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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缳捎来书信,她已由辽东动身,近日将拜访别庄一趟。
她先遣人送礼过来,二十坛的“蜜裹桃”可现在,已让风琉囫图浪费了一坛。
人生难得放纵,这一夜,风琉醉饮。
他深知嫣缳那颗美丽的脑袋打什么主意。上回离别时,她已起了怀疑,认定他或多或少知道些蛛丝马迹。他不想把嫣缳卷入这漩涡里,但她的烈火个性,怎可能轻易罢休?再者,她若执意插手,势必躲不开“十三郎”如此,两人间仍有转机
细眯起双眼,他捧著酒坛,跌跌撞撞地进入房里,家丁已在里头准备好热水供他净身。
水气好热,酒气也热,他随手抛掉那只酒坛,空坛子可怜地在地上打滚。风琉就这么醉眼惺忪地瞧着,一直到它静止不动了,他嘴角忽然扯出一个笑。好个“蜜裏桃”他真的醉了。
扒光衣衫,他将自个儿投入大澡盆中,里边既深且宽,热呼的水满至他的下唇。适应了那烫人的热度,他突地憋紧一口气,整个人没入水下,无声无息
同时,房门正悄悄地推开,一只纤手抵在门上,接著探进一张雅丽玉容,三娘蹑手蹑脚地跨过门槛,亦是无声无息的。
没人。她安顺地放下心,脚步缓缓移向澡盆,小手往衣袖里掏著。
三娘离那一盆水实在太近了,都没来得及察觉异样,水里头倏地窜出一双臂膀,揽住她腰和颈项,将她整个身子勾进澡盆当中。
“啊!”她惊呼一声,甩掉脸上的水珠,风琉一对深邃变化的眼瞳近在眼前。
“干什么?我的衣服全湿了啦!你你我”见到风琉光裸裸的胸肌,她咽了咽口水,睑蛋红扑扑的,说话就结巴了起来。
水盆原本宽敞,加入她之后,却显得狭隘异常,水溢出盆外,四边的地面全浸湿了。
“你、你今天偷懒,没去武场练武。”
她是算准他不在的,看来,她今儿个失算了,谁料得到他躲在水里呀。
双臂又缩紧一寸,风琉将那女性的躯体圈住了,水下的四肢以极亲密的姿势箝制著对方,在热气缭绕里,眼神懒散懒散的,似迷糊若清醒。
“你又是干什么?”他没回答,反倒提出问题。
“你喝了酒。”在他身上嗅出酒味,是后劲强悍的“蜜裹桃”三娘皱著眉儿“放开啦,你醉了。”
天啊!他的胸膛又硬又厚又宽又烫,她已动弹不得,近退维谷,脸颊只能被迫著贴近过去,上面的胸毛搔得她一阵脸红。她努力抬起眼,风琉薄薄的嘴唇沾著水滴,几要抵向她了。
“你放手你得听我的话”
他说要奉她的话为圭臬的,为什么还不松手?风琉诡异地眨动眼,狡猾一笑,双臂真的放松了三娘的身躯,但三娘连喘口气的时间也没,他的头已俯了下来,对准著一抹樱红,紧密的、不容挣扎的攫取她双唇的柔软。
一时间,三娘忘了呼吸忘了想说什么事实上她也无法吐出话儿来清灵的美眸直勾勾地圆瞪著,有一些惊讶有一些不知所措。她微微挣扎了一下,半推半就的,任他火热的唇密密地贴着自己,彷佛飘浮于天际的感受,猛地一阵心悸,觉得晕眩起来。
风琉缓慢地离开她的唇,半眯的眼邪邪地打量著她,由她的眼睛、红滟滟的唇、光滑的颈项和衣衫湿透的胸前一路巡视而下,让她的颊嫣红如霞。
她从未瞧过他此时深沉似醉的模样,放松的眉心间有著淡淡的细纹,而他的双眼三娘重新对上他阗黑的瞳眸,方寸跟著颤抖,心里自是清楚那是动心的感觉。
“三更夜半,你来做什么?”他复问一遍,合了合眼又睁开,想捉紧那张美丽容颜。
强烈酒劲正扩散到四肢百骸,他的思虑混沌不清,唇上还留有她柔软的触觉,下意识舔了一舔,一股为所欲为的冲动由舌尖蔓延开来,突破了束缚,燃起男人最原始的渴望。
“不说话,嗯?”他垂下头,额头抵住她的,微缓气息轻轻拂过,与三娘急促的心跳成了强烈对比。
迅雷不及掩耳的,风琉捉住她的手腕,一只手掌探进她的衣袖,很快的找到了他想找的东西。他两指夹著一只折成三角的小纸包,在三娘面前晃了晃“里面是什么?”
“藥粉。”
“喔!”他用指头挑开包装,纸里包著一堆淡蓝粉末,风琉扬起眉凝著她,似笑非笑“为什么?”
三娘瞧着他,脸蛋酡红,又调过眼神盯著那堆粉末,忽地噘起嘴一吹,藥粉全落入水中,遇水即溶,无色无味无觉。
“这是紫罗陀的根加入其他藥材磨成的粉,洒在热水中浸泡身子,能安定神思,舒缓筋骨你连著好几日都泡了藥澡,趁你练武时我就进来房里洒藥粉”三娘愈说声音愈低,心裏疑惑他到底是真醉还是借酒扮无赖?偷偷地,她觑了他一眼“就是这样了我没想做什么的,我要走了。”
忽然,好看的唇又往上弯著,风琉捉住她欲起的身子,坏坏地笑“你来做什么,我知道你来投怀送抱”
“没有我唔”他根本不听她说,再度吻住她软软的小嘴。
和上一个吻全然不同,他捧住她的脸,手移到下颚,强迫她的唇为他张开。他尝著那抹红唇的味道,又觉不够,舌头便肆无忌惮地探入她的檀口之中;他的吻不再温柔,已深深、深深的掳掠了她。
水面下,一双大掌探入三娘的袖里、衣襟,她尝试著挣扎,只是徒劳无功。风琉这么抱住她,她自己都不知该如何反应:她的心脏狂跳不已,四肢变得好酸好软,提不出一丁点儿力气
这就是亲吻?她像生了一场重病,阻止不了他在她身上下的魔咒。谁来救救她?喔,不!她不要得救,就这么沉沦吧!跟著心爱的人。他带著她前往何处?一点儿都不重要,只要与他天涯海角地相伴相随。
三娘闭上眼,喉间不自禁地逸出一声微弱又狂乱的呻吟。
不知何时,衣衫褪去,她身上仅剩一件贴胸肚兜儿,那男人的唇由她的脸庞滑下,留恋著她裸露的颈项和胸前一片玉脂。他的气息粗犷而炽热,她仿若被烈焰灼烧著,双臂亦紧紧地拥住了他。
然后,她的身体离开了水面。风琉打横将她抱起,唇依然与她纠缠。他抱著她跨出大澡盆,直接朝床铺走去,两人皆是湿淋淋的,水珠不犊旎断地由他俩身上低落。
“风琉”她轻喊著他的名,神智整个昏沉了,无力地任由某种酸软的感觉噬咬著全身。
不理一身湿漉,两人滚倒在干燥的床垫上,风琉捉紧她的细腕固定两侧,修长的手指亦与她的葱白手儿交缠,胸膛欺迫过来,亲密地压挤著她。
烫人的气息喷在一片凝肌上,风琉俯下头,牙齿咬著那件肚兜儿的肩带,缓慢地将一边扯了松。
“你好美好醉人”他胡乱呢喃,将头颅埋进她胸前的柔软里。
“风琉”她只能喊著他,脑海里空白一片,全然浑噩,无头无绪。
这完全离经叛道、悖逆礼教,可是她不管了,也没力去管。三娘咬著艳红的朱唇,半合星眸,头颅在床上纷乱地扭动。该如何抑止?她连思考能力都丧失得一干二净,只知道自己爱他,很爱很爱他。
“我爱你。风琉我爱你”她的声音近乎耳语,却清清楚楚地传入那醉得失性的男子耳里。
一切的动作全静止了下来,风琉猛然撑起上半身,怪矣邙不解地瞧着底下娇嫩的面容。她眯著的眼流泻出万种风情,羞怯可人,让他吻得微肿的唇方才蠕动著,她说些什么?天啊,她说过了什么?下一刻,他翻身离开她的软玉温香,脸色极其难看、极其苍白。
怎么一回事?她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吗?三娘伸出小手,试探地抚摩他的裸背,低低地唤了一声“风琉?”
“别碰我!”恶狠的斥喝陡地响起。
他背对著躺在她身边,身体缩成弓形,对付体内一把冲霄欲火。那“蜜裏桃”的酒力再次翻覆上来,他抵制不住,头脑昏得乱七八糟,糊成一团了。
懊死!该死!他不断暗自诅咒,所有难听的、粗暴的话语全数出笼,似乎这样做,心里会畅快许多。
一只小手替他撩开散发,不自觉的,他心头一震,整个身体竟瑟缩了起来,如孩童一般无助,挣扎而暗哑地低语:“不要过来不要招惹我。”什么都不要。
无声地,他又动了动嘴唇,将头颅藏在两臂里。
听见他夹杂乞求的声调,怜惜的情怀已满满地围困三娘。他不要她碰,可她不听话,指尖触摸一片虎背,脸颊轻轻地偎了上去,半身俯在他的背上,眼睛里闪烁著无比的温柔。
“我想陪著你呵就这么一生一世,好不?”
夜,静寂轻悄那男子无语,已沉沉睡去。
风:我找到阿缳了,她不会去别庄了。
你他妈的没义气,明知这些年我有多苦,竟死咬著她的下落,不与我知,你天杀的该刮千刀。不过,你老子我实在极其大爽,这笔帐咱们先记著,改天同你算算清楚。
十三郎草草
见了这张用词粗鲁的信条,风琉很难不笑,它完全符合十三郎的“气质”嫣缳到底躲不过十三整座山寨的追踪好手但,这未尝不好。
立在书阁窗前,风琉远望着信鸽振翅飞去,过了一会儿,他打开由鸽子脚上取下的另一张小纸。不同上一张的白话俗语,上头仅仅七个字,意思却已俐落清楚。
玉面华佗在别庄。
石白玉,一个“碧”字。
他早该料到,却从不去联想。风琉淡淡地牵扯唇角,心中并无太多讶异。在意识中某处,他隐约知悉她的背景不会简单。
对她隐瞒真实身分之事,他竟无半点怒气。细细思量,打一开始他已先入为主,让她一身藥味牵引混淆,谈话间,她总是模棱两可的避重就轻,巧妙地偏开话题、巧妙地引他错意。
唉苦苦一叹,他没办法指责她说谎。
至少,有件事她未曾隐瞒,她真与别人许下婚约,是袁记藥庄的长公子。
必于碧烟渚和袁记藥庄联婚之事,江湖上已沸沸扬扬,而碧家女神医却是与他朝夕相处的女子。暂且不论她眼著他是何初衷,真为了逃婚,或者另有隐情,一思及她与人婚配,他心中就莫名的不是滋味。
酩酊大醉的那一晚,她似乎说了一句很重要、很重要的话,他努力地想记起,潜意识里,竟微微怯懦了起来,想不明白。
逭时,有人紧叩著门。
“进来。”他转过身。
推开门,老管家就站在外头,愁眉不展。
“风教头,请您快去瞧瞧啊!”“怎么?”
“今儿个过了早饭,一盏茶时间还不到,护卫院和仆役房里接二连三倒下好几人,喊著肚子疼,严重些的已疼得昏死过去了,刘大夫也跟著生病,我没办法了,大家全体中毒似儿的,只好哎哟!”老管家忽然抱著腹部弯下腰,五官拧成一团。
“老管家!”风琉惊异,快速地扶住他。
“好痛我肚子也、也不对劲啊!哎哟”
“风琉!”廊外,三娘匆匆地奔了进来,看见原封未动的早膳还放在桌上,心中稍稍松了口气。“你还好吗?你没吃任何东西,没喝一口水?”
他一早起来,到目前为止还是滴食未进。
“这是怎么回事!”他口气严厉起来,双目进发精光直直射向三娘,直觉这事与她脱不了干系。“说清楚!碧三娘。”
他喊出她的真实姓名。他知道她是谁了。
三娘心跳得飞快,眼睛瞪著他,小嘴一张一合的不知说些什么好。
他生气了吗?脸色这么冷淡。
没时间猜测,也没时间解释明白,因为老管家一声哀疼,捉回两个人所有的注意力。
事有轻重缓急,她无心多说些什么,蹲下身握住老管家的手脉斟酌,另一手则按向他腹部的大横与腹结二穴,猛地压紧。
“哎啊!疼死我啦”老管家一阵哀喊。
三娘瞧着这情景,心中震撼,脸上血色尽失。
是“肚痛帖”怎么会这样?有人在别庄的饮食里下了此毒,它贵在本身透明如水,没入水中亦是无味无形,毒发时令人腹痛如绞,一波强过一波,直至昏死。
而“肚痛帖”却是阿爹取的名,是他闲日无聊下研究出来的东西。
他老人家来了吗?他肯定气坏了,才会对收留她的一庄子人迁怒,下了“肚痛帖”
“我快死了吧,风教头我不行了”
“不,我不会让你死的。”庄里的人一个都不许出事,要不然她的罪过就大了,风琉会气得掐死她、恨死她的。
拿出三棱针,她在老管家足下隐白、大都、太白各下三针,登时,老管家和缓了气息,脸虽苍白如鬼,至少不再皱得狰狞。接著,她又在他眉心著进一针,他缓缓合上眼,状如沉睡。
边下针,三娘边想着,觉得一阵委屈。
看来,在这位护卫教头的眼里,她比不上啸虎堡重要,就连别庄一群人的地位也远远在她之前。到底,他心里有没有她?她都不敢想了。
“你把老管家抬进房里吧,我已暂时帮他止痛。替其他人下针后,我会帮大家把毒解了。”忍著泪,三娘乎心静气地面对风琉。
“这该死的是怎么回事?”他铁青了脸,音调坚硬。
“我一时说不清,而且,我不认为现在的你想听我的解释。等大家没事了,我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包括这次闹肚疼的缘由。”
语毕,三娘头也没回,又快快地奔离。在大厅还有好多人等著她救。
学习爱人多么不易,尤其她已心属的这个男人,在他心中,她挣不到最高、最重要的价值。他的家仇与责任,还有别人给他的恩情几乎将他压垮,她得不到完整的他,毕竟,连他也不曾拥有过自己。
就是笨嘛三娘无奈地擦去腮边的泪水。偏偏,她就喜欢他。
仅是厨房的大水缸被下了“肚痛帖”水井仍清澈干净。三娘心神稍定,幸好阿爹这回没做得绝手。
一整天,她忙著医治一庄子的老少,先减轻绞肠的痛楚,再接著下一个解毒的步骤,刘大夫医房里派得上用场的藥全让她搜刮了,熬出的藥汁仍不够人喝。车而风琉由猎兽场调回部分人手,一半护卫别庄,另一半加强巡视,再遣两名手下入城抓藥,才能顺利进行诊疗。
而风琉的脸色凝成冰霜,他自是十分懊恼,身为护卫教头,竟让外人随意来去,没一点警觉能力。
安置好最后一名病人,已过了大半夜,三娘累得快站不住脚了:捧起一盆污水步出厅外,她将水倾洒于地,没察觉风琉跟在她后头,冷峻地望着她。
“告诉我,我是不是引狼入室了?”
三娘猛地回头,手中的脸盆滑落于地,受伤地瞧着他。“你什么意思?”
风琉逼近几步,脸上不露声色,但那一对眼瞳己燃起两簇烈焰。他对她生气,更恼恨的却是自己。
“下毒的人是谁?”浓密的两眉陡竖,他眼神如箭,凌厉含恨。“别撒谎,别说你不知道,你我心知肚明。”
三娘咬著唇怔怔地望入他眼底,那严厉无比的脸庞令人心惊。但她心中最痛楚不在于他的严峻面貌,而是他内心显在的反应。
挺身出来质疑她,是为了别庄的一群人。
他恼她、气她,是因为她的存在,替别庄的人带来伤害。
他也恼自己、气自己,因为是他将她带进别庄,让别庄的老少无端受苦。
想着这些,三娘心绞痛苦,这一生一世,她是盼不到他心中的一等地位。那一夜他醉酒后展现的亲密和温柔又算什么?仅仅是一场乱性的举动吗?将手支在额际,她不自觉地摇头,不自觉的,泪就夺眶而出了。
“你不说!”风琉低喝一声,欺身过来,巨掌扣住她一边皓腕,力道之强,几要将之捏碎。
好痛三娘吸著气,肉体痛,方寸更剧。
“在入庄时,我已明白说过,我不让别人伤你,也绝不容许你伤害庄里任何一人你没遵照游戏规则,碧三娘。”
她一抬眼,木愣地耳语著:“游戏你认为这自始至终只是一场游戏?”忽尔,她缥缈地轻笑,神色黯然“我从没想到会连累了庄子的人虽说无心,我亦难辞其咎。”
“不说,是想保护谁?”见她不辩驳不解释,风琉怒意陡升,竟随心猜忌而口不择言了“你真是为了逃婚吗?或者,袁记与碧烟渚早连成一气?你是来探我虚实的吧!是梁发布在我眼前的一著棋!”
“我不懂你说的。我不是任何人的棋。”三娘惨白著唇,黑白分明的双目凝著他。
“我该相信吗?”风琉冷笑一声,忿忿地甩开她的捆腕。“滚!回去当你的袁记少庄主夫人,我不想见到你。所有恩怨冲著我来,不关啸虎堡其他人的事,这等下三滥的招数,简直无耻。”
“啪”地一声,风琉脸颊吃痛:三娘狠心甩了他的脸一巴掌,泪珠逼近眼眶,她强忍著不让它泛滥成潮,语调却破碎不堪。
“啸虎堡、啸虎堡!你心里惦的只有别人,没有自己,更没有我。我知道他们栽培你、器重你、全心全意的信任你,可是,谁会为你心疼神伤,为你费心思量?为你我”她哽咽著,气息结在喉问,话说不出来,泪水终究隐忍不了,珍珠般连串地滑下。
被他这样轻蔑,某一部分的她已然死去,是初尝情爱的心魂。
“我就是喜爱你,就是心系于你,不论富贵贫贱,我永远跟著你,一辈子不离开。我原就下定决心的,我原就是!”她垂下螓首,轻合双眼,浓密的小扇睫毛浸著湿,声音里夹著多少失意。摇著头,她轻声叹息:“一辈子啊这一辈子多长多难”
“不要说!我不想听!”
风琉撇过头,不去瞧她梨花带泪的容颜。他忽地浑身一震,脑海里的记忆鲜明乍现:他想起来了,想起那夜一句令他心颤的话她对他说爱。
“我不要听!”他暴戾而郑重地申明。
他家仇未雪,恩义未尽,而身不属己,心非自心,怎么回报一段感情?谈什么儿女情长?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掠近,轻巧地立在他俩身后。风琉倏地车转回身,眼精危险的眯起,紧紧盯住那隐于暗处的高瘦身形。
三娘乍见至亲之人,所受的委屈兜头罩下,鼻子一酸,泪珠子不听使唤地落得更凶了。
“谁!报上名号!”风琉不自觉地挡在三娘身前。
那老者开了口,声音浑厚低沉“我的姓名,你还不够格问。”他双手负于身后,冷冷的、痛心的又道:“三丫头,你还不过来?要胡闹至何时!”
“阿爹”三娘可怜兮兮地喊著。
见到掌上明珠让这浑小子欺陵至极,碧老自然怒不可遏,精光陡现的炯目对准风琉疾射过去。他大喝一句,身子已然跃起,在半空之中出掌。
“我杀了你再说!”
“阿爹!”三娘惊叫,整个人被风琉推至一旁。她跌在柔软的草皮上,回头一看,简直胆战心惊,阿爹和风琉已接招破式,打得难分难解了。
“停手!你们停手,求求你”她想靠近将两个男子支开,可是找不到任何机会;对她的哀求,他们全相应不理,只想招招置对方于死地。
这一整天,三娘没吃过一点东西、未喝下一口水,劳烦著整个庄子的病人,又让人伤心弃情,她真的撑不住了。摇摇欲坠间,那两个缠斗的身影变得十分模糊,接著她像断线的傀儡,倒了下来。
“三娘!”
风琉在叫她她呼吸微弱,勉强睁开眼,看见他竟然朝自己飞奔。三娘有些安慰的抿了抿唇,心想,他多少关切著她吧。
然后,她瞧见他身后的一掌,想出声警告已经不及。在他伸手抱住她的同时,阿爹的掌力结实地击中了他的背心。
“风琉!”他的唇猛地溢出一口鲜血,惊得三娘魂飞魄散。
见阿爹扬起衣袖还想补上一掌,她惨白著脸色爬了过去,胳臂紧紧圈住他老人家的腰,直挺挺地跪著,小脸埋在阿爹的腰夹里,既惊且惧地喊道:“阿爹!三丫头求您,您不要生气。”
“这混帐小子这么欺负你教我不生气?不可能!”
这小子同他过了几招?九十?或者破百了?他凝眼细瞧,果然是练武奇才。
但那又如何?欺侮他的三丫头就该死!
一想,他又举步逼近,无奈三娘抱得紧缚。而风琉身受重伤,体内气海翻腾,任督之间的气息已然被打乱了。他护住心脉,眼神狂暴地盯著一对父女,隐约间,听见了心底的笑声,正猖狂地嘲弄自己。
他竟为了那名女子而分神!这算什么?他也茫然不知了。
要挣脱极其容易,但碧老舍不得伤了女儿。终于,他撤去掌力,依然虎目圆瞠地对著风琉。
“凭你这副身手,在江湖上闯荡,迟早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却甘心做他人的手下,屈就一个小小的护卫教头。”
“名利如粪土,情义值千金。”
风琉低低地吐出一句话,表情是郑重、挑衅又下层的。
“喔!”老者的手指来回抚著嘴边的白胡,玩味地挑高一道灰白长眉,这会儿,竟认真地打量起眼前的青年来了。“这是你的想法?粪土与千金哼,你倒有骨气。”
风琉亦冷哼一声,他豁出去了,合上双目,峻脸傲然一撇。
“你中意这小子?”碧老低下头厉声地问,瞧见女儿泪眼汪汪的凄苦模样,他既心疼又生气。“就为了他,你一声不响地离开碧烟渚,连阿爹也不要了?明知是我下的毒,你还要救,还敢救。瞧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值得吗?他可领了你这份情?”
他愈说愈怒,视线重新调回风琉身上,咆哮著:“下毒的人是我,混小子你给我瞧仔细些,死也死得明白!”
“阿爹!不要”三娘听出父亲话里的意思。
“我就要!”碧老对著女儿说话,双目却紧瞪著风琉“我一掌了结这小子,省得你对他心心念念、自己胡涂。”
“不要不要阿爹,不要啊”她连声哭喊,紧张地扯住案亲的衣袖,银牙一咬,说出了不该承诺的话“我答应了!我什么都答应阿爹,我求您我乖乖跟您回去了,您要我嫁谁,我答应就是了,我会乖乖地拜堂成亲,再也不逃了,不让您担心生气了我跟您回碧烟渚,我们、我们马上就走好不好?阿爹,好不好?”
他蹙起老眉,评估女儿话中的真实性,一手顺著她披肩的黑发,缓缓地吐出一字“好。”
他眼角觑了那青年一眼,后者的脸上血色尽失,同女儿一般,竟是苍白似鬼。
白胡遮掩下的嘴角微微轻扬,未再赘言,他半抱半挟持地拖起女儿的身子,提气跃起,施展轻身功夫,才瞬间,已隐没于黑幕深夜。
她走了,离开他了
风琉勉强地站立,受著牵引,双脚不由自主地追了上去,可才几步,胸腔一阵气闷,喉头腥甜,一口鲜血跟著狂啧而出。
接著,人便笔直地倒向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