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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完全黑暗的梦境——
梦里,没有光明;梦里,只剩下看不见尽头的黑暗。
黑暗遍布四周,宛若绵密的丝线般紧紧缠绕在闭塞的胸口,在那片绝对的、空寂的幽黑里,她看不见自己。
充斥在身边的黑暗,看在她的眼里,如同平静水面般光滑温润。当她朝那片黑暗伸出手,冷寂便将她吞噬在深幽的黑暗中,一点一滴的钻入她的心,将她卷入一处窒闭的空间,她无法喘息、无法呼吸,只能任由骇人的黑暗完全吞没、湮灭。
黑暗逐渐席卷了她的眼,然后沉沦最后失落
当她完全没入黑暗,她感觉到的不是预料中的恐惧,而是莫名而来、如潮水般涌来的孤独与寂寞。在那样一片无尽的黑幕中,竟隐藏着细微却深刻的孤绝,以及几乎绝望的死亡。
在深幽的黑暗里,是没有希望的,在闷塞的黑幕里是没有光明的;在窒人的幽黑里,是没有自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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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
“呼”
深深吁了一口气,素白的手掌离开银台上的染血长刃,即使有段距离,她依旧可以感觉到借着流动的空气而传达至她掌间的幽深黑暗。
蔚吉音缓缓取下蒙住眼睛的白色布巾,而隐藏在白布之下的眼散发着诡谲、晶莹的琉璃光泽。
白布落地的一瞬间,露出一双闪烁着诡谲眸光的绿色眼瞳,犹如鬼魅,引诱人坠入她所设下的陷阱。
“结束了。”透过隔绝的纱幕,蔚吉音冷然吐出这几个字。
随着宣告的结束,她伸手取过置于一旁的白丝手套,淡然妖异的眼瞳忍不住再次看向那把闪耀着邪魅银光的长刃,她似是疲累地倒向椅背,低垂的眼睑遮住莹绿眼眸中的光彩。
她无语沉默一阵之后,一名老先生掀开纱幔走了进来。
在整间房中,除了一张放置在中央以白布覆盖的大沙发外,似乎就再也没有其他多余的摆饰,以纯白色系为基调的房间隐约透着一丝不带人气的冰冷,而各式各样、形形色色的灯满屋子都是,将本是黑暗的夜晚,瞬间照亮。
居中坐在其间的,便是蔚吉音。她看起来似乎只有十七、八岁,掩不去稚气的美颜上是静谧而温和的微笑,及腰的黑发披散在白色的大沙发上,苍白的肌肤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透明白皙。
“看见结果了吗?女神。”
随着声音的来到,蔚吉音结束她短暂的休憩。
她缓缓睁开眼,望向来人的同时也站起身,如丝缎般的黑发也随之晃动,飘散出她身上特有的淡然香气。只见她朝向她走来的那名男子,优雅的屈身行礼。
而从纱幔后走出来的中年男子,虽然已年过五旬,却有着一双相当漂亮的眼睛,那双无瑕的黑眸就犹如深水般慑人,仿佛总教人瞧不清他的心思,有种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清明。
他的眼令他看起来苍老,而眼神却是充满卓然的生气,并不像一个已经年过五十的老年人。现在的他比起平时沉稳的印象,还要多了那么一丝傲气与邪魅。
“是的,爵士。”
“那是什么样的结果?我的女神。”
名叫爵士的老年人走近蔚吉音的身边,绅士地握住她套着白丝手套的手,轻轻地在她的手背上落下轻吻。
邪眼女神——是众人给蔚吉音的称呼。她是女神,拥有圣洁光环的神之使者,可是她同时也是来自地狱,受神所诅咒的子民。
她拥有传说中的莹绿异瞳,据说具有这样眼眸的人是天生背负罪恶出生的,由于在几千万人之中只会有一个,所以特殊;更由于具有此种眼瞳的人天生就具有异于常人的天分,而此天分被称作“奇迹”
蔚吉音便是天生就受到神的眷顾而拥有奇迹的人,与生俱来的天赋让她能够以手碰触一件物品后,便能预测出持有此物之人的过去以及未来,她是背负罪恶的奇迹之子,受神诅咒的子民。
她是奇迹的希望——邪眼女神。
“黑暗,一整片的黑暗。”蔚吉音回想起刚才借由触碰那把刀刃而体验到那片黑幕所带给她的震撼,一时还难以脱离那梦境。
“黑暗?那确实挺适合他的。”爵士听了她的回答,先是愣了一下,旋即便轻轻地笑开了,一抹如火花般灿烂的弧度浮现在他的嘴角。
蔚吉音转头望着爵士,发现今天的爵士似乎与往常有些不太一样,她总觉得那双注视着她的眼不像是她所熟悉的,而且他的笑容感觉起来竟有些狂肆,反而少了平时的稳重。
或许,这只是她的错觉吧!
“你认识这把刀的主人?”
“不,我跟他并不熟或许该说,根本就没有人见过他吧。”爵士笑得优雅,却教人看不清那眼底流转的心思。“是吗?”蔚吉音顿了顿,她明白不能再问下去了。
以她一个占卜师的身份,对一个被占卜者太了解,对占卜只会是一种阻碍。毕竟占卜必须完全的专心,若是掺杂了个人情感在内,那么会影响最后的结果,这也是为什么在她占卜时,都会以白布遮眼的原因。
“那你有没有看到任何死亡的征兆?”爵士依旧微笑,逸出他喉间的嗓音听起来有几许如同春风般的暖意。
“死亡?我以为他已经死了。”在她的经验中,惟有死亡的人才会显示出一片的黑暗,而这把刀的主人,在她所能预见的未来与过去,全都是一片黑暗,所以才会让她有这种判断。
“也难怪你会有这种感觉。”爵士摇摇头,温柔地抚过她的长发。
蔚吉音不了解这句话的意思,也不打算深究。
不该她知道的,她不会知道,这是在“黑帮”生存的要点,也是她多年以来在黑帮所得到的启示。毕竟身为黑帮专属的占卜师,她的身份实在特殊,她必须要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你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吗?”蔚吉音轻声询问他。
爵士缓了缓,并不急着回答她,反而走到那放置长刀的高台上,取下那把优美的刀,他静静地鉴赏、玩弄。
最后只见他忽然用力将刀刃刺入地板,过于强劲的力道使得刀身不住地摇动。那亮晃晃的平滑表面清楚地照射出爵士唇边那抹诡谲的嗜血笑意,他很快地便敛起笑意,并且回头对她微笑。
“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爵士走近她,忽然温柔地握住她的下颚,与她极近的对望。
蔚吉音没料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只能由他扣住自己。
“不知道你是不是能够看到你自己的命运呢?”不同于以往,爵士轻轻地在她的脸颊上吻了一下。这吻,不是如同平时单纯的礼节,而是一种侵犯。
在极近的距离下,她看见爵士寒霜般的深邃眼眸里依旧冰冷,仿佛是毫无热度的冰,就连落在她脸颊上的吻也不带一丝的温度;从他的身上传来一股淡淡的烟味,有点冷、又带着一点的邪气,让蔚吉音有些晕眩。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或许,是自己敏感。
“基本上,我并不能看见自己的命运。”蔚吉音稍稍退开了身子,不太习惯今天爵士的热情,不过她仍是据实以答,对他并不加以隐瞒。
其实与其说是不行,倒不如说是她不想。
身为占卜师的她,有的时候感觉上倒像是一个与既定命运竞赛的人,毕竟人人借由她得知未来。好的未来人们甘愿接受,坏的未来人们试图改变,可是若能改变的话,又能改变多少。
“那你相不相信命运呢?”爵士慵懒地轻挑眉宇,淡漠闲散的语气有着不经意的优雅与淡然。
蔚吉音迟疑一下,她是相信或是不相信?
答案她自己也不清楚,她只知道命运是注定的,是人力所难以更动的;而她只能看穿,却没有能力改变。
“我想我相信。”蔚吉音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爵士叹了一口气,缓慢地走近窗边,将那白纱的窗帘放下,在风的吹拂下展现出美丽的弧度。
蔚吉音看见爵士似乎轻扬起嘴角,那看来竟有些邪气。
“可是,我不相信。”
“爵士?”
仿佛是听见她的呼唤,爵士拂开那遮掩的白纱望向她。
“谢谢你今天过来,我没问题了。”
“是吗?那我先走了。”蔚吉音忍不住回头看了爵士一眼,却意外地在那张熟悉的脸孔上发现一丝诡谲莫名的笑意,那抹笑是她所陌生的,宛若一步一步引诱她陷入难以自拔的深渊。
那笑,竟让她有着不祥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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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下屋前最后一阶的阶梯,蔚吉音走入夜色。
她虽不说,但不否认爵士最后的那抹微笑,确实令她心里始终有种不祥的预感。她总有一种感觉,今天的爵士似乎不同与以往;她没忘那双眼,那双令她觉得陌生而晕眩的魅惑眼神,以及那过于亲近的态度,都和平常不同。平时爵士虽也对她极好,但她明白纯粹是出于一种类似父女间的关爱。
可是,今天却不像是那么一回事!
他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虽然外表仍然是她所熟悉的,但掌握着那躯体的灵魂却令她陌生。
“算了。”轻叹了口气,蔚吉音只愿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她悄悄拉低帽檐,一身的白衫让走在子夜黑幕间的她看来有些飘逸而虚幻,她头也不回地朝她停在不远处的车子走去,踏着稳定的步伐前进,刻意遮掩的眼眸低垂。
忽然,低垂的眼里映入一道影子。
蔚吉音抬起头,只看见在不远处一棵绽放美丽花瓣的夜樱树下,站着一个男子,她眯细了漂亮的眼眸定睛一看,却怎么也没料到,那名站在她眼前的男子竟然是爵士。
“爵士?”蔚吉音轻唤。
她其实并不太确定,毕竟几分钟前她才刚从爵士的房子里出来,可是几分钟后的现在,爵士居然又出现在她面前。据她所知爵士的身体并非很好,而且以一个年过五十的人来说,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快的脚程与体力。
这不免有些诡异!
“爵士,你还好吗?”蔚吉音又走近几步,伸出手轻触爵士直立的身躯。
不过是轻轻的一碰,爵士的身子居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忽然瘫软下去,他睁大的眼如同失去生气的洋娃娃,没有光泽、没有活力,与她几分钟之前所看到的人简直有天壤之别。
这是怎么回事?事情的发展出乎她意料之外。蔚吉音悄悄地又走近几步,缓缓蹲下身子,伸出手去探他的鼻息。一秒、两秒、三秒就这样数秒钟过去了,蔚吉音颤抖地收回手。鼻息的停顿与冰凉僵硬的身躯告诉她,这样的情况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眼前这个男人已经死去有一段时间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
莫名的情况让她摸不着头绪,忍不住紧咬着红润娇嫩的唇瓣,直到那唇逐渐渗出血丝失去红艳,她才被唇上传来的痛觉给惊醒。
“爵士!你醒醒,别吓我。”
蔚吉音怎么可能接受得了这个事实,毕竟一切来得太突然了,教她如何相信几分钟前还站在她眼前的人,如今却成了一具早已僵硬的尸体。无论从哪个角度来判断,都是诡异得可以。
正当她不死心地摇晃着爵士的身躯,试图将他的神智从冰冷的地狱中唤醒时,一个冷然无情的嗓音却硬生生将她也推入地狱。
“对一个死了快三个小时的人来说,你这样拼死拼活的叫唤会有用吗?”
那样低沉的嗓音仿佛来自于地狱,充满她所未知的无情与漠然,宛若尖锐的利刃狠狠穿透她的心口,一步一步诱她陷入地狱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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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吉音猛然回头,只见在那棵盛开的夜樱树旁站了一名男子。
而男子的长相竟与倒在地上的爵士如此相似,虽然那略显年轻的嗓音隐约分隔出两人之间的差异,但除此之外,他们简直就像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般,难以分辨。
“怎么了,女神?”男子浅笑,他带着优雅的姿态漠然的问道。
“你”眼前的景象让她无法判断,倒在地上的爵士、以及活生生站在她面前的爵士,究竟哪一个才是她所应该相信的真实。
“你认不出我吗?还是需要我提醒你?”
男子悄悄地走近她身边,拨去她掩住脸孔的帽子,然后用与爵士相同的薄唇轻轻吻上她的脸颊。
蔚吉音无语。因为,她记得这个感觉。
眼前这个男子,她可以确定并不是爵士!
这个吻,与方才给的吻一样,充满了冰冷,那时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当时并没有想太多,只是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是这样。
其实她早该怀疑的,爵士是不抽烟的。而那时候当爵士吻她的时候,她却嗅到他的身上带有淡淡的烟味,她原本就有些怀疑,只是未说出来;此刻从这人的身上她又闻到相同的味道,还多了些许的血味。
她几乎确定适才她所见到的爵士,便是眼前这个男人。
“你到底是谁?”蔚吉音踉跄地向后退了几步,她直觉这男人绝非池中之物。
“看来,你似乎是发现了。”男子耸耸肩,随手撕下脸上的面皮。
美丽的樱花随风飘落,在子夜中飞散着淡淡粉嫩的浅红樱瓣,虽诱人却隐约带着血腥。
而他,就站在那樱花似雪飘零的景色之间。一身笔挺的深蓝色西装,犹如大海一般深邃而迷人,修长的身躯迎着带有淡淡樱花香气的风,不容否认的,眼前的男子似乎是她所见过最美丽的人。
他一头柔细的黑发轻轻飘动,唇边带着浅淡的微笑,眼眸却是冰冷的淡然;绝艳的浅笑悄悄在他的唇边扬起,笑容里却瞧不见一丝的温度。每看一眼只让人恍若掉入更寒、更冻的冰潭中。
这让他看起来,就像来自于地狱嗜血的恶鬼!
“初次见面,亲爱的邪眼女神,我是‘龙窟’的杀手——黑。”
黑优雅地执起她的手,在她戴着白丝手套的手背上轻轻地落下一吻,那吻,就如同微风般轻柔。
只是,那透过手套所传来的冰冷,却让蔚吉音直觉她会坠入地狱的深渊
龙窟!?她没想到竟然会听见这个名字。
所谓的龙窟,指的是一个专门以培养杀手起家的组织。关于这个组织的一切仍是个谜,而他们的行踪也总是飘忽不定,传言只要有龙窟的人出现的地方,死亡就会紧紧跟随。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蔚吉音禁不住蹙起细致的眉。
她听说过龙窟的事迹,也明白他们的可怕。她曾经多次替人预测死亡预兆,事后几乎都是死于龙窟之人的手上,而他们的阴险狠毒也早就在黑帮有所耳闻。
如今,这个龙窟杀手出现在她的面前,究竟代表什么?
“为什么?这该怎么说才好?或许这样说吧,我来是要取走你的命。”黑微笑说道。
他修长的身躯隐约带着樱花香气,浅淡的微笑轻扬唇边,眼神冰冷,而自他身上散发出的微弱血味却令她印象深刻。
“不可能!”
蔚吉音不解的是,她虽然替黑帮的人占卜吉凶,但从未涉足黑帮的事务;也由于她的身份一向神秘、且受到保护,就连黑帮中人也极少见过她。在层层的保密下,她不懂怎么还会有人要她的命?
“如果你是蔚吉音,那你就是我的猎物。”黑仍是笑得淡然,修长冰凉的指尖滑过她如凝脂般的柔嫩肌肤。
蔚吉音哑然无语,无法反驳,一切就像是计划好的一般,不允许她有任何的反抗。
他可以说是亲自确认过她的身份,因为在由他所假扮的爵士面前,她展现她占卜的能力,她不清楚这是他的预谋,或是凑巧;总之,她已经无路可退。
“为什么要杀我?”
“你知道太多的事,阻碍了我们,所以你必须死。”他的嗓音仍是低缓轻柔,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飘忽、动听,只是在那样令人迷醉的嗓音之下,却说着令人恐惧的字眼。
死!当这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时,她确实害怕了。
这个男人竟然让她感觉到了恐惧,他浑身上下燃烧着高温炽人的烈焰,轻易就将身边的事物燃烧殆尽。
他的身上好似沾染了绯红色的血,那血染红樱瓣,让飞舞的樱花益加艳丽娇嫩又带着血腥。
蔚吉音悄悄地后退几步,却退不出自他身上所散发出的冷冽气息。
“如果你没有疑问,那我该执行我的任务了。”
黑稍稍敛起唇边的笑意,垂下的手忽而闪起了银色的光芒,那银光隐约闪动夺目的锐利光泽,残留在刀刃上的血珠悄悄滑落。
蔚吉音忽然认出那银色的光芒,是她所占卜的那把长刀。
原来那样充满黑暗的梦境是来自于他,被黑暗包围的他是属于黑暗的,在他的世界里是没有光明。
他,是来自地狱的恶鬼。
而鬼,总是潜伏在阴暗的角落,等着一口吞噬圣洁的灵魂。
蔚吉音望着他,映入那莹绿眼眸中的最后景象——
是一片的鲜红,她痛,但哭不出声,因为死亡的寂静已经终止她的感觉,最后她只闻到淡淡的樱花香气,那香气伴着她逐渐坠入空寂的黑暗中。
仅剩下那满天纷落的绯红樱花,凭吊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