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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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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懊不该绕路?杜墨玮退回巷子口的围墙边考虑着。可是另一条路得害她多绕上一大圈

    无奈呵!交通法应该明文规定不准流氓份子聚众在巷弄内谈判滋事,以免危害市民通行的安全。

    她不想太轻易放弃,再次探头窥伺巷内的谈判人群是否有散去的迹象。不期然间,在六、七名阿飞中看见欧阳云开瘦瘦高高的身形。

    欧阳云开和她同年,但由于高一时期曾经休学,现在仍然在台南一中三年级就读,而她已是大中文系的新鲜人。

    不知如何,今年年初,这个二楞子在高中毕业前夕大搬家,租下她家的“独门独栋小套房”荣任杜家首任房客。不过根据老妹砚琳的说法,他搬家的原因

    算了!砚琳的说法没一次准,只要有钱拿,叫她以人格纺“三民主义”是毛泽东写的,她也肯干。倒是欧阳云开今天为何被一群流氓围堵,挺值得研究的。

    他的骨架子魁梧,站在阿飞之间颇有鹤立鸡群的味道,可惜体重稍微轻了些,整个人看起来瘦骨嶙峋,高高的颧骨显得相当突兀。这类发育中的男生谈不上俊帅美丑,不过可以肯定,他一七五的身高还有一点发展的空间。

    “操!找只乌脚鸡来当打手?凭你们两个就想和我们这伙人单挑?阿高,你带种!”为首的流氓不客气地推着欧阳云开身边的矮个子,推得他一连跌出好几步。“看在你还有点胆子的份上,不如这样吧!这场架只要你们两个打赢,咱们的帐就一笔勾销。”

    阿高畏首畏尾地走回来,不但汗涔涔,而且接近泪潸潸的地步了。“各位大哥有话好说,我怎么敢找人来打架呢!欧阳是我”

    “不是打手,那就是来挨打的喽!”发话的小流氓嚣张地戳着云开胸口。“喂,小子,你怕他一个人不够我们打,自己送上门来供我们消遣,是不是?”

    云开也真沉得住气,额头上连颗汗水都看不见。

    “峰哥,没有什么事情是讲不开的,可不可以听我说几句话?”他的视线越过流氓,望向人群外围的高瘦汉子,对方正倚着电线杆吞云吐雾,看也不看他一眼。

    那群小流氓看见大哥无动于衷,认为自己的行为得到默许,马上哄笑起来。

    “哇靠!你算什么东西?我们峰哥面前哪轮得到你说话?如果凡事靠讲道理就可以解决,我们还出来混什么?改行去教小学生算了。”又是一阵肆无忌惮的轰笑声。

    “你们当然可以不讲规矩,可是峰哥呢?”云开轻松自然的模样不像装出来的。“峰哥在这一带好歹也算大哥级人物,你们以为他的名望和地位全靠一双拳头对付我们这种高三学生得来的?若非他比你们聪明圆滑,现在做你们老大的人可能是另外一个。没想到峰哥在你们眼中竟是这般有勇无谋。”

    一群小角色霎时语塞。

    “妈的,小子,你找死!”开始恼羞成怒了。

    一直置身事外的峰哥终于有些反应。

    “小子,别以为你的离间计管用,我不是被唬大的。”江峰能出来混自然有两把刷子,不会听不出他激将的本意,然而这番话倒也挤兑得他不能不听听他们的说法。“看在你说话还算能听的份上,好,我给姓高的十分钟。”

    阿高千恩万谢的表情直如乍放的昙花,可惜昙花碰上江峰阴冷的表情马上枯萎。

    云开能够了解阿高的忌惮。

    江峰的长相并不特别显眼,然而全身上下流转着“非属善类”的气息,配上眼中阴狠冷酷的神采,走在路上的确很容易吓坏“小孩。”

    “峰哥,阿高欠钱的事我们自会给你一个交代。不过,有一件事想先请您帮个忙。”云开翻出一道出其不意的底牌。

    江峰颇有开了眼界的感觉。瞧这小子年纪轻轻,却处处透着一股子玄机,教人无法按捺下听个究竟的好奇心。幸好他仅仅是个高中生,否则出来抢天下倒是一大劲敌。

    “好,你说说看。”

    小喽罗们互相交换几个眼光,不明白大哥为何如此好讲话。

    云开微笑着侃侃而谈。“是这样的,阿高有笔小款子被大龙那帮人抢走。听说他们不太好惹,我们只好来找他的克星峰哥您了。”

    大龙和江峰争地盘争得厉害,在台南是出了名的,两帮人常常打得头破血流。

    “阿高有钱不拿回洪老大的钱庄还债,被人打劫算他运气不好,我何必替他强出头?”江峰冷笑一声。想挑拨他和大龙斗个两败俱伤?门都没有,看来他高估了这小子的智商。

    “峰哥,阿高的钱就是在洪老大的钱庄门口被抢走的。”

    几个小喽罗全变了脸色。洪老大那里明明是峰哥的场子,大龙居然直接嚣张到他们头上来。

    “老大”一个小脚色凑上来咬耳朵,被江峰奇寒彻骨的眼神瞪了回去。

    “小子,你来说。”冰寒的眼光转向阿高。“给我老老实实地说清楚。如果被我查出来你瞎掰,我**拿刀砍了你。”

    “是是是,”阿高当下一五一十地说出原委。“那天大龙堵在钱庄门口,告诉我洪老大已经把场子交给他们照顾,四万块交给他们就可以了,我虽然觉得不太妥当,却也不敢跟他计较,只好回来了,哪知道峰哥今天又来讨钱。”

    “老大!”几个手下全流露出愤慨的神色。

    洪老大和大龙有勾结?明明收了人家的钱,居然不报备一声,害老大不明究里地找别人麻烦,届时传扬出去,名声受损的人可是江峰哪!简直把他当替死鬼!

    “你欠洪老大尾数的二万呢?”他不动声色地问。

    “在家里。我平白被抢了一次,不敢再贸贸然随身把钱带着。”阿高偷瞄云开一眼。“这笔款子是我偷领老妈的私房钱才筹到的。”

    无可救葯!云开暗暗冷哼,若非看在同窗三载的份上,今天才懒得帮这个软脚虾强出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以后他自求多福吧!“峰哥,整桩始末您都了解了,阿高的事还麻烦你多多关照。”

    江峰淡然点头。“好,等我查清楚了再来找你们。”

    一群凶神恶煞走出巷子。来到巷口时,江峰突然回头。“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阿高还算讲义气,偷偷扯了扯老同学的衣袖示意他别说。一旦被这帮人留上心,难保以后不会惹上麻烦。

    云开何尝不知道?目前江峰虽然算不上太“大条”以他的气势来看,将来的发展想必很可观。少个敌人不如多个朋友,尤其牵扯上道上的兄弟。他心念电转之间已经有了计较。

    “我叫欧阳云开,承蒙峰哥看得起,以后还请多多照顾。”

    阿高不敢置信地瞪住他。这家伙真的不怕死?

    “好,我记住你了。”江峰微微一笑,笑容看不出友善抑或敌视,招呼手下们消失在巷子外。

    “欧阳,你不要命了吗?”阿高凑过来喳呼。“初生之犊不畏虎,你不怕他们以后”

    “我只怕你再惹事,不怕他们。”他没啥好气。“还不快走?等人家回来找你喝茶啊?”

    阿高赶紧做出一个小生怕怕的表倩。

    “是是是,我先走一步。”一溜烟跑得不见人影。

    云开望着他跑开的背影,心里骂个臭死。真不晓得自己何苦袧这趟浑水,应该让阿高被修理一顿才学得乖。

    “欧阳?”

    他完全预料不到自己会听见这个声音,脚下一个踉跄,几乎跌倒。

    “玮玮,是你?”又惊又喜的表情笨憨憨的。

    杜墨玮走出藏身的矮墙,开始怀疑刚才所见到的“勇猛欧阳”可能是阳光折射后产生的海市蜃楼现象。

    “刚才我全看见了,你好勇敢,在那群人面前居然还能侃侃而谈。”她浅露一抹温柔的笑容。

    她不笑还好,这一笑,笑呆了他!

    “没有不敢当我是呃”镇定!镇定!今天是个大好良机,终于让

    他朝思暮想、神魂颠倒的杜墨玮注意到他,无论如何也要洗雪以往在她面前笨手笨脚的耻辱,给她留个好印象。“我,呃,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你正要回去吗?”他忙不迭点头。“既然如此,我们一定顺路,一起走就是了嘛!何必送来送去的?”

    “也对喔!”他尴尬地拨搔脑袋,发现自己又在她面前做了一次白痴。

    这个男生真的很奇怪!墨玮满肚子纳闷。他在其他人面前向来四平八稳的,偏偏在她面前老是舌头打结,或是走路跌倒、撞到墙壁之类的。难道她长相如此可怕,把他吓成这样?

    表丫头杜砚琳的声音蓦然闪进她的脑海人家欧阳大哥暗恋你好久了,你当真看不出来?

    会吗?她偷瞄身旁的大个儿一眼,他正带着崇敬的表情跟随她。由于大他一届的缘故,虽然两人同龄,她却一直认为自己比他年长,现在居然被这个“小男生”暗恋?

    天性中腆的一面突然发作,她忽地加快脚步跑开。

    “喂,玮玮?”他莫名其妙望着她跑开。又怎么了?他明明规规矩矩地走在她旁边,没有做错什么呀!会不会是他的脚步太快?或是呼吸太慢?有没有可能是衣服穿错颜色?

    不管了,他赶紧追上去,但又不敢追得太近,怕唐突佳人。

    “玮玮”于是向晚的台南街道,一双年轻男女展开了他们的情感追逐。

    “我要买电脑、我要买电脑、我要买电脑!”杜砚琳念经似的晃进姊姊房间。

    “去跟爸妈说,别来吵我。”杜墨玮抽出面纸拭掉眼角的湿意,缓缓合上书页,一时之间还无法从杜十娘遇人不淑的悲惨遭遇里脱身。

    “老姊,又在伤春悲秋了?”砚琳噗通跳上姊姊的弹簧床。“不是我爱说,这年头像你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林黛玉根本无法在社会上生存。”

    她?了妹妹一眼。

    “你这个超级钱鼠又知道些什么生存之道了?”为了存钱买电脑,砚琳搜括金钱的本事可以称之为“无所不用其极。”在她眼中“钱”等于“电脑”等于“生存的意义。”至于两个月后的高中联考,自诩为“赛诸葛”的小女生根本不放在眼里。

    可能就因为平常太托大了,才会死到临头及时找家教拚命补习,而她的周末家教,哼哼,正是欧阳云开是也。

    “来,五十。”丫头片子漾出贼忒兮兮的笑颜。

    “何所据?”她可没这么多钱供老妹搜括。

    “卖面纸。”砚琳向来留心每个人房里的必需品,一旦谁用完什么,就自愿跑腿代拿,再收取一笔“合适”的跑腿费。

    “十元。”她还了一个价。

    “三十?”

    “十五。”

    “成交。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砚琳向来秉持亲姊妹明算帐的原则。

    “还怕我赖了你的帐不成?”她没好气地抢白,刚掏出来的铜板马上消失在饥渴的口袋里。“琳琳,你和欧阳云开熟不熟?”

    “熟,干么?你肯接受他的暗恋了?”哇哈哈,她的劝说终于发生效果了。

    “小表头!不准你再说他暗恋我。”墨玮啐了妹妹一口,娟秀白皙的容颜帘蒙上淡淡红彤。“我只是好奇而已。”

    少盖,以前不好奇,今天才好奇?这借口骗别人可以,想骗倒她“诸葛砚琳”可不容易。但是她不忙着揭穿真相。

    “据我所知,欧阳大哥的家境不太好,在高三联考的紧要关头不得不接下我的家教赚外快。”

    “哦。”她轻轻点头。

    砚琳暗暗偷笑。其实欧阳大哥接家教的目的在于亲近她姊姊,她心知肚明得很。她老姊超级八股的,一辈子没谈过恋爱,更不会去注意小一届的欧阳云开,他只好采取近水楼台先得月的老招术喽!

    “老姊,不是我爱说,”她以口头禅为接下来的宣言揭开序幕。“欧阳大哥人品不错,性格稳重,又不像其他高中生一样毛毛躁躁的。你就给他一个机会嘛!”

    “从实招来,你收了人家多少钱来帮他说项?”凭老妹的个性绝不可能做没本钱的买卖,可见其中有诈。

    “这是我出自肺腑的诚心谏言。”她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先收了一百五的“订金。”

    是喔!砚琳的肺腑是论“金”秤两的。墨玮懒得揭穿她。

    “小玮”杜母高八度的台湾国语从厨房传上楼。“你们两个下来帮妈妈跑一趟。”

    眼看又是个赚外快的机会,砚琳二话不说拉着姊姊便往楼下跑。

    杜母略微发福的身影闪进客厅,一个劲儿催促两个女儿。

    “小琳,酱油用完了,你帮妈妈跑一趟杂货店,零钱归你。”知女莫若母,只要有钱赚,小琳一定没问题。“小玮,你去看看欧阳云开回来了没?叫他晚上过来吃饭。”

    “请他吃饭?”奇怪,今天的太阳并没有从西边升上来呀!爸妈和老妹一毛不拔的天性在邻里之间已经传为“佳话”好端端的,怎么可能破费请房客吃饭?

    “你懂啥米?”杜母的算盘打得可精呢!“厨房水管又堵住了,现在请工人来修一定贵得要死,好几百块跑不掉。你叫那个欧阳仔来帮我们修一修,请他吃晚饭的菜钱可能连一百块都不到。”她喜孜孜地走回厨房。“最好先叫他过来修好水管,我们再请吃饭,这样才不会吃亏。”

    姜是老的辣!显然老妹的功力比起母亲仍然遥遥落后一大截。

    墨玮敲了敲薄木板门。“杜家小套房”由储藏室改装而成,设备简陋,所以租金比其他地方便宜,也因此欧阳云开才承租得起。

    “欧阳,我是杜墨玮,自己进来喽!”出入自由是他特别赋与她们两姊妹的权利。

    “玮玮?”

    她先听见他惊喜交加的呼喊,然后耐心等待两秒钟啷!玻璃碎裂声不负期望地响起来。

    唉!她暗暗叹息。

    “你没事吧?”基本上这只是随口问问而已,反正他成天出状况,她也该习惯了。

    “没事没事。”高高瘦瘦的人影飞也似的从浴室里冲出来,是她!她主动来找他了!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脚太长,不知该往哪里摆才好。“玮玮呃,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一起吃饭。”

    “你找我吃饭?”他呆掉了!哦,莫非是老天终于垂怜他的一片痴心,以广大神通感动了她?

    “不,是我妈找你吃饭。”他的表情真是呆透了,她好不容易才拿出应有的教养,没当场对着他笑出来。“不过有个交换条件,你必须替她修水管。”

    噢!他的满腔热诚霎时退烧一、两度。算了,没鱼虾也好,能和玮玮同桌吃饭也足以聊慰他的相思之情了。

    “请稍候,我拿个钥匙。”他才刚转身,膝盖便踢中矮凳子,啊的痛叫一声,接近七十公斤的体重当着她的头压下来。

    “哎呀!小心!”她根本顾不得保持淑女风范,抱头鼠窜要紧。幸好自己从来不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来自我期许。

    “对不起,对不起。”他晃了两下,终于稳住身子。天哪!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偏要让他在心上人面前出尽洋相?他竭尽全力想在她面前表现出最好的一面,但是每次都弄巧成拙。

    为什么老天爷硬是喜欢扯他后腿?

    “妈,欧阳来了。”墨玮推开家门轻喊。

    坐在客厅的砚琳从存款簿中抬头,瞧见老姊那副想笑又不太好意思笑、想脸红又不太好意思脸红的表情,再看看后头一脸踢到铁板、郁卒得不得了的欧阳大哥。

    唉!不消说,这位在台南一中叱校园的风云人物肯定又在她老姊面前吃瘪了。难怪咱们古代文人郑板桥会留下一句至理名言

    “男的”糊涂啊!

    “如果三角形ab相似于三角形df,那么角a”

    “欧阳大哥,你再这样下去不行的。”砚琳丢开笔杆,既摇头又叹气。

    云开不理她,继续把鼻子埋进数学课本里。“专心上课,这题我再讲一次。角a和角b”

    “哎呀,别再上了,家教费又不会少给你。”她着实服了他的敬业精神。目前为止,和她做过生意的“客户”大多合作愉快,银货两讫、童叟无欺,偏生他老兄蹩脚得很,简直严重影响她的商业声誉。“老兄,不是我爱说,你连个女孩子都追不上,简直在砸我招牌!我已经开始怀疑你是不是别家商号派来踢馆的。”

    听听她说的什么话,好像他天生喜欢在墨玮面前当小丑似的。

    “你以为我喜欢哪?”他已经烦得两、三天念不下书了。

    “不管你喜不喜欢,反正为了维护我从来没让客人失望过的良好信用,来!”她摊开手指头。

    “干什么?”好一只挖空荷包的手。

    如此简单的手势也看不出来?难怪他追不上老姊。

    “五百块卖你一套完整的泡妞秘诀,无效包退。”她露出一副“可让你赚到了”的神色。

    “又要钱?”这丫头没搞错吧!“是谁收了我一百五却什么事情也没做?”

    哇塞!伤感情的话他也好意思说?

    “兄台,您搞清楚情况好不好?一百五是拿来当说项费的。我一天到晚在老姊面前拚命夸奖你,说得天花乱坠,连孔子都比不上,偏偏你自己这头不争气,怪得了谁?”

    居然把他的过失转嫁到她头上来,实在太可恶了!“你瞧瞧我多么可怜,为了微薄的五百块,甘愿做个不忠不义之人,连姊姊都舍得出卖给你,你居然还不感动?”

    “感动什么?”墨玮俏生生的身形站在门外,手上托盘里端着两碗热汤。

    轰隆!非常神奇地,云开的椅子自动滑出去,一屁股跌坐在榻榻米地板上。他的表情茫茫然,还没理解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呃,欧阳大哥,你介不介意换个地方坐坐?”砚琳好心提醒他。“我向来觉得椅子坐起来比地板舒服,不晓得您的意下如何?”

    椅子?啊,原来他跌倒了!何时发生的事,他怎么不知道?

    “我,对,我,这个”怎么会这样?他根本不敢看玮玮的表情,局促不安地扶好椅子坐回去。

    “欧阳,一起喝汤。”墨玮的芳心首次对他产生感觉同情感。可以想见,他的身上应该伤痕累累。“妈刚炖好一锅四神汤,叫我端上来给你们尝尝。”她放下托盘。

    其实,另一碗汤是给她喝的,欧阳云开没份。她母亲才不会做这种亏本生意,既付家教费又请喝汤。幸好她还有点同情心,奉献自己的那一碗。

    “哦,对不起。不不不,应该说,谢谢。”他的舌头莫名其妙地打结。又来了!他就不能在她面前表现得正常一点吗?

    受他的连带影响,尽管她努力压抑,丝白的玉颊依然透染出粉嫣嫣的淡红。他当场看呆了!

    她真的好美、好美、好美。容貌、气质、身材、涵养无一不令他欣赏。她的中等身高站在他身旁恰到好处,她的长发飘飘宛如凌波仙子。她的浑身上下都绝艳得令人无法置信

    “不打搅你们了。”墨玮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奔出他痴迷爱恋的视线。

    他陶醉的眼眸纠缠着她的窈窕背影。

    “欧阳大哥回魂喔过桥喔”耳畔阴森森的嗓音唤回他的注意力。

    不得了!倘若情势继续胶着下去,她的欧阳大哥难保不会变成失心疯。

    不过他们男生看女孩的眼光似乎有点问题,虽然她姊姊长得眉清目秀,模样儿挺讨人喜欢,却离“美若天仙”、“沉鱼落雁”有一小段距离。而且个性那么别扭,一天到晚忧来愁去的。真搞不懂他怎么会迷上她,还迷成这副德性。

    “大一娇、大二俏。老姊正值娇俏女时期,难保中途不会杀出程咬金。”她咋咋舌头,一副不胜惋惜的模样。“大中文系的美女,光是娶回家做‘观赏用途’都很赏心悦目,其他不思长进的人可要当心喽!”

    懊死的小水蛭!云开猛瞪着她,多盼望能就此将她瞪得消失。

    “投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的恐吓成功了。他可不能冒险让宝贝玮玮被人追走。“让我赊欠一次吧!我是你的固定客户,记个帐也不行吗?”

    她起身踱方步,考虑了好几分钟,脸上的表情充满挣扎和痛苦,最后重重叹了一口气,似乎好心疼、好舍不得。

    “好吧!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她的声音听起来相当惨痛。“交换条件是,你必须替我解答一个疑惑。”

    “当然,第几题?”他翻开数学课本。

    “不是那个啦!”她啪一声合上数学课本。“我觉得很奇怪,姊姊又不是特别美丽,你为什么神魂颠倒地迷恋她?”

    又关她什么事了?他好笑地瞥了瞥她。

    “我也觉得很奇怪,你的妙计又不见得特别灵光,为何我甘心当羊牯出钱买它?”

    只要不是在她老姊面前,他辩论校队级的口才就恢复水准了。既然这么厉害,还来光顾她的商号做什么?她嘀嘀咕咕地抱怨。

    “算数学,小表头!”他笑骂。

    有时想想自己也觉得无奈。面对心爱的女孩,他就像老鼠遇到猫一样,惯有的沉着稳定完全消失得无影无踪,可比兵败如山倒。

    唉!没法子,儿女情长

    盘根错节的老树,即使生命力已侵蚀到尽头,枯干笼罩的势力范围仍然令人无法忽视。

    刘律师正襟危坐的姿态充分表现出对这株“老树”的敬畏。不仅他,任何硬汉前来“觐见”风烛残年的辛几龄时,还能虚张声势的人并不多。他偷偷喘口气,平缓体内近乎窒息的慌乱感。

    “他咳咳他最近怎么样了?”气喘咻咻的呼吸声伴随着苍老的嗓音传来。

    刘律师赶紧回话。“还是老样子,短期之内没有苏醒的迹象,医师们也不敢断言他能不能醒过来。”

    “好一群医生。”浓浓的讥刺味听进耳里极不舒服。

    “是是。”刘律师必恭必敬地应答。

    “这几年来家里频频出事,全靠道安花费心力,才把公司上上下下打点得有条有理。”辛几龄停顿下来调匀气息。刘律师没有搭腔,他深谙何时应开口、何时该听话的原则。“可惜,道安不是辛家的人。你也明白,外人无论表现得多么好,辛家的事业还是只能由辛家人来继承,是不是?”

    听起来仿佛是问句,其实坚定的语气显示他不接受否定的答案。

    “是是。”刘律师唯唯诺诺的。

    “你想,道安会不会很气我一直将他视为外人?”他的询问含有察觉不出的疲惫。

    “不会的,温先生一定能了解您的苦心。”

    “那就好。”他似乎安心了。“你回去吧!下午叫道安过来一趟,我想知道公司最近的营运状况。”

    刘律师如蒙大赦,匆匆道别后,提起公事包离开了充满压迫感的房间。

    随着房门重新掩上的喀哒声,室内陷入一贯的冷肃幽暗。

    辛几龄突然对着别无他人的空间开口。“晏,你那方面有什么进展?”

    角落暗影中抽离出一道瘦削的身影“复天企业”的首席调查员缓缓步入视线内。

    “有消息,那个人应该在南部,或许是台南。”简洁有力的回答。

    总算有点进展了!辛几龄合上疲惫的眼,难以抵御的无力感最近越来越常侵袭他。

    他了解,自己再撑也不过几年了。

    “继续查,别打草惊蛇。”

    “嗯!”晏无声地退回暗影中。

    二十年已经过去了,好漫长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