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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葛仲逊冷冷道:“准武圣的随从,就能拦住老夫吗?黎贵妃难得回一趟西秦,带走那么多人命回去承欢昌帝,没那么便宜的事吧!”
他言语的时候,我已暗结手印。城门已近在眼前,我回头望他。
葛仲逊手上变出一把奇怪的机弩,那弩扣在他手臂,发出寒亮的光芒。原来他早有准备,一直袖藏玄机。
上官飞鸿挡在我身前,散发出浑身气劲,而明知不敌的陈风,也过来与他并肩,任由白马带我出城。
葛仲逊伸直了手臂,对准了我。唐洲城关缓慢的倒退视野。
“走好!”葛仲逊放声一喝,一道奇快无匹的箭芒向我射来。我全神以对,一副不可思议的画面仿佛迟缓了时间,上官飞鸿分明挡于我身前,那弩箭却爆出更诡谲的光芒,从他身侧拐弯,以我极速的手印居然只擦过箭尾,砰一声,弩箭射中我的左胸。
“大人!”陈风变色。谁都以为弩箭是死物,不想在一位可怕的武圣手中,竟有了灵性,会中途异变,绕开障碍击中目标。
更令人惊骇的事情在我胸前发生,那弩箭散开一团金雾,很痛,沉闷的压力随即而至。
“不!”上官飞鸿发出一声怒吼。
生死之间,我恍然得到解脱。我的亲人们呐,你们等着我,我马上就来了。虽然我不能手刃强敌,但他和西秦都不会有好下场。
我身子往后一倒,身后大杲军士们惊声呼叫。我看到血一般红的唐洲晚霞,污红的云朵团团。一眼之间,我了然了黎安初死前的真实感受,死亡是那般沉静那般美好,可以远离杀戮可以抛放世间所有。
但我没能就此死去。
“大人,你不能死!”陈风在我耳畔道,“还有些当年隐蔽你不知晓,陛下等你回去,他亲自告诉你!”
我瞬间被他拉回了充斥各种声音的战场,弩箭碎成无数小铁片,叮叮入地。
陈风从一旁支撑住我,不叫我跌落马下。血水从我口中流出,我震魂惊魄,还有我所不知的隐蔽!
我忍痛暗自运行照旷,气劲却异常桎梏。胯下的白马在抖,我也在颤。我只能勉强护住心脉。当我低头看到自己胸前,我忽然想哭。宫裳只有一丁点破损,也就是箭头的大小——弩箭没有洞穿我的身躯!
葛仲逊不可能简单的以机弩伤我,寻常弩箭也不可能半途变道,他必是发动浑身气劲全力一箭,但就在这样的弩箭下,我居然没死。我抹去嘴边血迹,再望葛仲逊,他的脸色已经比猪肝还难看。他下狠心不顾可能引发战争也要在城门口击毙我,我却还活着。
“金蚕宝甲,老夫错了,根本不该让你活着走出驿站!”葛仲逊恨道。
我这才知晓,我身上所穿的宫衣内缝着一件罗玄门密宝。我胸前爆散的金色光芒,就是金蚕宝甲替我阻挡了必死一击。只是它虽能抵御世间任何利器,却化解不了葛仲逊的绝强气劲。我若无心于生,也必死于西秦最强的武圣之手。
愣了半响,在大杲军士的齐呼下,我掩面。
我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我的狼狈,悄悄将再次翻涌逆流而出的血水纳入袖口。
我更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我此刻的表情。奸人不想我死,我就不会死。奸人什么都算计上了,有金蚕宝甲,即便我身陷驿站,独自逃脱的机会也很高。
唐洲城门在我面前沉重的关闭,同时关闭的还有西秦对我的门户。我那远在西秦内里,西秦最西面的故乡,不知何时能返。
我的手一软,上官飞鸿一手接过我松落的妃子血,另一手搭上我垂落的手,输来他的气劲。
“大人,你伤得极重!”这个时候,他不再称我娘娘,而唤我大人。
白马仿佛应和他的话,悲鸣一声,四肢一软,倒在地上。马先前靠着陈风的气劲才能勉强支撑,其实早透支了生命。陈风一撤手,马就急速衰败。它支持了我那么久,终于不行了。
裘袍落地,我颤巍巍站直。拒绝了二人的搀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我慢慢往前走。所有大杲军士都不再言语,目光闪闪的看我,仿佛看一位得胜归朝的将军。
董舒海在远处喊了声:“恭迎大人回朝!”
一片震天动地的喊声响起,恭迎大人回朝。
这就是最重武力的国度,强者为豪。我在大杲董舒海所率精锐之师之前,亲手屠杀了一片西秦人,又受西秦国师一箭未死,得到了这些军士的尊重。可我没有半分自豪或者骄傲什么的,我只觉得很累,很累。
我没有问陈风驿站的那些随从下落,他们不是被我乐音所杀就是死于西秦人手甚至自杀,我也没有问叶少游的下落,他是生是死,我顾不上了。
我渐渐觉得身子沉重,脚若铅石。听说当一个战士觉得盔甲沉重的时候,就是死亡的时候,可我清楚我死不了。安静的死亡是上苍赐予善人仁义一生的回报,我不配。
蹒跚彳亍,我一个颠簸,旋身,仰面倒在大杲军队前,我想好好睡一觉了。
腰后的七凤飘带一条条霞光下摇曳而落,不知何时松散的长发飘荡下来,覆盖住我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