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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凤老爷和凤老夫人趴在门缝处拚命往里瞧,两个老人家伸长了脖子踮高脚尖,努力想要窥探出一丝究竟。
都怪这定北侯府太大了,东西大屋隔了一整条街那幺远的距离,所以他们今早才收到儿子带陌生姑娘回府的消息,急得连早饭都没吃就赶过来了。
还是趁着儿子出门的时候来,可是这房门紧闭,左看右瞧都瞧不见那个姑娘呀!
凤老爷不耐烦地问道:"该不会是阿福故意哄我们的吧?还是故意寻咱们俩开心?消息会不会有错误啊?"
凤老夫人凤眉一撩,英气勃勃地说:"他敢?我把他炸了当猪油炒面吃!"
凤老爷畏缩了下,"娘子,你性子还是那幺火爆,阿福怎能拿来炸油?顶多只能在他胖肚子上挖一个小洞点油灯,那一身油脂点起油灯一定分外亮,说不定三天三夜都用不完呢!"
凤老夫人踹了丈夫一脚,杏眼圆睁,"我在跟你说真的,你跟我五四三的瞎扯?当心我连你一块儿修理。"
凤老爷委委屈屈地嘀咕:"我只是给你凑趣儿"
"少废话,你那儿子究竟有没有更带个姑娘回家来呀?"凤老夫人很重视这个问题。
"阿福跑得气喘吁吁来偷偷告诉我们,料想是真的,"凤老爷抚着长胡,纳闷地低喃:"他有胆子诓我,也没胆子骗你,只是"
"只是什幺?"
只是凤老爷也不太确定那位姑娘是否还在,若真在屋里,那日上三竿了,总会听到点儿声息吧?
可是屋外听到屋里,依然安安静静,好似没人在里头一样。
"或者是丹儿又把人家姑娘给赶跑了?"
凤老夫人跺脚,"这孩子,再这样下去怎行呢?我还等着抱孙子哪!真真太可恶了。"
他们已经设法把事情搞这幺大,甚至连星上都插一脚了,为什幺这凤黎苏三个小伙子还没要没紧的?
"儿子是打你肚皮里蹦出来的,你比较了解他,劝劝吧!"凤老爷抹了把冷汗。
凤老夫人皱眉头,"唉!要能劝我早劝了,可这硬骨头不知像谁,软硬都不吃,气死我了咦?你看我做什幺?"
凤老爷连忙收回视线,急急否认,"没没没,我没看你,我只是在想呃,咱们是不是该敲个门看看?"
凤老夫人突然扭捏了起来,"那怎幺好意思?万一那个姑娘真开门了,咱们要怎幺说?这幺大阵仗会不会把人家姑娘给吓跑了呢?"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该怎幺办?
凤老爷黑银交杂的浓眉深拧着,开始认真思索起该怎幺做才不至于显得突兀?
就在两老相对为难时,房门陡然"呀"地一声打开了
两老吓了一跳,眸光却极有默契地投向房门方向
满头长发乱乱的,宝兔雪白的小脸满是困意,不过她依然勉强眨动着眼睛,努力要适应外头显然较强烈的日光。
她终于看到了满面惊喜与讨好的两老,顿时一呆。
"老爷子、老夫人,你们站在外头做什幺呀?"眼前两老很陌生,不过她本能地对他们招了招手,好心地问道:"外头日光大,要不要进来乘乘凉?"
两老登时像掉进了糖粉罐儿里的蚂蚁般,高兴得只差没有手舞足蹈起来。
"进进去?我们当真可以进去?"因为太开心,他们压根忘了这本来就是他们家。
宝兔噗哧一笑,睁大眼睛天真地说:"老爷子、老夫人,当然可以进来呀!虽然这家主人不在,但是他既然肯把屋子借给我睡,应当也不会太小气的。你们快进来,我倒两杯茶给你们喝,外头热,想必是渴了吧?"
听着她呢哝软语清脆如铃,看着她清秀娇巧身影翩如蝶,两老都看傻眼了,感动极了。
儿子眼光挺好的嘛,打哪儿找来这幺可爱的姑娘呢?不但模样儿好,说话好听,最难得的是性情也好连他们俩是熊是虎都不知道就放了进来,她实在也傻气得太可爱了。
两老笑得子诩阖不拢,仿佛已经看儿大红灯笼高高挂、大红喜字贴满屋的景致了。
嘿!嘿!嘿!
宝兔替他们倒了茶,纳闷地望着昨天晚上还摆满饭菜的桌子,统统都收拾一空了。
是谁进来帮她收的?
尽管满脑子的困惑,她还是搔搔头,先把这一切拋诸脑后。
"小姑娘,你叫什幺名字?"凤老夫人迫不及待,开始打听姑娘的身家背景、来龙去脉。
"宝兔。"
她一愣,"那你姓什幺呢?"
"我没有姓,"她傻气地笑,"就叫宝兔。"
宠物还有什幺姓氏?如果硬要取一个,她是该叫后实兔还是嫦宝兔呢?仙子又该跟夫姓还是从己姓?仙子的本姓又是什幺?
这幺严肃的问题对她来讲真的挺难的,宝兔肠思枯竭后,决定再重复强调一次,"我就叫宝兔,叫我实兔就好了。"
凤老夫人和凤老爷子一呆,难掩讶异。这算什幺?难不成这姑娘是个孤女,所以不知道自己的姓氏?
凤老夫人开始犹豫了,虽然她很美也很好,他们也不是嫌贫爱富之人,但是凤家未来的媳妇儿总不能是个连自己的姓氏也不知道的孤女吧?
老夫人不无遗憾,小心翼翼地又问:"那幺你家住哪儿呢?"
宝兔也犹豫了,从凤子丹抵死不相信她由广寒官而来的这件事情可以知道,凡人是很难接受神仙突然蹦现眼前的事实。
如果她聪明的话,还是装疯卖傻好了,省得一句"我从广寒宫来"又被人给破口大骂回来。
她叹了口气,很为难地回答:"我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
两老一愣,不约而同地开口,"那要往哪里去?"
"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她很严肃地手指前方,仿佛见到新希望。
两老相视了一眼,蓦然爆出笑声来。
"哈哈哈"
她瞠目结舌,不明白自己又闹什幺笑话了?
"你这丫头挺好玩的。"凤老夫人忍不住呵呵笑。
凤老爷笑道:"可不是吗?真不知子丹是打哪儿把她带回来的?"
宝兔看着两老欢快的模样,本能地跟着微笑,"老爷子、老夫人,你们认识凤公子呀?"
"认识,他打娘胎里出来我就认识他了。"凤老夫人促狭地回这。
宝兔睁大眼睛,惊讶不已,"你是说"
"我是他娘,这是他爹。"凤老夫人笑咪咪地,"你呢?怎幺识得我们家丹儿的?"
"我是被他捉回来的。"她老实相告。
"啥?"两老又是一怔。
"他误认为我是什幺阿海、阿刀派来的姑娘,所以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我带回来了。"
她眼儿一亮,诚诚恳恳地要求,"凤老爷、老夫人,你们可不可以叫凤公子放我离开呢?我还有任务要办呢,不能留在这儿的。"
"原来如此。丹儿实在太莽撞了,怎幺可以冒冒失失地擒拿你呢?"凤老夫人想了想,真挚地问道:"你原是哪里人?又要办什幺任务呢?你要不要仔细跟我们说说?"
凤老爷忙不迭地点头,"是啊、是啊,说不定我们还能帮你。"
宝兔兴奋了起来,"真的吗?"
"当然是"
"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幺?"子丹跨了进来,一睑震惊。
凤老夫人和凤老爷脸上陡然有种做贼被当场达着的心虚,干笑了一声。
"哈,我们我们"凤老爷撞撞夫人的手肘,"你说说,我们来这儿做什幺的?"
凤老夫人眉毛一撩,努力振起赡气瞪向儿子,"你这不肖子,难道我连自己家里都来不得吗?"
子丹器宇轩昂、潇洒如风地走了进来,脸上洋溢着淡淡的质疑之色。
"几时你们有兴致逛到这偏僻到不能再偏僻的清秀小楼来了?"分明就是收到线报来刺探军情的。他随便用脚趾头想也知道。
"我们我们"
"你们别白操心了,这个丫头叫宝兔,是个脑子有点问题的傻姑,我把她捡回来只是可怜她,你们别想太多了。"为了免去麻烦,他干脆把话挑得一清二楚。
两老震动了下,结结巴巴地重复,"傻傻姑?"
可怜,长得清清秀秀的,怎幺变成个傻姑娘呢?真是太暴殓天物了呀!
宝兔愣了一下,脑子有问题?说的是我吗?
她刚想开口反驳,他的巨掌已经一下子捂住了她的睑,甭说讲话,就连喘气都快有困难了。
她抗议地"咿唔"着,两老难掩深深同情之意,可怜地看着她。
"可怜的孩子。"难怪说话颠三倒四的,原来
不过他们也松了口气,毕竟天下父母心,谁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嫁娶的是个正常人,将来生下的也是健康优良的孙子呵!
凤老夫人怜惜地执起她的手,放柔了声音,"你尽管在府里住下吧,我们定北侯府也不差多一双碗筷的,可怜的孩子。"
子丹放开她的嘴巴,宝兔本能地道了声谢,可当她想要解释一番时,他的手又包住了她的小嘴。
子丹瞇起眼睛,不悦地望向父母,"所以你们两老可以回屋休息去了吧?"
凤老爷搀起凤老夫人,也是万分失望不过至少可以放心了,儿子的脑袋比他们清楚,应当是不会干什幺傻事的。
但可恨的也是他太聪明了,以至于他们当父母的怎幺也玩不过他,唉!
天下父母心喔!既希望子女比自个儿聪明,却又怕子女太聪明了,自己摆不平。
两老一离开,宝兔马上强力将他的大手拔离嘴边。"你在做什幺?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他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命令道:"帮我倒杯茶。"
她本能地走过去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他,随即察觉不对,"我为什幺要听你的?"
"无论你是不是那两个家伙派来的,我都不会让你走了。"他轻啜了一口茶水,一睑自得其乐。
她还以为自己耳朵壤掉了,"你说什幺?"
"我不会让你走。"
宝兔小脸顿时红了起来,忍不住生气了,"你又不是我的主人,凭什幺限制我的行动?我想走就走,你以为你真拦得住吗?"
她只是不想不告而别,要不然隐身法和遁地法十次也有一次灵的吧?
"我昨晚临睡前,细细思考过了。"他跷起二郎腿,悠哉游哉地看着她,"你太好玩了,我舍不得放你走。"
如今天下太平,朝中无事,日子也过得有点儿无聊,拿她来填填空档倒挺不错的。
他愈想笑容咧得愈大,到最后连黑眸都笑了。
她气得冒烟儿,"我又不是你篆养的兔子,给你拿来玩儿的?我的主子是嫦娥仙子,不是你,而且我不是下凡玩,是有任务的。"
他已经听厌了她那套什幺月宫嫦娥下凡的,于是不悦地质问道:"你到底要完成什幺任务?告诉我,完成了之后你是不是就不啰唆,可以留下来了?"
她一愣,"我要找回碧珑,然后就回去了。"
碧珑?
这个名字怎幺有些熟悉?
"你找到碧珑就回去?"子丹眉头一紧,"回去哪里?"
"广寒宫啊!"
"不要开玩笑了好不好?"他面色一沉,威胁道:"不管你想去哪里,都得先经过我的允许,要不然你哪里也去不了。"
她气得发晕,世上怎幺会有这幺霸道的人?他简直比西楚霸王还要恶霸,比纣王还要无道
银兔说得对,凡人是很复杂麻烦的东西,这句话真真一点都没错!
"你不要在肚子里诽谤我,"子丹瞅着她,气得脸都红了,喝口水顺顺气。我帮你找碧珑,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她呆了一下,忍不住兴奋地叫道:"你可以帮我找到碧珑?真的吗?真的吗?真的找得到吗?"
他忍俊不住,摩挲着鼻梁失笑道:"不生我的气了吗?"
宝兔一顿,尴尬了起来,"你你就会欺侮我,非大丈夫所为。"
"我不是大丈夫,我是定北侯,安定的定、柬西南北的北、侯爷的侯。"他戏谄地取笑道。
柬西南北的北?
宝兔脑子闪过了一丝什幺,连忙由怀里掏出了小锦囊,将里头那张纸条递给他看,"这个!"
他接过,微蹙眉看了看,"寻觅非艰难,莫向东西南,冠盖满京华,笑指欢快郎这是什幺?"
她眼睛发亮,紧紧攀着他的手臂。"就是上头交给我的锦囊妙计啊!说这首诗可以指点我找到碧珑的,可它像谜语一样,我怎幺也猜不着,倒是你刚刚说柬西南北我觉得好象跟这个有关喔!"
他舒舒服服地接受她柔润小手的攀附,很自然地将她一揽坐在腿上,低沉地解释起来,"这首诗嘛意思就是要找到碧珑不是件难事,莫向东西南指的是北,冠盖满京华隐射大官富豪,笑指欢快郎"
她欢呼了起来,眸光照照发亮,"我知道了,往京城的北方找一个名叫欢快郎的人跟他要碧珑就对了!哇,我终于知道了,我真是太聪明了!"
他差点摔倒在地上,不可思议地瞪着她,"你还真不是普通的笨"
天哪!她脑袋瓜是什幺做的?糯米吗?
宝兔自尊大大受损,忍不住掐着他的脖子。"我哪儿说错了?我没有说错,要不然你告诉我这是什幺意思啊!"
"京城北方我可以认同,但是世上有谁名叫欢快郎啊?"他翻了翻白眼。
她不服气地驳斥道:"京里的大官名儿都可以叫作什幺侍郎、什幺侍郎了,为什府人家不能叫欢快郎?"
他一副快吐血的样子,"欢快郎?哪个男人取名这幺恶心,给我遇到定打昏他不可。"
她瞪他,"人家跟你有仇哇?你再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乱凶人,我就不理你了。"
虽是小小的口头威胁,说也奇怪,子丹突然闭上嘴巴不敢再批评。
她要不理他,那日子多无趣呢?
"总之我不管,我今天就要出发往北方去,找一个叫欢快郎的人。"她很有决心地说。
"欢快郎指的或许只是一个隐喻,并非那人就叫欢快郎。"他开始认真严肃起来,试图改变她的决心。
"不,我已经决定了。"宝兔挣扎爬下他的大腿,双眸亮晶晶,"我要去找欢快郎,你不要再阻拦我,我非走不可了。"
子丹脸色一变,突然伸手将她拉回怀抱里,用力箍紧她。"我不准。"
"你很奇怪吶,我就说我"
"我知道碧珑在哪里。"他突然石破天惊地宣布。
宝兔惊愕地看着他,心中又喜又疑,"你知道?"
他脸不红气不喘地回道:"当然,因为我就是欢快郎。"
她惊异地凝视他,他也紧紧盯着她,表情很是正经。
宝兔叹了口气,又开始挣扎起来,'我还是自己去找好了。'
'怎幺?你不信我?'这丫头没有他想象中那幺笨嘛!他连忙抱紧她,一本正经地强调,'我解释给你听,莫向东西南,意指北,而我这里是定北侯府;至于冠盖满京华,难道我的权势、官职、背景还配不上这几个字吗?'
'可是你没有碧珑,'她也不算太笨,一语中的,'你家有碧珑吗?'
子丹漂亮的眼珠子一转,似笑非笑地说:'实不相瞒,我们凤家的确有﹂块传家之宝,不过它的全名是。'凤天碧珑',乃是高祖所传下来的宝玉。'
他的表情很谨慎,一点儿都不像在同她打趣、说笑话,莫非是真的?
宝兔讶异极了,高兴极了,忍不住欢呼一声,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了,我可以回去了,可以交差了,哇哈哈!'
看她这幺高兴要回去的样子,他心里不是滋味了起来,冷冷地提醒她,'碧珑虽在我手中,可是我不交给你,你依然哪儿都别想去。'
宝兔欢呼的嘴形僵住,'你!你你怎幺可以这样?'
坏蛋、笨蛋、臭鸡蛋!他果然就是银兔说的那种很坏、很坏的凡人!
就在她气得咬牙切齿的时候,子丹慢条斯理地开口,'不过'
'不过什幺?'她屏息。
'事情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他放开了她,故作闲适地踱出了房门。
宝兔本能地追了出去,虽然大太阳一下子晒得她眼花,她依然努力克服热浪,急急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