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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剑澜见林红枫又复恢复往常的阴沉模样,心内叹了一口气,慢慢稳住了身躯,重新爬回铁嵩身边,抬头又见殷殷不冷不热的瞅着自己,神情古怪,嘴角微扬,又似可怜自己,又似在嘲笑自己,林剑澜心道:“也罢,自己本来就可怜,又妄图拿首什么小诗打动青叔的妹子,可不是平白遭人嘲笑。”也不怒,对着殷殷也是嘴角微扬了一下,便扭过头去。
铁嵩率众手下撑了好久,终于远远可以看见岸边,铁嵩的后背已经湿透,脸上也浸出了细细一层汗珠,林剑澜坐在筏上随着巨浪颠簸,早已经头晕脑涨,盼不能一时马上上岸,岸上早有人将绳子抛上来,铁嵩将筏子稳住,细细绑好,仍然拎着林剑澜一个纵身,到了岸上,迟疑了一下,抱拳对林红枫道:“曹夫人,想必你们也劳累了,再行奔波恐怕小公子身体受不住,下面有人安排您住宿休息,可以明日再登程。”
林红枫瞟了一眼林剑澜,道:“你倒会为他着想,想是日后”铁嵩虽面目粗犷,脾气却好,笑着接口道:“曹夫人怎么误会在下,他虽是帮主的义子,但是和本帮一切恩怨本没有什么关系,帮主和他共处三年,又有救命之恩,尚未传他武功,也未必就属意他继承大业。他不过是乡村少年,又有何为?”
林剑澜心道:“想必他和青叔的妹夫关系很不一般,所以敢直言说这番话,嗯,其实他说的不错。”却听林红枫婉声道:“铁堂主和书剑过命的交情,是我多心了。唉,我既当着帮中众人答应了不伤害他,就绝不会食言,让他在我手里出事。”
铁嵩道:“那属下就拜别曹夫人了,前路还有其他堂口的堂主恭候大驾,黄河分堂尚有要务,属下不能远送了。”
林红枫道:“铁堂主不必多礼,日后还要多多仰仗,你自己珍重。”说罢携着殷殷转身登上了马车,铁嵩目送她进了车,方蹲下拍拍林剑澜的头道:“曹夫人不会害你,你且放心随她去吧她痛失爱侣,心性自然和以往不同,有时若对你严辞厉色,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林剑澜点点头道:“我知道。”铁嵩道:“快过去吧,小公子自己保重。”说罢转身招呼了同来的二十个手下,重新登筏,呼啸而去。
林剑澜见曹忠曹全已然在另外一个马车前面候着,赶紧跑了几步,上了马车,听得前面一声吆喝,车轮滚动,已然是开始登程,掀开后面的车帘,回望黄河汹涌,涛声已经渐行渐远。
一行人过了黄河,一路之上,不断有下属分堂的堂主前来迎接招待,对林红枫俱是神情恭敬。堂主们那日在院中亲眼见林剑澜被林龙青收为义子,因此对林剑澜也较为客气,更因他无辜被牵累进来,这些人虽不像铁嵩那般大胆同林红枫直言,心中却对他多有同情之意。
林剑澜本性活泼,一路行来倒也和这些堂主们打了一些交道,叔叔爷爷的认了不少,心中忖道:“虽然青叔他们兄妹不和,可是说实话匡义帮中我所见的这些堂主俱都是重义气的好汉,对我也十分关照。看来青叔的妹夫的确也是收拢人心有术,心知这些人无法用普通的金银功利打动,当初必定下了很大的功夫,唉,听铁叔叔讲起以前之事,十年之前,青叔和他的妹夫必定是相交莫逆的,不知为何变成今日之模样。”
林剑澜虽然是被劫至他乡,不过这是他第一次离开那个生活了十二年的小村子,除了思念他外婆与林龙青,其他时间倒忙不迭的看这看那,对样样事物都充满了好奇之心。心中道:“青叔常跟我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各地的口音差距竟然这样大,就算是吃住,也和以前大不相同。果然什么事情还要自己亲眼看看才能明白,不看到外面的高山,就会觉得家里那个小山坡很高,不看到黄河,就只有杨柳河那么大的见识。”虽然每日里观赏沿路风光,毕竟看久了也觉得枯燥,对自己暗暗道:“除了每日思念家人,你便无事可作了吗?”便央求成大夫给他买些书本来看。
成大夫倒是有求必应,隔日便搜了一堆书放在林剑澜车上,林龙青教授他三年,已经自己看过很多书了,这下得了书,便每日埋头这些诗书子集之中,有时还要像模像样的掩卷沉思。
就这样日复一日,众人虽然行路缓慢,却也来在了长江北岸,与黄河渡口却大不相同,煞是热闹,人声鼎沸,停在江边俱都是些大船,船上杂役船工就有好几十之多,更豪华的上面则有使女丫头服侍,不过这便通常只有官宦或富豪人家才能雇佣得起了。到这里已是江浙范围,离总堂已经所距不远,方堂主早有安排,特命了江宁分堂的堂主前来迎接众人。江宁分堂的堂主姓岳名灵风,容颜甚是俊朗,白白净净的,年纪不大,应该只有三十多岁,倒像个读书人,见了面无一例外俱都是对林红枫和殷殷母子问寒问暖,稍后便是酒宴款待,自是十分周到。
饭后,众人分别住下,月光皎洁,林剑澜便开了窗子,拿了一本书,将灯罩轻轻罩在烛台之上拿到窗边,准备趁着月色明亮再读几页,却见成大夫和秦天雄进得屋来,成大夫面无表情并不言语,倒是秦天雄进来后看见这一桌子的书,又见林剑澜手里还拿着一本,不住的摇头叹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林剑澜见状,不解道:“秦叔叔有什么事情要交待澜儿吗?”
秦天雄坐下闷声道:“小公子你可别怪我说话不中听,一路这么过来,你就埋在这书堆里做书蛀虫,这样下去你恐怕有负帮主的期望。”林剑澜一脸茫然的看着秦天雄,反倒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成大夫缓声道:“秦护法且莫如此,别吓着了小公子。”回头对林剑澜招手,林剑澜乖乖走到成大夫身边坐下,成大夫抚摸着他的头道:“秦总管脾气就是如此,并无恶意,你虽然是受了帮主兄妹恩怨不得已卷入此中,但从此便也算是武林中人了,你有何打算呢。”
秦天雄却不等林剑澜回答,急急道:“小公子,我们武林中人,可不作兴唧唧歪歪吟诗做赋。我们与帮主临别之时,帮主望我们好好照顾你,自是希望你将来能有所作为,在武林中出人头地。这一路来,我和成大夫商量好了,但凡你来说一声想学武功,我们便教你,可你”成大夫拍了拍秦天雄的肩膀,道:“看你又急起来了,还是我说吧。”回头慈祥的对林剑澜娓娓道:“帮主夫人早年亡故,没有留下子嗣,这些年来,虽然各门派都有意提亲和本帮交好,但帮主一直不曾动过续弦的念头。这次收了你做义子,帮中各堂主都在场,已然把你当成小公子看待,虽然现在还无法证明帮主的清白,但对你寄予厚望的可是大有人在。曹夫人对殷殷继承大业也是势在必得,各堂主负了曹总管的大恩,无法明面上推你做继承人,恐怕你将来免不了要凭自己的本事和殷殷一战。但你只顾埋头读书,却从来不问武功之事,本来读书明理也是好事,不过也要有个主次才好。”
秦天雄一拍大腿道:“对嘛!咱们江湖中人,练好武功,那才是真本事,读多少书都没用!”
林剑澜一路上无事可做,除了看书观景,回忆以前之事,倒想通了很多事情,心道:“你们根本就不明白青叔的心,他那时真是一心求死,所以才认我做了义子,并没有什么让我继承帮派的念头。唉,他初来我家,那个烟花之夜,将宝剑和信物俱都一起埋葬,就算是平日教我读书,都从不提起让我求取功名,更别提在江湖中扬名立威了,想必他是深受浮名俗事所累,所以早就打算远离这是非恩怨,又怎会让我卷入其内?”他心中想这些却不便对二人言明,便抬头道:“如此澜儿多谢成爷爷和秦叔叔关照,只是虽然青叔说过要教授我武功,可是三年来却没有什么动静,只是读书写字,因此一点根基都没有,怎样开始?”
成大夫面露喜色道:“原来帮主已经收你为徒,这样甚好,我们教授你也算是名正言顺,可能帮主见你尚在年幼吧。只要有心便好,眼下还有不多时日便可到达总堂,那时我们再商议。”
二人方起身出门,秦天雄仿佛想起什么一般,回头道:“小公子,你那日在黄河渡口也看见了,小姐的武功已经相当了得,她一心要报仇,所以在练功上格外刻苦,她本就天赋极高,再有几年,恐怕就要超过她妈妈了,你起步已经晚了,可要加倍努力啊。”林剑澜点头答应,秦天雄方和成大夫离去。
见他们离去,林剑澜吐了一口气,将门掩好,来到窗边,自言自语道:“读书之乐乐何如,绿满窗前草不除唉,乐趣倒在其次,读书才能增长见识,最见于处世判事之际单会武功,又有何用,不过是为人所驱罢了,他们却偏偏不懂。”话音刚落,却听外面有人鼓掌笑道:“说的不错,可是他们偏偏不懂。”
林剑澜吓了一跳,迅即站在凳子上趴着窗子向外四处观望,看见窗下一丛幽竹之中,有人背手而立,回头来对林剑澜一笑,正是白天见到的江宁分堂的堂主。林剑澜面色微红,道:“我随口说说,你不要告诉成爷爷和秦叔叔。”岳灵风摆摆手道:“不会不会,你出来,我们聊聊。”林剑澜心中纳闷,却不便拒绝,便道:“岳叔叔稍等,我开门绕过去找你。”那岳灵风笑道:“何必如此麻烦,你从窗中跳出,我接着你便是。”
林剑澜向下看了一下,自己的房间在二楼,因此窗子离地面还有很高距离,略有惧意,却见岳灵风已经来到窗下,便爬上窗子,跳了下来,自觉一下子被人托住,轻轻放在地上。
抬眼看去,自己窗下那幽竹之中还有石桌石凳,布置的甚是雅致,岳灵风便拉着林剑澜坐下,笑道:“你这小孩,成大夫是跟着上代帮主的老人,看着现在的帮主和曹夫人长大,帮中人都道他武功已如化境,秦总管身为护法,武功自然也是不差,他们二人提出教你,你背后反倒满心不情愿。”
林剑澜道:“我没有不情愿,只是没有什么根基,自己觉得还是读书有趣一些罢了,况且”岳灵风道:“况且什么?”林剑澜撇嘴道:“况且青叔武功那么高,却还是失了兄妹情不知如何挽回。”岳灵风怔了一下,道:“他们之间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你说的不对,他们即便不懂武功,俱都是饱学之士,也仍是挽回不来。”林剑澜心道:“是啊,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只是那日在院中听的断断续续,或许其中另有隐情吧。”便不再争论,呆呆看了一会儿岳灵风道:“你武功也很厉害吧?可是我觉得你更像我们村里的秀才,文文静静的。”
岳灵风笑道:“你道学武之人都是像铁嵩、秦天雄那样的莽汉吗?”林剑澜摇摇头道:“那倒不是,你们都说青叔武功高,可是青叔也读过很多书,我问他东西他没有不会的。”岳灵风叹道:“那是自然,就是才学,在江湖中也是人人要翘起大拇指的。”说罢自己发起呆来,不再言语。林剑澜却见他目光甚是惆怅,似有满腹心事,便道:“岳叔叔使什么兵器?”
岳灵风道:“我是用剑的。”林剑澜点点头道:“哦,青叔也是用剑。青叔道,很多文人也喜欢佩剑,书剑漂泊,我虽没有见过,但是想必潇洒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