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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指断甲三指尖破,西日昌一丝不苟为我上了药后,细细包好,然后他道:“刚回宫,一大堆事儿,忙得我焦头烂额,看来你也不闲。”
我仔细端详他,他取过了永日无言,黑亮的琴面上没有留下一点血迹。
“稍后会有人来品评这把琵琶。”
我问:“是谁?”
他笑道:“你的熟人。”
我心一动,莫非是叶少游?只听西日昌悠悠道:“仿佛回到昔日,类似交父皇、业师的课业,我竟有些惶惶。”
我失笑:“何须找人品评,我道好就好了。”
他瞥着我道:“那不一样。你拿把妃子血都觉好。”
我再笑:“合适的即好,就算中正九天再好,也不适我。”
“出去一趟后,回来倒更会哄人,小嘴说得我甜甜的。”他微笑,话锋忽然一转,“但这人是一定要见的。”
我嗯了一声,他又与我说了些话,尽是些无关痛痒的废话,我应的极其小心。这人是极擅长从废话中抽冷子的。
陈风来报,人到了。我便自觉站到他身后去了。
来人并非叶少游,一共来了三位,二男一女,那女子便是西日昌所谓我的熟人。
西秦临川汇音,七重溪上我所见过的邱芬。她手持玉箫跟随其父身后,并王伯谷而来。原来她果然是邱公之女,邱妃之妹。
三人行礼后入座。西日昌寒暄几句后,对邱滕道:“转眼五、六年过去了,小芬愈加温良贤淑,真叫朕羡慕连襟。”
我见邱老儿面色好看,初来满面笑容,听到西日昌赞邱芬面色唰的变白,又闻羡慕连襟,额头青筋立显。
“老夫膝下无子,统共就二个宝贝女儿,一个侍君左右,另一个说什么老夫都要多留身边几年。”听来,邱芬是邱公命根子,总唱百事好的邱滕今日也不和了。
西日昌笑道:“邱公爱女之心,朕深以为然,不过邱公也该听听雅儿心思。邱芬,倘若有位惊世才子,无双笛乐,你意下如何?”
我心头一震,而邱芬更是惊愕。邱滕张大嘴巴,看着自个女儿变色。惊愕过后是惊喜,惊喜过后却是惆怅。邱芬跪地道:“空谷幽兰质清品洁,芬自惭形秽,只能恩谢陛下美意,不敢承应。”
西日昌温和一笑:“起来说话。”
邱芬再谢回座。西日昌问:“邱芬,你曾多次参与临川汇音,去年应见过贞武。与朕说道说道,当时贞武都做了什么?”
邱滕恢复平静,邱芬斟酌道:“初见娘娘,便觉与众不同。娘娘一身简洁西疆服饰,抱一把粗艳琵琶,与南越笛仙同行。”
我也恢复了平静,当时我与邱芬的言谈屈指可数,而邱芬对叶少游抱以好感,决不会害他。
“娘娘与笛仙礼距三尺,言谈颇有子期伯牙之风。娘娘提点了邱芬的乐音境界,笛仙尊崇。唉……只恨再无缘向娘娘请教,但凡从乐习音之人,只怕都与邱芬一般感受。”
西日昌默了片刻,示意我递上永日无言。“你看看这把琵琶。”
邱芬双手接过,邱滕与王伯谷左右投眼。邱芬反反复复琢磨了许久,又在我示意下,调弦试音,几声庄重之音后,邱芬将永日无言还我,道:“恕邱芬眼拙,这把琵琶恐怕当世只有贞武娘娘能用。”
西日昌问为何,她道:“制作工艺虽有所欠缺,但它的琴弦它的轴相一派大气,音色宏伟音域宽广,寻常乐师只能弹其形而不能奏其神。只有像娘娘那样,随意一把粗制琵琶也能振聋发聩的乐者才能真正弹出它的神韵。”
我向西日昌走回,见他面上依然沉静,便知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必然还有后文。果然西日昌缓缓道:“贞武坎坷半生,西秦虽是故乡,她却无家可归。近日朕总想到她,来年朕将迎娶新妇……朕觉得对不住她。”
我抱紧我的琵琶,他说在借故对我说话?
邱芬感叹道:“陛下情重,娘娘泉下有知,必不会介意。”
西日昌沉声道:“所以朕想请邱芬你帮个忙。”
邱芬再次起身,道:“不敢,陛下请吩咐。”
邱滕紧张的看看自个的闺女又看看西日昌,这老儿也知道没他插话的份。
西日昌叹道:“西秦总归是她的故乡,今夏蛮申水灾,南越遭殃,西秦也好不到哪里去。朕想拜托邱芬姑娘前往西秦,救助下蛮申水域的灾民。大灾过后,必有后患。邱芬你看着办吧,朕会出资出人暗中担当些的。”
邱芬动容道:“陛下不仅情重,也仁厚。邱芬必不负陛下所托。”
我惟有心叹,这叫哪门子情重仁厚?这是西日昌听取了花重的谏言。再看邱滕,一怔之后却复满面春风。是啊,一件大好事,女儿去做善事,可为他挣个仁义之名。
西日昌又说了几句,邱氏父女一并谢恩,邱滕不失为个老油子,当场表示也会掏分银。西日昌道出日后将派王伯谷暗中周旋,就打发二人走了。
邱氏父女离去后,王伯谷的受命只有二字:劫贵。
而王伯谷的答复只有一句:“臣再抱怨就没有天理。”
西日昌笑骂:“都被万国维带坏了,去吧!小心行事。”
我目送王伯谷离去,上回他办的是彻头彻尾的恶事,这回则能算“好”事,将坏事当好事办了。劫富救贫的是豪杰,劫而不杀,西秦的贵族只会将损失加诸于平民百姓头上。花重计毒,西日昌施毒。劫来的钱财用于造名,西日昌分文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