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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在窗下倚着修竹而立,是我第一次看到这样不像江湖中人的堂主,倒像是个书生,向我笑着招手,又不计较我年纪小什么都不懂,和我长谈了许久,还将我引为知音。可是”
林剑澜眼中已经落下泪来,不知为何在这陌生的女子面前无法掩饰,也不想掩饰:“我不想再见到他了。”
那女子顿时露出极为难受的神情,轻轻伸出手去,将林剑澜脸上的泪水刮去,林剑澜躲开她的手指,又一笑道:“不说这个了,昨日我突然走了,很对不起。”
那女子点了点头,又笑着摇摇头道:“你又要走么?”
林剑澜抬眼看看天色,方起身道:“我就要出去了。”
那女子又道:“什么时候回来?”
林剑澜暗道:“她不说什么时候再来,反而说回来,简直拿我当这里的主人一般,可她与乱松前辈又是什么关系?”心中虽然纳闷,可自从第一次见了这女子,却再也放心不下,若不来看看,便觉难受,只得点头道:“只要有空,我便过来看你。”方回身跃墙而出,只留下那女子呆立在院中,看他身影迅疾如鹤,神情既是迷惘又是困惑。
林剑澜一离开这小院便飞身步入正路,见一清客正送人离开,急忙向前道:“在下有事想询问韦花王,不知我该去何处找他?”
那人上下打量了一下,笑道:“可是林公子么?韦花王交待过,好好款待林公子,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只是韦花王暂时不在,恐怕还要许久才能回来。”
林剑澜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但如此客气,也不好质疑,只得抱拳道:“多谢,若是韦花王回来能否替我转告一声,说我有急事寻他?”
那人道:“这自然没问题。”
林剑澜方闷闷走回院中,却见里面空空荡荡,白宗平与陆蔓均不在里面,想到陆蔓这两日见自己常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知她心中着实关念自己,也有许多疑问,自己却因心情不佳视而不见,一股歉意油然而生,又到处张望了一下,暗叹在屋内闷坐也实在无趣,重又出院向西道花廊走去。
不过两日,两旁倒有许多旧日曾经盛开的牡丹凋零,取而代之的则是新的艳色,或怒放,或含苞,想起当日走到半程便折了回去,林剑澜不禁起了看看这长廊到底有多远的念头,慢慢沿着石径赏花观景,旁边的石桌上竟再未看见粉色或素白牡丹,心中不禁有些遗憾。
转了个弯儿,再抬眼看去,竟仍是一条长廊蜿蜒直伸向前,林剑澜“啧啧”了两声,暗道:“这也太过夸张了,一个花王府,又非王族贵邸,竟这般豪华铺张。或许乱松前辈正是要以这贪图富贵的表象来掩盖真实的目的。”想到此处,林剑澜陡地停住脚步,他竟从未想过乱松前辈的目的到底何在,只知道他“仍怀当年之志”那么便仍是要回复李唐的天下,虽然李姓皇族倍受涂害,可遗留下来也并不在少数,他又想辅佐哪位?
又想到这些毕竟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林剑澜暗自笑了笑,重又向前走去。
一番迂回曲折之后,眼前长廊终于到了尽头,却是一个月亮门,从外面看去,里面正对着圆洞门的是一株看来年岁不小的牡丹,花繁叶茂,上面垒垒落落开满了纯白的牡丹,却与那日在瓶中所见不同,花朵大如玉盘,花瓣重重叠叠张扬欲飞,明黄的花蕊在花瓣中更显艳丽,别有一种张狂的气势,一见即便是林剑澜这般不通花木之人都觉这牡丹必是极品,而坐落在这月亮门正中,正映了花好月圆之意,心中暗道:“原来在长廊内侧尚不算是极品,恐怕这院中所植,才是花王府中的镇府之宝。”
林剑澜又左右扫视了一番,旁边未见人看守这名贵之物,防范竟比那小院还要松懈,心中颇感纳闷,正欲进去,却听里面有人声遥遥传来,似乎还离这边的门极远,林剑澜暗道:“没想到这处内花园占地也极大,不知里面还有多少千金不换的名种,不进去瞧瞧当真可惜,只是不知那里面说话之人是何身份,若是贸然相见,只怕不妥。”
正在门外思忖间,却听脚步声已近,似乎并不是一人,而是三人同行,离这三人不远处,尚有两人在后面跟随。那三人中有一人道:“为何将这里的守卫都撤下了?韦花王府第这里虽然鲜少有人来,但以防万一,仍要派人看守为好。”
另一人道:“今日要和你处理些事情,不便有人在旁边,因此临时撤下,只这片刻,有你在还有谁敢翻了天么?”
那人得意道:“有我在此,定然可保得万无一失。”
却听一女声道:“今日这花开的当真不错,宁萝,去剪一枝过来,我要簪在头上。”声音冷冽,有种不容人反驳之意,话音刚落,后面那跟随的两人中一女子轻应了一声,便快步走了过来,离这月亮门越来越近,林剑澜急忙闪在一旁,暗道:“莫不是要剪这大的白牡丹么?太过可惜了。”
那人道:“这为何要剪这株?以前你十分爱惜,从来不剪一枝的。”
那女子笑道:“怎么,你不愿意我剪么?”她这一笑,让人听得又觉十分妩媚成熟,那人忙道:“并非不愿,一来白花簪在头上不太吉利,二来这花的名字与我多年来的封号一样,我视它如同自己一般,被剪去一枝,心中总觉异样。”
那女子又笑了起来,声音中又是一种爽朗之意,道:“你又何必多心,我要剪它簪在头上,自是因为我十分爱它。”这最后一句声音又是一变,虽然她声音本来低沉,却带着一种沙沙的感觉,柔媚动听。
林剑澜直想迈步进去,看看这是什么样的女子,一时间竟然变换几种语气,却不觉怪异,正想间,听里面“喀嚓”一声,想必那个叫做“宁萝”的女子已经将花剪下,轻轻向回走了几步道:“花已剪下了。”
里面悉悉梭梭一阵摆弄之声,片刻那叫“宁萝”的女子道:“簪好了,可要叫娇儿拿镜子来瞧瞧么?”
片刻那后跟的另外一人也轻步走近,想必另外一个随侍的女子拿了镜子过来,那命人剪花的女子似乎端详了一会儿,方道:“到底是老了。娇儿,东西可备好了么?”
那娇儿道:“在旁边小亭处早已备好了。”几人便又移步走开,林剑澜方松了一口气,无声无息的从月亮门旁转了出来,向里看去,见远处一个女子身旁有两个男子相陪,身后跟着两个丫鬟模样的姑娘,只是背影,看不清楚容貌,暗道:“这必定是极尊贵的客人了,否则不会将这院中极品说剪便剪。”
却又觉得那两个男子说话声音俱是有些耳熟,但因二人都是话语寥寥,实在无从可想,想到此好奇之心已是无法抑止,又不能公然跟了上去,便沿着院墙外悄步行走,侧耳细听,越走了几十步,终于能听到细微的人声,想必此处离那娇儿口中的“小亭”处颇近。
回身张望了下,便运气轻身而上,身后一排梧桐正枝繁叶茂,树影幢幢,遮掩好身体林剑澜才凝神望去,见那小亭果然离此处院墙不远,亭盖遮挡,虽看不完整里面落座之人,但也可推测是那女子与一个素衣男子端坐其中,把酒正欢,两个小鬟站的远远的,似乎有规避之意。
另一男子则是一身竹青色的衣衫,并未着冠,一袭长发随意用布带束起,背手立于亭外。亭内切切低语良久,还不时传来笑声,那男子却如同木雕一般,动也不动,半晌方听那女子道:“去将娇儿唤过来。”
那男子方向前走了几步,向那两个小鬟招手道:“娇儿,你过来!”
那娇儿便急步走近,道:“可是要倒酒么?”
那男子摇摇头,指了指亭内道:“让你进来。”说罢又遥遥走到一边。
林剑澜仔细看去,见那名唤“娇儿”的女子梳着双髻,看来不过十六、七岁年纪,面容娇美可人,别有一种活泼的样子,走近那亭子却面露恭谨之色,甚至有些害怕。
那女子在亭内招了招手道:“娇儿过来。”她方畏缩着走了进去,那女子抬手将头上牡丹摘下,道:“刚才便觉我这么大年纪,着实不该再配这么好的花,娇儿,我把它赏给你可好?”
那娇儿浑身颤栗“扑通”一下便跪在了地上只是连连磕头,一句话都不说,那里面坐着的男子此刻也急忙站起身来道:“这是何意?今天你这是怎么了?”
那女子咯咯笑道:“你看娇儿的模样,还与我演什么戏呢,想必你陪我这老婆子早已不耐烦了,我索性做个大方有何不好,人人都到我心狠手辣,其实我再通情达理不过,今天不过是成人之美罢了。”
那男子方知事情败露,颤声道:“这贱婢不知道受了何人的指示污蔑我,我对你从来都是一心无二,要我怎么样表明心迹?是了,待我杀了这贱婢!”说罢提起掌便向那娇儿劈去。
林剑澜立在树上,颇觉此人太过阴险狠辣,却见那女子凛声道:“你给我住手!”端的是威严不可侵犯,那男子一只手掌生生停在半空中,竟不敢再向下半寸,那女子却又回身将那名唤“娇儿”的女子掺起,那女子已是浑身抖如筛糠,被她一掺,更是惊骇之至,连连向后避去,只是哭泣叩头不已。
那女子叹了一口气,柔声道:“娇儿,你可明白了么?男人都是这样,他贪恋你年轻貌美,却又不能给他权势富贵,贪恋我给他权势富贵,却又嫌我太老。”
那男子强笑道:“你何必这般歪曲我,我跟了你这么多年,即便是犯过小错那又怎样,人无完人,是这小贱人勾引我在先,我一时把持不住才况且你自己还不是一样?”说到后来醋意渐盛,似乎颇有怨恨之意。
林剑澜只听得摇头不已,暗道:“不想这富贵权势之家反而暗藏这等污秽。”
那女子静默片刻,方冷声笑道:“我倒真是希望你心怀嫉妒才作出这等事来,这么多年的重用和供养竟换不回一颗真心。自你做了总司,我也算对你不薄,拨了无数银两供你修建道观,却不是为了你在里面搞七捻三胡作非为!你自己倒想一想,几年来有什么事情你作的能让我能心满意足的?小小的一个江湖帮派都剿灭不了,反而损失惨重,又让他们联合起来对付朝廷,更别提骆宾王那件事情,还好意思说找到风竹的儿子来遮掩失职之罪,我若是你,羞也羞死了,难怪你师父挑了云梦虚,却看不上你!”
这训斥之声静谧中格外鲜明,林剑澜听得目瞪口呆,难怪那素衣男子说话之声耳熟,原来竟是云梦稹,他是御寇司的第一号人物,直接归属武后差遣,全天下又有何人能够这般斥责于他,那女子莫非便是
此时却已容不得林剑澜细想,这话尖刻非常,直击云梦稹心中最为敏感的所在,他心性高傲,自负才华与悟性都高过云梦虚数倍,却未做成掌门,才愤而下山立志要在世间做出番成就,虽未走上正途,但短短数年的确也攀到了极高的地位,让江湖中大帮愤恨,小帮惧怕,倒也颇为不易。
此刻被这般嘲讽斥责,云梦稹不禁狂笑一阵道:“既然说开了就索性全都撕破了脸,乱七八糟的又岂止我一个人,宫闱淫乱被全天下的人当成笑话讲,你自己还不是养了那么一大帮子小白脸,你去问问又有几个真心?说御寇司没用,那控鹤府的花销可也不比御寇司小,他们又作出什么来?不外乎和你们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