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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夏这倒是有些意外了, 李清仪的记忆虽然大多都和飞仙阁有关,但对这个世界的常识还是了解的,紫霄剑派作为修真界第一剑修大派,内门和外门之间的区别很大, 想要进入内门, 必须通过重重关卡, 有的外门弟子实力极强,在门派之外也闯下了赫赫声名,然而没有通过内门考核就无法进入内门。
李清仪对紫霄剑派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她带领一队师妹外出游历, 途中遇险, 被一名同在游历中的紫霄剑派内门弟子救下, 明明都是金丹期,她被那头元婴妖兽逼得生机断绝,那名剑修却只出了三剑, 就将妖兽斩落当场。
这也是姚夏从一开始就不准备进入飞仙阁的原因之一, 既然李清仪的天赋和柳芊芊差不多, 那些后来者再如何努力也没能在同样的教导模式下胜过柳芊芊乃至叶焕之,那么还不如另辟蹊径。
想到这里,她毫无负担地乖乖叫了沈越一声师叔,沈越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摸了摸鼻子,小声地说道:“其实我刚筑基, 还不满十八呢, 能进内门大多是占了单灵根的便宜, 在外人面前叫一声师叔也就罢了,私底下,你还叫我师兄吧。”
姚夏眨了眨眼睛,叫了一声师兄。
沈越从前没怎么接触过这么小的女娃娃,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女娃娃都像眼前这一个,眨眨眼睛就让人心里发软,叫声师兄就让人脚底发飘,只好掩饰地低头吃饭。
隔日的挥剑训练果然比第一天来时要累一些,好在姚夏早就做好了准备,解决了三急问题,一口水都不喝,实在累得没有办法就运转体内的灵气转圜,即便如此,一天下来也还是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广场上剩下来的人也不多,到了日落后还能留下的,依旧是像昨天那样来得迟了一些的人。
每个人领到的剑上都有法阵,一个月的挥剑次数不会多,也不会少,还会随着时间的增加而变色,姚夏来的第一天剑身还是白色的,第二天支撑下来,剑身上隐约带了一些红色的纹路,她在挥剑的时候注意看了一下,发觉剑身白色的人占了大部分,带红的不多,还有四五个从她来就一直在的,剑身几乎全红。
这大约就是考核的验证方法之一了,姚夏猜想,大约等到剑身全部变红的时候,就是他们这些考核弟子能够正式进入外门的时候了,这样辛苦的训练或许对于那些已经有了修为的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像他们这样连筑基都没到的人来说,已经足够考验意志,也怪不得只有紫霄剑派会在渡口设立记名处,实在是能留下来的人太少。
从那天之后,沈越就像是找到了新鲜玩意的猫,时不时就愿意来盯着姚夏挥剑,有时还会带她去吃饭,姚夏起初还恭恭敬的,时间久了就显露出一些不耐烦的样子来,“师兄,你们内门弟子是没有功课要做吗?”
沈越叼着一根不知道哪拔来的草,半躺在姚夏洞府门前移植过来的树上,闻言认真地想了想,说道:“内门弟子的功课很多的,不过我做得快,又没有师父额外增加课业,所以比别人的时间多一点。”
姚夏这倒是有些好奇了,“没有师父?”
沈越把自己腰间的玉牌扔给姚夏看,“有师父的弟子身份玉牌后面都会刻着师父的名讳,我刚进内门,还没有师长看中我,愿意收我做弟子。”
姚夏翻看了一下沈越的玉牌,果然没在上面看到沈越的师承,沈越在树上翻了一个身,用正面对着姚夏,俊秀的脸庞上带了一些神秘兮兮的意思,“不过,我已经有了看中的师父,等过了这几日,我寻个机会问问看。”
沈越看中的人名叫江瑜,一年前刚刚突破金丹,紫霄剑派弟子无论内门外门,只要到了金丹期,就有收徒的资格,江瑜自然是一位内门弟子,他今年一百三十四岁,这个年纪突破金丹算得上天赋奇高,但和昆仑仙宗那些百岁不到就能结丹的妖孽比起来,似乎就有些不够看了,紫霄剑派也没有为他辩解的意思,可只要是剑修,没人不知道,江瑜修习的是万剑录!
修真界对剑修的认知大多十分片面,但在剑修内部却是各有分类的,有长短参差剑,有轻重阴阳剑,有人偏向苦修一招,毕生只求一剑出天下寒。有人偏向辅以灵根天赋,练出各式奇诡剑招,如春风化雨四十二剑式,如雷霆万钧御剑诀。更有两人同修,双剑合璧之类,种类繁多,剑式繁多。
而江瑜的剑道是化世间剑法为本真,每多修习一部剑法,自身修为便更高一层,他每晋阶一次,都要花费苦工无数,故而紫霄剑派之中,同阶以下无敌手。
李清仪是听说过江瑜这个名字的,旁家修士出世,只要年纪轻一点,都被称为XX天才,只有江瑜,分神中期追杀三个大乘魔修十天十夜,其中一个魔头修炼的是血河魔功,以凡人城镇百万生灵鲜血祭出的大乘修为,被一式万剑录斩杀当场,鲜血淹没幽兰域万里黄沙,百年后尚有血气不散。这人甫一出世就是剑尊,虽然和叶焕之同龄,但从没人拿他和叶焕之做对比。
姚夏对沈越肃然起敬,不说他能不能拜得上这位金大腿师父,就说这眼光真是绝了。要是能抱上这条金大腿,她还学什么剑?直接躺床上过日子得了。
沈越却不知道她的想法,在他看来,拜入其他的金丹真人门下,弟子多教不齐也就算了,头上还要多几个师兄管,要是能拜这个前途不错,门下也没有弟子的金丹真人为师的话,受的教导是独一份的,就算以后还收弟子,他也是大师兄。
沈越这一去就没回来,姚夏问过那天的张师兄,也没有问出什么来,总不能是那位未来剑尊不肯收徒把人宰掉了,最大的可能就是沈越去自荐了,然后没成,不好意思来见她而已,姚夏也就没再管,专心对付考核。
外门弟子的考核严苛,并不只是看上去而已,姚夏发现考核剑不对是在第五天,剑身能看出明显红色的时候,她发觉剑变重了,仔细观察新来弟子的挥剑姿势和那些红剑们的挥剑姿势,姚夏木呆呆地发现,考核剑会随着考核时间的加长变得越来越重,在她刚好能适应前几天考核的情况下,考核剑比之前重了三分之二。
炼气期的灵气很难支撑一天的体力运动,姚夏再一次过上了全靠意志的日子。
一个月的时间,到最后一天,姚夏手里的剑变成全红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然后……一口气松完,她就昏了过去,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把代表了紫霄剑派外门通行证的红剑。
紫霄剑派的外门都轰动了!
一个女修!通过了!外门弟子考核!在时隔三千六百五十四年之后!紫霄剑派再一次有女弟子了!
起初把姚夏带进外门的张师兄立刻受到了全体师兄弟的关注,连内门那边都天天有人来问什么情况,在食堂撞见过姚夏吃饭的弟子们更是恨不得开一个演讲会!
在姚夏昏睡的四天里,她的名字已经被传得整个紫霄剑派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姚夏是被一口药呛醒的,她睁开眼,正对上沈越放大的脸,见她醒了,沈越立刻放下药碗,又惊又喜地把她扶坐起来,“现在外面都翻了天了,好多人都在问你,我就说,我从一开始就觉得你能留下来!”
“谢谢师兄。”姚夏咳了几声,问道:“我真的通过外门弟子考核了?”
沈越点头,给姚夏拍了拍背,又把药给她自己喝,这才说道:“有几个外门的金丹真人都想收你为徒,内门派遣上官师兄来调停,商议过后,说等你醒了验看过灵根,再由你自己决定。”
姚夏喝了几口苦药,眉头都蹙了起来,闻言说道:“我家里验看过,我是单系雷灵根,族中几代都是雷火风三系灵根,也有雷火灵根,只有我是单灵根,所以父亲花费许多灵石送我来上界。”
正统的灵根分属金木水火土,雷灵根属于变异灵根的一种,很少有单灵根出现,灵根中有雷系属性的修士天生就能引天雷入体淬炼灵根,每一次晋阶都是脱胎换骨,故而即便是双灵根,都是难得的资质,更别提单系雷灵根了。
沈越自己出身修仙世家,也是变异单系风灵根修士,对此再了解不过,他啊了一声,有些惊喜又有些感叹地说道:“你这样的资质,要是进了别的宗门,一定是前途无量,来紫霄剑派不知道要吃多少苦,这里是最不看重灵根的地方,进外门都难得很,想进内门,那些考核就更……”
他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又疑心姚夏年纪小不知道这些,呐呐几声,就听姚夏郑重地说道:“我想进入紫霄剑派,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我听说剑修是最厉害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不怕吃苦,只怕被人踩到泥里再也爬不上来。”
话音未落,她就感受到了胸腔里那股涌动的异样感觉,她知道那是李清仪残留的本能,五百年苦修,因那两个阴毒小人付诸东流,一生坚守正道,只是因为实力不济,含冤而死,死后还要被人踩上几脚,害她的人却恩爱白头,琴瑟和谐,做了旁人眼中的神仙眷侣,何其不公?
姚夏一时有些魔怔,被沈越一巴掌拍了脑袋,“小姑娘家家的,不要总这么冷着脸,像什么样子?”
他忽然对着姚夏眨了眨眼睛,说道:“我还有一件好消息要告诉你,想不想听?”
姚夏想了想,“你被江真人收徒了?”
“没有,我连自荐的话都没说出来,他就给我发了一张传单。”沈越摸了摸鼻子,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团来,“江真人的师父,流风剑尊准备收徒,只收金丹以下的弟子,江真人觉得我可以去试试。”
姚夏展开纸团,只见上面很是随意地写了几行字,大概意思就是流风剑尊长日无聊,准备收几个徒弟玩,不看资质,不看努力与否,内门外门不限,不怕被教坏的来,会讲笑话的优先。
这这这这这这看上去就很不靠谱的样子啊!
沈越也有些头疼,“据说一百年前流风剑尊收江真人的时候也是这么一张传单,只是这次加上了后一句,大约是嫌江真人不会讲笑话。”
姚夏这时也从李清仪的记忆里翻出了这么一位流风剑尊的“英雄”事迹,流风剑尊姓谢名湛,是紫霄剑派前前前前任掌教的孙子,辈分奇大,现任掌教得叫他一声太师叔祖,天赋奇高,名震修真界的万剑录就是由他所创,脾气奇坏,敢在正道大比上用鞋砸昆仑仙宗的席位,正是这么个人,却是正道有史以来最强的剑修之一,李清仪死的那会儿,约莫流风剑尊已经飞升了。
沈越轻咳了一声,说道:“这次流风剑尊收徒,应该不会带多久,所以基本上就和给江真人收徒没什么区别了,所以我想去试试,你想去吗?”
姚夏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抱上金大腿的可能性,然后又看了看皱巴巴的传单,犹豫了不多久,还是决定去试一试,毕竟比起辛辛苦苦的内门考核,去讲个笑话也没什么,万一能过呢?
像她这样抱着这样侥幸心理的弟子不多,毕竟能通过外门考核的也都是意志力极强的剑修预备役了,大部分的人还是仰慕流风剑尊的实力,想要成为其门下弟子,做下一个江真人的。
传单上没有写明日期,据沈越说,他拿到传单的那会儿,流风的剑尊的考核已经进行了两天了,每天都有人坚持不懈去讲笑话,但到今天为止,还没有人被看中。
紫霄剑派会给金丹期以上的弟子划分峰头,以实力决定峰头大小高低,流风剑尊的住处叫风流峰,名字是他自己起的,远远看去几乎是隐没在云端的,沈越带着姚夏上去的时候,前面已经排了很多人了,只是这些人排得快,出来得更快,一个中午的时间,沈越的前面就剩下了十几个人。
姚夏还在前面的队列里看到了两名背着剑的女修身影,她眨了眨眼睛,拉了一下沈越的袖子,示意他看,沈越撇嘴,给她传音道:“看到衣服了没有?那不是本门的弟子,是门内弟子所生,外门考核是按修为来的,炼气修为只是挥剑一月,修为越高考核越难,除了你,门内还没有女修呢。”
修为高的人能识破修为低的人传音,那两名女修的修为大约是跟沈越仿佛的,前面那个没有反应,后面那个听了沈越的话,却是回头狠狠地瞪了沈越,姚夏也被连带着剜了一眼。
说坏话被人抓了个正着,沈越却没觉得有什么,理直气壮地回看过去,他说的全是大实话。
那女子明显更生气了,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那边殿内又出来了几个垂头丧气的人,她连忙跟在前面的人身后进去了,沈越排到了殿外第一个,他顿时有些紧张了,回头对姚夏说道,“小清仪,一会儿我们一起进去,我的笑话要是说的不好,你就假装不认识我,记住了吗?”
姚夏点点头,就是这么点时间,殿门再次打开,里面一道男子的说话声传来半截,“……哪里快了,他们长得不可爱,一想到要日日对着这样的长相,为师的内心就十分悲凉啊。”
沈越顿时更紧张了,进殿门的时候一个不留神被门槛绊了一跤,好在他反应快,扑腾了两下站直了,姚夏还没进门,就听见刚才的男声又响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那个扑腾的,叫什么名字,抬头。”
沈越懵逼着抬起了头,那道男声再一次毫不留情地哈哈哈哈哈了起来,“收了,先站到一边去。”
姚夏进殿的时候,就见沈越僵硬着同手同脚走到了大殿一侧,她还来不及反应,先前那道说收了沈越的男声就又响了起来,“你就是那个通过了外门弟子考核的小丫头?叫什么名字?”
姚夏抬起头,悄悄地朝声音来处看去,但大殿太远,她根本看不清远处的情况,只好又低下头,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那男声又问道:“你为什么习剑?”
这跟说好的讲笑话不一样啊……姚夏心里纳闷,面上还是老实地说道:“我想变强,这样以后就不会受人欺负了。”
大约是流风剑尊一辈子都没遇到过“受人欺负”的情况,他竟然很感兴趣地问道:“欺负,怎么欺负?有人骂你了,还是打你了?”
姚夏觉得这话没法答,犹豫了一下,说道:“有些事情,比打骂更可怕的。”
面前忽然一阵风动,姚夏抬起头,正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她怔了一下,眸子的主人半蹲下来,脑袋偏了几下,左右看了看,语气里带着点笑意,说道:“长得还挺可爱的,小丫头,想不想跟着我学做菜?”
姚夏傻乎乎地啊了一声,谢湛顿时哈哈哈笑了起来,他站直身子,捏了一下姚夏的包子头,“给你起个道号,你大师兄叫狗蛋,那边那个从狗字辈,叫狗娃,你就叫狗丫吧。”
姚夏后退了一步,清凌凌的眼睛里满是惊恐,谢湛笑得都要直不起腰来了,“走,狗丫,带你做菜去。”
就在这时,一道冷淡的声音响起,“师尊,择定人选之后,需行拜师礼。”
谢湛一把抄起姚夏就往殿外跑,只剩下声音响在殿内,“明天再说,快赶不上饭点了!”
流风剑尊说教做菜就是教做菜,姚夏被放下来的时候,正停在一处炊房门口,两名小仆上前行礼,谢湛很是熟稔地说道,“食材备双份,狗丫跟我进来,今天先教你一道菜,明天教别的。”
姚夏呐呐地应了声,一名小仆飞快地取了围布来给谢湛套上,她也得到了一张干净的围布,姚夏几辈子都没进过厨房,连忙笨手笨脚地系上了。
谢湛切了葱,挑了一块纹理清晰的灵兽肉切薄片,一边切一边示意姚夏跟着学,挥了一个月的剑,姚夏控制着菜刀落下的力道和角度,切了几片薄厚不均的肉之后,慢慢地也找到了窍门,不一会儿就切得和谢湛一样好了。
冷油下锅放葱姜,葱姜爆香之后,放薄肉在锅里滚一圈就成了白肉,谢湛一边炒,一边纠正姚夏的炒菜手法,姚夏一开始有点懵,但她是一个做事专心的人,不一会儿也就真的沉浸在了学习之中,谢湛说怎么做,她就怎么做。
肉片炒至微黄,加拍碎的烧果同炒,谢湛这边出锅之后,姚夏的烧果炒肉也好了,谢湛根本不怕烫,就着铲子吃了一口,脸色就有些凝重了,“之前有人教过你做菜?”
姚夏紧张地摇摇头,谢湛的脸色越发凝重,“我想,我可能找到了一个做菜天才。”
由于谢湛的脸色太凝重了,姚夏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这话是夸她还是逗她的,谢湛感慨了一会儿,让姚夏站在边上,他自己做了几个菜,荤的素的都有,做一道就往食盒里放一道,总算满了八道菜,他解开围布,擦了一下手,拍拍姚夏的头。
“走,狗丫,找你狗蛋大师兄吃午饭。”
姚夏有些反应不过来谢湛的话,狗蛋大师兄是指……江真人?
谢湛说完,想了想,又觉不对,“差点忘了,还有个狗娃,狗丫,你们是一起的吗?”
姚夏木着脸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