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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正常上班结束,翟聪颖不放心许少卿,刚下班就去宿舍找他。
翟聪颖回到医宿舍,就直奔许少卿的宿舍去,进了门,才知道许少卿经历的痛苦折磨。只见屋里陈设乱七八糟,摔碎的杯子,损毁的什物到处都是,床上被褥杂乱,显然是许少卿自己这些天内心折磨的写照。
翟聪颖不禁心疼,许少卿说道:“都过去了。”
翟聪颖也不回答,一把抱住许少卿,哭着说道:“你都是为了我,才弄成这个样子的……我对不起你……”说着,已经泣不成声。
许少卿内心如波涛在翻滚,面对翟聪颖的到来,他多么希望可以抱住她,好好安慰她,可是他却不能这么做,他把翟聪颖抱着他的双手挣脱掉,说道:“一切会好起来的。不过聪颖,既然已经是事实,我们……还是分手吧。”
翟聪颖反而一把把许少卿抱得更紧,道:“我不分,我不要分手,我想和你在一起……”接着又是泪流满面。许少卿此时眼睛也湿润了,但是强忍着内心的波澜,继续平静地说道:“我只是恳求你不要把这事告诉我的父母,我们就好好地分手吧。”
翟聪颖内心也是万念俱灰,想想他们初次相识时,许少卿就处处帮她,让着她,自己身边的这一个人却要在在突然之间离开自己,她如何心甘?可是造化弄人,他如果不是为了自己,也不会得病,翟聪颖此时此刻多么希望当初那一针扎的是自己的胳膊!
最后许少卿咬了咬牙,说道:“你走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翟聪颖听了这话,已经知道,这是对他们俩最后的宣判,这句宣判,意味着,往事,那些曾经和许少卿一起的日子将再也不会回来了,从此两人将如同路人。
翟家父母也知道了这件事,翟父只是长叹了口气,无奈地摇头。翟母也知道许少卿是为了自己的女儿才感染这要命的病的,自己也知道女儿有多么爱许少卿,但是无奈此时此地,两人是再也没有缘分在一起了,感激许少卿的同时,更是心疼女儿。
第二天,翟聪颖没有去上班,翟母却来到了医院,她把翟聪颖关在家里,不让她来上班见许少卿,而且吵着嚷着要见医院领导。呼吸内科的主任也没办法,只好告诉了院长王军。
翟母见到王军,也不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要求把许少卿调走,因为她害怕自己的女儿会做出傻事,所以要求许少卿离自己的女儿远一点。
王军自然不会同意,解释说许少卿是因为翟聪颖才得病的,也是为医院才得病的,医院不会这么不人道地就把他调走,这必须要征得许少卿的同意。
翟母死活不同意,坚决要求调走许少卿,不过自觉也理亏,就没再难为王军。出了院长办公室,她便径直去找许少卿去了。
见到翟母,许少卿也是一惊,不过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来意。此时的许少卿心态已经平复了不少,屋里也收拾整齐,让翟母进来坐下后,翟母就说明了来意。
许少卿一听她希望自己主动调走,不觉心中有气,但是又想到这样倒是一种疏远翟聪颖,并忘掉她的好方法,倒也值得执行,就算自己忘不了,起码不会耽误到聪颖了。正沉思间,翟母却普通跪倒在地,哭着恳求道:
“少卿啊,阿姨知道这么做不对,也对不住你,可是阿姨也是没办法啊,还是求你让聪颖死了这条心吧。我做母亲的,也不能老把她关在家里啊!”
许少卿也是没想到,这个已经年过半百的老太太竟然下跪求他,赶紧扶起她来,急忙说道:
“阿姨,您这是说什么话,你让我这么做,用得着这么样吗?我知道了,我会离开她的,并好好跟她解释,聪颖现在可能还没想明白,过一段时间就会好的。你放心,我明天就向院里提出离职。”
翟母也没想到许少卿会如此爽快,以为这会是快难啃的骨头,可是虽然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但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翟母心想,要是没有这档子事,少卿这么好的孩子能做我们翟家的女婿,那多好啊!
次日,许少卿就跟医院递交了辞职报告,王军院长亲自找到许少卿,过问此事,道:
“你辞职,是不是因为翟聪颖的母亲的缘故?昨天她是不是找过你了?”
许少卿答道:“当然不是,翟母是找过我了,可是辞职这事,还是我自己做的决定。”
“为什么这么做?”王军不禁疑惑地问道。
“院长,我已经得了病,将来肯定会发作,像我这样的身体,已经不能胜任呼吸内科的工作了。自己走总比到时候被人嫌弃强。”许少卿答道。
“哪的话,你是因为医院的工作才这样的,这是工伤,医院不会不管不问的,将来也会给你提供最好的治疗措施和手段,你这样走了,不就等于放弃了吗?”王军院长坦诚地说道。
许少卿继续说道:“可是院长,我也真的不想自己现在就把自己当成个病人,毕竟离这病发作还有些年头,我也想想做做自己喜欢做的和该做的事情。院长,您就不要劝我了,我自己决定的,跟别人没有关系,请您要尊重我的个人选择。”
王军无奈的说道:“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不过少卿你要记住,将来需要医院做什么,尽管过来,我们医院不会不认账的,而且你不是离职,你只是无限期休假,至于什么时候回归岗位,看你的情况而定。”
许少卿听秦箫说过王军院长为人正直,今天的事也确实让他感动,既然王院长不同意,自己也不便再强求,况且自己辞职本也就是为了离开翟聪颖的,那么无限期休假,也是能给翟母一个交代的。
许少卿已经回到河东村的家中,父母也觉得奇怪,许少卿只是将和翟聪颖分手的事情告诉了父母,还说自己因为这事导致翟聪颖的母亲找到院长逼他调离,以至于自己现在暂时休假,至于自己感染艾滋病的事情,却只字未提。许爸爸许妈妈见到许少卿这几天也不去上班,而是每天闷闷不乐,除了睡觉,就是去村外的河边钓鱼,以为是为了跟翟聪颖分手的事情。既然两人已经分开,父母也不便多问,就由着许少卿去吧。
众人这才明白这些天,许少卿和翟聪颖之间事情的本末,秦箫也不禁一把抱住许少卿——这个从小一块长大的兄弟,没有说话。苏小曼马晓溪他们也抽泣着不忍接受这残酷的现实。
但是许少卿却稳定了下情绪先发话了,他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开始我也没法接受,但是既然命运如此安排,我也不会失落。”
许少卿知道这些天大家都为这件事情困扰,自己又是感激又是过意不去,如今已经真相大白,也见到了翟聪颖,虽不能说是安然无恙,但至少能够对她放心了,许少卿心中的压力忽然觉得一下子释放了出来。
没几天,翟聪颖也就痊愈了,依旧在呼吸内科上班,她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她要许少卿继续工作,而且翟父翟母也没有反对两人继续做同事,甚至王院长也如此示意,但是许少卿就是不肯。
秦箫也知道了这件事,就又去了河东村去找许少卿,这次许少卿的脸色好看多了,没有了上次的清瘦焦黄。秦箫依旧是在河边他经常钓鱼的那个地方找到了他,张口就问他道:
“你钓鱼钓得脑子进了河水了吧,院长让你回去工作,翟聪颖父母也不反对,你跟翟聪颖也不像以前那样形同陌路,为什么不去?”
许少卿笑了笑,说道:“你说的一点也不假,但是我为什么要去呢?”
秦箫没想到经过这些事情,自己已经不能用以前的思维来看许少卿了,被许少卿这么一反问,自己反而没话说了。
许少卿接着说道:“回去不回去对我来说你都是一样的,但是对翟聪颖却不一样了,虽然我们也还保持着对对方的爱慕,但是现实终究是这样,我们不可能了,只要翟聪颖无恙,我就没必要每天在她面前弄得彼此心神不定的,毕竟她还是要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的。我讨厌亏欠别人,更讨厌别人感激我,就像秋天的落叶,我可以感受它,但不希望它因此而非要落到我脚下。”
秦箫会意道:“你的意思是说,你前番想把股票抛售出去没成功,自己又不能一直控股,你就只等着破产,别人来无因管理喽。”
许少卿笑了笑道:“你能不能每次不要用这么生硬的话来说感情的事好不好,不过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不想再耽误她了。”
许少卿望着早晨平静而又烟雾蒙蒙的水面,像是对着周围的一切说道:“上帝告诉我说我是最爱生活的人,我说你怎么知道,他说只有你把‘爱’写成‘受’——勇于接受,才会热爱。所以我要接受现实,才能去过好生命的每一刻。”
秦箫会意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话虽这么说,但是生命之于人的可贵之处在于尽头永远是个未知数,我们能够在生命中的大部分时间坦然面对生活,归根结底是因为我们虽知道死亡终究来临,但是总是显得遥遥无期。但是许少卿的生命快则几年时间,慢则十几年时间,人又怎么能跨过这个坎。
即便抛开许少卿的病不说,人的躯体老化也快于大脑,这也是人面对死亡悲剧的根源,因为我们明知要死,却无可奈何。但是如果不是人的躯体老化快于大脑,那么我们死的时候都是老年痴呆,大脑无自主意识,就像佛经说的,“无无明,亦无无明尽”,那么我们每个人最后都是笨死的!——这是一件多么让人幸福的事情啊!
许少卿接着说道:“这些天我在家也想了很多,总不能不小心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看了电视剧最后一集的大结局,就不管中间这些镜头了吧。”
秦箫这才明白那天在河边许少卿跟他说钓鱼的心得的实际意思,就是要用自己弱小的身体与心态来面对这无法改变的“大鱼”,习惯它,调动它,最后制服它。
许少卿淡淡地说道:“如今我也在看《菜根谭》,这本书还是秦爷爷给我的呢,当初他老人家让你看,你却理都不理这本书,我看了之后才有了这些天的心得。比如有一句,叫‘心事宜明,才华须韫,义侠交友,纯心做人’——我们就是要这样才行。”
秦箫醉了也嘟哝着刚才那句“心事宜明,才华须韫,义侠交友,纯心做人”,转头问许少卿道:
“少卿,既然你不想再回医院工作了,那你下一步什么打算?总不能在家让咱爸妈养着你吧,我都知道出来打工了,你也得找点事情做呀。”
许少卿叹了口气,答道:“我也在想这件事情啊,这样总不是个办法,而且爹妈也会起疑心,总得找个事情做,不过现在还不急,我可以开始考虑了。”
秦箫接着许少卿的话头说道:“你知道我被行政处分了,半年不能执业,但是现在已经快到期了,我想用我现在的积蓄在县城开个诊所,而且我要考个中医医师资格,中西医兼顾,你跟我一起干怎么样?”
许少卿觉得可行,眼光中露出了兴奋地光芒,急忙说道:“我觉得很好,我们既可以干回老本行,又有了自己的营生,而且之前的事情也就能有个了结。”
秦箫点了点头,说道:“说干就干,我的行政处罚一到期,我就着手干。而且,我今年就参加中医医师考试,争取年底拿到执业资格,那么我们就能干中医药这方面,而且以我们秦家的名声,加上我这么多年跟爷爷学的技艺,肯定能行!”
许少卿点了点头,而且继续说道:“我倒是可以跟你一块干,但是就是不知道能干多久……”他沉默了会儿,接着笑道:“反正就是这样了,说干就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