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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预闻言,从案牍中抬头,轻饮一口,又是几分赞许。相府千金眉眼弯弯,笑成了月牙。隔着一道门,英招能够清晰的感应到房间里的欢声笑语,她低下头。
手中的茶水是她记忆中杜郎挑灯夜读时最喜欢的那种,可跟现在相府千金偷来的茶相比,却是差远了。神女默默回到了自己房间,她知道,自己的出现会让三人都无比尴尬,她不想让杜郎难做。
虽然平常偶遇,相府的千金对她还算客气,但眼神中的尴尬,不屑与嫉妒是藏不住的,这让她对这个府邸愈发陌生。
原本这是只属于她和杜郎两个人的小窝,但这个小窝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竟然住进了第三个人,这还是她和他的家吗,直到夜幕降临,万籁俱静,府中大部分的房间灯火已熄,包括她以前的房间。
英招回眸看向书房的方向,那里仍然灯火通明,只是与过往不同的是,皮肤不再光滑,眉眼不再锋锐的年轻人趴在未写完的案牍上,已然熟睡。
拿起毯子,英招走入了已经变得陌生的书房,将其轻柔的搭在杜预的肩上,又从小盒中取出一粒香丸点入香炉,这是安眠静心的功效。将烛灯吹灭,神女就这么静静的坐在年轻人的对面,于黑暗中柔柔的看着他,为他截去泛白的发丝。
在心中重新雕刻他的模样。李冰璇猛地合上书,抬头望向屋顶的天花板,强忍着泪水不从眼角滑落,这么折磨人有意思吗?一己私欲,痛苦三个人,她多么希望英招不要再天真了。
为什么人世间的美好总要被人利用,善良的人永远要更痛苦。纵使念头不通达,但剧情还是吸引着少女,她终究忍不住看了下去,转眼便是八年,期间神女依旧是默默无闻,在无人知晓,或是短暂的,单独与杜预相处时默默的用柔情去照顾他。
而相府千金则替代她成了杜府风光无亮的女主人,还为杜预诞下了子嗣,一个聪敏伶俐的女孩,这一年蛮夷入侵,可在关键的大战上,相府一党的将领却屡屡失利,国家的北方陷落了不少城镇,举国上下,相府遭受了无数人的谩骂。
为了利益,相府把太多的人逼到了自己的对立面。杜预也知道朝中有其他将领比自己人厉害的多,但若是能赶走蛮夷,北方诸郡的位置大可以插入自己一系的官员。可战争不是儿戏,随着一系列的失利,他开始清醒,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现在的样子,不为天下只求私利,不正是他读书时最讨厌的样子吗?他突然厌倦了,自己在朝堂之上拼搏了半辈子,踩着无数人的脑袋上位,荣华富贵都享受了,有多少次的谏言是昧着良心的。
他数不清了。只要走上街,有的是人朝他扔臭鸡蛋菜叶。心灰意冷之下,杜预明白,朝廷能存续下去。
又或者他想要活下去,要么趁此机会大刀阔斧的改革相党内部,将蛀虫剔除,要么趁自己还掌握着调度大权,以辞官归隐为条件平安度过余生。第一条路太过艰难,人人派系勾连。
就算有丞相的支持也很难进行下去,但第二条路就容易多了,只顾自己,丞相的女儿也在自己手里。
就算丞相再不愿失去自己这个臂助,看在亲情的份上,他也会同意的,想到归隐,杜预终于想起了十年前那个美若天仙的身影。
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没看见过她的身影了,但一想到终于能践行陪伴她四处游历的愿望了,杜预的心渐渐火热起来,等着我,英招。
等我一个月将手中的工作交接完毕,我便和你一起去看帝国的大好河山。杜预暗暗发誓,说不定英招早就忘记了这件事呢,到时候可要给她一个惊喜。交接工作比杜预想象的繁琐的多,丞相的叹气声也阻拦不了他离去的决心,他足足花了一个半月才交接完毕。
寒冷的一月,丞相府的马车碾过雪压成的冰,停在门口,前来的仆人呈上了丞相为他拟定的辞官书,只要他在最后面签上自己的名字,过往的勾心斗角,明枪暗箭就都与他无缘了。
在这个历史性的时刻,杜预突然停驻了笔,他想要英招亲眼看到他签上名字,从昔日他为官起,八年的升迁经历堪为传奇。
但到今终于停止了,之后便是他们游历天下的时候。杜预怀着激动的心情向后院走去,可是走着走着,他却是忘了该往哪走了,当年管家告诉他的地方。
他早就忘了,天天处理国家政务都让他忙不过来,怎还能记得当初陪伴着他走过风风雨雨的人儿。冰冷的窒息感觉突然蔓上了杜预的心头,他怔怔的向前走了几步,才突然想起来。
自己好久好久没有见到神女了,以往在他熬夜处理公务的时候还常常看见她为自己端来自制的糕点和浓茶。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再也没有人深夜里为他披上毯子,没有了可口的小食,没有了宁神的安香杜预突然感到无比恐惧,他大口大口喘着气,渐渐的跑了起来。
越跑越快,越跑越快,爵制的官帽和华美的衣袍被他嫌碍事拽下来扔到一边。“英招。”“英招!”“英招你在哪?”“英招你去哪了?回答我啊!”“英招不要躲了,我是杜预啊!你别藏了,快出来啊!”“英招英招英招!”
府里的所有仆人看着突然像疯子一样上蹿下跳到处跑的老爷不知所措,在他们眼里,老爷从来都是彬彬有礼的谦谦君子,何曾这般疯魔的样子。
“英招我错了!”“英招我求你了!出来见见我吧!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后院每个屋子的厢门被杜预飞速的一间间打开,他真的很想在某个开门的一瞬间,看到那副仙姿玉容,巧笑嫣然的坐在凳子上摆弄着她喜爱的绿植。
“呀,杜郎你怎么了,毛毛躁躁的,是在工作时遇到了烦心事吗。真是的像小孩子一样,躺过来,我给你按摩按摩脑袋。”英招
“在外面要保护好自己啊杜郎,不要再让自己处于危险的境地了,我会担心你的。”英招英招“处理公务固然要紧,但身体也很重要,你要再这样下去,以后若是我不在了,谁还在乎你熬夜的身体啊。”英招!英招!
“杜郎”“杜郎再见了珍重”杜预从恍惚中回过神,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眼前就是后院里最后一间小屋了,挤在角落中,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这间屋子,他颤颤巍巍的推开门,里面积压的灰尘扑面而来,让他呛的咳嗽了好几声。
厚厚的灰积在床铺上,桌子上,空空如也的花盆里杜预整个人摇晃了一下,差点栽倒在地上,还是身后匆匆赶过来的仆人扶住了他,他茫然的,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桌上只有一根灰扑扑的玉笛,杜预仔细回想了一下,才在断片的记忆中认出那是在他与英招结婚时的定情信物,他慢慢拿起,将它在胸口的衣服上抹去灰尘,上面刻了几行珠玉小字。
“蓝桥春雪君归日,秦岭秋风我去时。”再无其他。苦涩的愧疚与悲伤一下子就涌上来了,化为泪珠,滴落在玉笛上,他努力回想更多,更多与英招的记忆,却只能记起零星片段,他太久太久的时间忙于自己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