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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日本士兵的心里,反复转动的只有一个想法……“不可能!”
要知道这里可是在苏州河面,地势的落差,足以形成火力死角,那些镇守在四行仓库里的中国军人,根本不可能打中他!
一粒打穿他的身体,又打到船甲板上的弹头,带着轻微的声响,慢慢从滚到了这个受到致命重创的日本士兵身边。侧着头看着这枚打断了自己半截大腿的子弹头,这个日本士兵就算已经痛得全身汗如雨下,就算已经痛得眼泪和鼻涕涂满了整张脸,可是在他的脸上,仍然露出了浓浓的不敢置信的神色。
因为打中他大腿的,是一发三八式步枪子弹。他太清楚这种三八式步枪射出来的子弹了,这种子弹的贯穿性极强,在近距离打到目标后,往往会直接打穿身体。因为弹头的瞬间停滞力太差,往往只能在目标身上留下一个并不大的弹洞,又不需要做摘取弹头的手术,所以被这种子弹打中,只要不是受到致命伤,康复的可能性很大。
但是这一发子弹,却直接把他的大腿连肉带骨头的一起彻底打断。它和普通的子弹,唯一的不同就是,有人用刺刀,在弹头上生生锯出来一个十字形的交叉口。这射出这发子弹的人,就是用这样简单却实用的方法,增加了子弹的杀伤力。
杨惠敏猛然瞪大了双眼。
她不敢置信的揉着自己的眼睛,她在这个时候,表情真是精彩得有若见鬼。但是,趴在她左侧二三十米战壕里,手里端着一支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三八式步枪,还穿了一套至少小了两号童子军军装的身影,不就是那个口口声声不会游泳,现在早应该按原路返回难民营的雷震吗?!
雷震一拉枪栓,一发子弹还冒着袅袅白烟的子弹壳,从步枪的枪膛里欢快的跳出来,在空中拉出了一道短短的弧线。
“砰!”
轻脆的枪声响起,跑到甲板上,试图帮助同伴的第二个日本军人,一头栽倒在地上。这一次雷震没有再攻击第二个士兵的大腿,贯穿力极强的三八式步枪子弹,在仅仅一百米的距离,直接打中了对方的头部。杨惠敏可以清楚的看到,一道红白相间的血箭猛然从那个蹲在伤员面前的男人头颅两侧飚射而出。
再次一拉枪栓,轻轻吹掉落在自己面前的那颗子弹壳里,冒出来已经影响了自己视线的白烟。雷震头也没有扭,他只是死死盯着停泊在苏州河中,距离他们只有一百米远的巡逻艇,沉声道:“快走!”
看着雷震那一双稳定得无懈可击的手,看着他那精确得另人叹为观止的枪法,看着他平淡得甚至没有一丝情绪波动的脸,杨惠敏真的惊呆了。
“砰!”
雷震再次扣动了扳机,第三个日本军人一头栽倒在甲板上,到了这时候,那艘巡逻艇的甲板上,已经倒下了两具尸体,和一个注定要一辈子注定要和拐杖为伍的伤兵。
“砰!”
知道在岸上埋伏着一位超级射手,一冲出船舱就会被狙击,所以没有第三个日本军人从船舱里冲出来,但是雷震却开了第四枪!从步枪枪膛里射出来的子弹,精确的打中了那个为了不发出声音,几乎连自己牙齿都生生咬断的伤兵。
第四发子弹打中了那个伤兵另外一条完好无损的腿,这一发子弹雷震没有在弹头上做什么手脚,所以这一发子弹,只是在那个伤兵的腿上打出了一个弹洞,所以那个伤兵并没有因为过度剧痛而晕旋过去。
所以……那个伤兵虽然已经拼命压抑和忍耐,但是第二发子弹打到身上,让他仍然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压抑的惨叫。
雷震轻轻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他在继续等着,等了几秒钟后,看到船舱里还是没有人冲出来,雷震略略皱起了眉头。着杨惠敏和苏州河对岸几万名中国人的面,雷震竟然对着那个倒在血泊中,全身都在不停的发颤,脸上的表情更是狰狞得有若厉鬼的日本伤兵,再一次扣动了扳机。
“嗥唔……”
又一道血箭从那个伤兵的身上飞溅而起,这一次雷震射出来的子弹,打中了他的右臂。那个伤兵混身一颤,他好不容易拔出来的刺刀跌落到船甲板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他似乎想用这把刺刀自杀,可是雷震没有给他机会。
“砰!”
雷震射出来的第五发子弹,又打中了这个伤兵的左臂。在这个时候,这个伤兵已经被打断了一条大腿,被打折了两条手臂,他虽然全身血流如注,但是受伤都不能立刻致命,他只能全身抽搐的倒在甲板上,猛然发出了一声绝望到极点的哭嗥:“求求你们,不管是谁,杀了我吧!”
雷震没有给步枪更换弹匣,他从那些夜袭四行仓库,因为受伤没有及时撤出战场的日本军人身上,缴获的可不只是一支步枪。雷震随手丢掉打空子弹的步枪,又抓起了早已经准备好的第二件武器。
“砰!”
第六颗子弹壳在空中欢快的翻滚,再也无法忍受同伴在血泊中挣扎哀号,自己却只能躲在安全角落的第三个日本军人,端着一支已经拉起枪栓的步枪,刚刚冲出船舱,就一头栽倒在甲板上。
杨惠敏只觉得全身一片冰冷,她呆呆的看着那个倒在血泊中,拼命扭动身体的伤兵,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雷震没有一枪击毙这个敌人。他就是用这个伤兵为诱饵,吸引躲在船舱里的日本军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冲出来。如果他们受到死亡的威胁,不愿意再露面,雷震就慢慢的,一枪接着一枪的攻击那个还活着,还能发出惨叫的士兵。
只要还有一点血性的男人,谁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战友和伙伴,被敌人一枪接着一枪,用最残废手段的凌迟?
躺在血泊当中,全身中了三发子弹的那个日本士兵,突然拼尽全力勉强扬起了自己的上身,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砸向身体下面坚硬的甲板。
“喀啦……”
犹如木棒折断般可怕的声响,从那个日本士兵磕到甲板的下巴上响起,为了不让自己再发出惨叫,为了不让其他同伴再一个飞蛾扑火般的冲出船舱,这个士兵竟然生生磕碎了自己的下巴,连带咬碎了他的舌头。
“连舌头都咬碎了?”
趴在战壕里的杨惠敏,清楚的听到了雷震的自言自语,“那我要你,还有什么用?”
“砰!”
那个早已经没有了半点人样的日本士兵,身上再次溅射起一道血箭,他被打得千疮百孔的身体,猛然收缩成一只大虾米般的形状,然后又缓缓的放松。雷震这一枪,终于打中了他的要害。
在走向死亡的时候,这个全身都是鲜血,脸上还涂满了眼泪和鼻涕的日本军人,脸上竟然扬起了一丝平静的微笑。他……终于解脱了。
眼看着日本军人一个接着一个倒在甲板上,苏州河沿岸一片寂静。那些刚才还放声狂呼为中国军人打气的上海市民,都呆呆的站在那里。这样直接把人性中崇高而伟大的“友情”当成武器,一次次用卑鄙而残忍的手段打击敌人,看着那几具血淋淋的尸体,在场的中国人,真的没有人能再发出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