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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愧疚的口吻说出如此理直气壮的话,随随便便就把人给安排的明明白白,不愧是永平候府的继任人呢。”少女的声音犹如碎冰。
她听出了李照干话中的悔过之意,但是这更让她愤怒,她不需要别人的怜悯,更不会轻易原谅一个让自己童年充满阴影的人。
“你走吧,你是身份高贵的侯爷继承人,何苦自降身份跟我这弱女子道歉,你有你光明的未来,我也有我的日子要过活。”
“我只是想以长兄的身份去补偿你。”李照干忍不住将手放在坑坑洼洼的木头小门上。“补偿?补偿!你以为你的做法叫补偿吗?在受害者面前一次次揭露过去的伤疤,然后用一个高高在上的强者身份以怜悯愧疚的口吻施舍弱者,你管这叫补偿?!”
“收收你无处发散的愧疚心吧!我不需要!”少女的感觉胸中的气血在翻涌,鼻尖滚烫,她深深吸了口气,压住了哽咽,狠狠的厉声道。撂下这句话,仿佛胸中卸下了一块巨石,她藏了十一年的戾气都在此刻尽数消散。
“你见过泼出去的水能收回吗?当年的事已经发生了,咳咳”李冰璇怔怔的看着手心的一抹嫣红,瞥了一眼自己的银白色的发丝,喃喃道“还有什么好说的,不是所有事都能如你所愿,侯府的继承人。”
“呼”李照干沉默的望向天空,难以言喻的挫败感在他心中升起,回忆起朋友王成宝那憨厚的笑容,他更觉苦涩。
“冰璇,算了,不管怎样,我都要把这枚令牌交给你,以后遇上了事,出示此令牌,便可以李家嫡女的身份畅通无阻。
“他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了木门看向了抱膝靠门坐在地上的少女“冰璇,最后能让我再好好的看你一眼吗,以”
“以”他渐渐的说不出话来了,可门后依然寂静无声,李照干颓然的叹了口气。“令牌我挂在门上了。”他疲惫的小声道。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回过头,直到脚步声消失了很久,李冰璇仍然靠在门后坐了很长时间,银色的长发耷拉在她的胸前,显得她孤独而又纤弱。琴镜湖慢慢从房子后面转了出来,她看到恍惚的少女,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她面前,伸出了手。
李冰璇慢慢抬起头,并没有去握那只满是细茧的手,反而握紧了掌心的血迹,踉跄站起。“我没事。”她扬起洒满珠玉的小脸,努力的灿烂一笑,她绕过琴镜湖向前走着,走着走着却不知不觉泪流满面,泪水模糊了她的视野。
直到她撞到了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里,寒冷的身躯被暖意所包裹,冰雪般的发丝被温柔的抚摸着。
她才终于抑制不住心中复杂的情感,泪儿伴随着十一年的委屈一股脑奔涌出来,永别母亲,失去父亲,大难不死,苟且偷生,彷徨至今。少女的太多绝望都被压抑在心底,而今一同宣泄而出。
“哭吧,哭出来心里能好受多了。”琴镜湖咬紧了嘴唇,将泣不成声的少女抱得更紧了些“我的心与你一起疼着。”打开门,李冰璇拿起了挂在门扣上的令牌。
但她连看都没看,宛若手中攥着的是一团火焰,对着树林最阴翳的地方狠狠扔了过去。这算是与过去道别了吧,她喃喃自语了一句,转身走回了屋里。
“你以后打算一直留在侯府里吗?”“当然不。”李冰璇对着琴镜湖嫣然一笑,像是经历过暴风雨,荡尽铅华后的白荷。
“我和婆婆约好了,等攒够了钱,我们就一起去江南,去我娘亲的故乡。”她迎着琴镜湖询问的目光,坦然点头“是的。
她已经故去了,但我想念她,我想去看看她以前生活过得地方。”少女迟疑了一下,又轻轻道:“如果有条件的话,我倒想再回一趟京城。
那里是我娘亲故去的地方,她的坟也在那。”“如果琴姐姐无处可去的话,不妨与我们同行吧。”琴镜湖看着少女诚挚的笑容,尝试着,微微笑了一下,伸手揉了揉李冰璇的小脑袋。
“好。”当天晚上,琴镜湖感知到了老人和少女尽皆睡的深沉后,才悄悄起身走出门外,走出院子,九境清微玄天真言自然运转。
她的手抚摸上一片绿叶,放开五感,她只穿一件小衣,月光照在她裸露在外大片的白皙无暇的娇嫩肌肤上,熠熠生辉。
风儿吹动的沙沙声,石缝里唧唧的虫鸣声,以及小动物在草坪间穿梭时滑过叶片的声音,她听了很久,才听到大概离自己十几步远的位置,一只野猫的爪子似乎是碰到了某个金属物品,略有清脆的声音。琴镜湖走了过去。
在一片灌木丛下,黄铜色的令牌在夜色中闪烁着幽暗的光芒,她静静的看了一会儿那个在永平候府里象征着高贵身份的令牌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将令牌拾起,揣入怀中。数日之后,天气明显萧瑟了起来。
秋末要为冬天铺垫好情绪,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场秋天最后的雨。琴镜湖站在檐下,伸手接了一滴雨水,刺骨的寒意沁入手心,竟比寻常冬雨的寒气更加重。
“这是自然在告诉万物,冬天的脚步近在咫尺,要做好封闭巢穴,冬眠的准备。”她一边用功法炼化寒气,一边将手臂横在了李冰璇身前,制止了少女也想用手接雨的淘气举动。
“这雨对身体很不好,你别淋了。”“哦。”少女应了一声,她与琴镜湖早已熟络,自然也不再绷着脸,维持清冷的模样。
但她的目光仍牢牢的盯着院子里的小门,明明是中午了,婆婆怎么还没有回来呢,正想着,门吱呀一声开了,李冰璇的双眼亮了起来,却不料,进门的干瘦身影一头栽倒在院子里,灰白的头发溅上了肮脏的泥水。
那洗的发白的衣袖仍牢牢的抱着食盒。“婆婆!”少女惊叫一声,不顾冰冷的雨水直冲了过去,琴镜湖拎起檐下的雨伞,也紧跟着朝着少女单薄的身影追去。
“婆婆!婆婆!”李冰璇眼眸瞬间就红了,她跪在地上,把老人扶起来焦急的询问着,可婆婆却毫无声息的倚倒在她的肩头,一动不动。琴镜湖在少女身后观着老人的气色,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不对不对,要先把婆婆抱回屋里。”
少女喃喃着,可她站起身才发现,自己本就身体虚弱,又怎能负担起一个人的重量,李冰璇只好将老人的一条手臂搭在肩上,朝屋里走去。
待一切都安置好,李冰璇看着躺在被窝里的老人,又摸了摸炕,感受到那被柴火烧的滚烫温度,她才略微松了口气。
一转头,只见琴镜湖正背对着她站在门口拧着湿透的外衣,但肉眼可见的,那件她身上仅穿的月白色小衣仍然湿了大半,之前扶严婆婆进屋的时候,多亏了琴镜湖为她撑伞,当时心急却是没有注意到,那么冷的雨啊家里却只有一把伞琴姐姐身上的那件小衣本是自己的。
但后来借给了她,被她用针线活改造了一些后勉强能穿,此刻那半湿透的衣料紧贴着肌肤,竟然在背后也能看清那高耸的浑圆轮廓。少女不由自主的瞄了一眼自己的,她轻轻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琴镜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