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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暗睁开眼睛。
脸上没了人皮面具的那种包裹感,轻快的感觉反倒让他有些不真实。
睁开眼的第一眼看到的是枕头,他应该是趴在床上的。
“醒了?”
凰暗斜了斜眼睛。
眼中的模糊逐渐散去,他方才看清眼前的人影。
凰愈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皱眉盯着他。
“谢谢。”
“不谢,你该谢我没有一枪打在你腿上,如果打在腿上再挨一刀,你就跑不出来了。”
“……其实你如果打在腿上,我就不会挨那一刀了。”
“但是会残疾。”
“那你还开枪?”
“我预测着你进门时候的方向,我想着当时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你不会等到我走出来再说?”
“你那个腰带摄像头是实时的,关闭的时候那些人就行动了,你当时如果出来的话连跑都跑不掉,你就得和宋轻琳做一对牢中密友。”
“男女是分开的。”
“隔着墙的密友。”
“……”
凰暗懒得再搭理他,抬起手:“电话呢?”
他的手机一早就放在凰愈那里了。
“干什么?重伤未愈还想玩手机?”
凰暗皱了皱眉:“这又不是医院。”
“但是我是医生。”
“别废话。”
凰暗面无表情地摊开手。
凰愈无奈的将手机放在他手里。
凰暗打开拨号盘,快速的按动了几个数字。
“嘟……”
“嘟……”
“凰暗?”
有些冷淡的女声从电话那头传出。
凰暗深吸一口气:“任务完成,组织开会。”
顿了顿,他又道:“开完回家。”
“……嗯,需要我做什么吗?”
“你会做饭?”
“……不会。”
“那就等我回去再说,吃面包垫垫。”
凰暗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扔到一边。
“我挺好奇金屋藏娇的对象是谁?我能见见吗?”
凰愈笑着道。
“不能。”
凰暗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凰络呢?”
“旁边房间睡觉呢,一晚上帮着我救你命。”
“也谢谢她。”
凰暗从不吝啬自己的感谢:“所以,怎么回事?”
“和想象中有些不一样,又大差不差。”
凰愈抱起胳膊:“Rd那边负责这件事情的人有点野心,想要借此同时把我们和目标一网打尽,但是他会错了意,Rd答应会给我们一个解释和合理的结果,现在解释给了,差个结果。”
“有点困难。”
“并不困难,把自己架的太高尚,他就需要一把刀。”
凰愈叹了口气:“庆幸吧,作为一把刀,起码我们现在还能活得好好的。”
“是吗。”
凰暗叹了口气:“后背要多长时间能好?”
“养着吧,回家也养着,我知道你不可能在这边待太长时间。”
凰愈皱了皱眉:“好好活着,和我一起长大的,就剩下你们几个了。”
“放心吧。”
凰暗点点头,抬手又拿过手机。
“我说,你什么时候找的女朋友?这么喜欢?离开一会都不行?”
“不会做饭,给她订个外卖。”
“外卖都不会定啊……不是吧?”
“办身份证哪有那么快,她现在连个手机都没有。”
“好好好,从懵懂开始养老婆是吧?”
“不是老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走了。”
“啊?”
凰愈张大了嘴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凰暗,似乎是不相信他会帮助人。
“记账了,她自己爱干嘛干嘛去,钱得还我。”
而且他确实有想从镜流那里得到的东西。
凰暗在离家近的早餐店点了南瓜粥,小咸菜和烧麦包子。
镜流估计吃不了多少,凰暗看了看,又把包子删掉了。
差不多了,他下了订单,转手又给镜流打电话。
“嘟……”
“回来了?”
这次接的更快。
“没,会开的比较久,不用等我,我给你点外卖了。”
“外卖?”
“就是送吃的的,一会听到敲门声,你听到他喊外卖,你就开门,然后说谢谢,把门关上,就这么简单。”
“嗯……记住了。”
凰愈在一旁听的表情扭曲。
这真的不是养女儿吗?教女儿怎么走路?
被遗弃他理解,没有手机他也理解,用座机也可以……
在街上捡垃圾,外卖员她总该见过吧?
听凰暗那个解释,这连外卖是什么都不知道?
“你确定这不是你的某个私生女?”
凰暗斜了他一眼,没搭理他的无脑问题。
“这个世界上还有连外卖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那外卖骑手一天在街上比流浪汉都多了吧?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确实无奇不有,我今天算体会到了。”
凰愈耸了耸肩:“在这里养着吧,你恢复能力强也不可能立马就下地走动,待着吧。”
“我也没伤到腿。”
“要不你一会走起来试试?”
凰暗不信邪,刚撑起身子,背后的肌肉牵扯着伤口,一阵钻心的疼。
他又趴在床上。
“我当时没感觉啊……”
“你当时都麻了,有感觉就怪了,没伤到内脏你就偷着乐吧,那刀又长又细还锋利,幸亏你那把手枪卡着才没被一刀割到底,不然你那个失血量……看什么虎口瀑布,看你就好了。”
“那枪呢?”
“收起来了,拿回组织,怎么,你还想留着?”
“确实有过想法。”
“有想法去和凰命申请,我不负责。”
凰愈耸了耸肩:“如果人家要走了,你会不会舍不得?”
凰暗摇了摇头:“不会。”
“为什么?”
“就像那条狗死了我一样不会难过。”
“冷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她又不是真的是我女朋友。”
“那你都不想找吗?一个女人待在你家里很影响你找女朋友欸。”
“你为什么不找女朋友?”
“我耽误人家干嘛?哪天一颗子弹给我爆成豆腐脑,我托梦回去么?”
“那你还问我?”
凰暗指了指自己后背上的伤,趴在枕头上,说道。
“欸……凰月死多久了?”
凰愈盯着凰暗后背上狭长而狰狞的伤口,突然问道。
凰暗沉默了几秒:“记不清了……大概十年了?”
凰愈看了看凰暗的后背。
凰暗现在这道伤口的上方,偏离后心的位置,还有另一道伤疤。
凰月的手笔。
他们曾经是一起长大的挚友。
凰月是死在凰暗手里的。
不……应该是……
死在他和凰暗手里的。
凰愈眸子暗了暗。
“改天去看看她?”
“我觉得她应该不太想看到我们。”
“手机微信借我看一眼,密码多少?”
“0013。”
凰暗知道凰愈不会看别的。
“啊……”
凰愈真就只是打开微信调到他们两个的聊天界面,发了条语音过去自己听了听,然后删除:“这密码有什么寓意?”
“我第一个目标的年龄。”
“是吗……你第一次执行任务多大?”
“14岁。”
“嗯……”
凰愈将手机锁屏后放在了一边。
……
一直到晚上,凰暗也没恢复到能走路的地步。
给家里那个点了两次外卖,凰暗皱了皱眉:“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您缝针了,您以为您是崴脚呢?”
凰愈嘴角一抽:“老实待着,后天我开车把你送回去静养,还是躺在床上不能起来。”
“嗯。”
凰暗闭上眼睛。
……
后面再订外卖,凰暗都没再给家里打过电话了。
这个工作不睡觉的时候太多了,趁这几天他好好养养。
趴在凰愈的车后座上,凰暗皱了皱眉:“我要这样躺多久?”
“您要不要看看你那个脸?比女鬼都白。”
凰愈头也不回的说道:“等到日子了,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扶着凰暗上了楼,坐上电梯。
“你就送到这。”
电梯口前,凰暗止住了凰愈好奇的脚步。
“不是吧?我当了这么久的司机,连楼都不让我上啊?至于护的这么严实吗?”
凰愈开了个玩笑,看了看凰暗幽暗的眸子,终究没有再说下去。
“别拿身体当儿戏,养养。”
凰愈皱眉道:“最近你都不会有任务了,凰命知道你受伤了,我一直挡着他没让他来看你,现在他又忙起来了。”
“嗯。”
凰暗站在楼梯口,眉头一皱。
忘了,他走的时候没带电梯卡。
幸亏没带钥匙卡,要不然这一趟非得把钥匙卡报废了。
“你走吧。”
凰暗摆了摆手。
凰愈这个医生还是不放心,反复叮嘱之后才离开了。
像个老妈子一样墨叽。
凰暗叹了口气,拿起手机打电话。
“回来了?”
“出门,摁下电梯。”
“嗯。”
凰暗挂断了电话。
镜流做事向来快速果断。
挂断电话没有十秒,电梯门就已经缓缓闭合了。
凰暗轻轻扶住电梯扶手,深吸一口气。
电梯门打开,那道白发身影就站在外面。
“好久不见。”
凰暗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有多难看。
“你受伤了。”
镜流皱起眉头。
“显而易见。”
凰暗耸了耸肩,撑着扶手就要出来,差点一个趔趄。
可不能一个趔趄……
凰暗撑住身体。
见他站起,镜流默默收回已经伸出的手。
想了想,她还是扶住了凰暗的胳膊:“很严重?”
“不严重,养几天就好了。”
凰暗依旧面无表情。
不过他现在面色苍白,看起来有些脆弱。
镜流打开门,用脚踢了踢,驱赶走迎上来的小白。
“可以了。”
凰暗将胳膊从她的手中抽出,朝着屋里走去:“还得吃几天外卖,这些天我没问你忌口,有什么是你不能吃的吗?”
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吧?
镜流看了看他的背影:“没有,我什么都吃,你现在该静养。”
“我知道。”
凰暗走进屋子,一步上前,倒在床上。
走这一路真够费劲。
凰暗拿起手机,定了中午的午饭。
镜流中午吃饭,他喝流食。
镜流晚上吃饭,他喝流食。
往后的一段日子里都会是这样。
凰暗叹了口气。
“嗷呜……”
屋外的小白或许闻到了熟悉的气息,想要来看看许久未见的主人,却被家里的另一个主人拦住。
“他在养伤,不能打扰他。”
镜流看着小白,摇了摇头。
“嗷呜……”
“不行。”
“呜……”
一大一小两个白毛对视着,最终大白毛弯下腰,抱起小白毛走到沙发上坐下:“等几天吧,他不是命途行者,至少要几天才能好。”
镜流皱着眉头,手里摸着小白的脑袋,靠在沙发上。
她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仙舟和这个世界的关系。
大概是处于同一个宇宙中,但是位置可能距离很远。
至于游戏……
也许是某个星神的恶趣味。
又或许是这个星球确实有开拓者曾经进入过宇宙,将在外界看到的这些事情,包括在仙舟的所见所闻都记录了下来,然后做成了游戏。
至于游戏……至少罗浮上是没有。
不过倒是有人提出过有关于……叫什么来着。
是叫幻戏吧?确实有这么个概念,但是碍于技术原因一直没有实现。
镜流坐在沙发上,又想到了那几位挚友。
应星说不定又在和丹枫喝酒。
话说应星来仙舟也没有几年,按照短生种来说他年龄应该不大,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贪酒。
不知道白珩现在干什么去了……应该又在星海中旅行,等到自己回去,说不定能听到好多她讲的新故事——那些都是她的经历。
景元……
他应该没怠惰训练吧?应星不会放着他不管的。
那小子脑袋不错,只可惜偶尔上来那种怠惰的劲实在是有点懒。
嗯……
镜流闭上眼睛。
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呢?
凰暗也不是长生种,况且他的工作性质……
镜流皱了皱眉。
他应该比应星年纪大点,但是活的未必能有应星久。
镜流记得凰暗那天说他自己是二十七岁。
应星……应星是多大来着?
镜流轻轻捏了捏小白的耳朵。
她一个长生种,对于年龄这种事情确实记得不清楚。
她只记得应星生日的日期,却不记得具体是哪年。
长生种归长生种,长生种的记忆却依旧是正常人的水准。
她连自己的年龄和生日都记不清,只记得自己是几百岁。
但是依旧能记下来那四个人的生日。
“镜流。”
“嗯?”
“中午吃牛肉饭。”
“好。”
没了动静。
……
“外卖!”
“谢谢。”
也不知道外卖员有没有回应,总之他转身匆匆离开。
镜流转身拿出牛肉饭,放在桌子上。
过了一会,外面又响起了敲门声。
镜流再次问道:“谁?”
“外卖!”
镜流再次打开门:“谢谢。”
“不客气。”
打开门的时候,外卖员已经在转身了。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就那么着急。
生活所迫啊。
镜流拎着那包外卖走到凰暗的屋子面前,敲了敲门。
“进。”
镜流将小白赶到一边,推门走了进去:“你的外卖到了。”
“谢谢。”
“屋里怎么这么香?”
“香薰。”
“点香薰做什么?”
镜流挑了挑眉,将外卖放在床头柜上,拿出盒子帮他拆开。
稀粥。
镜流没说什么,转头看了看凰暗,视线又落在他身下的新床单上:“你自己铺的床单?”
“不然还能是谁?”
凰暗接过稀粥:“我大概要十多天不能碰水洗澡,忍不了,点香薰,铺了新的床单,好了以后直接就扔了。”
“注意休息。”
镜流看了看他的后背。
他穿着衣服,什么都看不出来。
“嗯。”
凰暗应了一声,低下头大口大口的喝起稀粥。
他吃的速度很快,这东西对他来说和喝水也没什么区别。
盒子收好,把嘴擦干净,凰暗将垃圾装好之后递给镜流:“麻烦你了。”
“没事。”
镜流拎着垃圾,转身走出了屋子。
门被关上,凰暗又趴在枕头上。
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要像个残疾人一样被这样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