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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龙青心中十分沉重,见林剑澜反而还要开解自己,越发难过,只闷声向前走去,却听洞中声音陡然响起:“不许说我们观主。”他却没有心思理这疯癫老头,自顾自向前猛走,林剑澜却暗中“噗哧”一笑,大喊道:“没有,你们观主很好!”见林龙青手中拿着那火褶子只顾走路,自己已经有些落后了,便急急向那火光赶去,却“咣”的一下撞到了什么东西,鼻尖直发酸,险些掉下眼泪,连连退了几步,林龙青听见响动,急忙回头,却见那疯老头站在林剑澜面前,双臂搭在他肩上,心中一惊,掠到他身边,用剑鞘隔去,却觉的那老头的双臂动也不动,仍是抓着林剑澜的肩膀,林龙青心中却担心澜儿被他抓坏,缓了口气道:“让开,他说了没有说你们观主坏话。”
林剑澜见抓住自己的一双手十分肮脏,青筋纠结,抬头看这老者似乎没听见林龙青的话一般,也是缓声道:“老伯,你放开我好不好,我们是求观主治病来的,当然不会说他的坏话。”
那老头面露喜色道:“我也要治病。”说罢抓起林剑澜便向一边奔去,林龙青竟阻拦不及,见那老头和林剑澜已经坐在了石床上,那老头兀自兴高采烈道:“治病,给我治病。”
林龙青见那老头疯疯癫癫,甚是担心,向前道:“澜儿,我们走吧,不要理睬他,白白浪费时间。”那老头闻言目中竟露出凄凉之色,突然直挺挺的倒在石床上道:“没有人给我治病,啊,我死了。”
林剑澜心中突然一酸,想到这白云观主不给自己治病,自己恐怕也终要一死,回头对林龙青道:“青叔,这老伯很可怜,我陪他玩一会儿也不碍事的。”说罢像模像样的拉起那老头的手腕,用手指捏拿了一会儿,又在那老头胸口揉了几下道:“林神医给你治病了,你又活转来了,快起来吧。”那老头翻身而起,咧嘴哈哈笑道:“换我给你治病吧。”说罢张着手向林剑澜胸口拍去,却见林剑澜用两只手挡住,顽皮道:“我不让你治。”
那老头闻言甚是着急,抓耳挠腮道:“不行,我要治病玩,我也要做神医。”
林剑澜笑道:“你真给我治我才让你治,不是和你玩,否则我便和青叔下山去了。”
那老头一呆,眨眨眼道:“什么真治假治,换我给你治了,我要给你治病,快把手拿下来。”
林剑澜想了一会儿,将手拿下正色道:“那好吧,我就当你是真治,若是你治过了以后我下山便死了,就变成鬼飘啊飘的在这个洞里缠你。”
那老头歪头思索了一会儿,道:“我不当神医了,你下山吧,白让你治病了,我自认亏了就是。”
林剑澜却已经忍耐不住,肩膀乱颤,扑在石床上哈哈大笑道:“你怎么说话不算话了,白云观主老爷爷?”
这话刚落,林龙青和这老头心中俱是一惊,林龙青刚待询问,却听那老头摇摇头,躺在床上脸向里道:“我不认识观主,我不和你玩了,你们走吧。”
林剑澜见他气乎乎的倒在床上,心中颇觉有趣,便站起来拱手道:“若是前辈真的不愿意玩了,那我就下山了,青叔,我们走吧。”说罢拉着林龙青挤挤眼睛便向外走去。
林龙青此时却如坠云里雾里,不知为何林剑澜管这疯老头叫白云观主,二人走了几步,却听后面那老头叹了一口气道:“你们回来吧。”林剑澜面露喜色,又走回那石床处,见那老头端坐在床头,借着火光,虽然面孔肮脏不堪,与白云观主确有几分相似,唉声叹气道:“早知道不和你玩了,你这样厉害,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林剑澜道:“见到您在超然阁的时候便有些怀疑了,这真人洞在通向您那里的必经之路上,进洞恐怕必然要受您假扮的这个“疯老头”一番惊吓,您对于那小道童跑去玩耍无人烧茶都甚是在意,可是对于这点却提都没提,仿佛没有这么个人似的,岂不古怪?再者,我们在门前拜请之时,听见里面一阵窸窸梭梭的声音,洗脸可比把脸涂黑慢多了,因此换衣服的时间便不够充足了。”
端木耳点点头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只是单凭这个怎能确定就是贫道?”
林剑澜道:“本来回来这洞中撞到您,我心里的怀疑已经没有啦,因为心中想一个人怎么也没法变化这么快吧?刚才还是仙风道骨一尘不染,现在便已”他看了一眼白云观主脸色,接道:“肮脏不堪,那个臭气熏人。”
那老头大笑道:“哈哈,不错,就是要臭气熏人,这样才好玩。那你到底怎样看出来的?”
林剑澜将端木耳的脏手提起道:“我在装做林神医看病把脉的时候发现的,你看看这整只手俱是十分肮脏,黑不溜秋,可是却有一处泄了密,你看,这指甲缝中十分干净,若是一个常年不梳洗之人恐怕指甲缝中早已全是泥垢了!”
端木耳听罢仔细观察了一下指甲缝,大笑不已道:“果然如此!”又转头对着林龙青道:“他可比你聪明多了,也是他心肠纯厚善良,愿意陪我这个疯老头子玩一玩,才会发现。”林龙青见他夸奖澜儿,心中一喜,暗忖道看来这白云观主却是很喜欢澜儿,也许愿意出手相助也未可知。却听林剑澜道:“您也很了不起啊,乔装改扮的这么迅速,您在屋里屋外都燃着香烛,便是怕人察觉到残留的污浊之气,对么?”
端木耳道:“你这双眼睛倒是看穿了不少东西,来来来,你们先去超然阁吧,装疯老头装久了,我也受不了这股味儿,快憋死我也!”
超然阁中,三人重新落座,林剑澜却忍不住问道:“观主,你为何要装成一个疯傻老人?”
端木耳笑道:“这是我三十岁以前的毛病,多年以来一直改不了,也不想改啦。实不相瞒,那之前我是个独脚大盗,不是我自夸,那时我要是想对谁下手,谁也无从防备,便是因为我这异容之术十分高妙,前脚得了手,走上五十步的功夫我便换了个样子,有时是大腹便便的妇女,有时是十分邋遢的乞丐,有时是秀气文弱的书生,即便对方立即发现了被盗,却也万万想不到这个在他不远处的人就是盗走东西之人。只是我虽然金盆洗手,却忍不住每隔一段时间要变个模样。”
林剑澜心道:“这位道长脾气爱好的确和常人大大的不同。”抬头道:“那这道观中只有你和那位道童两人么?怪不得只有这里十分干净整齐,前山的亭台楼阁俱是落满了灰尘的样子。”
端木耳“呵呵”笑道:“我那徒儿十分玩劣,每次下山不在外面折腾十几天是不会想起这里还有个师父的。”
林剑澜吐了吐舌头暗道:“有你这样的师父才有那样的徒弟,你自己不是一样顽皮。”
端木耳似乎知道林剑澜心中所想,微微一笑,回头对林龙青道:“林帮主,这位小哥管你叫做‘青叔’,他是你什么人?”二人几乎同时回答,林龙青道:“这是我的救命恩人。”澜儿却说:“他是我义父。”端木耳却似乎只是随便问问,又道:“林帮主,你上山之前想必已经都打探清楚了,若要化解小哥体内的这股内息,恐怕要耗掉极多内力,在恢复内力之前这段时间,全身俱都十分虚弱,也可以说任人宰割。”
林龙青见他谈笑过后切入正题,顿时神色肃穆道:“在下知道。”又一笑道:“可是只不过几天的功夫而已,若能救人一命,这又算得了什么?”
端木耳道:“我已经许久不与江湖中人来往,这次属实因为小哥人很聪明,颇投我的脾性,但又难得宅心仁厚,不似那奸狡之徒,因此才真真假假的答应下来给他治病,我这白云观虽然荒废,不过也有个好处,便是除了我那徒儿,几个月也不来一个访客,料也不会有什么人趁此机会对我们不利。只是这过程十分繁杂,一环一节都不能有什么差错,否则不但是他难逃一死,恐怕对我们二人都有极大的损伤,所以林帮主务必要考虑清楚。”
林剑澜听罢望向林龙青,目露担心之色,林龙青却洒脱一笑道:“要什么紧,林某从来就没把这些放在心上,澜儿是我的救命恩人,现在更如我亲生儿子一般,不就是全身内力用尽么?我眉头也不会皱一下。”又略有歉意道:“只是也要一同连累仙长行此险事,在下实在于心不安,今日能得仙长许诺襄助,日后必定重重答谢。”说罢拉着林剑澜道:“快多谢仙长。”
林剑澜忍不住道:“若是对你们损伤很大,澜儿宁愿不治了。”端木耳道:“别人乞命还来不及,像你还磨磨唧唧的?贫道既然答应了你,便让你看看神医的本事,此时可由不得你了。”
事情忽有转机,林龙青心中自是狂喜之至,端木耳道:“我看你倒要比这位小哥还高兴十分,只是你别高兴的太早了,光你我二人还不行,还需找一个医道高手金针渡穴导出内息,失之毫厘,谬之千里,需一丁点差错也没有,否则我们白辛苦一场倒还在其次,这是这位小哥便若想找到这样一个神医实在太难。”
林龙青笑道道:“不是我自夸,匡义帮中什么人找不出来,前来求助之前我便已传书回帮,让成大夫即日赶来三原等候消息,估计稍待几日他便可到了。成大夫江湖人称‘生死神算子’,有他帮忙,事可定矣。”
端木耳道:“林帮主早已安排好了人选那是最好不过,这位成大夫想必就是刚才小哥提到的‘成爷爷’吧?似乎对贫道颇有了解。”
林龙青道:“成大夫对仙长极是敬仰,曾经对我谈过当日道长散功重练之事,在下也是极为佩服的。”
端木耳摆摆手道:“那都是过去的旧事,贫道现在不过是个空壳子观主,每日嬉耍度日而已。”林剑澜心道:“这样也好,率性而为,看他刚才装疯扮傻,倒十分的乐在其中。”却见端木耳直不愣蹬的望着二人道:“我那徒儿下山去了,观中没有膳食招待二位,就不留你们在此了,你们下山去吧。”二人俱是一愣,心中却有些好笑:“这位观主真是直来直去,也不虚与委蛇一番,却直接下了逐客令。”林龙青便起身道:“叨扰仙长良久,等成大夫到日再一同上山,告辞了。”林剑澜却回身道:“既然如此,那你自己有吃的么?”端木耳一愣,道:“挨几顿也不碍事,或者莫聃便回来了。”
林剑澜心中思忖:“原来那个道童叫莫聃,听起来却不像是道号。”又问道:“你说他经常十几天也不回来,那你怎么能挨得住?”端木耳道:“实在饿了,山后有许多野物,便抓来随便吃吃。唉,你这小哥,为何如此罗嗦,快和你义父下山去吧。”说罢连连摆手做哄赶状,林剑澜方和林龙青迈步出去,却听身后“砰”的一声门已经关上,里面传来一阵哼哼唧唧的小调声道:“是道还似非道,过的晨昏颠倒揭开一瞧你是个大草包不对不对我才是大草包”
二人听了对视一笑,林剑澜道:“这位仙长着实古怪,不知为何会做了道士,却不知道他这几天要靠什么度日。”林龙青道:“澜儿今日竟然识破他的伪装,青叔着实要对你另眼相看了!不管怎样,他答应了我们替你治病,却是一件喜事。”片刻又来到真人洞中,林剑澜见那石床上空荡荡的,忽道:“青叔,我这几日不回去了,留在这里照料他吧,我自小在农村长大,烧饭做菜的活计还稍微懂得一些,他徒儿走了,我不忍心看他没有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