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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缇,你知道趵斩到底在干什么不?”我坐在矮桌上问。
“他有干什么吗?”张缇送上茶水,然后跟我打太极。
这里是张缇来到州府时候暂住的道观,入住是要给钱滴,不过比客栈便宜,因为是座落在城外的山脚下,所以也比客栈清净一些。真是穷举人的最佳选择啊!
反正他知道我是女的了,我也懒得再文绉绉地装书生,仗着他爱护女性,大刺刺地坐到桌上来了。
——天知道我恨透了没椅子的生活啊啊啊!
果然,张缇看到我的动作,只是意外地用口型作出“”来,倒没说啥,更没有叫我坐好。
我耸肩:“有糕点不?枣儿糕或者别的什么,只喝茶好无聊。”
“大小姐,就算你是来放松的,也要考虑到小生的钱袋啊!”张缇惨叫,叫罢,好奇地问“欸,你究竟是来干嘛的?总不会是单单因为摸不清趵兄的想法而来的吧?”
我哼哼笑了两声。
坐在桌上的我,视线恰好越过张缇的头顶,瞄着窗外的人影。
趵斩苦命地陪同东宫游玩求签问卦,现在似乎又被那条小泥鳅给跑掉了,正四处寻找呢。
我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
要是趵斩知道从他眼前逃走的那个少年是太子,他的表情恐怕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不耐烦吧?只怕是面色铁青,惊慌失措呢!
现在至少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东宫的身份,只有曹大人(和我)知道。
“要走了吗,不去求签?”张缇抱着晒过的衣物回屋,正看到我穿上鞋子出门来“本观的签很准的哦,算平安、富贵什么的,求一支算算你明年能不能乡试也好嘛。”他竭力推荐。
我才不要花钱呢。
“你自己呢,不如算算,今年能进衙门混口饭吃不?”
张缇捧心作西施状:“呜这句话太狠了,趵兄说你牙尖嘴利,果然一口好牙”
“别跟我提你那个趵兄,我讨厌他。”我恶狠狠地说完,转身就走。
路过大殿的时候,抬头看了看那尊童颜鹤发的仙翁像,张缇的声音又回到我的脑海里。
“算平安、富贵什么的”我认真地想了想,还是拿起签桶摇了一支,问问江近海现在是否平安——在完全没有消息的情况下,聊胜于无,聊胜于无。
取了签号,我到挂签板的木架前面,寻找着对应的牌子。
“哦,是这支”
伸手揭下签板,却突然发现架子后面露出一只眼睛!
“哇啊!”我吓得急速后退到殿门附近,冷静一想,不对啊,那里怎么会有人?再跑过去,绕到木架后边一看。
哈,东宫居然躲在这里,正如临大敌地瞪着我呢!
他气得牙齿咯咯地响:“混账,又是你”我四周望了望,没看到趵斩的身影,于是耸耸肩:“与我无关,这回你爱藏多久藏多久,没钱嘛,我就不多管闲事了。回家去啦!”
东宫意外地眨巴眨巴眼,突然叫住我:“等一下,不要走!”
“怎么,你卡在里面了?”
“放肆!”他的脸红了,真可爱“我我给你银子,你替我带路!我要去昙县!”
昙县,那不是以前我打工的县学所在之地么?
虽然很想问他去干嘛,我却一转念想起了好久没见的谭解元和阿青,于是答道:“给多少?”
——我也想回昙县看看,如果变成太子赞助的旅游路线
东宫认真地回答:“三两够不?”
“金子?”
“银子,金子被曹寰给没收了”他哭丧着脸。
没收得好啊,不然老皇帝会连国家怎么穷的都不知道,他儿子挥金如土呢。
“三两不够。”我说。
“骗人,我问过马夫,租三天马车只要一百个钱(铜板)!”喝,他居然还有事先做好信息收集的意识,现在跟我讨价还价!小子不简单啊。
“哼,那是车的价钱,人呢?你害得我挨了一顿手心,这就不止三两的代价!”
这句话好像有效,他低头想了想:“五两四钱,只有这么多了!你看!”老老实实地摊开手。
我暗笑,得意地点头:“好吧,小爷我就做回亏本生意,把你领到昙县去。”
说走就走,到傍晚的时候,我们已经在马车上了。
东宫那小子抱着一大包袱干粮,喜滋滋地跟我聊天。
“还好有你啊,不然从架子后面一出去就被发现了。真搞不懂,一个穿得鼓鼓囊囊的女孩都能从很多很多侍卫面前逃走,为什么我就老被抓回去呢?”
“女孩?”他该不会是说
“对啊,是我的妃那啥、娘子、娘子”果然。
穿得鼓鼓囊囊?
他就这么评价我当时的宫廷服?虽然我承认是穿了很多层,看起来有“一点点”胖,但是也不至于就鼓鼓囊囊听起来跟酒囊饭袋没啥差别吧?
“看不出来已经成亲了啊?”我不阴不阳地哼道“你娘子好看不?”
敢说丑,我就把你推下去。
东宫偏着头想了想,说:“不记得了那么久的事情,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她满脑袋都是金光闪闪的饰品,真佩服她还能直起脖子。”
嗯嗯,确实很重,所以打死也不要再回去了。
“三公子,你很久没见过你家娘子了吗?”
“嗯哪,几年前她突然变得很有精神,骂了我一顿之后逃走了,就没回来过。”太子无辜地挠挠鼻尖“太姥姥说她病了,去外边养身子,等我将来能管事的时候才能去接回来。”
太后骗人,我不好端端地呆在这里么?哼,八成是她老人家袒护侄子定国公吧。
我悻悻地伸了个懒腰:“那种老婆,哦不、是娘子,接回家干嘛啊?久病就已经犯七出了,还不乘机休掉,娶个大美人?”
在江近海那里时候,别的没学会,这种歧视女性的教条,我是牙痒痒地统统看过的。就是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让江近海以为我应该呆在家里被他养!
七出中间一条——“恶疾”指妻子如果患严重的疾病,就可以成为被休掉的理由。
虽然不人道,但是用来怂恿太子另娶一个倒是不错。
“胡闹!我才不想休掉她呢!”东宫突然急了,嚷嚷到“虽然她是我最讨厌的那个大叔的女儿,又爱哭又爱告状,可是她临走之前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我我还想再仔细看看的”
咦?
我跟太子对望着,不知道为什么,两人脸上都有些烫。
“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像个小孩一样戳着他的手臂责怪他。
东宫更莫名,反问:“不是你问的吗?”
也不用竹筒倒豆子连心理活动都一一招来吧?闹得人家怪不好意思的。当然他是不会知道我为什么跟着脸红啦
“随便聊聊而已,我连三公子你叫什么都不知道呢!”我摆摆手。
嗯,他也不知道我的名字,不过这并不妨碍我们彼此看不顺眼或者看对眼(好吧,也许对他来说是‘看走眼’)。
他沉默片刻,说:“我姓殷,单名一个‘致’,眼下还没有表字。你呢?”
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总要礼尚往来嘛。
“我姓秦,名斯,你就连名带姓地叫我吧!”千万别叫我小厮、阿斯、斯斯一类的怎么听怎么别扭,还是成年之时请师父取个好听的字算了。
“你也姓秦?”
“怎么?”
东宫盯着车窗外,嘟起嘴:“平日里我最讨厌的就是姓秦的家伙,明明不是我们本家,却又登堂入室把家里搅和得乌烟瘴气!”
太后和她的亲戚那么招东宫反感吗?
想到我曾经也是秦家的一员,这心情还满复杂的。
“呵呵,大家族的事情,我是不太懂了啦!不过呢,继承家主位置之后,你应该就可以让他们卷起铺盖回乡下了吧?”我说。
——要小心喔,你的性格非常容易看透,千万不要在做了监国之后被某些人利用啊东宫摇摇头。
“不行啊,他们可没有那么简单一招急躁的话,我就会”他皱起眉毛“所以我一定要找到那个人。”
我好奇的就是这个!“到底是什么人,需要你‘大老远’‘亲自’‘单独’来找寻呢?”
东宫歪过头,露齿一笑:“嘿嘿,不告诉你!”
哼,瞧那小样儿,忘记领路的是我吗?迟早会知道的!
不过想想,我居然从东宫那里赚到了货真价实的银子耶!
这趟回昙县,可以请谭解元去酒楼吃顿好的,然后给阿青一些钱让他做点小生意,别再混东混西地过日子啊,几年不见,不知道阿青变成什么样子了。
当年要不是多得他们照顾,我现在还指不定在哪里做奴仆呢!
正美滋滋地想着,突然听得车夫一声惊呼,马车颠簸两步,停下了。
到可以歇脚的驿站了吗?
我掀起帘子张望,正看到车夫仓惶逃命的背影,视线越过马匹的鬃毛,便见一名彪形大汉提着刀站在道中间!
这是什么架势?
长州往偏僻小城去的路确实不安全,劳民伤财的修路工程并不包括这边,但——这好歹还是马道上面啊!
居然给遇上拦路抢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