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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的火车十分便捷快速而且舒适惬意,特别是往苏格兰的这条路线,风景更是十分美丽。火车沿途越过大片平坦的农地,在不经意之间,阳光照耀着一片片金黄色的油菜花田,显得非常生意盎然;而山谷中的金褐色麦浪,随风摇曳生姿,更衬出这块土地的朝气蓬勃。草原上随处可见成群的绵羊低头吃草,以及三五成群的牛只,在山坡农庄上悠闲的嬉玩着。
由英国人苏格兰境内后,只见一片波状起伏的山坡草地,笼罩在一片云雾当中,显得既神秘又荒凉。
当火车到达亚伯丁车站时,已是下午近六时,但由于亚伯丁接近北纬五十七度,所以即使到了夜间十点,天色还是很亮。因此,即使是盛夏的七月天,丁雨捷亦不得不套上毛衣,再兜件外套才敢踏出车厢外。
按照康诺的指示,她拉着两个大行李箱(有轮子的那种),脖子上还吊了个大旅行袋,像只拉了满车货的老牛似的喘息着步行约二十分钟后,终于来到大西部路。亚伯丁的b&b大都集中在这条路上,包括康诺祖母开设的家庭式小旅馆。
每年一进人夏季,就是苏格兰高地各城镇举行竞技轮番上场的时刻,观光客会大量的涌入,各家大小旅馆也会客满而一床难求。若不是康诺事先和祖母联络过,恐怕这时她就得厚着脸皮到处敲门向人借宿了!
斑大的马奶奶拥有苏格兰人特有的纯朴热情,红通通的脸上,一迳洋溢着开朗友善的笑容,这正是苏格兰人与英格兰人最大的不同。虽然他们的贵族气质并不输英格兰人,但苏格兰人的亲切朴实确实远比冷峻又自大的英格兰人容易亲近得多了。
马奶奶喜爱地上下打量雨捷飘逸的长发和秀丽细致的五官,尤其那双漆黑如夜的大眼睛更是灵活动人至极,让马奶奶不禁赞赏地点了点头。
"康诺说有朋友会来住两个月,可没说会是这么漂亮的小女孩哩!"
听惯了康诺带有浓重破音的腔调,又听了马奶奶呢哝口音的英文,更别有一番腻人的韵味,于是,雨捷忍不住也秀了一下从康诺那儿学来的盖尔语。
"马奶奶也很波尼(漂亮)啊!"
这一秀的结果就是,雨捷一身脆弱细小的骨头,险些被开心的马奶奶挤碎了。
"真是漂亮又聪明的小女孩,呵呵,真是漂亮又聪明的小女孩呵!"
好半晌后,终于从马奶奶热情的拥抱中解放出来的雨捷,大大呼出一口气,同时暗自警告自己,绝不能再在马奶奶面前随便说盖尔语了!否则单为了一句半生不熟的盖尔语而魂归雕恨天,也太不值得了吧?
"看你的样子似乎很累了,来,我先带你去房间休息一下,晚餐时我再叫你。"
接着,自认末曾列入矮小脆弱一族的雨捷,目瞪口呆地看着马奶奶轻松得仿佛拎着一根稻草梗似的,提着行李箱"砰砰砰"轻快地踩上楼,暗自喊了声天之后,她不得不惭愧地低着头,双手用力抓着另一个行李箱,吃力又很丢脸地拖着往上,一梯梯"砰通!砰通!"地拽拉上去。
希望马奶奶不会就此认定东方人都像她这般无路用才好!
***
绑楼实在很小,但是雨婕已经很满意了。
单人房,干净清爽,床褥、衣橱、桌椅一应俱全,而且两个月房租只收五十镑,还包括早、晚餐,她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简略地整理过行李后,她撩起素简但精致的格子窗帘,透过洁净的玻璃往外探去。
亚伯丁素有花岗岩城之称,城市外观虽刚硬,却已为公园终日盛开的花卉所柔化:而空气中不时飘送而来的花香草味,更是妆点出"苏格兰之花"的艺术风华。
再往远处眺去,桀惊不驯的古堡盘踞在危严之上,卓尔不群的架式万夫莫敌,那固若金汤的堡垒,记录着数不清的历史轨迹,它惊人的魅力更是历久不衰。
若认真追究起来,苏格兰这个爱好独立、具有独特风格的顽强民族,从开始对抗英格兰的入侵,到被正式纳入大不列颠王国版图为止,不断以血泪写满了一页页充满戏剧性和风暴性的独立抗争史,苏格兰境内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寸土地,都纪录着英雄、战争、冲突、愚昧和令人伤心的事迹,因为苏格兰人绝不不半途而废。
悲剧性的历史,塑造累积出苏格兰凄怨的传统文化,然而在勇敢诚挚的面对下,悲剧性也早已升华了,形成苏格兰民族中高傲而令人难以逼视的凛然气度。
时至今日,即使苏格兰的六百万人口都已在英国管辖之下,但在制度、法律以及文化方面,都保有与英国不同的体系;而他们心中也依然以苏格兰这块土地为荣,在民族情感上,它始终是个独立个体。
就是这份顽强不屈的精神,促使雨婕选择这块土地作为她奋斗的开端,无论即将来临的是哪一种挫折困难,她都不会惧于去挺肩承担,更不顾轻言屈服。
"婕,用晚餐啦!"
"来啦!"
轻快地回应一声,雨婕对远处那令人心慑的古堡投去最后一瞥,随即转身开门踏出房间。
"马奶奶,康诺说您做的焗洋芋蔬菜好吃得会让人吞下舌头,不知道今天是不是有"
***
翌日一大早,雨婕便漫步在干净的街道上,时时可以嗅到奇异的花卉芬芳,在这花团锦簇之下,的确印证了"苏格兰人是最好的园丁"这句话。
因为高地竞技的开锣,亚伯丁不但涌入大量旅客,还有许多穿着传统苏格兰裙的男人雨婕实在忍不住要斜眼偷觑着,因为她想到康诺曾经告诉过她,在苏格兰男人的裙子底下,是什么都不穿的。
苏格兰人多采多姿的格子呢服饰有如家传族谱,每一氏族都有自己专属的颜色图案。目前,苏格兰人多半在正式场合或节庆才会穿着苏格兰裙,一件式的宽摺裙也己为细摺裙取代;而披肩则是一头别在腰带上,中央用家微或族徽别在居上,再反折垂在背后。虽然氏族制度目前大部分都仅存于姓氏中,但苏格兰人依然深以为傲,许多人也仍居住在传统上属于其氏族的领地区域。
其实一般人对于苏格兰最普遍的印象,如氏族制度、方格图案、威土忌和麦片粥、风笛以及石楠属枪物等,都是源自于苏格兰高地地区。
孕育许多的野生动物和稀有植物的苏格兰高地,其高耸的山脉、覆满石楠的荒地、波光粼粼的湖泊、湍急的河流和人烟罕至的幽谷及变幻莫测的天色,不但使这块土地充满令人赞叹的变化性,更反映出苏格兰高地人的特质。这些刚毅独断的特质造就出英国最挠勇善战的将土、一无所惧的探险家和最精明干练的企业家。
若说苏格兰低地是传统上的经济重地,那么苏格兰高地赋予苏格兰的便是神秘浪漫的色彩了。而且几世纪以来,始终以盖尔语为母语、牧牛羊维生的高地人,与其南邻的低地人一直鲜有共通之处。
从尼斯湖水怪的传说、苏格兰高地上英勇史诗的民族英雄;到现今有欧洲矽谷之你的高科技中心、英国的现代电影重镇,苏格兰就是这样兼具传统、现代,且又神话、科技并存的迷人国度。
雨婕首先来到两个月后,她即将进入攻读环境研究理学硕士学位的亚伯丁大学,沿着铺满鹅卵石的校园缓缓而行,在处处引人发思古之幽情的苏格兰歌德式建筑中恣意漫游,然后用剩下来的时间,将亚伯丁市内各名胜古迹在一天之内走透透。
而苏格兰独树一格的城堡风格与装演,就只能等待开学后再找机会去欣赏了。因为从明日开始,她就得到印维尼斯堡,康诺交代马奶奶帮她我的工读处通勤工作了。
虽然有奖学金应付学费和宿舍的供应,但她总不能不吃饭吧?毫无后援的她积蓄并不多,能多攒点钱就多攒点,这也是她会提早来苏格兰报到的原因之一。
嗯,印维尼斯堡己经深入高地的范围了,不知道那儿是否又会有些什么不同哩?
***
印维尼斯的游客也不少,但穿裙子的巨人却更多了,而且特别高大魁梧,乍见之下,还真有些令人心惊胆战和啼笑皆非,怀疑不知道是哪来的海盗穿错了老婆的裙子跑出来抢劫啦!
尤其他们似乎是马爷爷(马***族人)专卖各式男性羊毛服饰、工艺品和高级宝石的高级商店里的常客,没事总会来晃一圈,顺便哈拉两句。刚开始,雨婕一见到他们进店,总会不由自主紧张兮兮地瞪大了眼瞧,可不久后,她也就习惯了三不五时就会有个穿裙子的"摔角选手"闯进来,用土腔土调的盖尔语向马爷爷称赞新店员的袖珍可爱。
袖珍可爱?
可爱她能接受,但是袖珍?
雨婕真不知道是该高兴好,还是该对他们的侮辱予以反驳?
最后,她还是很聪明的决定,不需要和四肢太发达的动物计较,乘机利用机会和他们多学点盖尔语倒是真的。
"其实你是真的很袖珍嘛!"另一位店员,有着深金慝发和琥珀色眼眸的兰蒂,望着雨婕拖地的苏格兰裙说:"我已经帮你改短很多了,居然还会拖地!"
马爷爷要求三个店员都要配合当地的习裕,在节庆时穿上传统的苏格兰装,包括长及脚踝的苏格兰裙、白衬衫,以及背心。兰蒂穿的是唐氏格子布,莎欧穿的则是邓氏的;雨婕什么也不是,所以,只能接受马爷爷提供的马氏苏格兰服饰。
雨捷也低着头盯着自己,同时拉拉长裙,露出穿着运动鞋的双脚,"是喔!在我们国家里,我已经算高的哩!"她不太服气地咕浓。一百六十七公分的她,在台湾已经不算矮了,谁想到来到这儿之后,却被人家评论为袖珍,连马奶奶都比她高上半个头哩!真没面子,早知道就去买双矮子乐来踩一踩。
莎欧眨眨眼,戏谴地拍拍雨婕的肩。"没关系,波特就是喜欢你的袖珍。"她说的是那个从雨婕头一天来报到之后,也跟着天天来店里报到的褐发褐眼大胡子。
雨婕猛然翻了一个白眼,"天哪!饶了我吧!我最讨厌满脸胡须的男人了!"她说着边整理柜子里的工艺品,这些大都是当地工艺家寄放的展示品。
"那么,那个在前天的滚铁圈比赛中赢得李子布了(银牌奖奖品)的毕克呢?他还特地跑来问我,你结婚了没有呢!"兰蒂说。
"毕克?"雨婕喃喃道:"你是说那个一口就吞下一整个足够让我吃上两天的大布丁的大狗熊吗?"
莎欧和兰蒂同时失笑。
"大狗熊?"莎欧笑道:"好吧,那赢得陀螺比赛的苏格兰羊肉派(铜牌奖)的培渥呢?他那头闪亮的金发、澄蓝的双眸,肯定是我们这儿最英俊的男人了。"
苏格兰高地竞技最不同于其他比赛的,在于他们坚持运动应为娱乐,因此既不重视纪录,也不强调规则,争胜更不是终极目标。光看那些特殊的奖品,便可断定没有人会为这样的奖品拼上老命的。总归一句:高兴就好。
"是吗?"雨婕转到另一个柜子去放好宝石饰品。"这我倒没注意到。"
莎欧亦步亦趋地紧跟了过去,"没注意到?"她怀疑地间:"不会吧?他特地来找你说过那么多次话了,你会没注意到?"
雨婕不由长叹一口气。"小姐,这儿每一个男人只要站在我面前,我顶多只能看到对方衬衫的第三颗扣子,要是我坚持一定得看清楚每个人的长相,不用三天,我的脖子非断掉不可!"
兰蒂嗤了一声。"借口!"
"知道就好!"雨婕嘟嚷着,并求饶似地垮着脸。"拜托,我是来工作,不是来找对象的,求求你们不要这么热心好不好?"
兰蒂和莎欧对视一眼,继而同时耸耸肩,"没办法,他们拜托我们的嘛!"兰蒂说。
"他们拜托你们的?"雨婕惊讶地重复道。
"是啊!有四位拜托我帮忙,她那边则有三个,"兰蒂回手一指莎欧。"大家都是熟人,我们多少得尽点心力吧?"
雨婕蹙了蹙。"他们不是嫌我太袖珍吗?"
"可是你很漂亮啊!而且你还有一种耀眼的迷人特质,令他们无法不被你所吸引。"莎欧插口道:"他们都是这么说的。"
难道外国人的眼光真是不一样吗?
雨婕不禁诧异地想着。高中三年加上大学四年,眼看清其他女同学不是三天两头换男朋友,就是亲亲我我腻了好些年,最差劲的也有个人追吧!可就只有她始终乏人问津。
当然并不是她急着交男朋友,可就是觉得挺尴尬的,怎么她就这么不吸引人吗?还是她不够亲切?也不会啊!虽然她将大部分的心思放在课业上,可还是相当合群的,平日总能和大家嘻嘻哈哈地说笑,却就是没人对她感兴趣。就好像摆在架子上的工艺品,经过的人都会拿起来看一看,偏偏就是没人愿意买下来。
只有康诺,那位远从苏格兰来的留学生,热情爽朗的个性,便他和大部分的人都能成为好朋友虽然不知为什么,但康诺似乎特别关心她,他们的交情也算是不错,然而康诺早己有要好的女友了,所以他们之间存在的也只是纯粹的友谊而己。
于是,从升上没人要的四年级之后,她终于有所觉悟。
她认定自己不是不够漂亮,就是个性上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缺陷,使得所有男孩子都对她兴趣缺缺;或者简单一点来说:她就是缺少男人缘!
然而飞越了大半个地球来到道远的西方之后,兰蒂和莎欧却告诉她,有那么多男人急着追求她,这实在是有点不可思议,除非是
雨婕深思地注视着兰蒂。"你们这儿很少有东方人逗留吧?"
"哎(益尔语的是),"兰蒂不假思索地回道:"连东方来的观光客都没儿个了,更何况是逗留。"
雨婕恍悟地猛点头,"那就是了,他们只是一时感到新鲜而已,过一阵子就会忘啦,你们管他们那么多做什么?"她摆摆手,将注意力转回柜子里的物品上。"别浪费时间理会他们了!"
"可是他们都是很认真的啊!"兰蒂抗议。"而且他们都很出色的,否则我才不会那么多事想为你牵线哩!"
"我是不否认他们都很出色啦,"雨婕老实地说:"可是我实在没那个时间和资格、条件去玩什么爱情游戏,你们应该妇道,我还要念书、要工作、要为将来奋斗,哪有时间去陪他们拍拖,然后等他们玩腻了再挥手说拜拜?再说我对他们也没什么感觉,大家做做朋友还可以,若是要谈到追求嘛"她撇撤嘴,"很抱歉,我真的没兴趣。"
"可是"
兰蒂还想说下去,可就在这时,外出看热闹的马爷爷匆匆进店来,边大声嚷嚷着:"掷大树比赛快开始了,这次换谁?"
马爷爷很好心地让她们在有赛事时轮流出去加油,若是特殊表演则让雨婕单独去欣赏,因为兰带和莎欧早看腻了。
莎欧一言不发地拉了雨婕就跑。
早听她们提过高地竞技中,以赛马最激烈,掷大树最壮观了,但雨婕一直不太能理解她们形容的程度,直到亲眼目睹的那一刻。那足足要两、三人合力才能扛起、名副其实的大树干,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那些巨人战士们一一举起,再如同扔标枪一样地投掷出去。
雨婕的感受是不可思议,还有好笑!
因为每当他们使力投掷出去,双脚前后一蹬时,他们的苏格兰裙总是会微微翻飞而起,在那一瞬间,所有的女性,包括她都忍不住期待地盯着飞扬的苏格兰裙底下的风光,心里不断祈祷着
再高一点,再高一点
于是,场面就变成所有的男人都注视着大树飞去的方向,而女人就瞪着相反方向,盼望着那两棵同样有如树干般粗壮的大腿,会突然现出'分枝'来。这样看了几回之后,雨婕再也忍不住地拖着莎欧,跑到离场地稍远处去放肆大笑不已。
'干什么啊!'莎欧莫名其妙地问。'我还要看'
雨婕笑得捧着肚子蹲了下去。'你们'真的看看到过吗?'
莎欧愣了愣,随即回头瞧瞧,再转回来瞪了瞪雨婕,接着嘴角一抖也跟着笑出来了,'只有一次,'她笑道。'他不小心摔倒了,所以'
雨婕不由得笑得更厉害了。'那么大家不是在在等它飘飘起来,而而是在等等他们摔摔倒罗?'
两个女孩子顿时笑瘫了。
好一会儿之后,莎欧才喘息着停下笑声,她朝轰然叫好叠的方向焦急地瞥了一眼。'快点,我们再去看!'
雨婕摇摇头。'不要了,你自己去吧,看来看去还不是都一样,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去啦!'莎欧劝诱着。'快要轮到盖文了唷!'盖文是她的男友。
'不要,'雨婕说着,干脆靠着大树坐在草地上。'我宁愿在这儿欣赏你们。'
'欣赏我们?'莎欧又被欢呼声引回头,'好吧,那你在这儿等我,我看完了就来找你!'话才说一半,她己跑得老远了。
望着莎欧急急加入围观赛事的群众后,雨婕悠悠地微仰头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满是高地特有的气息,晴朗的蓝天,暖暖的阳光,放眼望去,风景美得教人屏息,远方起伏的山丘上,满是巨大的松树与橡树;近处是绿得有如翡翠般的草地,缤纷色彩的野花在四处簇生怒放着。
多么粗扩迷人的自然旷野,多么特殊温暖的风土民情,多么热情风趣的和善民族,她真希望能一辈子待在这儿呃,只要气候不会更寒冷下去见鬼,北纬五十七度那!到了冬天她肯定会冻成万年冰柱的!
但是,若是教她继续留在宋家任人摆布还不如冻成冰块来得爽快一些哩!
脑袋里胡思乱想着,雨婕怡然自得地随手拔起一根育草梗放进嘴里轻咬,那甜甜的草香味就淡淡地沁人口腔内、咽喉里。她徐徐转动脑袋,将那亲切质朴的绿野风光、清澈婉挺的溪流一一尽收眼底。
倏地,一股诡异感突然出现在她汗毛直竖的左侧,她本能地转头寻找令她全身没来由泛起鸡皮疙瘩的原因,下一刻,她便和一双晶莹剔透却又冰冷使人的翡翠绿眸对上了。
那是属于一个高大魁梧得有如松树般的男人的,一个浑身上下看不到一丝柔和的男人。他有高高的颧骨、深邃的五官,挺直的鼻子下是倔强的嘴,此刻正紧抿出无情的线条,方正的下巴更是一副难得放松的样子。微卷的披肩长发和他晒得发亮的皮肤一样是古铜色的,两截裸露的手臂不但密布古铜色的发毛,还粗壮的有如立地生根的小树。
即使她已习惯苏格兰高地人那特别魅梧的身材,也深切了解到他们的内心其实是善良热情的,但这人拥有的却是比所有高地人更要高大壮硕的身躯,而他那特殊狂傲惊猛的气势更是令人不寒而栗。
她敢肯定,他只要用那只大手掌轻轻一煽,就足以将她一路揭回台湾去了!
然而,他虽然粗犷冷硬,却也是英俊性感的,而且还自然流露出一股贵族气息;另外,他身上的传统苏格兰服饰也跟其他高地人不同,短袖皮上衣外只有一件粗格子披风,它斜斜地由他的肩膀披下来,在腰际用皮带系住,打了几个大摺后再向下道到大腿上,脚上则蹬了双黑马靴。
他斜倚在不远处的一株松树旁,双手把胸,绿眸肆无忌浑地把她从头看到脚,他的视线甚至在她的嘴唇、胸部流连了许久,然后才又回到她脸上盯住。
什么贵族气息?根本是个粗鲁无礼的野蛮人嘛!
雨婕在心里怒骂着,同时不由自主地更睁大了双眸瞪了回去。
不幸的是,对方似乎完全无法从她愤怒的眼神中,领悟到自己的莽撞失礼,反而困惑地扬了扬眉毛,使得他眸中的冷意顿时消褪许多,代之而起的是询问的眼神。
他们就这样互瞪了一会儿,未几,雨婕突然惊觉自己的怒意竟然一丝丝的流逝了!
她说不出是他眸中的什么撩拔了她的心弦,但她迎视他的目光越久,她的心跳就越加急遽,空气似乎也无法顺畅地吸入肺部。
她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
他则是不想停止似地凝视着她。
缓缓地,他放下手臂,站直了高大的身躯,而后开始迈动两根'小树干',一步步走过来,雨婕仿佛中了魔咒似地呆呆盯着他,脑海里完全空白。而随着他逐渐靠近的身躯,她的脑袋也随之仰高;再跟着他蹲下的动作,她的脑袋又降低了角度。
他伸出手。
她屏息。
他粗糙的手掌轻抚一下她柔嫩的面颊。
她倒抽一口气。
他倏然一笑。
她颤抖。
他收回笑容,也收回手。
她释然地呼出一大口气。
他起身。
她再度仰视他。
'来看我。'
傲然丢下三个带有浓重苏格兰土腔的英文单字后,他便昂然转身大步向尚在进行中的比赛场地走去。
花了好一会儿工夫,雨婕才从恍馏中清醒过来,她惊愕地眨了眨眼。
我刚才怎么了?
视线朝那个即使在密集群众中依然鹤立鸡群的人影瞥去,两睫忍不住皱了眉。
去看他?
见鬼!谁要去看他?其是莫名其妙,她又不认识他,没事跑来瞪她老半天,又趁她'不注意'时,偷吃她的豆腐,末了居然还敢叫她去看他?他以为他是谁啊?
为了证实她确实没有兴趣,她还特地转过身去欣赏另一边遥远山峦处的古堡尖塔。可不到两分钟,她就突然跳了起来,双手提起长裙,拉开脚步向比赛场地奔去了。
真没志气的女人!她在心里暗骂自己。
罢靠近人群,雨婕就发现大家的情绪比之前更热烈了,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兴奋无比。而从他们间或一两句她听得值得盖尔语对话中,她猜测似乎是有个不得了的人物要下场比赛了。
雨婕轻拍一下前面围观的男人肩膀,那人回头一瞧,马上闪身让她进人人潮中,还替她拍拍再前方的男人;同样的,那个男人也侧身让她前进,并拍拍更前方的男人就这样,她轻而易举的来到最前方的女人小孩聚集之处。
这就是高地人最令人激赏之处护卫女人是男人的天职!
雨婕很快就看到有一头闪亮金发的莎欧,而莎欧一见到她也兴奋地挽住她的手臂直摇晃着。
'婕,你来的正好,刚好赶上嘉迈的比赛!'
'谁?'
'天,嘉迈啊!'莎欧叫完才恍然大悟。'对喔!你不知道。我告诉你,嘉迈可是我们高地人最了不起的人物喔!他不但是我们高地仅剩的几位拥有爵位头衔的贵族之一,还是麦氏的族长'
'等等,你说麦氏族长?'雨婕诧异地看着莎欧。'可是现在不是都没有那种制度了?'
'还是有的啦,只是不多而已。'莎欧一边解说,一边注意着场内比赛的情形。'在西北高地那边和格兰屏恩山区里,还是有几族仍遵行着传统的氏族制度,麦氏族人就是其中之一。麦氏族人不但是高地最神秘、也是最强悍的一族,听说在他们的领地内,始终是按照旧传统在生活着,而且不允许外人随意闯人呢!'
雨婕也是一边听她说着,一边放眼四处寻我着那个野蛮人。
'瑟洛尔公爵是历代麦氏族长所世龚的头衔,同时也继承了大片的领地和数不尽的财富。苏格兰境内的各种产业,譬如格拉斯可的矽谷工业区(已被视为欧洲的矽谷,是欧洲个人电脑、印刷电路及半导体的生产重颌)、航运、金融业、石油业、纺织业和酿酒业等,都是他在暗中操控着。而且虽然他不涉足政治,但若是他有什么意见,英国指派的苏格兰国务大臣也不敢不听他的喔!大家都称他为苏格兰之王呢!'
莎欧突然抬手指着下一位要掷树的人,'那就是他了,你看到没有?那个穿着和别人不同的男人,那才是苏格兰人真正的传统服饰,只有他才能
接下来莎欧又说了些什么,雨婕完全有听没有到,她几自震惊地瞪着莎欧所指的那个异乎寻常'高大的男人'麦氏族长嘉迈。
居然是那个野蛮人!
莎欧并未发现雨婕的异样。'过去他都只是带着族人来参加竞技,自己却从未下场,这一回他突如其来的说要参与比赛,所以大家都又意外又兴奋哩!'
来看我!
那个野蛮人仅对她说出这三个字,雨婕不由怀疑,他不可能是特地下场比赛给她看的吧?
嘉迈突然转头朝她这边望过来,雨婕本能地往后缩,想避开他探索的眼神,没想到莎欧不但兴奋地随着所有的女人向他猛挥手连带尖叫,还挽着她直往前挪。
'哇!他在看这边耶!老天,他真是个好有气概的男人雇!你都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梦想着能成为麦氏族长夫人哩!就算是情妇也可以,只要能分享到他的一点魅力就很满足罗!'
老天,难道她们就不担心会被他活活压成一张人纸吗?
雨婕恐怖地瞪着他那巨大的身躯,原已粗壮得够惊人的手臂,在奋力举起树干时,更是令人胆寒地愤起一块块结实健硕的肌肉。在一声低沉的吼声之后,雨婕张口结舌地瞧着那根树干如箭矢般飞射出去,在比其他人都要来得更远的距离处砰然落地。
就在那一刻,雨婕发誓自己绝对要远远避开这个男人!
或许过去她从未仔细区分自己是否特别甚爱或讨厌何种类型的男人,然而先决条件却一定要排除类似她外公那种冷酷无情的男性。
除了冷嘲热讽和借口要除去她从父亲那儿遗传来的劣根性,而对她拳打脚踢之外,就是警告她,她的一切都要听从他的安排,这就是外公唯一与她亲近的时刻。
可日子虽然不太好过,她却并不觉得自己已经活够了,她才二十二岁,还有的是时间去追求她毕生最大的梦想一个家,和彼此互相关爱的家人。
想到这里,她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开,将那个野蛮人,和为他所发出的震天欢呼声,全部丢在身后。
她的生命里绝对不允许有这种可怕的男人的存在!
仔细想想,他看起来就跟外公一样的冷酷蛮横,而外公揍她时,还得用上藤条或拐杖,这个男人肯定只要两根手指头,就足够拎起她来,扔飞出去绕地球一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