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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芜在马背的颠簸中醒来,周遭急速后退的景色让她有一瞬间的茫然。
身边的人是谁?她微微转头,赫然发现是图山,而不是她所眷恋的那个男人。
“停,停下来!”顾不得马儿在奔驰,她伸出手就想抢过缰绳。
“太危险了!”图山和她抢着,又伯伤到她,好下容易才勒住缰绳,让马儿停了下来。
青芜再管不了其他,跳下马背就要往回定。
“你要去哪里?”图山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抓住青芜的手“都统大人命令我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我不能回去!”青芜用尽全身的力气挣脱他,在黑暗的夜里奔跑着。
图山立刻掉转马头,追上前去,急促的马蹄声惊动埋伏在夜色里的人。
“什么人!”黑暗中有人低喝。
青芜一愣,图山连忙下马将她护在身后。
从黑暗中走出几个手持刀剑的人,闪着寒芒的剑犹如黑夜的星辰,昭示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杀了他们,不能留下活口。”一个人冷冷地说着,说的是契丹语。
青芜惊叫一声,也用契丹语回答:“来人是谁?”
图山拔出刀来,虽然他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但他知道这些人绝非善类。
发话的人有些惊讶,就着月光打量青芜。他冷笑一声“是我,耶律广。”
青芜想起他说过的话,心想他一定知道父皇的下落。她上前两步,说道:“放了他,带我去见父皇。”
耶律广打量了下全身戒备的图山,点头答应了。
“图山,你回去吧!我跟他们走。”青芜对图山说道。
图山以为对方是她的朋友,稍一松懈,身旁寒光一闪,他一时闪避下及,被一剑刺中心脏。
青芜不敢置信地看着颓然倒下的图山,跪倒在他身边“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杀他?他是无辜的啊!”耶律广阴狠地说道:“只要是金人都该死!至于你带走!”
青芜摇摇头“不,我不跟你们走!”她拿过图山的刀鞘,当作武器。
“看来你彻底背叛了大辽!”耶律广轻易夺下青芜手里无用的刀鞘,一掌劈在她的颈上,抱着昏迷的青芜飞快离去。
青芜没看见天边恰好有流星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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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刚发白,完颜祁已经整装待发。
探子回报发现了辽军的行踪,而昨夜军中走失了一些马,想来是有人降了又反。
他忽然想起,青芜和图山也是在昨夜离开的。
他们现在可安好?
正想着,博吉一路小跑步而来,神色有些惊惶。
“大哥!”他喘口气,在完颜祁耳边低声说道:“有人发现了图山的尸体,马匹不见了,青芜姑娘也不知下落。”顿了顿,咋舌说道:“真是看不出来,青芜姑娘那么柔弱的一个女人,竟然下得了手杀图山--”
完颜祁挥手制止他。他根本不相信青芜会杀人,这件事一定另有原因。
闭目冷静半晌,他来回踱了几步,猛然睁开眼睛。
“博吉,探子可有新的回报?”他心里已经有些了然。
“辽狗有连夜撤出应州的迹象。”
“这么说来就对了。”完颜祁自言自语着,见博吉一脸不解,遂解释道:“昨夜青芜和图山肯定是遇上辽人了。图山被杀,青芜则被辽人带走。”
博吉睁大眼睛“辽狗为什么不杀她?”
完颜祁冷睨他一眼“多问无益。”
博吉缩缩脖子,不再多嘴。依他想,青芜被带走也是好的,自从遇上她,大哥就有些变了;没有青芜,大哥娶了那个任性的郡主,就可以平步青云了。
“这种残花败柳,就是找回来也没用了。”博吉咕哝了一句。
完颜祁冷笑一声“谅他们也不敢对她怎么样。”他拿了佩刀“走,辽人已有败象,我们拔营追击!”
他外表看似冷静,实则心急如焚,一心想在众人之前找到青芜,这样至少可以掩盖她身为辽国公主的身分。
辽军早有败象,此时更是逃得飞快,根本无心恋战;而金军人多势众,又是蓄势待发,不一会儿就追上了,两军短兵相接。
完颜祁将指挥的任务交给博吉,自己带了一对亲随往东追耶律延禧去了。像耶律延禧这种人,这时一定是最先逃走的。
骏马神速,远远可见前方的一对人马。
他招呼部下赶上,单人一骑,闪着寒光的刀出鞘。
前面那两匹马也是快骑,完颜祁久追不上,渐渐和后方的人拉开了距离。
只见三骑行经处,黄沙漫天。
终于到了无路可逃的地步,马匹也是筋疲力竭。前面两匹马停了下来,有一人驾马向完颜祁冲了过来。
此人正是耶律广!
完颜祁架住他的刀,厉声喝道:“逆贼,纳命来!”一时间刀光森寒,几个回合之后,耶律广明显招架不住,退到另一骑边上,伸手就要抓一个出来。
完颜祁先前瞧得分明,这匹马上坐着两个人,依旧遥遥领先,除了耶律延禧,还有谁能有这样的良驹骏马!
而耶律延禧身前的人,应该就是青芜了!
耶律广的用意再明显不过,分明是想用青芜来要胁完颜祁。
果然,耶律广手中的刀抵上青芜的脖子,对完颜祁说道:“这个女人,你一定认识!”
一旁的耶律延禧大惊失色“不可伤了我女儿!”
耶律广哈哈大笑“她可不仅仅是大辽公主,还是这个金人的暖床女奴!”说罢,得意地看到耶律延禧不敢置信的表情,和青芜惨白的脸色。接着,他又对完颜祁说道:“你如果想要她活命,就放我们走!否则,我就一刀杀了她!”
完颜祁看也不看青芜一眼“这个女人我早就不想要了,用她来威胁我,你未免也太高估了她吧!”他步步逼近,丝毫不理会青芜颈子渗出的鲜血。
青芜昨夜与老父相见,尚未来得及换下一身男装,便和父皇上马逃到此。父皇没来得及问起她是如何来到这里,她也无颜告诉父皇发生了什么事。
她希望能以洁白无瑕的模样侍奉父亲到老,而不是在他的心上再插一把尖刀。
而可恨的耶律广,竟对父亲说了出来!
她恨不得立刻挺向那把亮晃晃的刀,一死了之,了却人世间的种种苦痛,也不必累得完颜祁为她受威胁。
她从来不曾为他做过什么,又有什么颜面让他为她一再牺牲?
含着泪光,头一偏,几乎可以感受到刀锋划开皮肤的疼痛,她猛然想到了父皇!
若是她死了,完颜祁是绝对不会放过父皇的。
若是她还活着,也许父皇还能侥幸活命。
她不能只顾着自己的私情,不顾她年迈的爹爹啊!她一侧目,就看到父皇的眼里满是焦急。
她心里一震。父皇,你没有怪女儿做了这种事吗?你能谅解女儿的心情吗?你还愿意让女儿侍奉你左右吗?
父皇
她已经失去了母妃,不能再失去父皇了
祁,对不起--
她幽幽地看向完颜祁,想从他那里汲取一些温暖,却猛然惊醒,她现在所做的一切,也许他根本无法谅解、根本不能接受!
撕心裂肺般的疼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只能眼睁睁看着完颜祁,颤抖的唇无法控制地唤着他的名字,一声声,却无声。
完颜祁的视线和青芜的胶着在一起。
他知道她盼他手下留情,放过他们父女!可是,她究竟知道不知道,他这一放手,他们就再无相见之日了!
他做不到,他有他的职责、有他的坚持,更不能就这样对她放手!
她是他的女人,这是永远不能改变的事实!
完颜祁心中呐喊着,冷硬地迎视她幽凄的目光。
她的目光是那么地忧伤,彷佛在诉说着无法说出口的心情。他感到心口一窒,握刀的手不觉又是一紧。手心感到阵阵痛感,却又在瞬间消逝,变得毫无知觉。
“耶律广,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等我抓你们回去,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会在乎这么一个残花败柳吗?”他说得讥讽,脸上带着嘲弄。
耶律广开始有些没把握了。
眼见青芜泪流满面,完颜祁却没有丝毫反应,难道是他下手不够重?他心念一动,刀锋又压深了些。
青芜痛呼一声,只觉得身体愈来愈冰冷。她连忙咬紧下唇,不肯让自己泄漏更多的痛苦。
不如闭上眼吧!无论自己是生是死,她都不在乎了。
可是,一旦闭上眼,连他的模样都看不到了呀!她舍不得,只能睁着疲累到极点的眸子幽幽望着他,望着他的面容和他有些异样的手。
那飘红的刀穗他流血了呀!
完颜祁依旧面不改色,步步近逼。
耶律广真的怕了,握刀的手有些不稳“你别再过来,你若过来,我肯定杀了她!”
话才说完,他便被人从侧面撞了一下,跌倒在地。
完颜祁立刻上前,一刀结束了他的性命。
回头一看,耶律延禧颤巍巍地抱着半昏迷的青芜坐在地上。
他心头一松,长长地吐了口气,这才感觉手掌隐隐作痛,但他没空理会,直接走到青芜的身边察看她的伤势。
他稍微看了下,立刻撕下一块还算干净的布,将她脖子的伤口裹了起来。
“清儿!清儿!”老父的声声呼唤就在耳边,但她逐渐涣散的意识却仍然集中在完颜祁的手上。
他握刀的手受伤了,那红色的穗子是被血染红的。
她从刚才就瞧得分明,他的手因为握刀太急,被刀锋割破。那时就已经受伤了,后来耶律广拿她当人质的时候,他握刀的手几乎泛白,血就这样滴在穗子上,染红了整个穗子啊!
他为什么还握着刀呢?不疼吗?
怎么会不疼呢?
她现在就很疼呢!若是可以,她宁愿流的是她的血,一偿他的情
“把她给我。”完颜祁不由分说地从耶律延禧怀里抱起青芜,强大的气势将耶律延禧震住。
“你如果敢妄动,我就立刻杀了你!”耶律延禧是个贪生怕死之辈,他这么一威胁,谅他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他本来极为鄙夷这个人,但他救了青芜,怎么说也是护女情切,总算还有个优点。
“走!”完颜祁一声令下,耶律延禧万念俱灰,乖乖地往回走了。
完颜祁抱紧身子渐渐冰冷的青芜,将她的脸贴在自己的胸口上,感受着她一点点的温度变化。
你昏过去了吗?真想好好骂你一顿,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
可是怎么舍得,怎能舍得--
她的小手忽然一动,指尖像在摸索着什么,可双眸却是闭着的。她还没有从昏迷中醒来,却又是在担心什么呢?
青芜,你看到了吗?我没有杀你父亲。
因为,他是你的父亲。
安心地睡吧!再不用担心任何事,一切有我。
青芜的眸光却跌进了他的凝视里,刹那间的惊讶和狂喜几乎淹没了他。
“手--”她的唇嗫嚅着,几不可闻。
她的目光落在那抱住她胳膊的手上,又渐渐涣散。
他一直没听明白她究竟在说什么。
抬眼一看,她右半边的衣服竟被鲜血染红了!大惊之下,他慌乱地检查她的伤口,心中一阵窒息的感觉!她怎么会流那么多血?!
当他确定她身上再没有其他伤口时,目光才缓缓落在自己泛疼的右手上,身子不禁僵住,唇边泛起一丝苦笑。
原来你是在担心我吗?
傻瓜,你一直都是个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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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应的人很快的来了,耶律延禧被“请”上了专门的囚车。临行前,他看看依然紧抱着青芜的完颜祁,终究什么也没说。
青芜仍在昏迷中,好在她还穿着金兵的衣服,倒没人起疑心。
博吉却有些头大。他凑到完颜祁身边说道:“大哥,人家都说你怎么好好地抱一个男孩子这么久?还是放下来吧!”
完颜祁扫了他一眼,只当没听见。
刚刚只是毫厘之差,若是耶律延禧没有撞开耶律广,现在青芜还能躺在他怀里安睡吗?
他一路抱着她进了应州府。
一安顿好,立刻派人去找来应州府最好的大夫。
大夫看过后说她只是外伤,会昏迷不醒应该是因为体力不支。他这才放下心来,将她交给侍女照顾,去料理军事了。
刚走到门口,那大夫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大人,您的手?”
他摊开手掌一看,右手掌心一片模糊。
他坐下来,让大夫包扎他的伤口,未了,他问了一句:“你是汉人?”
大夫点点头。
“那你为何主动医治我?”他问道,有些不解。在他的印象里,金人和汉人是水火不容的,而青芜是以何种心情、以公主之尊委身于他的府里,甚至遭受诸多磨难?
“医者父母心。天下所有的人,只要病了伤了,都是我的病人。”大夫含笑说着,告辞离去。
这番话又引出他另一番思绪。
他想留在青芜身边,等她醒来问她,日后是不是还会那样心事重重?
他固然能留住她的人,却更想留住一个快乐的青芜。
“大人,元帅找你!”侍卫跑进来说道。
他匆匆赶去,心里揣着一些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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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幽醒转,又置身于另一番天地。
她疲累地闭上眼睛,无力去看周遭的一切,仿佛沉溺在无尽的黑暗里,再没有力气去挣扎。
她努力了这么久,仍然落得这么个下场吗?
父皇在哪里?图山怎么死了?耶律广和耶律应都死了吗?
祁,又在哪里?
无数个人的脸孔从她眼前掠过,即使闭上眼也无法驱赶。
她累了,很累很累。
身体里再也没有一点力气,如果没有人来吵她,就让她这样永远沉睡下去吧!
只是,为什么她会觉得悲伤,为什么又有那么多割舍不下的情感?
“你又哭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说着,却让她哭得更厉害。
那声音近了又远了,她感到眼角的泪被轻轻拭去。
是他,是他啊!
她猛然被一个记忆拉回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