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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映梅,西域武林宗主的独生爱女,聪慧美丽落落大方,一身家传武学在武林中可算鲜有敌手,却不见一般江湖儿女的粗鲁不文与精练老辣,反倒更像是位知书达礼的闺阁千金。
这样一位内外兼备的女人自己包装好绑上蝴蝶结送上门来,一般正常男人是绝不可能往外推的。
只可惜端木净尘不是正常人。
事实上,端木家三兄弟都不是正常人,所以端木净尘能推就推,端木劲风一见到须映梅就擤鼻涕,端木竫云则脑袋开始抽筋。
“大公子,好久不见了。”须映梅裣衽为礼。
好久?端木竫云直翻白眼。不过才四个多月过去,久在哪里?
“须姑娘你好。”端木净尘还以尔雅一揖。“大宗主及夫人可安好?”
“承蒙大公子关心,他们安好。大公子您可好?”
端木竫云想吐血。活蹦乱跳地杵在眼跟前,还问人家好不好,她是瞎子吗?
“三公子好久不见,最近可好?”
终于轮到他表现了。
“好的不能再好了,大哥仍以欺负可怜的小弟我为乐,每夜睡前我都要担心第二天会在哪里醒来,翌日清晨醒转就忍不住要庆幸我还好端端的躺在床上,至于二哥,没事就发发羊癫疯,用那张和女人一样漂亮的脸蛋发男人的火爆脾气,迷得山庄里所有的婢女丢下正事不干,只忙著晕头转向”
他叽哩呱啦地说了一大串有的没有的,听来幼稚得很,须映梅却始终以成熟理智以及容忍的态度来面对他,既不恼怒,也不会不耐烦,更没有嘲笑他,仿佛他只不过是个任性调皮的小表罢了。
去她的小表,他还比她年长两岁耶!
这就是他不喜欢她的原因,一点幽默感都没有,随便开个小玩笑,她就认为你是心灵受创伤在闹别扭,简直是无趣到不行,一想到这种女人有可能成为大嫂,他就想离家出走去流浪天涯,真的“创伤”给她看。
“好了,寒喧完毕。须姑娘,其实我老早前就想问你一件事了。”
“三公子请问。”
“很简单,须姑娘干嘛没事老跔到藏日山庄来呢?这边又没人请你来。”
直截了当,也非常不客气,须映梅一听即微微蹙了一下柳眉,眼眸轻转,发现端木净尘正亲自为她倒茶,仿佛没听到端木竫云问出多么无礼的问题,自然也不会开口为她解围。无奈,须映侮只得暗自忖量,随即展开一朵大方的笑容。
“三公子,我是大公子的未婚妻,自然”
“很抱歉,须姑娘,我大哥并没有和你正式订过亲。”
“婚姻大事全凭父母之言,何况我这趟来也是遵从家父之命。”
“哦?”须宗主的命令?听起来好像不太妙。
“家父让我来请教大公子,何时要上须府下聘?”
果然是大大的不妙,大哥这回约莫是混不过去了!
两眼不由自主地飞向端木净尘,端木竫云忐忑地注意到大哥依然是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
难道他真的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须姑娘请用茶。”奉上热茶一盅,端木净尘客气有礼地微笑。“须姑娘沿路赶来必定很辛苦,歇时用过晚膳后请先去休息,有事明日再谈即可。”
他听见了!
天上星钻闪烁,地上凉风习习,依循往例,端木净尘负手漫步于往栖凤阁的小径上,不同的是,今夜他身边多了一个干卿底事为谁忙的家伙。
“大哥,到底你是如何打算,跟三弟我说一下又不会死!”
“快重阳了”
“大哥,你不会真想娶那个女人进门吧?”
“龙月即将成亲”
“你会被她闷死,我也会被她闷死,整个山庄都会被她闷死的我跟你讲!”
“我们得送份礼去”
“如果她真嫁过来,我发誓我会离家出走!”
“唔!也不需要太大的礼,到藏珍楼随便挑样玉器古玩送过去便可”
“现在是怎样?咱们在唱自说自话的双簧吗?”
脚步终于驻定,端木净尘轻拂衫摆,端木竫云走前两步忙又退回来。
“大哥?”
“情况有点变化,所以劲风的问题可能没有时间再拖下去了。”
“废话!”
“我会尽快处理。”
“那须姑娘的问题呢?”其他都不重要,这个最紧要!
淡淡瞟去一眼“那是我的问题。”端木净尘慢条斯理地要他别多管闲事。
“可是”
“回房去睡觉吧!不要再跟来了,你若是再跟来,我保证你明儿早上会在护国寺前的广场上醒来,一丝不挂。”
瞬眼问,端木竫云已然自他面前消失,简直是来无影去无踪,比鬼魅还厉害,端木净尘不禁莞尔,迈步继续行向栖凤闾。
“咦?端木大哥,我还以为你今儿个不会来了呢!”
远远一瞧见端木净尘,九儿即惊喜地迎向前来,跑得太快一个跟跄,端木净尘闪电般探手扶住她。
“小心!”
抓住他的手臂站稳了“我走的太急了。”九儿赧然道。
两人并肩定向老地方,端木净尘潇洒地背负双手。
“为什么以为我不会来了?”
“秀菊说的嘛!她说端木大哥今儿有个需要亲自招待的重要客人,那我想端木大哥一定很忙,忙得没时间过来了。”
“即使再忙,我也不会没有时间来看你。”端木净尘轻柔地低喃。
“真的吗?”九儿欣喜地嘻开小嘴儿。“幸好,幸好,我还想说糟糕了呢!”
“糟糕了?这又是为何?”
“这个”九儿俏皮地皱皱鼻子。“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啦!也不清楚是从何时开始的,明明白日里都在一起的说,可是夜里只要没和端木大哥你聊过这么一回,我就怎么也睡不著,翻来覆去到天明,直至见到端木大哥之前我都不能安心”斜睨过水汪汪的大眼来,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好奇怪,对不?”
停在凤凰木下,端木净尘习惯性地靠上去,九儿也很自然地挽上他的手臂倚在他身边,这一切都是在无意识中养成的习惯,没什么特别用意,也不觉得这样有何不妥。
她喜欢碰触他所以碰触他,她喜欢贴近他所以贴近他,如同以往她也很喜欢和姊姊相依偎,只不过现在换了物件而已,这样会有什么不妥?
端木净尘浅笑轻扬。“那也没什么好奇怪,有些人确实会如此。”譬如爱侣相互之间。
“是吗?那就好,我还以为自己这样很奇怪呢!原来不是,那”九儿螓首微倾想了一下。“以前我很喜欢跟姊姊挤在一块儿睡,特别是冬天的时候,现在觉得跟端木大哥你一起睡也许更温暖,这样想也不奇怪罗?”
“呃,这个嘛”端木净尘捂唇轻咳,有点尴尬地赶紧转开话题。“啊!对了,我一直很奇怪,你为什么坚持不和我们一起用晚膳呢?”
“哦!因为我姊姊吃饭很慢嘛!而且她又喜欢一边玩一边吃,吃得满桌满地都是,”九儿认真地解释。“有时候还会缠著我唱小曲儿,我不唱她就不吃,说重两句她就开始大哭,我怕这样会妨碍到你们用膳,所以”
“那倒是无妨,”端木净尘淡淡道。“七姑娘就如同孩童一般,孩童顽皮本就正常,何况,你不在府里时都是劲风在照顾七姑娘用午膳,也没听劲风抱怨过半句,可见他并不在意。至于竫云就更别提了,他自己吃饭都吃得一塌糊涂,哪有资格说别人,所以我说你总是想太多了,何妨放轻松一点呢?”
“可是”九儿似乎感到很困惑。“我已经很放松了呀!这辈子我从来没有这般轻松自在过,不必担心天凉,也不必害怕没饭吃,还有二公子帮我照顾姊姊,让我有机会去做我想要做的事,这一切都是以前的我连作梦都不可能梦到的,但是现在”
“你还是放不开令堂和令姊。”端木净尘轻轻说出重点,同时将她推离身边,以便与她四目相对。“你相信我吗,九儿?”
“相信啊!”九儿毫不迟疑。
“那么,如果我要你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为你解决,你愿意吗?”
“你是说”轻眨眼。“娘和姊姊的事?”
端木净尘颔首,九儿为难地皱眉。
“我知道端木大哥一直在帮我,可是可是有些事即使是端木大哥也不可能帮得上忙的呀!”
端木净尘俯眸凝视她片刻。
“那我再问你,令堂与令姊,哪一个重要?”
“当然是姊姊呀!”九儿理所当然地点著螓首。“因为娘去世了,姊姊还活著,自然是活著的人比较重要啊!”“那么,如果令姊不愿意进宫呢?”
九儿呆了呆,失笑。
“怎会?她从来没有反对过,而且一直很高兴呀!”
“我是说如果。”
“如果?”九儿颇为困扰地拚命抓头发。“如果啊?”
“是的,如果。”
“那那也没办法了,”九儿苦思半晌后,始无奈道。“如果姊姊不开心,我也不可能开心,娘在九泉之下更不会开心,所以,如果她不想进宫,自然不能勉强她进宫,总之,姊姊能快乐最重要,娘的事”银牙暗咬。“娘的事我会另外想办法,即使是卖身、卖”
尚未说完,端木净尘猝然俯首,有几分冲动,有几分恼怒,还有几分心疼地覆上双唇,阻止她继续卖身、卖命、卖掉自己,九儿抽了口气,青涩无知的眼不知所措地大睁。
这是个温柔怜惜的碰触。
他的唇温暖,她的唇甜蜜;他的舌醉人,她的舌香醇,然后,在她脑中犹是空白一片时,他已然离开她的绛唇了。
“不要再想太多了,九儿,相信我,把一切都交给我,嗯?”轻柔的指尖仿佛落花飘羽般拂过粉嫩的娇靥,那双清纯的瞳儿瞠得更大了,他不觉逸出低沉的笑声。“晚了,去睡吧!”
轻细的脚步声渐去渐远,直至消失,九儿却依然怔楞地抚著自己的唇,疑惑不解。
他刚刚在做什么?
须映梅是个冷静稳重的女人,但在首次瞧见七儿时,仍不由得大吃一惊,没想到天底下居然有如此纤尘不染、美绝人寰的少女!
然而,这犹及不上见著九儿挂在“她的未婚夫”手臂上时的错愕。
众人皆知在端木净尘的厌恶排行榜上,女人仅次于毒蛇,堂堂高居第二首位,包括他的亲亲老娘在内。
记得端木老夫人犹在世之时,最爱将这件事挂在嘴上抱怨,说是可怜的老娘亲只不过亲了六岁的儿子一下下,儿子不仅不捧场,竟然还吐了她满身,伤心欲绝的老娘亲一火大,便也去喝醉了酒,回吐儿子满身。
虽然端木净尘长大成人之后便不再出现那般激烈的反应,但一旦被女人碰及触及,他仍会反射性地避开、躲开,闪开。这也是为什么端木老太爷只敢随便说说,却不敢擅自为长子正式定下亲事的原因。
总不能娶个老婆回来专供老公量度距离吧?
然而,他现在却是如此自在地任由一个娇憨的少女挂在他臂膀上,既无不快,亦无反感,即使须映梅自认不是个会乱吃飞醋的小家子气女人,仍不免觉得九儿有些碍眼。
连她都还没有机会碰过端木净尘半次呢!
“姊姊,你要吃什么告诉我,不要自己”
“九儿,劲风会照顾令姊,至于你,哪”端木净尘将鸡腿放至她的碗里。“鸡腿,快吃吧!”
看看碗里的鸡腿,不假思索,九儿便想把它请到姊姊的碗里头去供奉,谁知明眸一转,却发现姊姊早已抓著另一支鸡腿啃得津津有味了,而另一边,端木劲风仍忙著将一支支剥好壳的明虾丢进七儿碗里,动作纯熟流畅,仿佛他天天都这么做。
也的确是。
“偏心”刚说完这两个字,端木竫云碗里就多了一颗“仙桃。”哭笑不得地夹起那颗肥嫩嫩、油腻腻的小“仙桃”他抽了抽鼻子,哀怨地嘟囔。“就知道我是垃圾不,粪坑里捡来的。”
“九儿,还不快吃!”抿住笑,端木净尘催促犹在发楞的九儿,再对须映梅微笑颔首。“须姑娘,那道柳蒸煎火赞鱼是宫中传出的御膳,风味绝佳,须姑娘不妨多尝尝。”
“好。”嘴里漫不经心地回应,双眸觑的却是那对人手一支鸡腿的姊妹俩,须映侮感到有点不是滋味,也隐约察觉情况好像不太对,但是她很聪明,直觉这件事不能摊明了讲开来,而是需要理智的思考和审慎的处理。
这就跟练武一样,一步登天是不可能的事,倘若不想一事无成,最好是很有耐心的,非常理智的,一步一步慢慢来
“这是?”
“家父要小妹亲自交给大公子的书信。”
不再多做赘言,端木净尘即刻展阅信函,由头至尾神情波澜不惊,毫无变化,只在中途那双深沉的黑眸微微眯了一下,旋即恢复正常,阅毕后即抬眸对须映梅浅浅一笑。
“麻烦姑娘回去转告令尊,净尘谨遵宗主之命,然净尘此刻犹有要事未决,尚请宗主稍候十天半月,净尘事毕后定当即刻启程前去面谒宗主。”
“我等。”眼底飞掠过一丝欣喜,须映梅回以端庄的笑。“家父希望大公子能与小妹我一同回去,若大公平有事,小妹愿意等候大公子。”
端木净尘颔首。“既是如此,那就有劳须姑娘多候了。”
出得清尘阁内书房,在回碧鸾阁途中,须映梅沿路自婢女口中得知九儿姊妹俩住于栖凤阁,柳眉不禁一阵轻蹙。
身为端木净尘的未婚妻,她住的是敬客园的碧鸾阁,而根据端木净尘的“官方说法”九儿姊妹俩不过是他救回来的落难之人,为何却能配住于端木净尘独居的南园内?
果然有蹊跷。
藏日山庄内,南园背山,西园众水,东园自然是林木最多。
梅林、松林、竹林、桃林、柳林、杉林各种各样的林,以及各林间的亭阁轩厅、回廊小径,林与林接,廊径相通,疏落有致地形成东园别具一格的雄秀幽深景致。
而位于含翠湖畔的柳轩,即是端木劲风的住处。
爱怜地为七儿擦干净手脸,替她把衫裙拉好,再温柔地哄骗她拿吃剩的糕饼去喂湖里的鱼,听她因湖里的鱼儿争夺抢食而发出童稚的欢笑声,端木劲风也由衷地层露出充满爱意的微笑。
这一切端木净尘都看在眼里,因此他一开口就直截了当地问:“你爱她?”
端木劲风也没有转弯抹角。“我爱她。”
“不嫌弃她?”
“她比任何女人都要纯洁美好,我能嫌弃她什么?”
“那么你是打算娶她?”
“我是要娶她。”
“不后悔?”
“绝不后悔!”
“不负她?”
“死也不!”
“很好!”端木净尘满意了,端木劲风却犹豫了。
“可是九姑娘”
“放心,”端木净尘拍拍弟弟的肩膊。“她就交给我,你无须担心她会反对,也无须担心她的将来。”
端木劲风双目一凝。“大哥是想”
“你不必管我想什么,”端木净尘慵懒的笑。“只管决定什么时候要把七姑娘娶进门即可。”
端详大哥片刻,端木劲风始慢吞吞地问:“如果我说想和大哥一块儿”
端木净尘难得发出哈哈大笑。“行!不过得再给我一点时间,你等得及吗?”
两眼一亮“大哥真的”端木劲风喜形于色,欢声雷动。“太好了,我还以为大哥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亲了呢!”
“老实说,我原也是这么想,不过”
“因为大哥碰不得女人?”
“我也不是有意的,”端木净尘无奈轻叹。“其实我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对女人会有这种异常反应,自我有记忆开始,只要稍微碰触到女人便会全身寒毛直竖,严重一点还会冒冷汗,最后忍不住呕出来”
“譬如吐在娘身上那回?”端木劲风嘴角直抖,难掩笑意。
想瞪眼,却演变成尴尬的苦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呀!谁教她要偷亲我。”
“她是你老娘耶!不肖子。”幸灾乐祸的弟弟终于忍不住吃吃笑出声来了。“不过,幸好大哥你现在没有那么严重,不然都甭想出门下,现在外头女人满街都是,想不碰到是不可能的。”
“是没错,可是”端木净尘摇摇头。“那种令人不舒服的感觉依然存在,就好像被一条剧毒的毒蛇缠住,却无论如何也甩不脱它,只好任由它在你身上吐信散步。”
“那的确是令人起鸡皮疙瘩。”端木劲风喃喃道。“难怪你不想娶老婆,满身鸡皮疙瘩也许在你打算易容为老母鸡的时候是很方便,可是对上床好像没什么特别助益。”
“你在鬼扯些什么!”端木净尘捶过去一掌,笑骂。“你啊!还有空在这儿同我要嘴皮子,”眼角一瞥湖畔。“不赶紧去顾好你的纯洁美好,马上就教你欲哭无泪。”
端木劲风转首一瞧,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惊叫著飞身过去,差点自己先一头栽进湖里去喂王八。
“你你你你在干什么?谁教你跑进水里来的?”
“那条鱼在同我玩呀!”
“谁教你跟鱼玩的?”气急败坏。
“你呀!”理直气壮。
“呃我我是叫你喂鱼玩,可没叫你下水去玩!”
“可是不下水,人家怎么跟鱼玩嘛?”
说的也是。
“你可以可以”
“啊!我知道了,叫它们跳上岸来陪我玩!啊,我要那条、那条、那条,还有那条,快,二哥,快叫它们上岸来陪我玩,快嘛!”
“”岸边再次回荡起爽朗的大笑声,端木净尘难得笑得如此开怀。
是谁说白痴女就不值得珍惜?
这份纯洁无瑕的感情,以及全无半丝虚假的真实互动,除了她,又有谁能给予?
四年里,来访藏日山庄那么多回,为了显示自己的成熟与大方,须映梅从来不曾特别要求端木净尘抽空陪伴她,只有在觎著他有空时,才去找他喝茶聊聊天,抚琴下盘棋。
换句话说,她必须充分掌握端木净尘的起坐行止,才能够在不打搅端木净尘的情况下去找他“沟通彼此的感情。”
不过,这并不表示她会像个跟踪狂似的偷蹑在端木净尘后头收集情报,那是笨蛋的作法,聪明人自有聪明人省事、省力又省时的捷径,既不怕穿帮,也可以得到充分的资料。
“须小姐,请喝茶。”
“荷花。”
“是,小姐?”
“你们大少爷最近很忙吗?”
荷花想了想。“也不算忙吧!太少爷和三少爷虽然老出门,但都是陪九姑娘到城里玩儿,每天午前就出门,晚膳前才回来。”
“那么”须映梅不经心似地端起茶杯来就唇。“大少爷确实对九姑娘很好罗?”
“这个”荷花也不是笨蛋,甚么话能不能说、该不该说,她也会判断,所以一听须映梅那种奇怪的问话口吻,便开始谨慎地斟酌字眼。“婢子以为大少爷是同情七姑娘和九姑娘的境况,所以才对她们付出特别的关怀。”
“可是他们也未免太亲近了,”说亲近还算客气,同进同出,又是你挽著我,我牵著你,这已经不是单单亲近两个宇可以随便带过去的了。“不怕人家说闲话吗?”
“是大少爷疏忽了吧!您也知道,大少爷并没有多少和女人相处的经验,也或许大少爷是把九姑娘当自个儿的小妹妹看待,自然不会想到要忌讳那么多。”
“这样啊!嗯,我明白了。”明白她应该找九儿“聊聊。”
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是真正完美而没有缺点的,须映梅自然也是,她聪慧美丽又落落大方,只可惜不太会看人脸色,凡事总是自以为是的自行作单方面的认定,再依据这个起码有八成不可靠的认定来行事,结果自然只有她自己才满意。
非常凑巧的,须映梅一出敬客园即碰上她的目的物甫送姊姊至东园出来的九儿,她正想至南园找端木净尘。
“九姑娘。”
“咦!须姑娘,你也要去找端木大哥吗?”
“不,我是想去找九姑娘你。”须映梅暗里更仔细打量对方“九姑娘要去找大公子吗?能否先和我聊聊?”清妍如水的少女,姿色不俗,但过于单纯憨直,应该不是大公子会欣赏的女人,却不知他为何独厚于她?
就如同荷花所说的,可怜她、同情她,所以特别关怀她吗?
应该是,这倒是无可厚非,既是侠义中人,助人是分内之事,可是旁人的闲言闲语却也不能不顾虑,若是他疏忽了,自然该由身为未婚妻的她来替他妥善处理这种“麻烦。”
“好啊!”九儿毫无防备之心。一加一等于二,既是端木大哥的朋友,自然也是好人。
筑建于日华山傍的藏日山庄范围深广,自然少不了小山小林小溪小湖,此刻,须映梅即领著九儿来到南园与东园问的含翠湖畔,绿光涟涟,水波荡漾,含翠亭四周亦开满了不知名的小白花,淡淡的香气幽然弥漫,令人深深陶醉于这份清逸宁静的气氲。
“九姑娘,坐呀!”
兴致盎然地吊在栏杆上俯视湖里游鱼百态的九儿闻言,回首嫣然一笑“哦!好。”然后兴奋地在须映侮对面的石凳上落坐。“我都不知道山庄里有这么漂亮的地方呢!”
老往外跑的人,反而不知道左右邻居是谁。
“这里确是我最喜爱的地方。”须映梅附和道。“请问九姑娘在山庄里住多久了?”
九儿仔细想了一下,伸出三个葱白玉指。“三个月。”
“那么九姑娘打算何时离开藏日山庄呢?”
“办完事之后。”
“这样”人家的私事她自然不好随意探问,不过有关于“她的未婚夫”的事,她理所当然有权深究。“请问九姑娘和大公子是什么关系呢?”
“什么关系?”九儿似乎有点困惑。“端木大哥救了我和姊姊,是救命恩人,也是朋友啊!”自九儿单纯憨直的表情,须映梅全然看不出半点暧昧之色,但无论如何,有些事她还是必须提醒九儿一下,毕竟维护未婚夫的声誉是她的“责任。”
“九姑娘,是这样的,我认为你”“九儿,须姑娘,原来你们在这儿。”
一见端木净尘,九儿马上冲过去快乐地抱住他的手,但端木净尘马上把她的手拆下来,并用下巴指指端木竫云。
“你先随竫云到柳园去,我有事要和你谈。”
“哦!”待九儿与端木竫云走开,端木净尘转对须映梅绽出温煦的笑。
“来散步吗,须姑娘?”
“嗯!”须映梅颔首,并将视线投向九儿离去的方向。“九姑娘是”
“是我们兄弟要和九儿姊妹俩谈点私事。”
“原来如此,那么”须映梅谨慎地稍一思索。“小妹以为小妹最好跟同前去,否则”多的是闲人说闲话。
“须姑娘,”端木净尘慢吞吞地打断她。“净尘刚刚说过是私事,既是私事,自然不便‘外人’参与讨论,这点想必须姑娘能谅解?”
话说的通情达理,唯独那“外人”二字刺耳得很,须映梅觉得有点难堪,但她依然很有风度的保持高雅的笑容。
“不瞒大公子,其实适才小妹与九姑娘一番相谈,已是相当熟稔,所以小妹以为九姑娘应该不会在意”
“我在意。”
“呃?”
“我承诺过会帮她们解决问题,这是我个人的诺言,不想牵扯太多人进来。”
“可是二公子、三公子他们不也是”
“他们一开始就牵扯在内了。”
“但我是”
“须姑娘远来是客,怎敢劳姑娘多烦心呢?”
客?
她是客?
“大公子,我是”
“须姑娘,”端木净尘似有意又似无意地再次打断她的话。“他们在等我,净尘先去和他们谈谈,应该不需要太久,之后净尘再来陪姑娘到城里去逛逛,姑娘意下如何?”
“但是我”
“那么净尘先行离开,待会儿再见。”
见他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便离去了,须映梅不禁又气又恼,但不过片刻后,她即又恢复冷静。
她是客?
好,既然他“忘了”她是他的未婚妻,她就得好好的表现一下“提醒”他她是个多么称职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