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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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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临时,我刚刚真以为你想置我于死地,哈哈哈。”仲孙袭揉揉脖子,笑道。

    “如果你继续叫错我的名字,我是真的想杀了你没错。”雍震日酷酷地说。

    “啊哈哈,随时这个名字师父取得很好啊,你怎么会讨厌呢?”

    “不,那是你乱取的,而且我是真的会杀了你。”雍震日刷地抽出软剑,抵在仲孙袭喉结前。

    “好了,采生,别再开你师弟的玩笑。”雍玉鼎跳出来打圆场“岁时,你也别跟你师兄这么计较,采生天生容易犯傻,你也知道的,多体谅些。”

    “咦?康惠,你何时在这里的?”仲孙袭满脸困惑。

    “喂!这下你不只名字搞错,连人都认不出来啦!”雍震日没好气的说。

    雍玉鼎维持儒雅的浅笑“岁时,你可以杀了他。”

    “喂!刚刚叫我不要计较的人是谁?说他天生犯傻的是谁?说要体谅他的又是谁啊?”

    “哈哈,师康惠,你真是可爱,毛长齐了没啊?”仲孙袭又笑哈哈地说。

    “你刚刚明明叫对了,都叫对了干嘛改口?还有你是毛长齐了没观察会的会长吗?不要动不动臼人这种下流的问题!”额头怒暴青筋说出这些话的是雍震日。

    “岁时,快杀了他。”雍玉鼎就是有办法用笑脸说出这话。

    “康师康惠”仲孙袭似乎完全搞不懂自己要说什么。

    雍震日抬起一只手阻止他“够了,我真的不了解你的意思我也不想懂了,再这样下去对话无法进行,所以直接进入正题吧。”

    仲孙袭的脸色立刻一变“有谁要跟我一起走?”

    “跳太快了!给我一步一步慢慢的说!”雍震日揍了他一拳。

    “喔,采生是说那个吧嗯,但是太远了,我们可能去不了”雍玉鼎了解地颔首。

    “师父,您知道?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只有我不知道吗?”雍震日快被这两个人搞疯了。

    “就是那个啊,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的地方嘛。”雍玉鼎抓抓后颈。

    “桃花源吗?大师兄指的真的是桃花源吗?”雍震日激烈的追问。

    一手捂着被揍红的脸颊,仲孙袭摇摇头“不是啦,我说的是单骑救主的那里啦!”

    “长板坡吗?我知道那个地方要怎么去,你朝我的剑直直跑过来就会看到了。”雍震日露出阴狠的笑,宣告耐性耗竭“师父也想去桃花源?那你们两个一起来好了,我保证不会太远,一下子就到了。”

    “所以采生这一年来是去了哪里?”雍玉鼎从容不迫的转移话题。

    见雍震日一副生气样,本想回答“去了你心底”的仲孙袭立刻端正神色“战场。各地的战场。”

    听到这严肃的话题,雍震日缓下脸色,收起软剑;雍玉鼎的神情也沉重许多。

    这并不是个国局安定的时代,武后垂帘听政,大权在握,李唐皇室的天下暗地里已经由她掌握,残忍专断的作风时有耳闻,偏偏政局不稳,外忧不断。

    突厥人从来没有放弃过大唐这片富庶丰饶的土地,于是边关的大小战事从未停止过。

    虽然雍玉鼎是个极为随兴的人,但从小就教蝶们关心时局,因为他们都是武人,要培养清澈的双眼,观察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重要的、该守护的,这样握起刀来才不会漫无目的的乱挥。

    仲孙袭算是承袭雍玉鼎思想最深的人,当他一独立后,立刻前往最需要武人的地方,也就是战场。

    不过他并没有加入军队,而是到处看,到处去告诉别人战争的恐怖,希望有一日能终结征战的情况。

    仲孙袭表情凝重,回忆起他看见的景象“到处都是血、尸体,还有尸臭味,被血浸锈的刀,砍太多人而变钝的刀锋,许多没能来得及见到这个世界的孩子,许多无法安享天年的老者,许多没人怜惜的生命。那里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我想你一定见到非常、非常厌恶的景象。”雍玉鼎的语气能听出心疼。

    一直以来他把自己的想法教导给这些孩子,可是当他们渐渐长大,开始懂得自己思考,并拥有自己的个性时,他开始怀疑这是不对的。

    例如仲孙袭,他从小就非常害怕血,讨厌纷争,师兄弟有冲突时,往往是他第一个跳出来调停的,总能把事情处理的妥妥当当,从不用人担心。

    当他成年后决定游走于战场,亲眼见证那些可怕的事情时,雍玉鼎才发现,他教的可能不是平定天下歧见和纷争的孩子,而是把他们培养成一群随时可以上战场的士兵。

    “如今,内有囊瘤,外有猛虎,但已经被恶瘤侵蚀的内部却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边疆战事不会在几年内结束,所以”

    “所以桃花源还真是个令人向往的所在,有机会的话还真想亲眼看看。”雍玉鼎没头没脑地打断徒弟一番愤慨激昂的话。

    雍震日原本想出言制止师父把话题扯远,但见他把目光投向仲孙袭身后,于是跟着看过去冯京莲站在不远处,用着防备的眼神瞪着他们。

    正确一点来说,是瞪着雍震日。

    仲孙袭也看见她了,明白师父不想这些事让那些仍年少的徒弟听见,于是住口不说,热烈地和冯京莲打招呼。“今年、今年,师兄的好今年,快过来让我看看你长多大了。”从小,仲孙袭就很喜欢这个小师弟,像喜欢狗儿脚掌的肉球那样没有原因。

    冯京莲没有走过去,也不吭声。

    通常这种情况,雍震日会故意留下来碍人的眼,今天却说:“大师兄,等会儿我在武场等你。”说完便转身离开。

    待他离开后,冯京莲才慢吞吞地踱过来。

    “大师兄,你回来了。”她的语气并不特别热络,对于这个异常喜欢自己的大师兄,小的时候总觉得很烦,所以看见他回来也不会很高兴。

    仲孙袭观察着他们奇怪的互动,这两个总是吵吵闹闹的,彼此间却有股旁人难以插进去的默契,或许有人会说他们感情不好,可在他看来,武馆内大概没有人比他们感情更好,而且更了解对方的了。

    于是他用眼神询问雍玉鼎,被问的人露出无可奈何的苦笑,示意要他自己问。

    “京莲,陪你大师兄聊聊吧,今天若你不想进武场也不打紧。”雍玉鼎伸手摸摸她的头,难得有长辈的模样。

    冯京莲低下头,难得顺从。

    雍玉鼎离开后,仲孙袭立刻开口:“是啊,今年,陪陪师兄吧。你费时师兄不肯理我就算了,等等还要我陪他过招,实在很可恶,干脆我们上街去吃东西好了,反正他也不会真的替我弄桌好菜来。”因为音相近,仲孙袭并没发现小师弟不但改名,还变成小师妹的事实。

    冯京莲原想拒绝,又想到此刻武馆内根本没人愿意搭理她,于是同意。

    两人并肩走了一段路,任由沉默发酵,没人打算开口说话。

    但是这种沉默并没有令冯京莲感到难过,反而很安心。

    “大师兄,你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

    “天长地久我这么说的话,今年会生气吧。”

    “不,如果待那么久的话,也挺不错的,以后请大师兄阂比画,别理岁时那个混蛋了!”

    冯京莲像小孩子一生气便说“不跟你玩”一样的话,让仲孙袭更确定发生了什么事,而且很有可能是最近才发生的。

    这两个家伙即使看对方再不顺眼,都不曾有过隔夜仇啊!

    “发生了什么事?你竟然没有叫他去死,反而用混蛋来称呼年时,这实在不是师兄认识的今年啊。”

    冯京莲勾起冷笑“举例来说是不说话除了沉默还有杀气的程度吧。”她没有把自己是女儿身的事告诉他。

    “你们吵架了?”听她不算消沉的语气判断,顶多吵得比较凶。

    “没有,只是从今天开始我都得在心里叫他去死而已。”冯京莲耸肩的动作带着怒意。

    连话都不说了?难怪她会举那种奇怪的例子。

    “这还真是为难你了,去死这种话当然要当面说才舒坦。”仲孙袭一脸正经的说。

    “说的也是,下次我还是当着他的面骂好了。”没道理他不跟他说话,她就得照做吧。

    仲孙袭没有回答她,兀自陷入沉思。

    “反正我本来就不喜欢他,一想到要照他的话做,根本是不可能的,这比要我一头撞死还难!不,我是说要他吃屎噎死”

    仲孙袭猛一个击掌,豁然开朗地说:“啊,难道是年时发现你是女孩了?”

    冯京莲气冲冲的话顿在空气中,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向仲孙袭“大、大师兄已经听师父说过了?”

    “不,我很早就知道了。”仲孙袭耸耸肩“你可能不记得了,刚到武馆时,也许是还不适应每天要做的事,有几天是我背着睡死的你回家,从那个时候我便发现了。”

    “那、那大师兄,你不生气?”

    “生气?”

    “因为我闷不吭声地瞒着你”冯京莲想起今早在武馆的情况,看看眼前这个即使知道自己是女儿身,却没有任何反应的大师兄,突然一古脑的说:“不只岁时,小桂、小二,还有斗明他们现在都不愿意跟我说话了是啊!我是骗了他们,但是我从小没被当成女儿养啊!我从没买过自己的衣裳,上头的哥哥姊姊要是有不要的衣服给我就要偷笑了。我当然知道自己是姑娘,但是养父那个蠢蛋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我是穿男装,一副男孩子的样子,我是骗了他又怎样?因为我不想回去过没有饭吃的日子啊!我是骗了他们又怎样?我从小就会骗人啊!”“不我想他们在意的并不是这些。”仲孙袭听完她激烈的告白,想了想才开口。

    “不然他们是在意什么?跟我其实是个姑娘和骗了他们都没关系的话,还有什么好在意的?”冯京莲歪着头问道。

    “首先,师父和年时他们应该是不知道,但冯叔是知道的。”满意地见到她惊讶得合不拢嘴,仲孙袭继续说:“我察觉你可能是姑娘之后,曾问过冯叔知不知道这件事,冯叔说当然知道,他怎么可能笨到连自己带回来的孩子是男是女都弄不清楚。”

    “但是他从来没有告诉我”

    “嗯,冯叔也要我不要说,可能是觉得好玩不,怕伤了你这么认真当个男孩的心思吧。”仲孙袭说了个比较不伤人的理由,然后又说:“冯叔还说,等到你以姑娘的模样示人,他就会把名字给你了。因为‘京城的莲花’这样的名字,怎么样都不能用在男孩子身上。”

    “我一直以为这个名字是他随便取的,目的在让人一听便知晓我是个女孩。”冯京莲说出对自己名字的第一个感想。

    “你认识年时他们多久时间了?”仲孙袭突然问,不待她回答,迳自说:“应该和认识冯叔差不多吧,冯叔不生气你骗他,是因为早就知道了,但是年时他们呢?想想他们是不是真心的和你做朋友,是不是对你付出信任?有没有把他们不能跟大人甚至师父说的秘密,忍不住偷偷告诉你?这样,你多少能了解他们在意的是什么了吧?”

    冯京莲顺着他的话,回想起万二偷偷告诉她哪个地方的蟋蟀很多,是他的秘密宝库;范景楠和蓝桂虽然嘴贱了些,动作下流了点,她却很喜欢和他们一起胡闹;宫浚廷虽然烦人,却总会帮她添最大碗的饭岁时让她既崇拜又讨厌的对象一个用冰冷的眼神看她,会令她揪心难过的人她隐约察觉自己想到雍震日时的感觉和其他人不同,但还来不及细想,仲孙袭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小京,沉默有很多种,多数是难以忍受的,唯有心灵相通的人,才能够自然而然的沉默。如果你拥有在一起沉默,也不会感到孤单寂寞的那个人时,千万不要轻易的放手,懂吗?”他微微抿起一抹浅笑。

    一瞬间,她感觉舒坦多了,也知道该怎么做。

    也许她在等着别人当头棒喝吧,谁教自己的个性那么糟,背硬得弯不下去,还好她和仲孙袭谈了,否则她可能还在怪他们太小心眼。

    “我要先回武馆去了!”

    仲孙袭没有阻止她。

    冯京莲跑了几步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对他说

    “大师兄,你也是我绝对不会放手的人之一。”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独留仲孙袭在原地,久久不能言语,直到她的背影终于消失后,才扬起既没辙又无奈的笑容,轻轻开口

    “你也是是我一辈子都不想放手的人。”孽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