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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的早朝,恐怕是陈博坐上龙椅以来印象最为深刻。
群臣一改之前要么默不作声,要么大肆批判、弹劾,热情高涨地出谋划策。特别是一向为百官之首的六部尚书,风头更盖过了所有人,似乎那些方略就是他们自己提出的一般,屡有惊人之言。在对之前的几大方略进行建设性的修补和完善之后,在六部尚书的提议和百官的支持下,甚至将倡俭以朝令的方式推广下去。节衣缩食、简办喜庆、禁建府邸、减少家奴几乎所有能够想到的地方,都加以明令进行详细的规定,大力集中财力和人力,以解天下百姓之困。
相比之下,昨天还显得有些势单力孤的杨诚完全成了看客。众志成城,虽然他们的出发点与杨诚颇有些不同,但毕竟都是关陇庶族有才华之人,此时心思既然转到了这方面,所思所想当然就不会比杨诚逊色了。对此杨诚当然是乐观其成,皇帝当然也是满心欢喜,这样的局面恐怕已是他们盼望已久的了。虽然目的各不相同,不过在他们二人眼中,应对这场危机才是真正迫在眉睫的事情,其他的事都可以暂且放下。
激烈的讨论一直延续到午后,发出数道用于补充之前的圣旨后,陈博下令罢朝三日,令各司全力开展所负责事务。同时派出由宦官陈治为首,吏部侍郎、御吏谏官、朝中散佚官员及王公大臣子弟组成的数百人宠大督查机构,分赴各地督查各地官吏的执行情况,并及时回报信息。另外还宣布废除原来地丞相一职。新成立御前理政阁。在六部之上,协助皇帝处理朝政。杨诚、张识文、五大宦官、六部尚书皆在理政大臣之列,其中又以杨诚和陈顺分主力内外。为理政大臣之首。
对于自己地新身份,杨诚倒没什么感觉,反正干的都是那些事。倒是倡俭中减少家奴那一项,让他大松了一口气。陈博给他的忠勇公府除了杨贵这个大管家外,还有十二名总管,近五百家丁丫环。这么多地人。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浪费,只不过这毕竟是皇帝安排的,他也不好怎么说,趁着这个机会,他当然得在离开长安之前整治一下自己的这个“家”了。
散朝回府后,杨诚便立即找来杨贵,交给他两件事情。一件则是减少家中的家丁丫环,忠勇公府并不是他长住之地。即使是平定叛乱后,他也没有将家人迁来的打算,只是这毕竟是皇帝赏赐,他现在倒还不好推辞。但却也不必要留下这么多人。按杨诚的想法,家中还有家人地。一律让其回家团聚;没有家人的,根据其意愿安置在长安或是其故里,皆按普通百姓分配田地,也算自食其力。虽然他们在忠勇公府呆得并不久,不过仍然依府中的财力发放安家费,让其不会立陷困顿。
另一件,则是将府中一应接待全交给杨贵处理,事后择要紧地向自己汇报即可。能够得到裴成奇如此夸赞,杨诚若是仅让其负责自己的日常杂务,那也太浪费了。虽然他不会在长安久住,也绝没有将家人迁来的打算,不过这忠勇公府也是他长安的落脚之地,拜访之人也络绎不绝。他自己不愿身陷这些杂务,也不能真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交给杨贵全权去处理自然是最好的办法。
杨贵对于这些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默然接受,只是在杨诚改称其为贵伯时,方才露出一丝笑意。待人接物本就是管家地职责,虽然现在“越权”负责了会客应对,对于他来说倒也算不了什么。别看他外表谦恭,心里却也自有傲骨,只不过掩藏极深罢了。
处理好忠能公府后,杨诚却并没有得到清闲,反而因长安两大势力之间的暂时平静变得更加忙碌起来。理政大臣们每隔三天便得召开一次御前会议,总结各方面传来的情况,并适时做出处理;长安附近的各地他也抽空暗自探访,看看各项事务到底做得怎么样,百姓地反应又是如何;不管有事没事,每日的朝会还得参加;家中地事务虽然交给了杨贵,但五大宦官、六部尚书那儿他还得自己出马,甚至还数次被陈博召入宫中闲话。
在朝廷上下的齐心协力下,各项事务都取得了令人可喜的进展。首先恢复过来的,便关中地区。毕竟是地处京畿,天下子脚,这门面至少得要修好吧。朝廷的每项政令都最先得闻,而朝廷派出的督查人员又来往频繁,各地官员更是不敢丝毫大意。新建的村镇、沟渠,逐渐兴旺的市集,若不是遍布各地的粥厂还在供应大多数关中百姓,差不多与战前没
别了。
而在其他各地,各项措施也在紧锣密鼓的展开着。当然,也不是全然一帆风顺,至少那些拥有大量田地的士绅和囤积无数粮食准备发一笔横财的商贾,便极是抗拒,明里暗里的破坏着。只不过大势已定,荆交官员多是些务实守令之人,关拢庶族官员又拼命想要表现,宫中内宦当然也想捞一把政治资本,在各方势力的合力之下,偶尔翻起的浪花被迅速平息下去。一切都在向着杨诚希望的方向行进着,虽然京官的生活让杨诚极为烦闷,但他脸上的笑容与兴奋却一日更胜一日。
昏头昏脑地一直过了半个月,第一批四百辆投石车从安平启程的文书,才终于让他得以解脱。这平定天下的最后一战,终于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此时,驻兵代郡的刘虎却是轻闲得紧。他刚准备回师长安时,却正遇上孙尧安窜入并州,紧接着朝廷令他追击孙尧安的谕令和杨诚的书信便传到了。对于河东铁骑,朝廷当然不会轻易放过,若是让其顺利逃出,只怕大陈的北疆从此便无法安宁了。除了刘虎一军外,正驻在并州的韩亮青及幽州的谭渊也同时归入了此次的围堵大军中。
对于这几乎是天下掉下来的大好事,刘虎当然喜出望外了。一来孙安是其夙敌,他早就希望能与其做个了结;二来因为此事,朝廷又给了他节制并、冀、幽三州军政的权力,正好可以借此补好之前尚存的缺口。
林智给他所定下的策略,其实也和之前三家的老路差不多:想尽一切办法充实自己的实力。要想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靠别人的施舍是不可能的,只有当自己的实力达到别人难以撼动的地步后,这一目标才能真正实现。对于这一点,刘虎没有丝毫的排斥。他在长安这些日子,对于势单力孤可以深有体会,当然不想再过那样任人予夺的日子。虽然这很有可能带来灭顶之灾,但若是没有风险,又岂能有巨大的利益。他本就是敢冒险之人,当然毫不犹豫地赌上这局了。
杨诚的信中除了对孙尧安出逃的担忧外,当然也隐晦地问起他与谭渊那一仗之事。对于杨诚的疑问,即使没有林智的提醒他也早有准备了。惩治地方恶霸,取世族豪强之才以济平民,这本就是杨诚的意思,他只不过在替杨诚办事而已;至于打谭渊,无数人都知道可是他先率兵相逼的,自己兵力薄弱,若不设计予以重创,又如何能保证安定冀州的事能顺利进行呢?而迟迟未能将杨诚的命令送给谭渊,那就更简单了,他初到冀州,又要对付赵氏残兵,兵力一时不能完全掌控冀州,当然得靠谭渊协助了。而且自己得胜之后并没有展开进一步的行动,立即将军令传达,更有顾全大局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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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这些都是敷衍,但说起来却是光明正大的,除了心中隐隐有些愧疚,刘虎倒也不惧朝廷会在事后追究到他身上来。借着这一战的理由,他更明着在向朝廷的上报中扩大了赵氏所控那部京畿军的伤亡,暗地里在各地挑选青壮加入。京畿军对朝廷的无比忠诚,给他实在留下太深的印象了,一个新的京畿军无疑才能让他真正安心。
相比之下,围堵孙尧安的事情却极不顺利。河东铁骑行动迅速,目标明确,在并州境内几乎没有丝毫停顿。而各地的关卡几乎没有什么兵力,当然也阻挡不了河东铁骑的脚步。再加上朝廷的谕令远在其后,不论是刘虎还是韩亮青,等调集好兵力时,对方早就跑得远无的了,根本来不及对其进行围堵。
河东铁骑一路过雁门、掠马邑、袭代郡,然后顺利地与汪甫业的马贼会师白登。三天之后,刘虎才带着神威营进入代郡,后续部队至少要六七天才能全部赶到。这一仗已经再没有围堵的优势,而派出的斥带回来的情报,孙尧安与汪甫业早已离开白登,遁去无踪了。虽然失去了与孙安交手的机会,但刘虎却也并不后悔,一场战斗的胜负已经无法吸引他了。在林智的描绘下,一场更大的争斗已经摆在了他的面前,而且他现在,却处在绝佳的位置上。
鹤蚌相争,刘虎现在正是轻松地等待着得利的机会。当然,这前提是在林智的预料全然无错之下,不过世事又有谁能真正预料呢?一枚他和林智都没有预料到的棋子的即将加入,却让世局有了微妙地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