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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殷殷道:“你已经知道了?”
林剑澜不禁一笑,道:“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曹殷殷道:“我父亲一出事他就一直在暗中帮助我们母女,但他的身份,却是后来我自己猜到的。帮中有两股力量在互相牵制,成大夫不是朝廷的人,那么朝廷必定另安排人在其内了。我一问他,他也并没有隐瞒,他的真实身份只对我说过,就连我娘也不知道。”
林剑澜道:“你还记得太湖大会么,我在谢大人受刑之处见过他一次,他曾说过受人之托却晚来一步,那时我便怀疑他是朝廷那边的,到后来他更是一语道破了‘风竹’万金悬红。即便对你再过言听计从,但以匡义帮之力与江湖中人为敌,作为副帮主总要思量再三,他却毫不介意,似乎早就期盼着匡义帮帮着朝廷一方。”
曹殷殷嘴角微扬道:“这你倒误会了他,是否与韦素心为敌,是我与他仔细商量后才有的决定。”
林剑澜道:“我虽然不知道他在御寇司中的名号,但猜想应该是位序极高之人。”
曹殷殷道:“他在御寇司中排位第三,花名曰‘晨昏三变’,我对牡丹是不懂的,根据字面,应该是早晨到晚间变色三次,想必这也是极为名贵的花种,这倒是应了他的行事。”说到此处略有停顿,接着道:“他最初为御寇司效力,而后受了临淄王的恩惠为他做事,你在苏州官衙遇到他就是因为这个,此次匡义帮助临淄王一臂之力,也算他的偿还。最后才是跟在我的身边,却是明明白白的说过,再也不会变了。”
林剑澜实在不知应如何评价秦天雄其人,只得慨叹道:“恐怕之后御寇司首位也要落在他的头上。”
曹殷殷道:“你不知道他的来历,若是知道了,便不会这样慨然,他本就与我们不同。”看林剑澜目露不解之色,忽的掩嘴一笑,道:“人家是胡国公的后代,现在还继承有爵禄,真真正正是朝廷的‘自己人’,若由临淄王安排,御寇司的第一位不选他选谁?”
林剑澜“啊”了一声,竟是良久也反应不过来,秦天雄的身份如此隐蔽,想必是从小就送出学艺,在匡义帮一呆就是数十年,不知是否还有像他这样的人暗中蛰伏其他帮派之中,最后只长长叹了一口气道:“这样的人最后竟能对你死心塌地,也是匡义帮之福。”心中却有些明白了,秦天雄恐怕对林红枫母女有着不同寻常的情分,对象十有八九是对眼前这冰雪般的女孩儿,但他说话行事之间,却又无时无刻不在刻意撮合自己与曹殷殷,实在不知道他的真正想法。
曹殷殷说完,自己眼中却也露出了一种哀伤怜悯的神色,沉默了一会儿,方道:“我不会再执意找你的青叔报仇了。”
林剑澜又是“啊”了一声,这是他从未想过的事情,曹殷殷帮助他这么多,如果仍是执意要求她放弃为父亲报仇的念想也太过贪心,此刻听到这句话如闻纶音一般,又惊又喜,不知她是真正明白了青叔必定不会是杀死父亲的凶手,还只是对自己这一去便极有可能无法归来的怜悯,不管怎样,都让林剑澜心中对她感激之至。
此时已经深夜,月色高远,林剑澜轻轻跃到假山之上,向外看了看,向下伸出手去,道:“殷殷。”
曹殷殷并不忸怩作态,将手递了过去,顿觉被抓紧,身子一腾便也到了假山之上,向外望去,见院内看起来高高挂起的月亮,此刻看去,却是离远处一望无际的大漠极近,更衬得夜空幽深,如同张开了一张覆盖天地的深蓝幕布,而这幕布下原本白天见到的黄沙此刻呈现一片银白,平添了几许神秘。
以往那样坚强如冰,仿佛永远不可触及的人儿就在身边,即便没了武功,那种自信与高傲却决不会消失,纵然林剑澜极想成为那瘦弱肩膀的支撑,她的个性却不容她接受这样从高处的疼惜,林剑澜也不想让她将这从一开始就曾经有过的情感误认为是对她放弃报仇的感激。
此时此刻,竟是相对无言,林剑澜一腔心绪也无法表明,如同两个在互相追赶的人,不及她的时候,无法开口,而今终于超越,却仍是不能开口。
林剑澜和曹殷殷二人长谈过后哪里还能入睡,各自辗转反侧,林剑澜早早便起身收拾东西,看着年小侠仍在沉睡,额头和头发都因为睡热了而有些湿漉漉的,不禁嘴角微微露出笑意,将他被子轻轻掀开了一些,走出屋去。
天刚黎明,已经有一股炎热的气息似乎从地面蒸腾而起,沙轻尘已经全部准备停当,除了驼队和所负的物资,尚有两个年纪极大的老者,满面沧桑,皮肤黢黑而粗糙,沙漠中的风尘在他们脸上留下的痕迹一望便知,林剑澜对着二人一揖道:“在下不熟此中情况,一切都有劳二位老人家。”
沙轻尘道:“他们一辈子都与沙漠打交道,这里但凡有商队要穿过去,都要找他二人做向导,收的价钱是货物赢利的一成,这可实在不低,找他们的人却仍是络绎不绝,可见他们有多厉害。”又转头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话,那两个老人不住点头,沙轻尘方才放心道:“既然如此,林公子,我们出发吧。”
林剑澜有些错愕,沙轻尘又笑道:“林公子不要误会,我可不能抛下这边一摊子事情和你进沙漠,将你送出城我就回来了。”林剑澜方点了点头,上了那骆驼,前后被两个驼峰夹住,感觉甚是古怪,回头望向曹殷殷,轻声道:“曹帮主,告辞了。”便由着其中一个老者牵引着缓缓离去。
到城外并不要许久,此时人还不多,驼铃响起,越发显得这街道空寂,林剑澜见沙轻尘神情始终闲散自得,道:“沙堂主的模样倒如同江南秀士,真不像一个能在这种塞外之地安身立命的一堂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