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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剑澜道:“是我对不起你,不过还好,只烧了一半而已,只能解你一半的闷儿了。”
万秀噗哧一笑道:“闷儿哪有解一半的”却被林剑澜一把紧紧抱住,只觉得林剑澜将头重重倚在自己肩上起伏不定,发出一阵强自压抑的哽咽。
半晌,林剑澜方才平息,抬起头来,眼中一片通红,万秀偏头看了看,见自己的肩上已经湿了一大块,知他心中万分难过,方才只是强自忍耐,此刻再也无法忍受才将这一腔难以名状的情绪向自己吐露发泄,想到此处眼中也是泪光萦然。
林剑澜见她站立不十分稳当,轻轻将她放置火边歉疚道:“我我失礼了,不知道捏痛你了没有?”
万秀轻轻摇了摇头道:“林公子,都是我多事,害你今夜”
林剑澜道:“这有什么打紧,我已想通了,有些事情总要知道,知道了或许还可尽力补偿。”见她身子有些颤抖,知道入夜林中寒冷,便将那火拨的旺了些,重又加了些树枝,把毯子围在万秀身上柔声道:“你太过疲惫,靠在我身上歇息一会儿吧。”
万秀面上微微有些发热,不知是火烤还是有些害羞,将头更低垂了些,方小心翼翼的靠在林剑澜肩膀之上,她这一夜几受惊吓,极为疲累,此时心情略一平静,立刻便沉沉睡去。
不知何时云梦稹已悄然离去,唐子慕却默默坐在林剑澜身边,对万秀略微打量了一下,觉得这女子长相颇为平凡,略有疑惑,道:“林公子看来对这女子十分关爱。”
林剑澜道:“我应了她母亲要带她找一位高人医治,自然要好好照顾她。”
唐子慕道:“听林公子方才所言,她母亲便是下毒之人,既是救她女儿,又为何如此行事,这毒下的怪,解的更怪。”
林剑澜轻轻笑了笑,此事与唐子慕没什么干系,多说无益,并不多言语,只道:“今夜多谢唐兄告诉我父亲当年的事情。”
唐子慕拿了几根树枝加了进去,随意拨弄了几下,溅出几许星火,道:“我也是听人所说,或有出入也未可知。有些话,当着那些人的面我没法明讲。”
林剑澜见他刚才未同云梦稹回去,便觉唐子慕定然有话要说,望向他笑道:“唐兄但讲无妨,在下经刚才那场风波,已经不在乎再多听到些什么了。”
唐子慕一怔,随即也是一笑道:“林公子不必这么想,我是真心想与你结交。徐司马兵败,十数年后,外人谈起,不过当故事一样,只是我倒真不曾想过,你竟然是‘风竹’之子。我特意留在最后,便是想同你说说我自听说这故事以后的些许疑问。”
林剑澜见他面色诚恳,倒有些尴尬,正色道:“唐兄请讲。”
唐子慕望着那火光,似乎不知应该从何处讲起,沉思半晌,方转头道:“林公子,若‘风竹’不是你的父亲,你对他有何感受?”
林剑澜苦笑道:“唐兄何必如此问我,他是不是我的父亲,我的看法只会是一样。”
唐子慕沉吟道:“林公子果然是光明磊落之人,况且看林公子这般怜香惜玉,恐怕最为不齿的便是‘风竹’利用女子痴情通敌报信。”
林剑澜面上一红,看着万秀道:“她父亲与我义父多年交情,我和她也是情同兄妹。”
唐子慕道:“我年少时听人讲起此事,到今日并非淡忘,反越发深刻,只一件事情反复萦绕于心中,徐敬业若真的挥兵攻了洛阳,会发生何事。”
林剑澜道:“自然是剿除乱政之人,还大唐于李姓”说到此处却顿觉语塞,道:“唐兄莫非是说?”
唐子慕道:“不错,我小时候对这‘风竹’恨之入骨,到了大了,反而想的多了起来,渐渐觉得,徐敬业或许并非全然就为着匡复唐室,不过是个起兵的借口。若真给他攻取了洛阳、长安,那时又有谁还能防得住他?”
林剑澜道:“他也未必便会如此”说到这里却已经有些心虚,轻声道:“若当真兵临城下,当真也无人能确保他不起异心。”
唐子慕道:“古往今来,多少人为的就是这一身黄袍,九五之尊,即便他当时不起什么反意,大功告成后恐怕也是位极人臣,辅政君主,手握重兵,谁又能保证他是个周公,而非王蟒?”
林剑澜叹道:“唐兄曾道,世上最易改变的便是人心,如此说来,倒真的后果难料。”
唐子慕嗤笑一声道:“以俗人来看,今圣好歹还是李家的媳妇,若是换了徐敬业做皇上,这江山可就真的更名换姓了。”
林剑澜一时哑然,却见唐子慕神色极为凝重的转过头来,道:“人心本就多疑,我也一样,这念头一旦从我脑海中闪现出来,就无法再抹去,竟是越植越深,我便是想告诉林公子,‘风竹’其人,或许并不如我们想象的那般,期间必定有什么隐情,否则不会消失这么多年。”
林剑澜皱眉道:“无论如何,利用女孩儿家,却害的她家破人亡,这点实在让在下无法认同,唉,但是我认同与否,又有什么打紧?他恐怕不知道世上还有我这么一个儿子,也不需要我去认同他什么。”
唐子慕见他神情有些萧索,起身拍了拍衣服道:“不管怎样,我对你父亲,内心深处其实是有些感激的。”
林剑澜默然良久,方道:“那天我不告而别,小侠可还好么?”
唐子慕道:“有我照料他,林公子放心吧。帮中其他弟子对他也颇为照顾,但丐帮帮主刚刚重新立定,几大长老事情太多,虽然他几次要习武,却是无人教他。你可算是这世上除了年老帮主之外第二个对他好的人,他常常想念你,但是嘴上却不肯说。”
林剑澜鼻子一酸,道:“我没能为他的爷爷报仇,雷阚和年帮主俱都死在他的眼前,实在没有面目见他。”
唐子慕道:“林公子仁侠之心实在让在下钦佩,只是这样岂非太累?”看林剑澜并不答话,一笑道:“出来时间太长,恐人生疑,今日让林公子无法为年老帮主报仇,恐怕又让你多厌恶了几分了,林公子若有什么需要帮忙之事,尽管找我,我定会尽力助你,全当赎在下之罪。”
林剑澜抬眼看去,见他神色诚恳之至,又带着些歉疚之意,心道:“其实唐长老相貌英挺俊朗,言谈举止也是十分得体,是让人见了便想深交之人,为何我却始终无法对他存有好感?唉,或许我对他的看法真的过于偏颇了。”想到此微笑道:“人各有志,但求无愧于心便好,唐兄又有何罪?你我相识以来,倒是在下欠了唐兄不少人情,此刻在下还要麻烦唐兄一事。”
此时成大夫与万夫人却在林剑澜、陆蔓曾入住的那座小院中,焦急万分,他们早已到了白云山,忍饥挨饿的守候了几天,却是人影全无,反倒把二人弄得苦不堪言,最后终于找了这最为临近白云山的所在,每日轮换去守候,却仍不见林剑澜与万秀的身影。
数日过去,当真是“娘生儿,连心肉”万夫人只担忧的如同百抓挠心,只怕万秀在路上有什么三长两短,成大夫又始终对此行目的讳莫如深,越发对他埋怨之至。
成大夫虽知道林剑澜生性纯厚,不至于置万秀生死于不顾,但他们这般时日还未到白云山,倒有些忐忑,却并非因为担心万秀,而是想到若是此次差使又砸了,如何向那人交待。
二人虽各有各的心思,还要勉强走在一路,闷闷又歇了一晚,万夫人却是连夜难眠,天一亮便将成大夫早早唤醒,早先那年轻媳妇预备了些早饭,二人胡乱吃了些便匆匆又向白云山奔去,旁边的乱林距林剑澜离开之时又茂密了不少,山路则大多被草覆盖,偶尔有割过的痕迹,也是七零八落。
万夫人隐身林中,心中只暗暗发急道:“若是今日还没有阿秀的下落,我该如何是好?唉,我又该如何向剑虹交待?”想到此,只觉得陪着这说话都遮遮掩掩的老头儿死等下去当真是愚蠢之至,正要起身,却被成大夫猛然按下,见他眼睛盯着前面眨也不眨一下,神情极为严肃,心中一惊,也向前望去。
林外人影幢幢,声音逐渐由小变得嘈杂起来,听一人高声呼喝道:“你们都干什么吃的?明知道太夫人今日来,还不事先铺出一条路来!”
片刻便有十数名小厮急急赶上前来,将草拔去,整齐的码在道边,忙碌了一些时候便有一条颇为像样的整洁小路浮现在灌木丛中。
又有两个仆役抱着一卷长毯,沿路铺开去,方有一顶四人软轿沿着长毯缓缓而行,一人紧跑着跟在后面,年纪不大,衣着颇为考究,还有一中年人则高头大马,衣衫华丽,跟在后面,接着便是黑压压的数十家丁丫头,到了那入山口处几尺开外停下。
那中年人下了马走到软轿面前,躬身道:“今天是孩儿准备的不周详了,让母亲在此久候。”
成大夫二人向那中年人看去,见他三绺长髥,面色沉稳,将那轿帘掀开,扶出一位老迈龙钟的老夫人,旁边那年轻人也急忙一起搀扶,那老夫人衣着绣着凤凰牡丹服饰,看来竟是位诰命,满头银丝,头上带着凤冠,每走一步都是颤颤巍巍、珠摇玉晃,右手中一根龙头拐杖,左手则牵着一个六七岁的孩童。
后面则有四个身强力壮颇为矫健的仆役则抬了一顶较小却豪奢的滑竿上来,上面则铺了极厚的绸缎,凉棚四边坠着轻纱,那中年人道:“山路狭窄难行,只能请母亲暂时屈尊。”那老夫人点了点头,又上了那顶滑竿,那孩童则跑到滑竿处道:“我也要坐!”
那中年人斥道:“都是你祖母宠你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祖母年迈,才乘轿而上,你既能自己行走,便同我一路上山。”
那孩童扭着叫闹道:“我要坐,我走不动!”
中年人脸色沉了下来,独自向上走了几步回头道:“若是走不动,我让狄总管送你回家便是。”
那孩童看了一眼旁边的年轻人,只得闷闷跑了过去,跟着中年人沿着那山路上去,那唐总管则嘱咐了几声,方跟了上去。随后便是八名丫头和仆人鱼贯而入,其余的则恭谨的立在山口处。
成大夫两次到这里,深知此处荒僻的很,就是白云观内,一年到头并没有什么香客,这些人声势浩大来到此处,实在透着些古怪。但是他方才早已将那几人死死盯着看了好久,无奈却是看不出什么破绽,他们服饰甚是华贵,也并不像是随意伪装,更何况那数十家仆训练有素,林剑澜又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弄此排场?
成大夫转头看万夫人也是神色焦急,其实他心中何尝不是如此,然而山路狭窄,两边则是峭壁,功夫再高,也无法越过这些守在山口的闲杂人跟上去看个明白,又不清楚这些人的身份,贸然动武显然太过莽撞。
正焦急间,听万夫人在旁边低低叹了口气,道:“还是没有阿秀。”成大夫一惊,正要叫她低声,却听那边一声厉斥道:“什么人?”一阵脚步声传来,几个家仆模样的人已向这边搜寻而来。
成大夫皱皱眉头,拉着万夫人直起身来,向对面走去,两边一碰面,那几个家仆倒是一阵愕然,没想到林中走出两位老人,见成大夫驼着身子,清清嗓子道:“敢问这里是白云山么?我们远道而来,走入这树林便迷失了道路。”
其中一个年纪稍长,道:“这里便是了。”
成大夫直起腰向那些家丁身后望了望咋舌道:“好大的排场,多谢多谢!”说罢拉着万夫人向那山路走去,却被那些家丁拦住道:“今日我家老夫人上山还愿,请二老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