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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航没料到,她会挑高级餐厅,而且是那种没事先预约,砸光钞票也进不去的高级餐厅。
他一身轻便穿著,相较每一位西装笔挺的来客,格外引入侧目。
“彤?”他询问地抬眼。
“没关系,不必理会。”她不以为意,轻啜了口红酒。
赵航奉就是在任何地方都能安适自若的人,既然她不介意旁人的眼光,他就更不需要去理会了。
也许是心情好的关系,她今天胃口比较好,进餐当中,笑容从没断过。她告诉他,谈这笔生意的经过、她付出多少心力,以及整个企划的构想,而他,一贯耐心地倾听。
吃完前菜,主菜送上之后没多久,她表情突然僵住。
他察觉到了,正要发问,头顶上响起的声音解释了他的疑惑!
“砚彤,真巧,居然会在这里遇到你。”
她神色僵硬到连最基本的礼貌微笑都挤不出来,赵航因此而多留意了这个前来打招呼的男人一眼。
坦白说。他外型算得上出众,笑起来更是增添几分魅力,足以让女人脸红心跳。但是太浮,不够真诚,眼睛只要雪亮点,脑袋够清楚的话,一眼就可以看穿这种男人虚有其表,靠不住。
那是指,如果她在感情上,也有在事业上百分百的犀利判断的话。
赵航心下有些理解。
这种男人,可以舌粲莲花,哄得女人意乱情迷,为他倾倒,如果加上在她最寂寞脆弱的时候遇上的话他完全可以想象结果。
“怎么?分手了,就连打招呼都不肯了?”姜志彬讪笑。
“不、不是”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难堪、慌乱的感觉多过其它。
“介意我坐下来吗?”像是充分享受她的困窘,姜志彬嘴角噙着恶意挑弄的笑痕。
她慌得失去应对能力,赵航见状,出声代她应对。“请坐,我想砚彤不介意。”
“航”关砚彤无措地抬眼。她介意啊,她根本没想过会再相遇,她不想和他共处,她会不自在,她、她
“吃啊,彤。这里的牛小排味道不错。”赵航神色未变,体贴地帮她切成几小块,软声轻哄。
她已经胃口尽失,僵硬地将食物往嘴里送。
“新欢?”姜志彬来回扫了他们一眼,颇不是滋味。
本以为没有了他,她不可能会更好,没想到她看起来好极了,身边不但有男人,而且是很上得了台面的那种,气度、外型,完全没得挑,硬生生把他给比了下去!
没多想,便语带恶意地嘲讽:“你还是没变,喜欢享受女皇般高高在上,被人服侍的尊宠。”
必砚彤差点打翻水杯。
“是啊,彤好象小孩子,每次都要人哄,很没安全感呢。”赵航一副“真是伤脑筋”的宠爱表情,完全察觉不出口气中将他当成小白脸的隐喻。
连话都不会听?哼,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虚有其表的草包。
姜志彬眼神更轻蔑了。“这就是你的品味?我不得不说,你真是愈来愈不挑了。”
那张虚假的同情神态好刺眼,她用力握住水杯,忍住往他脸上泼的冲动。
赵航还真的专注地想了一下。“基本上彤很好养,是不太挑食没错,不过还是有些东西是打死不吃的,像羊肉类的,怎么哄都没有用。”
他从头到尾笑脸迎人,一派和气生财状,连人家上门挑衅想给他难看,都笨得没感觉。
姜志彬鄙夷地扫了他一眼。“那你知道,她专门养哈巴狗吗?那种叫牠坐下,牠绝对不敢站着,鞠躬哈腰、摇尾乞怜的那一种。”
“对呀,我也觉得她这个习惯有点小糟糕,可是没办法,她就是心肠软,看到可怜的阿猫阿狗,都会忍不住同情收留。不过她现在不养狗,改养猫了。”
“也对,猫是温驯听话多了,任她要怎么摆布都行,很符合她的需求。”姜志彬恶毒地讽刺。
必砚彤忍无可忍,咬牙喊道:“够了!你到底想怎样?”
是他对不起她啊,她不懂,他现在有什么颜面坐在这里,全无愧悔地戏辱她、嘲笑她的狼狈
如果只是羞辱她,她也就认了,谁教她瞎了眼识人不明,可是为什么要把赵航拖下水?
她好难过,真的好难过,要不是因为她,他也不会被人糟蹋成这样
姜志彬假意地叹气。“我只是感到遗憾。看来我的离开,带给你不少刺激,没想到你会变成这么堕落,只要是男人都好,连挑都不挑一下,实在是人尽”
“知道她为什么不养狗了吗?”不知刻意还是凑巧,赵航适时打断他的话,放下刀叉,右手移到餐桌底下,暖暖握住她微颤发冷的小手,口气依然淡淡地、话家常似的没有太大起伏。
“她曾经养过一条狗,就是你说的那种要牠坐就坐、要牠站就站、摇尾乞怜的哈巴狗。她挖心掏肺地对牠好,天真地以为牠感受得到她的善意,也会用真心回报她,没想到牠却狠狠反咬了她一口,从此以后,她就再也不敢养狗了。如果真要说她有什么错,也只是没看清一点畜牲就是畜牲,永远别指望牠有人性,即使牠穿上衣服,也只能算得上衣冠禽兽。”
停顿了数秒,望住那张乍青乍白的难看脸色。他礼貌地颔首。“很抱歉,彤似乎有些消化不良,我们先走一步。”
搂住必砚彤起身,走了两步,又回身补上几句!
“还有,先生,人尽可夫四个字,最好不要随便对女士说出口,你今天的表现,非常失风度。”
回程的路上,他们谁也没有开旦父谈。
明明该是美好的两人约会,怎么会弄成这样?
必砚彤好沮丧,沮丧得说不出话来。
想到姜志彬说过的每一句话,她完全不敢去想,他会怎么看待她
回到家,她丢下一句:“让我一个人静一静。”然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里,没再出来过。
赵航望向紧闭的房门,留意了一下时间。整整一个钟头了,她还打算让自己低落多久?
他决定一个小时就算够本了。
“祈儿,过来。”他唤角落慵懒欲眠的爱猫。听闻主人召唤,猫儿乖巧地踱来。他伸手抱起,上前敲了几下房门。“彤?”
“你去客房睡!”里头闷闷地传出这句话。
他不理会,试图转动门把,没锁。
“我不是说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她蜷坐在床角,埋着头不肯抬起。
“祈儿饿了。”他丢出一句,很有指控意味。
“咦?”她暂时停止沮丧。“你没喂牠?”
“你自己说晚上你要喂,让你和牠联络感情,免得牠不认你这个女主人的。”回得非常理所当然。
“你就不会看情况吗?”她咬牙。
“不会。”这一句更加气死人,将猫儿放上床,拍拍牠。“祈儿,想去哪里就去吧。”
猫儿果真聪明地走了去,窝在她脚边,乞怜地偎偎蹭蹭。牠知道每天晚上是谁喂牠吃东西,饿了找女主人准没错!
必砚彤眼眶一红,猫儿的讨好姿态,在这一刻竟让她感动到不行。
她伸手抱在怀中,心酸到想掉泪。
真的会有人记得她的好吗?每次都好努力地付出,可是都只换来一场空,除了伤害,什么都没有,没有人会记得,没有人会放在心上
“狗会咬你,但是这只猫不会。在牠最无助的时候,是你张开双臂收留了牠,在你还需要牠的时候,牠会一直留在你身边。”
“是这样吗?”她不晓得,他说的是猫,还是人?
“航,我好难过”她不再强撑,流露出一丝脆弱。
“我知道。”他上前,连人带猫搂进怀中。
她瘫软在他胸怀,无奈又无力地陈述:“我是在他人生最落魄潦倒的低潮期遇上他的。他四处碰壁,找不到工作,三餐不继,连斗志都磨光了,消沉得甚至想自杀。我同情他,给了他一份工作,让生活安定下来,他很努力地求表现,也对我很好。他总是知道我要什么,对我无微不至、小心翼翼地讨好,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用心过,我以为他对我是真心的,所以、所以就”
她吸了吸气,又继续道:“我从来不知道他心里是这样看我的,我天真地以为他的万般体贴是宠爱的表现,从来就没有要他抛却尊严来迎合奉承我。身边的朋友说过他不好,但是那时的我,什么都看不清楚,盲目地把女人最珍贵的一切都奉献给他,直到他藉由我攀上另一个能给他更多的女人,而我,到头来只落得身心俱伤”
她苦笑。“我的存在让他难以忍受,也许他觉得这是他人生中最羞耻的记录,他不想让人知道,他有过一段落魄难堪的过去,拚命想要抹去。我一直到今天,才发现原来他这么恨我。”
他静静听着,像对待受伤小动物似的,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抚她,同情叹息。“你的养狗经验真是糟糕,难怪你说你没动物缘。”
必砚彤一听,坐直身盯住他。“你其实早就看出他不怀好意了对不对?”
她什么都没说,可是他却像什么都知道
他没什么表情,慢条斯理地回道:“我看起来有那么笨吗?”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任人羞辱半天也不吭声?”他不知道她看了心很痛吗?
“我的定位不是由他给,他爱说就由他去,何必造口业?”
这男人他的气度,狠狠将姜志彬给比了下去!
“那后来又为什么”她乍然止口,一瞬间领悟了他“造口业”的原因,胸口一阵热浪冲击。
是那句“人尽可夫”吧!旁人怎么说他,他都可以不为所动,但是扯上了她,也挑动了他的情绪,他不能坐视她受辱
“我造了口业吗?那确实是一只忘恩负义的畜牲,我并没说错。”他轻描淡写地带过。看见她是如何对待他,也就不难推想她当初是怎么对待前男友,一句“忘恩负义”并不为过。
她扯开唇角,情绪好了点。
“从一开始,我就看得出他对物欲金钱的贪婪,但是陷入爱情的女人哪能理智判断什么?既然他渴望,我便满足他。然后他又觉得我是在拿钱砸他的自尊,觉得被我踩在脚底下了他实在很矛盾,我不明白我到底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不关你的事,那是他个人的问题。”赵航摇摇食指,温淡分析:“他觉得不如你,才会尊严受损,他只是无法忍受你能力比他强,而他什么都不是,如此罢了,所以我可以不理会他说什么。他那种人,极度缺乏安全感,他其实很清楚自己几两重,一旦有了威胁感,就只会狺狺嘶吠来掩饰自身的不足。”
必砚彤哑口无言
不过一顿饭的时间,他竟能把姜志彬看得如此透彻,寥寥数语,一针见血得更甚曾经相恋年余的她。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笨?”将最难堪的往事,全都毫无保留地摊在他眼前之后,她在他面前只觉无地自容,他会瞧不起她吗?会认为她是个肤浅短视、没有脑袋的笨女人吗?这么烂的男人,她还会栽得那么惨
长指勾起她愁惨的脸蛋,口气一贯温温地。“没有关系,傻那么一次,就学一次乖,下次头脑要清楚一点。”
“如果还是傻呢?”女人在面对爱情时,头脑永远清楚不起来。
“畜牲也不过就那几只,一个人再怎么倒霉也有极限,总不会每次都让你遇上。”要真是这样,他个人强烈建议她去行天宫拜一下,改改运。
她噗哧一笑,愁云尽扫。
想到他不带脏字的说话艺术,温温淡淡的几句,不需说尽难听话让自己形象尽失,就足够让一个有点廉耻的人羞愧至死了,姜志彬脸色简直难看到不行。
她为姜志彬感到悲哀,没想到一心想让人难堪,到头来反而自取其辱,那一刻她甚至怀疑,自己当初到底是看上他哪一点?除了一张好看的皮相,他什么也没有,与风华内敛的赵航,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她蓦然惊觉,这看似淡然无为的男人,其实很不简单
那样的气度,那样的见地,那样犀锐冷静的判断与识人能力他真的单单只是平凡的“赵航”而已吗?
她叹气“你和他,真的是天差地别,完全不能比。”
“哦?”他好奇地挑眉。“我怎样?”
“暧暧内含光。物欲奢华,你看得极淡,内涵与胸襟,深不可测。”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装出来的?”
如果是,那也只能说,她碰上另一个更高明的骗子,如果他有心算计她,她很清楚她是逃不掉的,也不想逃。
“你是吗?”她仰眸。
他浅笑,不予作答,拍拍上衣的绉褶起身。“你晚上没吃什么,要不要多少吃一点?”
“香菇竹笋粥?”
“好。等我半小时。”
看来,她今晚是注定要吃香菇竹笋粥的命,早知如此又何苦出去受气呢?
她轻叹,揉揉猫儿。“走了,祈儿,吃晚餐去吧!”
必砚彤从没有一刻这么痛恨自己的遇人不淑,甚至在认清姜志彬的真面目时都没有!
餐厅巧遇之后的隔天,不甘受辱的姜志彬就开始到处放话,把她和赵航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内容不堪入耳。
说她包养男人,把赵航形容成靠女人吃饭、对她唯命是从,毫无尊严的男人
她很气,真的很气!
虽然他们真的是那种关系,但是,她从来没有对他颐指气使,他更不是那种风骨全无的男人啊!
事情传开后,有些工作上合作的关系人,偶尔会打趣地问她:“听说你养了个男人?感觉怎么样?哪天带出来看看。”
这种感觉,她非常不喜欢,赵航又不是商品,干么要带出门让人评头论足?
她小心翼翼让赵航避开会和她工作有所接触的人和场合,为的就是不想那些流言蜚语伤到他。
直到有一天
接近中午时分,她接到赵航的电话,那时她正在和另一家公司的代表人谈合作企划。
“航!”她接起手机,有些讶异。他从没在上班时刻打过电话给她。
而,对面投来的有趣眼神,更是让她心生防备。
“你有份文件放在玄关,今早忘记带出门了,我想,你今天会用得到。”她最近似乎有心事,有些心不在焉。
“我自己回去拿”
“我已经送来了”
两人同时开口。
短暂的沉默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轻问:“你在哪里?”
“你公司楼下。彤,我可以上去吗?”
要命!
她起身,长指滑过百叶窗,外面太阳好大,总不能让他傻傻站在那里吧?可是如果让他上来
听出她的迟疑,他轻问:“不方便吗?”
“啊,不是不是,你上来好了。”怕他胡思乱想,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硬着头皮看看情况再说吧!
“是他!”一挂掉电话,对面的合作人就忍不住开口问。
嘿,她今天真是来对了。众人早就好奇不已,偏偏关砚彤怎么也不肯给人瞧一眼,能够见到传说中那位神秘的mrright,算是意外的收获。
“joanna,他不是你们说的那样,你小心点说话,不要”惨了,果然是她最担心的状况。
“瞧你,紧张成这样,难不成我会将他生吞入腹?”
“”她只是太清楚这些人大胆犀利的作风,怕赵航招架不住啊两声平稳的敲门声传来。她迅速跳起,抢先冲去开门,挡在joanna面前。
“谢谢、谢谢!你真的帮我送来啦!”迫切的行止,差点和他撞成一团。
赵航煞住身子,扶住步伐凌乱的她。
“那个你吃过了没?要不要”想啊!想啊!用力想想,要怎样不着痕迹地把他拐出去
“我们要在这里讨论吗?”手下的员工,一双双好奇打量的眼神飘向他们,她想在门口话家常?
“呃”对厚,外头还有数不清的眼睛在窥探。真是进无步,退无路啊!
他队她数秒。“彤,你怪怪的。”
看她死死地堵在门口她好象,不大乐意让他进去?
“那个我有客人”正绞尽脑汁想一个合理的解释,身后悠闲惬意的声音飘了过来。
“砚彤,请他进来聊聊嘛,我又不介意。”
挣扎无效,关砚彤认命地让开身。
看了看她的表情,再瞥向里头饶富兴味打量着他的女子,赵航心下有些领悟。
砚彤不想他和这个女人接触,是吗?
“既然你有事要忙,那我先回去了。”将档案夹放到她桌上,想起另一手拎着的便当盒,也顺便递出。“快中午了,既然要过来,就顺便替你准备便当。你前几天才闹胃痛,吃外面的东西要小心。”
必砚彤愣愣地接过,眼眶红了起来。
他专程帮她送午餐来,她却用这种态度回报他她觉得自己好差劲!
“航!”顾不得还有闲人在场,她脱口喊住他。
“怎么了?”才回身,她一头撞进怀中,吓坏了他。
贝抬起埋在他胸口的小脸,审视她红红的眼睛、红红的鼻头。“工作不顺利?”
她摇头,再摇头。“我不是在赶你,你不要生气。”
他舒缓眉头。“我没生气。”
“那你不会乱想?”
“不会。”
“那、那你会等我回家吧?”
“会。”
“那、那、那”
习惯了她这种问话模式,他包容地一笑。“那那那什么事都没有,你可以放心,午餐记得吃,我不打搅你工作了。”
微微颔首,向在场的第三者礼貌性打个招呼后,先行离去。
一旁看足好戏的joanna耸耸肩。“本来还想和你吃个饭,讨论一些合作细节的,现在看来”适时一顿,瞄向便当盒。“算了,我还是先走一步,不打搅你享用爱心午餐。”
“不好意思,joanna”
“算了啦!懊说不好意思的是我,如果我夺人所好,希望你别见怪。”做事直爽明快的joanna先行告知,价高者得,在商场上是很正常的现象。
挥了挥手,也随后离去。
必砚彤虚弱地跌回椅中。
joanna没说不该说的话令赵航尴尬,她担心的状况没发生,本该松一口气的,但是说不上来为什么,她就是莫名地心慌,尤其是最后那几句话
她什么意思?难道
joanna看上赵航了!
恍然顿悟,她惊跳起来,没命地拔腿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