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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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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京,大雨,pm10:47又下雨了。

    江曼光贴着窗子,看着窗外淅沥的雨挟带风声朝也打来。

    到了东京这么久,她还没还过雪,倒是雨,心里眼里,下了不少。

    门铃轻轻响,她看看时钟,觉得奇怪,这么晚会谁。她父亲到大阪公差,不会是他,芭芭拉也跟著去了,所以也不会是她。

    她打开门,凝息著。

    “嗨,曼光。”一朵红玫瑰插上了她的发鬓。

    “东堂!这么晚了,你怎么跑来?”看他全身湿漉漉的,她赶紧丢了条毛巾给他,叹口气说:“你能不能别老是给我这种惊喜?那么大的雨,看你淋得。”她摇摇头,不再说下去,顺手将发鬓的玫瑰取下。

    “这样你才会将我记得牢啊。”东堂光一胡乱擦抹了几下,丢开毛巾。敛起嘻笑,正色说:“我是特地来跟你道别的,曼光,我打算回纽约了。”

    江曼光一呆。“什么时候?”

    东堂光一耸个肩,并不直接回答。江曼光愣愣看他一会,走到他身旁坐下,无力地靠著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笑得微弱而无声。

    “是吗?你要走了。”她喃喃地。

    东堂光一友爱地亲亲她的脸颊,笑说:“看你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舍不得我吗?反正你知道我在哪里,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来找我。”

    江曼光摇摇头,默默靠著他,许久没说话。隔片刻,她突然抬起头,像下定了决心似。“东堂,我跟你一起去纽约。”

    愣一下,眼痕深深,看着她说:“你要跟我一起回纽约,我是很高兴,也很欢迎。但是,曼光,”他停下来,看得更深,想从她眼里看出什么。“别意气用事,不要逃避。”

    江曼光缓缓垂下眼,又沉默了。

    东堂光一若有所思地望她一会,忽然问:“结果呢?跟他解释了没有?”

    点头,又摇头。

    “他不听?还是不相信?”东堂光一耐心地又问。

    都不是,也算是。江曼光眼神略有哀怨。

    “他不要我的解释,他根本就不想听吧。也许也不在乎。

    我对他大吼大叫,故意令他难堪让他?难,还破坏他跟那女人的约会。”她将那天的情况草草带过,汹涌的情绪仍难止息。

    “我知道我不对,但我就是管不往自己的情绪。”

    看她眉眼轻锁,东堂光一反而微笑说:“曼光,你在恋爱了。”

    江曼光猛不防,睁大睛望着他。东堂光一一脸了然,侧了侧头,说:“之前在纽约,我也曾怀疑过,但我总觉得不太对劲,你跟优等生之间说亲近是亲近,总觉得少一些什么。爱一个人是一种感情的陷入,喜怒哀乐所有的情绪,都会因对方牵动,然而那时的你却太平静了,还有保留。但现在的你,是完完全全陷入了,自己却不能自己。你老实的承认吧,曼光,你爱他吧?”

    “我。”江曼光垂叹口气,没否认。“可是,我不懂,喜欢一个人为什么必须这么辛苦?受这么些波折?”

    “我该怎么办?东堂──”她抓住他手臂,寻求一个依靠,强忍许久的泪,扑落下来。

    “你放得下吗?”东堂光一反问,拍拍她说:“诚实地面对自己吧,别意气用事。”

    “我也想啊,可是──”她哽住,泪眼模糊了,看不清他表情。他将她轻拥在怀里,无言地安慰。她痛哭失声,不禁又要问,问得感伤哀怜。“我不懂,为什么爱一个人有这么多的无可奈何。”

    她第一次这般哀伤流泪,东堂光一只是默默抱著她,任她哭得湿他的衣襟。

    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了。

    也只能这样子。?屋外下大雨,心内下小雨,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雨,她不容易雨停了,仍然满天的阴翳。天气持续的冷,芭芭拉特别煮了一锅麻辣的火锅,吃得江曼光父女两满头冒汗。

    “不好意思,芭芭拉,每次都让你这么忙碌,我都没能帮上什么忙。”从准备料理到清洗碗具,全由芭芭拉一手张罗,江曼光觉得有些地意不去。

    “你不必客气,我也不单只是为你一个人准备。”芭芭拉一点都不客套,不像一般日本人惯常的谦让多礼。

    江水声说:“曼光说得也没错,我们父女两光只闲坐著等吃饭,这样吧,曼光,等会吃饭饭我们一起洗碗。”

    芭芭拉瞅他一眼,没说话。

    那一眼,纠缠了百般意味。江曼光默默看在眼底,也不点破,想想说:“对了,爸,跟大和物?物那年合作案谈得顺利吗?”

    江水声和芭芭拉相望一眼,放下筷子说:“我本来想找个时间再告诉你,既然你问起,就现在谈吧。大和物?拒绝了那件合作案,没有转圜的可能,公司决定放弃,寻求新的合作对象。”

    “是吗?”江曼光点点头,挟了一块萝卜。

    “曼光。”江水声看看她,说:“你跟东堂家那件事。嗯。如果你不喜欢,千万别勉强。”当初江曼光忽然坐著东堂家的礼车,由东堂晴海送回家时,他吓一跳,尚不明白怎么回事,事情莫名其妙就变成这个局面。

    “我也觉得不要勉强比较好,如果你是为了经理的话。”芭芭拉说:“依大和物?的作风,并不会因为这种理由改变决定。

    事实也证明了,他们以企业的利益为最优先。”

    “我知道,当初我也不是因为爸的缘故答应的。”

    “那么是为什么?”江水声问。

    “我想,那对我也是一个机会。”江曼光随便找个理由,不顾说得太明白。“不过,现在情况很清楚了,我不是适合的。”

    就这样?江水声露出纳闷询问的表情,这这样简单?一句“不适合”就解释一切了?“这是最大的最重要的理由。”江曼光说:“你应该听过‘候门深似海’这句话吧?爸。”这句话用英语不好说,她直接用中文,没有适就芭芭拉做解释。“东堂家毕竟不是普通的人家,我若勉强自己去适合,一定会很辛苦。而且,我也没把握我做得到。”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

    “明白拒绝。”有一点最重要的她没说,她不要没有爱的婚姻,她要的是两情相悦。

    “是吗?”江水声没再表示什么意见。

    江曼光笑一下,起身收拾碗筷。芭芭拉动作更快,已经拾好一大叠碗盘,江水声作势要帮忙,芭芭拉睇他一眼,说:“不用了,你先坐一会,我马上就好。”

    “我也来帮忙吧。”江曼光跟到厨房。

    但她却拿著抹布不动,芭芭拉却也不觉得奇怪,戴上手套,扭开水龙头,哗哗的水流泄出来。

    “我可以跟你谈谈吗?芭芭拉。”江曼光说。

    “什么事?”对于江曼光,芭芭拉从一不曾有过低姿态,但也不傲慢。因为这样,江曼光对她说话,也总是很直接。

    “我不懂,你还在等什么?”她一直觉得疑惑。

    芭芭拉转过头去,挑个眉,没说什么。

    “你在等我爸先开口吗?等他跟你求婚?”

    够直接了。芭芭拉停下来,关上水龙头,将手擦干。“你说的没错,我是在等。”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要默默地等?为什么你不自己主动跟他求婚?你并不是那种害羞保守拘泥的人不是吗?”

    “是没错。”芭芭拉静静看她一会,并不因为她的问题感到不自在。“我是可以那么做,但是,这件事,我希望由你父亲主动开口。”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只是这么希望。”

    “如果他一直不开口?那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会一直等。”

    “为什么?”江曼光还是不懂,她不明白,为什么芭芭拉要默默地等,不主动地要求。她有那个权利的,不是吗?爱情之于有情的男女,之所以生动,不就是因为有任性的权利?

    “你是不是有什么烦恼?”芭芭拉忽然反问。

    “我?不──没有我没有。”江曼光不防她突然反问,支吾著,连连否认。未了,颓然叹口气,说:“我只是不懂。”

    “没什么不懂,你只要照你自己心中所希望的去做就好了。

    感情的事,本来就没有一定的道理,你强要要求答案,只是苦了自己。”

    “芭芭拉。”江曼光惊诧又恍然地看着芭芭拉,好像她忽然才认识了她。

    “拜托,你别露出那种表情,真有那么值得惊讶吗?”芭芭拉摆个姿态,像是不以为然,语气却柔软许多。

    江曼光微微一笑,拿起盘子擦起来,擦著擦著,动作又慢了下来。

    “你不后悔吗?如果等不到那结果。”

    “如果是你,你会后悔吗?”芭芭拉反问一句,以有正面回答。

    她重新扭开水龙头,水声哗啦,惊涛拍岸,溅起一粒粒的水波。

    “下个赌注吧,对你自己的选择。”芭芭拉丢下这句莫测高深的话,留下她一个人,走出了厨房。

    江曼光垂著眼,呆望着那哗哗的水流。许久,她仰高起头,就那样站著没动。?“听说日本海和太平洋感觉不大相同,不知道是怎么不一样,真想去看看。”

    冬天的镰仓海滨,一片宁静。几乎看不到人影。水气中的冰冷,让陈蕙心不禁打个冷颤,靠紧了杨耀一些。

    杨耀不但没有回应她的话,反而看看时间,扫兴地说:“快五点了,天都黑了,我们得赶快回东京。”

    “还早嘛,才五点,再多待一会好不好?”陈蕙心头一偏,不自觉带著撒娇的神态,随即察觉,讪讪地放开手说:“啊──对不起,还是你还有其它的事?”

    “不,我只是担心天黑了,风会越来越大,可能还会下雨。”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但越是冠冕堂皇,听起来越是言不由衷。

    “你真是关心我吗?”

    说这话时,陈蕙心轻轻咬唇,大大的眼睛盛满晶莹的水波,无辜地望着杨耀,像是在质问。

    杨耀避开她的目光,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轻拥著她肩膀。“走吧,风越来越大了。”

    陈蕙心心田一暖,温顺地跟著他,时而?望他一眼。月台上等车时,杨耀怕她受太多风寒,将她拉近身旁,替她挡掉风,她不禁挽住他,更靠近了一些。

    “会冷吗?”杨耀问。

    她摇摇头,只是又再靠紧他。

    回到饭店,她挂著笑,脱下外套递还给杨耀,外套上还留有她身体的余香。杨耀却将外套挂在手上,并不马上穿上,说:“你今天吹了不少风,最好早点休息,我不打扰了。”

    “等等,耀──”他转身要走,她急忙叫住他。

    杨耀回头过来,等著。她忽然发现,他有著一双很美丽的眼睛,很黑的一种棕色,蕴含著高质量,诸多的感情在那黑里旋转。

    她定看住他说:“我打算下个礼拜就回去,我已经订好两张飞台北的单程机票,我等你的决定。”

    杨耀没开口,只微微点了个头。廊上厚重的地毯将他的足音吃去,世界静悄的仿佛失去了声音。

    出了饭店,他漫无目标的。东京夜街头五光十色,他想起和江曼光并肩庆祝新年时,纽约时代广场上的那颗炫丽苹果,想起她的笑、她的夜、她的吻和醉酒。

    不知不觉到了青山,到了那幢教他情怯的大楼。他从口袋拿出那条断了线的项炼;链子他请人修好了,又回复一个圆满的同心圆。

    记得初相识,他弄伤了她的脸他轻轻抚弄著项炼,他不知道她一直将它戴在身上,他总记得她那像哭的笑,会让他心疼还有,她那无力的表情,仰天对著满空的星星呢喃著她的心愿。

    想起他对她说的那承诺“曼光。”他轻轻吻著项炼。

    他转身望着大楼,微一侧脸,竟然看见了江曼光,她从路前走来。

    “曼──”但她不是一个人,她身侧伴著一个身影,他笑容凝住,惊逢欣喜的叫唤被一阵阒暗扼断。

    他暗暗期盼江曼光发现到他,但没有,她很专注地看着她身边那个人,倾听他说话,偶尔浮起一抹淡微的笑。

    他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见他们有时默默,仿佛尽在不言中,两人之间有一种奇情在流动,还有一种投合。

    他不禁往前一步,又下意识退了一步。

    “和我结婚吧。”忽然这句话清清楚楚地传入他耳里。

    他呆住,神经紧绷起来!他看见江曼光?头望着那人,不知回答了什么,那人凝视她许久,低头吻了她。

    他觉得全身发冷起来,踉跄退了几步,摇头不敢相信。身后的夜无止境,他步履摇晃,一直奶到阒暗里,表情扭曲变形,跟著后一松,手中的钻石项炼跌落到晦黑中。

    讽刺又戏剧性的,居然下起雨。

    像飞蛾受了伤,摇望他无力的黑暗中的一丝光明,清晰却遥远,然后慢慢变得模糊。?

    经过一番等待,老管家领著江曼光穿过庭院来到了庭园的茶室,她瞪著门有种不舒服的预感。

    “大小姐,客人到了。”老管家通报一声,拉开门让她进去。

    再见。再见。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