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茄烟美国西部五十号公路上某卡车休息站
五十号公路,号称是全美国最荒僻孤单的州际公路。沿途清一色是黄沙满天的沙漠景致,甚至有些地段寸草不生,连鸟儿都懒得来下蛋。
“truckboydining”(卡车小子餐厅)的霓虹招牌,在这前不搭村,后不著店的蛮荒漠地里,热情得有些突兀。
迥异于一般公路休息站的停车场“卡车小子”的停车格里,是一辆辆巨无霸的货柜卡车。
星月在天幕里放光,夏季躁热的夜风撩过,捎来了滚滚的沙尘,也扬动了黄土停车场的尘烟。辽阔无尽的平原里,只有远方隐隐起伏著山的曲线,四周除了一条通向黑暗的笔直公路,以及“卡车小子”灯光,再无一点人烟。
对于任何习惯文明都市的旅人而言,这个天不管地带无疑是“蛮荒”的最佳写照。
卡车司机是一个危险又寂寞的行业,有时行驶在一些较少人迹的州际公路上,往往一整天下来遇不到一辆交会的车,三、四天碰不到可以说话的人。也因为行经的路线泰半车少人稀,如果中途发生了事故无论人为的或意外很有可能尸骨已寒之后才被其他路人发现。
可是,开卡车的获利颇高,条件又不严苛,任何人只要考得到职业驾照,又吃得起苦,不怕危险,都可以来做这一行;比起其他什么坐办公桌的白领工作,还要讲学经历、人事背景等等,加入这个行业的限制是少多了。
“卡车小子”的门开开合合,出入的几乎都是超大块头的卡车司机,共通特徵是高壮肥硕,身高界于一八—到两百公分,体重分布在一百公斤到两百公斤。
这可不是对“卡车司机”的刻板印象!毕竟干这行的人,一天到晚要上下货,而且卡车的方向盘极重,若不是身强体壮的犬男人,还真做不来。
再者,开卡车终究不是文明度很高的工作,大家都是粗人,难免会有一些同行彼此有过过节。如果在荒僻之地遇到了,瘦弱的家伙一干起架来,被人家挂掉了埋在野地里,二十年都找不到尸骨。没有三两三的人,就不适合上梁山。因此,美国的卡车司机普遍看起来巨大肥壮、一脸横肉的样子,也就不足以为奇了。
“啊,是你!我们又碰面了。”一声惊喜的叫唤引起了店内其他卡车司机的注意。
看清了发话人竟然是一个瘦瘦小小的金发男人,身旁还跟著同样羞怯的妻子和两个小孩后,好奇心又更上一层。这平凡的一家人活像误闯入巨人国似的。
金发男人热烈地走向一位独坐的大个儿。
“唉,上个休息站我忘了请教你的大名了,我是菲利普,这是我的妻子艾瑟。”菲利普也不管人家正在吃饭,兴奋地捧著他的大手一阵猛摇,摇没两三下就有点尴尬地把巨掌还给人家。
这种沉重的骨架,握久了也是会酸的。
“我是柯纳葛瑞,叫我柯纳或小柯都可以。刚才只是举手之劳,你太客气了。”有女士在场,大个儿表现出与他粗犷外表完全不相衬的细心,站起来替女士拉开座位,邀请这一家人加入用餐的行列。
菲利普敬畏地打量他。
他有多高呢?目测大概是一九公分吧!体重在九十公斤上下。而这九十公斤,保证每一分都勇壮精实,没有一丝赘肉。
柯纳身上有著长年从事劳动事业的人所养成的肌肉,这种肌肉和健身房里打造出来的完全不同。那些健身男的每个曲线都像用尺量的一样,而柯纳,他两只鼓涨的臂膀宛如山峰一样,浑然天成;衬衫下本偾的胸膛,牛仔裤包覆的腿股,强壮之馀,又充满了粗犷的美感。
尽管体型像座小山一样,他的年纪却出奇年轻,言语出奇温和,眼神出奇热诚。在一群粗鲁不文的卡车司机中,气质有点不同。
他的长相在一般人的标准里不算特别俊美,可是比起在场其他大胖子,可算是世纪美男子了。褐发褐眼,端正的五官,似乎断过一两次的鼻梁,薄薄含笑的嘴唇,别有一股男性魅力。
“千万别这么说,在上一个城市,如果不是你替我们找回走失的小表,我们的旅程早已提前结束。”菲利普轻拍一下二儿子的头。“还不叫柯纳叔叔!”
“柯纳叔叔。”小朋友平白挨了一下,委屈地嘟著嘴。
“小柯!”
轰!天外飞来一记巨掌,重重拍上柯纳的臂膀,伴随著如雷的大笑声,轰隆隆震痛了每个人的耳朵。“你又干了什么好事,让人家一路追上来谢天又谢地?”
菲利普看着他身后的超大块头。要命!柯纳已经够可观的了,这位巨人简直有柯纳的一倍半。
“大约翰,你什么时候到的?”柯纳抬头看见老朋友,白牙笑得更灿亮。
“我们小柯有个外号,叫五十号公路的良心,你们就知道他有多常行侠仗义了。”约翰对被吓坏的一家子人挤眉弄眼。
柯纳尴尬地接口。“你别胡说八道了,赶紧叫东西吃吧!今天晚上要继续往下跑吗?”
大约翰摇摇粗厚的脖子。
“人老了,还是别向自己的体能挑战比较好,我想留著一条命多赚几年钱。”半晌,他的声音忽然放低“今天我在路上听说,大麦也往这个方向来,大概落后我们一天的车程。”
柯纳顿了一顿。“我知道了,谢谢你。”
两个人寒喧了几句,约翰迳自移向另一桌老朋友。
“再往下走四十分钟,有一间乾净的旅店可以投宿,你们吃完了赶紧上路吧!”柯纳有礼地说。“我先告退了。”
菲利普马上明白他的意思。这里来往都是卡车司机,实在不适合他们这种举家旅行的小厢形车多做停留。
“你今晚也要睡在那间旅店吗?”
“我的卡车上就有睡床,今晚会在这里停上一宿,明天早上才出发。”柯纳笑道。
“我知道了,谢谢你。”
柯纳随意点了点头,以著和体型迥异的优雅步伐,往店门口进去。
吧台一角,一双纤白的手举高信用卡。
“老板,结帐。”
老板眼睛过去,愣了好一会儿,才恍然接过信用卡,替女客结了没吃几口的汉堡钱。
年轻女客踩著猫般的脚步,也往店门口而去。
哗啦!凉澈入骨的水泼在脸上,真有说不出的舒服。
当了卡车司机这四年多来,唯一让柯纳痛苦的一点,就是洗澡很不方便。幸好有些休息站会像“卡车小子”这样,设立简便的淋浴设备,免费供用餐的司机使用。
他先进公共浴间里冲掉一身的黏腻及尘土,再出来外面的洗手台洗净几件衬衫连同他现在穿的这一件。
七月的气温炎热,到了明天早上,衬衫早就乾了。
奢侈地多泼几把冷水后,他拧乾毛巾,拭去满头满脸的水泽。
旁边的水龙头被另一个人旋开来,他随意瞄了一眼,然后,愣住。
一个女人。而且不是普通女人,是一个很美、很美、很美、很美的东方女人。
柯纳念的书不多,此时脑中除了一连串的“很美”之外,完全想不出其他的形容词。
他第一次看见这么美的东方人。
不,不只东方人,甚至在他见过的西方女人里,也没有和她一样美丽的。
她的黑发直长如水,光可鉴人,一路流泄下她的腰间,发面沾著几颗被他溅湿的水珠子。水珠儿凝定一晌,渐渐顺下发梢,被饥渴的土地吸食,让人喉头不自觉跟著騒动,渴望接到那几颗甘泉的是自己。
她杏仁形的眼眸凉如秋水,漾著某些深不可测的意绪,挺俏的鼻梁下,是两片天然粉淡的樱唇,唇角微勾著浅淡的笑;那完美无瑕的雪肤腻肌,几乎同她身上裙裾飘扬的白丝连身洋装同化成一色。
雪色般透明的肌肤,衬著幕色般浓密的乌丝;清淡自若的神情,映著眉眼间若有似无的诱惑力;她宛如从哪个古画卷轴里掉出来的仙人儿,和粗鲁不文的环境完全格格不入。
从她上好的衣料,与举止之间的优雅,柯纳感觉得出她应该出身不凡。但,一位高雅的淑女,又是如何落单在地广人稀的莽地之间呢?
惊艳过去,现实马上靠拢。
他挺直身,四下打量了一圈,约略确定了一件事。“你只有一个人?”
站直的他,与她的身高落差马上显现了出来。美人儿顶多构到他的胸口上缘,和他的高壮一比,直像是细致娇弱的白瓷人儿。
听见他的询问,她轻挑高一侧眉毛,似笑非笑。
“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替你感到担心而已。”他尴尬地清清喉咙。
秀眉回复平直,这回是优美的左唇角轻轻挑开。
柯纳又被她笑得心慌意乱。
“我不是坏人,真的不是。”他连忙强调。
“我只有一个人,你有何建议吗?”她的音调比他想像中还要低一些,有一种徐缓浓沉的感觉,如清晨乍醒的声音
他连忙甩去所有遐想。
“单身女子,而且是如你这样美丽的女人,入了夜还逗留在卡车司机休息站,是非常危险的事。”
“大约翰先生说得果然没错,你真是五十号公路的良心。”她又露出那副似笑非笑的神秘情调了。
“抱歉,我不该多管闲事。”他拨了拨乱发,掩饰自己的困窘。
“你真的想帮助我吗?”她的语调轻轻徐徐的,带著淡淡笑意的。
“如果你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没办法,老妈从小教育他,不能对陷入麻烦的女士袖手不理。
她转开头,看向其他方向,好一会儿才又转回来子他。这一回,笑意不见了,但那种令人心怦的深邃眼神仍看得他心跳加速。
“你的目的是哪里?”
“没有所谓目的地,我就是一站一站地卸货和运货。”希望她不是要搭他的便车。
“那你的下一站呢?”她进一步询问,姿态完全不显得咄咄逼人,却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回答。
“芝加哥。”
她轻嗯了一声。
“那就好人做到底,载我一乘吧!我也要到芝加哥去。”娇容再度转向远方。
卡车小子位在沙漠边陲,连灰狗巴士都不停靠,她必定是自己开车前来的才是。既然如此,她也有办法自行离去。
此去芝加哥起码还有一千英哩,开车要花上两、三天,更何况他中途还有几个货站必须停靠,这趟便车搭下来,起码要花她一周以上。
他的好意是有底限的,不包括和一个来历不明的异国女子独处七、八天。
“你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我的皮包被偷了,身上一毛钱都没有,载我来的人和我吵了一架,自己把车给开走了,你说我该如何是好呢?”她垂下娇容,飘逸的青丝洒落在胸前,楚楚可怜。
“这一趟去芝加哥的路非常遥远,你就这么相信初识的我?”
“你是五十号公路的良心,不是吗?”
柯纳几乎误以为她在调侃他了,但那娇怯可人的神情依然,他马上说服是自己想太多了。
“或许我可以载你到下一个文明城市,你可以打电话联络朋友来接你。”他犹想挣扎。
美人儿轻叹一声,真会让人酥醉软脚。
“不勉强的,你没有义务要帮我,我另外去找其他司机先生好了。”她语中的坚强,反而彰显了境况的脆弱。
“不行!”
她这样一个怯生生的美人儿,跑去和其他长期处于欲求不满状态的司机同坐一车,谁知道开到无法无天的荒野地带里,会出什么乱子?
当然,这不是他的责任,一点都不是。他也从来没有那种以天下兴亡为己任的志向,可是
喔!懊死!他做不到放手不理!
看着脆弱无助的她,以及那令人几乎无法呼吸的闭月羞花,他就是无法狠下心来。
“好吧!我就载你一程。”他重重叹了口气,屈服了。“可以请问小姐芳名吗?”
若真若幻的笑意重新攀上她的唇线。她灵透的眸闪著光芒,带给他无此奇异的感受。
“雪(snow)。”她轻声说。“柯纳,你不会后悔的,我一定会报答你。”
这是什么味道?
一天下来,柯纳鼻端前不断被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所缠绕。
它既不是明显地张扬著,又不是不存在,就这么似聚还散,忽远忽近,搞得他不想正视它,却又不断被侵扰。
他曾试探过,雪说她连行李都没有,当然更无法擦香水。
他心不在焉,手上控制著一台庞然大物,情思却游移于迷幻的境地里。
是了,这是一种属于雌性的气息,侵入了雄性空间后,带来奇异的感官滋味。
早上出发的时候,为了在两个人之间找一些话题来聊,免得尴尬,也顺便探听一点她的底细,他先从最基本的自我介绍谈起。结果几个小时下来,他什么话都没从她嘴里套出来,倒是自己的身家背景叽哩咕噜地招了不少。
他这边能讲的都已经差不多了,她那边所透露的资料还是少得可怜除了今年二十二岁,小他两岁,来自台湾之外,她甚至连完整的姓名都含糊交代过去。
柯纳的外表虽然粗犷豪爽,对安全的考量上却是心细如发。对于搭载这种来路不明的女人,他向来是拒之大吉的,就算遇到推拒不掉的,也会在言行间有所保留。
只能说,她身上有一股迷离的气质,教人不由自主地想一探究竟。
像现在,在她顺水推舟的轻声笑语里,他又开始介绍起了自己的家庭成员。
“我父亲生前也是一位卡车司机。这辆卡车就是他去世之后,留给我的。”柯纳拍拍方向盘,怜爱的表情宛如拍抚的是一只小狈或小猫。
“原来强健的体魄来自于家族遗传呀。”她的尾音拉得长长的。
柯纳的耳朵一热,心跳开始加速起来。
人家的神情安恬自在,好像刚才说的话没什么特别的含意,他连忙收摄住心神,不敢再乱看乱想。
“我高中毕业之后,先到卡车司机的职业学校修了几门课,考中了执照就开始开卡车了。”
“你家里还有其他兄弟姊妹吗?”她随口问。
“没有,我和母亲相依鬼命。每一趟路如果经过家附近,就会顺便绕回家看看。”
“这样长年在路上奔驰,老半天遇不上个朋友,难道不寂寞吗?”她浅浅微笑。
“习惯了也就没什么。”柯纳耸了耸肩。“天天在路上跑,交到的朋友也不少。”
“感情方面一定不容易有著落罗?”
他耳朵一红。
“还好啦。”含糊地蒙过去。
“真可惜。”她又漾起那种似笑非笑的神秘表情了,看起来充满了诱惑的深意。
每次他才丢开对她的遐想,不到两秒钟,她身上又会发出一股灼人的电波,挑逗他的意志力。
偏生她的气质又是如此清贵高雅,怎么看都不像会在公路上勾引卡车司机的女人。
你不会后悔的。昨天她说。
唉,他后悔了!
吧嘛没事自找苦吃,在欲求不满了整个月之后,还与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单独关在密闭空间里呢?柯纳,你这个软心肠的白痴!
“傍晚之前我们会抵达密苏里州和内华达州的交界,我会在附近的城镇停下来,吃个晚饭,你要不要试试看联络其他的朋友来接你?”
“你觉得我烦了?”她神色一变,花容惨澹地望着他。
“不是,我只是想”他慌乱地想解释。
“没关系的。”滑亮如缎的秀发垂下来,遮住了她雪白的容颜“如果我给你带来麻烦,你随便找个地方让我下车就好,我不会再麻烦你的。”
那楚楚动人的模样真会令人甘愿以死来明志。
“不是不是,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唉!我一定会依约载你到芝加哥,你别再想着中途下车的事了,你一个漂漂亮亮的女孩子,落了单是很危险的事。”
“噢。”她抬起头,眉宇间全是狡猾的笑意。
罢了!算了!认了!他摇摇头,送上三声无奈。
“我觉得我们好像开了好久的车,怎么才下午四点钟而已?”她娇慵地伸了一下懒腰,暗香随著她的动作而益发散扬。
他忍著心浮气躁。“这条公路的景色很单调,不是旷野就是黄沙,开来开去全是同一个景致,难得你会觉得无聊。”
“你会不会累?想不想睡个午觉?”
柯纳渐渐听惯了她的语法,知道她现在一定又用那种迷离惑人的眼神在看他了。
“我很习惯了,如果你累的话,座位后面的布帘拉开,里面有一张床,你可以进去睡一下。”
雪好奇地拉开布帘,看了一下,果然别有洞天呢!里面隔出一个小小的空间,摆了张双人床垫,床尾放著几叠折好的换洗衣物,和一个小储物柜。
她灵活地钻进小空间里,东摸摸西碰碰,一副有趣得不得了的模样。昨夜她在卡车小子的长椅上将就一夜,今天破晓才搭上他的卡车出发,所以不晓得原来他的卡车上有睡床。
纤瘦的她坐在大床上,绰绰有馀,可是像他这样的大块头躺进来,一定才勉强刚好而已。
她找了个角度躺下来,轻吁一口气,小棒间里都是他淡淡的男性味道。
柯纳的角度看不见她,这却更糟。因为她在“他的床上”发出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反而更让人不由自主地猜想她正在做什么。想到她的女性香味溶进他的私人空间里,他的体温渐渐升高。
上帝!他默默祈求,求求你让她赶紧睡著吧!我虽然不是人面兽心的家伙,也从未以“圣人”为终生职志啊!
“嗨。”她忽然钻出来,下巴枕著他的椅背。
柯纳差点没从椅子上弹起来。
“怎么了?”
“车子晃来晃去的,我一躺下来头就晕。”她的眼窝下有淡青色的眼圈,神色慨慨的,显然昨天晚上真的没睡好。
“不然我先靠边停几个小时,我们两个都打个盹。”怜惜之情自然而然发酵。
“这样会不会耽误到你的行程?”
当然会,而且是严重地耽误。然而,看她一副娇弱不胜的样子,任何男人都无法狠下心来视而不见。
“只有两个小时而已,不碍事的,反正我也有些累了。”他回开视线。“不过我们下一个休息站就不能停留太久了。”
“好,你车上还有多馀的乾粮吗?”她神乏地问。
“有,你饿了吗?”他通常会在车上储放一些乾粮和简便的炊具。有时错过了宿头,或者为了赶时间,就在荒野里自炊自食起来。
“那我们晚上就不要停了,直接吃乾粮吧!”
“好。”
徵得他的同意,她自动钻回小棒间里躺下。
柯纳把卡车转向路旁的旷地里停妥,在驾驶座上伸展了长腿,准备睡个午觉。
“啊,我占了你的床位。”柔细的轻呼从身后飘过来。
“没关系,你睡吧。”他闭上眼睛,从椅侧摸出一顶棒球帽倒扣在脸上。
车厢内有半晌的沉默。
“你也进来睡吧,里面的空位还绰绰有馀。”一只白嫩的纤手从布帘间探出来。
柯纳顿时睁大眼睛,睡意全消。“这不太好吧!”
“奇怪,我都不在意了,你担心什么?”又是那种害他小鹿乱撞的轻笑语调。
“你我你也容易太相信人了。你对我毫不认识,就这么放心跟我同睡一张床吗?”他结结巴巴的。
如果换成任何人,他会肯定自己遇到一个追求性爱的豪放女。很多女人会觉得他们这种虎背熊腰的卡车司机生活方式“很浪漫”常常会在他们聚集的休息站里钓个凯子,两人同行几段路,当然也一起分享美妙的肉体关系。等到目的地到了,各自分道扬镳,她们再去找下一趟刺激的公路之旅。
但是,打死任何人都不会以为雪也是那种女人。她的气质太乾净了,甚至常在无意间流露一种矜贵的神情不过偶尔又会有意无意的挑惑他,彷佛身上同时融合了仙女与妖女的特质,害他心里痒滋滋的。
“我认识你的地方可多了。你叫柯纳,俄亥俄州人士,家中只剩一个寡母,高中毕业后对念书没兴趣,便继承父志,以开卡车为业。对了,还有个外号叫五十号公路的良心,这样够不够?”她懒洋洋地扯动他衣角。
“可是”他对自己没信心啊!
“不然我睡椅子上好了。我的体型比你小,睡起来比较不会不舒服,床铺就让给你睡。”说著,她又要钻出来。
“不用了!”柯纳有苦说不出。“如果你真的不介意,那我们两个就挤一挤吧。”
呵,银铃的笑声响了一串,她往内侧缩回去,让他进来。
上帝,请赐我超人的克制力!他抹了一下脸,钻进小棒间里。
本来还算充裕的空间,他一进来就填满了。
雪缩进内侧,眸心亮著明净水灵的光彩。他虽然可以勉强自己不看她,却无法命令她的幽香不飘进他的鼻端里。
“睡吧。”
他闭上眼睛,鸵鸟地在脑子里挖一个洞,将“香味”、“女人”和“同床共枕”有关的思维,全推进那个洞里,埋掉!
柯纳不知道事情是如何开始的。
只知道自己渐渐从睡眠中醒来时,于是,一切都显得如此自然。
他的神智仍然徘徊在半梦半醒之间,感性接管了理性。怀里那具馨香的女体软如棉絮,他闭著眼只凭直觉,鼻端埋入香软柔腻的颈项间。
极致的触感让他迷醉了,他伸舌轻舔,然后轻吮,在白缎上印出一抹玫瑰红。
行进路线自然而然移上一双红唇。刚开始,它并没有开启,直到他不断地轻啄,舔弄,它终于分开来,让他的舌侵入更细软湿嫩的内在。
这一定是天堂,他神智模糊地想。
吻著著、抱著、舔著,每遇到任何屏障,就急切地将它剥除移开,直至他手下的每一寸雪肌玉肤都敞然以对,他才满足地轻叹一声。
身下原本处于被动的人儿轻哼一声,突然攀住他的肩臂。他睁开眼,努力想从蒙胧中清醒过来,一双封上来的樱唇却让思绪严重短路。
他轻叹一声,愉悦地享受一切即将发生的事。
大床上挤著两个人,原本稍嫌窄迫,但是当一个人是重叠在另一个人身上时,空间便恰到好处了。
卡车外已进入黄昏薄暮,卡车内也进入一个瑰色旖旎的风光,空气里弥漫著情欲的气息,轻呢浅吟,声声催动人心。
久未解放的他益发疯狂了,他努力攻掠每一寸战士,占有每一座城池。意识昏昧的他,浑忘了自己和她的体型差距,只能令本能接管一切。
当极致的一刻来临之时,他放声嘶吼,巨壮的躯干紧紧绷住,再陡然垮下来。
良久,没有人有办法说话。
直到欢爱的馀韵渐渐平息,意识回复清晰,他的身体忽地僵直住。
老天!他做了什么?
一个惊吓的念头劈进他的脑门里。
柯纳猛然翻开身,速度之快,几乎撞翻卡车的椅背。
他呆坐在床脚,脑中一团混乱,无法相信自己的龌龊。
他竟然在半梦半醒之际,强强暴了雪!
懊死!懊死该死该死!柯纳用力捧住脑袋。他就知道他不应该搭载一个单身女子。他对自己太放心了,她也对他太放心了!这种兽性从未发生在他的身上过,他便以为自己能克制得了对她的渴望。如今出了事,怎么办?
“你在惊慌什么?”
轻柔的询问穿透一切震骇,飘进他的意识里。他茫然望向她,喉咙一紧。
雪的衣衫几乎已被他剥光了,丝质的衣料无法抵挡他强劲的力道,袖子裂了,前襟被撕开,几颗钮扣散落了整床。
她已坐了起来,娇躯近乎毫无遮掩,袒裎于他的眼前。浮满了斑斑吻痕,两颗嫩红的蓓蕾在撕裂的前襟下,若隐若现,如同躲藏在绿叶后的草莓。
她玉躯、腿间都是被他侵占过的痕迹,空气里的气味也不容他逃避事实。
他该道歉,但是,道歉能弥补她所受的伤害吗?柯纳迷茫了。
“我我对不起,我不该是我的错!”
她的神情出奇地平静。“不用担心,我已经说过,我会报答你。”
柯纳心头一紧。“我不需要你用这样的方式报答我。”
缓缓的,她漾开一抹魅惑的笑。
“如果我说,我也要呢?”
柯纳只有更加迷惑。在他以为自己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之时,她却告诉他,她是自愿的?
“我”他年轻的脸庞写满茫然无绪。“你不像是那种女人”
“过来。”她忽然向他伸出手。
他下意识地移近她。
雪拉他躺好,再安然枕在他的臂弯。期间,动作有一点僵硬,显然是某人方才太不知怜香惜玉的后遗症。
“我好累哦!让我睡一下。”她呢哝。“我们明天早上再出发好吗?”
当她像只撒娇的猫儿,蜷进他的胸前时,他的心中忽然涌上奇异的平静感。
她是一朵娇贵美丽的兰,而他只是一个平凡粗野的卡车司机。可想而知,他们来自相异的生活背景与阶层,在普通的情况下,可能永远都不会相遇。
而今,他们非但认识了,他还占有了她
“我有没有伤了你?”他沙哑地问。
“我很好。别担心,我也要它发生。”
当她这么说时,脸孔埋在他的胸坎间,柯纳看不见她的表情。
是他听错了吗?他总觉得她的语气好冷淡,仿佛在说著和自己浑然无关的事。
冷淡之外,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凄怆。这种奇异的感觉,困扰了他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