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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今天说文论经的开始,请大家全体起立,跟我一起喊五雅会的口号。准备好了没有?”
“时刻准备着!”
台上神采奕奕,台下一呼百应。在牙鹤书的带领下,聚集在五雅堂里的数百号人齐声高呼:“五雅会五雅会,你会我会大家会,会钱会财会大家。耶——”
天啊!这声音简直是在摧残乌清商的耳朵,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人来到这里,其中还有很多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布衣百姓。是这世道变了,还是牙先生的学问感天动地,召来了天下草民?
如果答案是后者,那牙先生可就太神了,他得趁着她仍住在五雅堂的机会跟她好好讨教几招,做个让人敬仰的人。听听她在说些什么吧!
“现在我就开始今天的说文论经,咱们先请一位姑娘上台来,辅助我的论说,大家说好吗?谁愿意?”
瞧她书生袖一抛,简直迷倒众生,多少姑娘都抢着要上来。好在有乌清商死命地维持秩序,这才没让场面失控。最终,在大鼻鸦的引导下,一位羞涩的姑娘踩着碎步走向台前。
“先来介绍一下你自己吧!”
“民女乃白家之女,年芳二八。”说着说着,她一扭小蛮腰这就打算向后闪“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人家人家不好意思嘛!”
牙鹤书抿唇而笑,帅气中多了几分大气“这就害羞了,我要是夸起你来,你岂不是更不好意思了?”
“夸人家?人家有什么好夸的?”白家之女始终半垂着脑袋,不敢凝视众人的目光。手指还在轻梳着垂到胸口乌黑发亮的大辫子,引得男士们浮想联翩。
牙鹤书的手忽然抚上她胸前的大辫子,久久不肯松开“这这真是一个奇迹!”
奇迹?难道这世上也有牙先生叹为奇迹的事吗?众人屏住呼吸,细细查看白家之女的头发有何与众不同——哦!头顶偏左处有一块头屑,蛮大的。
“我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秀发,可以将你秀发的秘密与众人一起分享吗?来,大声告诉我们,你是怎么拥有这样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的?”
全场忽而静得出奇,像是所有的声音都被乌鸦吞掉了似的。在众人关切的目光中,白家之女终于吞吞吐吐地说出了实情:“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啊!我我只是用了‘白发’号的发油才能拥有如此美丽、飘逸的长发。
“白发”号发油?乌清商的全部感官停顿了片刻,那不是牙先生让他全部卖出的发油吗?原来这发油效果这么好,他可以推销给他的亲戚朋友,顺便送点儿给常来五雅堂喝茶、吃点心的熟客好了。
台上的人可没有在他发怔的中途休场,他们照样热火朝天地叫着喊着咆哮着。只听牙鹤书用接近沸腾的声音问她:“这么好的发油你有没有送给你的朋友?”
“送?”白家之女为难地摇了摇头,美丽的秀发也跟着她甩动“我出身贫寒,哪里有钱买这种东西送朋友。”
“没关系,你觉得困惑的事,我们五雅会将帮你全权解决,还记得我们五雅会的宗旨吗?”牙鹤书留了一个契口给台下的客官,众人如她所愿,齐声呐喊——
“五雅会五雅会,你会我会大家会,会钱会财会大家。耶——”
又来了!乌清商摆出死鱼眼,他越来越感觉到在这五雅堂里或许大家都清醒,只有他一人疯了;又或许,他是惟一的清醒者,而大家都疯了。无论是哪个答案,对他来说都不是好答案。
惟一能给他答案的人仍在台上蹦蹦跳跳,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她不像先生,倒似街头卖艺的。
前一刻乌清商真的是如此觉得,但下一刻他赶忙收回这种不敬的想法,顺便在心中狠狠地踩自己几脚。
“听清楚了,我们五雅会将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种‘白发’号发油分发到各位的手中,听者有份,你只需缴纳十两银子就能拿走五瓶。将如此之好的东西介绍给你的家人。朋友吧!好东西要大家一起分享。”
底下的人群开始骚动,有人比划着要买了三五十瓶拿回去卖给所有认识的人。这还没完,牙先生的兴致始终居高临下。
“注意了,从现在开始,你买得越多,我们返还给你的银子就越多。五雅会作出这等重大决定,旨在帮助那些生活贫困的会友,希望你们不要辜负了我们的心意,快点儿来吧!发财致富从五雅会开始。”
她这边话音未落,那头便冲上来一毛头小伙,力道之大让乌清商挡都挡不住,眼睁睁地看着他冲到牙鹤书的身旁。你瞧他悔啊!后悔自己怎么不是冲上前的那个人。
“牙先生,我谢谢您,我实在是太感谢您和五雅会了。没有您、没有这五雅会,就没有我胡片的今天啊!”“别这样!别这样!快起来说啊!”牙鹤书示意大鼻鸦将他扶起来,怎料大鼻鸦的行进速度有点儿慢。待他走上前,胡片已经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地哭诉道:“想当年我这个没爹没娘的孩子,那日子过得真叫一个苦啊!前些日子我在这里遇到了牙先生,是她用精彩的说文论经指点我,人要靠自己,拥有一颗商人心的自己才是这世上最可靠的财富。”
他吞了吞口水,因为泪水、鼻涕已经全部凝聚到他的嘴唇上方,再不擦干净恐怕等不到他说完,牙鹤书就打算一脚将他踢下去了。
“在牙先生的引荐下,我买了两百副‘不偿命’汤药,一方面用它来滋补我的身体,另一方面将它推荐给我的朋友。我的朋友试过以后都说好,纷纷把它介绍给朋友的朋友。这样一来二去,我竟卖出了两千副‘不偿命’汤药。牙先生得知我如此能干,当场返还给我二千两银子,如今我置办了家产,很快就要娶媳妇过门了。能过上如此美好的日子,全靠牙先生和这五雅会。谢谢!谢谢你们!”
他完全、绝对、彻底地拜倒在牙鹤书的书生衫下,又是磕又是跪的,就差嘴里没喊出“我那杀千刀的黄脸婆啊,你怎么死得这么早啊,丢下我和孩子可怎么活啊”
牙鹤书将他扶起,举止间小心翼翼地不碰到他的鼻涕、眼泪“这都是我们五雅会该做的,我之所以来此成立五雅会,就是要帮助天底下所有的老百姓,让各位明事理、识大体,懂得如何把握住自己的人生,怎样生活得更雅致。”
台下有人感动得落泪,宽多的人则是兴奋不已。白家之女头一个冲上前来“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决定买两百瓶‘白发’号发油回去,不仅要让我所认识的姑娘都跟我一样有头秀丽的长发,还要帮家里赚点儿银子。我要说”
她不用说的,吸口气直接唱了起来“五雅会是个好地方,这里的银子真好赚,某州的金子照耀着我们,每个人脸上都笑开颜。五雅会五雅会,每个人脸上都笑开颜笑开颜!”
她的歌声刚落。一整个五雅堂顿时骚动起来。这个叫着“我要两百瓶”那个喊着“每样来个三百坛”居然还有人问能不能把全部家产都换成五雅会说文论经曾经介绍过的东西。
这下可真的热闹了,被挤出大门的乌清商只想问这样一个问题:有那么多人要卖“白发”号发油,那他手里的那五百瓶做牙先生徒弟的指标还卖得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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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告诉乌清商,那五百瓶名称恐怖的发油不仅卖掉了,而且还供不应求。
他今早出门想为五雅堂补点儿货,迎面某州第一大富商贾家二老爷就赶了上来。有道是某州贾家,那可真是北宋一大传奇啊!
贾家大老爷名日“富甲”还真的人如其名,富甲一方且乐善好施,深得民心。身边除了惟一的女儿正经,就剩下个弟弟,也就是贾家的二老爷——富乙。
和哥哥完全不同的是,贾富乙无论做什么买卖,最终都逃不过亏本亏到姥姥家的命运。可以说,他在贾家完全没有地位,做任何事都得看哥哥的脸色,如此过到这把奔五十的年纪,实在是后悔来世上走一遭。
平日里他也没多少闲钱能去更好的地方消遣消遣,最大的快乐就是来五雅堂坐坐。前两天不是病了一场嘛,人只有在病重的时候,才更能感觉出人情冷暖,没钱连丫鬟对他的照顾都不够尽心。
这更加重了他要成为富人的决心,百般打听这才知道,原来将五雅堂的东西卖出去不仅能从客人那赚到银子,而且还能拿到反还金。这么好的事不去做,那可真成了命中注定发不了财呢!
他在外面绕了一圈,听人说“白发”号发油卖得最好,只可惜五雅会已经脱销了,惟一囤积的那五百瓶还是乌堂主的。贾富乙最了解乌清商,知道他视钱财为身外之物,任何事以人情为重,他急忙赶过来找他。
凭他一个年近半百的老头子软磨硬泡,乌清商想也不想就将五百瓶发油给了她,连尾数那三两一钱五分银子都没要,全当是过户损失。
话又说回来,他也没什么损失,卖出了这五百瓶“白发”号发油,他也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跟在牙先生身边学点儿什么。只要想到自己可以跟随在牙先生身边,接受众人膜拜的眼神,被所有人炙热地呐喊包围着,他就兴奋兴奋无比地兴奋。
兴奋得他手舞足蹈,双手插着腰跳起了“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一屁股扭扭,跟随鹤书,乌鸦们飞起来。抖抖翅膀抖抖爪子,请做深呼吸,学鹤书呱呱呱呱,我也是乌鸦。耶!”
“你姓乌,也许你真是乌鸦的转世,但请你相信,我一定不是乌鸦。”
那种混着嘲讽的笑声听上去让人清新、舒服,却让乌清商羞红了老脸不敢回头。丢脸的举动放在其次,最重要的是站在他身后的是他倾心仰慕的牙先生。
慢慢地转身,垂头,然后笑不露齿。“是是我脑子长在脚底下,我有口无心,我错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然孔夫子都这样说了,我就原谅你。最重要的是你将来五百瓶‘白发’号发油卖出去了,实在是很让人满意。
“看在你虽然不够伶俐,却很勤奋的份上,我就收你为徒。从今天开始,我去哪儿你去哪儿,我去茶水铺你去茶水铺,我去包子店你去包子店。当然,我这个师父喝茶不会让你喝白水,我有干粮不会让你喝稀的”
“你坐牢,我给你送监。”
这句话非常自然地就从乌清商耷拉的嘴角边流淌出来。气得牙鹤书跟着跳脚,他难道不知道吗?做她这一行,最怕听到的就是这句话“没见过你这么笨的徒弟,出门别叫我‘师父’。”
“是,师父。”
“都说了别叫我。”
“没什么,没什么,应该的,应该的。”
完了,说顺口了,一时改不了口,这下罪过可大了。
完了,她要流鼻血了,她一生气就会流鼻血。所以她永远保持最愉快的心情,愉快地活在众人的朝奉中,尤其是美丽姑娘的尖叫声里。
被他气得不轻,在流鼻血之前去外面转转吧!“大鼻鸦,咱们去外面转转,顺道欣赏某州的风土人情。”早就听说某州的姑娘美得冒泡,来这里这么久了,还没机会见识到这里闻名遐迩的花街柳巷,她自然要找机会去看一看,顺便将未完成的事业进行到底。
“大鼻鸦,去不去,你倒是快点儿作决定啊!”大鼻鸦极少去那种地方,因为心里一直惦着他失去了三年的白小姐嘛!可是去花街柳巷还是结伴成群比较好,为了愉悦的心情,牙鹤书使起了生拉硬拽的把戏“走啦!走啦!”
大鼻鸦犹豫了片刻,深沉的眼装入了白头乌鸦骚动的行为。他阴阴地笑着,竟答应了下来。“好,我去。”他的手却依旧提溜着鸟笼,带鸟笼逛妓院——新鲜!
“我我可以跟着师父一起去吗?”乌清商吞吞吐吐地跟在牙鹤书身后,虽不知道师父要去哪里做学问,但能跟在师父后面学到一些皮毛,能获得她一半的风采,被一小部分人所崇敬,他已心满意足。
他也要去找姑娘?牙鹤书蓦然想到了大鼻鸦那晚跟她讨论的有关天下乌鸦是否有黑毛的那个问题。事实证明,天下乌鸦绝对没有一只是长着白毛的,那不成了白头翁了吗?莫非,他跟大鼻鸦养的那只白头乌鸦一个德性?
为了揭穿乌鸦的真面目,牙鹤书决定带这只染了色的乌鸦出门走一趟,随时倒上一杯清水洗了它虚伪的染色。
“咱们走吧!”找个人成天跟在身后也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牙鹤书得意洋洋地昂着头,大步流星地走在前头。大鼻鸦不时地安抚着骚动不安的白头乌鸦,嘴角却荡着几分坏笑。
三个人各怀鬼胎,踩着猫步朝某州夜晚最热闹的角落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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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牙先生吗?您可是大大的稀客啊!今儿个怎么想到来咱们花柳阁了?”
“这里香气扑鼻,我实在很想知道这香到底从何而来,又飘向何处,遂特来请教啊!
牙鹤书初登场,热情的老鸨就挤到了她的面前,也不怕将胸前的两个大布口袋挤丢了。也难怪她如此激动,今晚牙鹤书纶巾冠顶,白衣飘飘,十足的富贵秀才样儿。若她真生得男儿身,绝对是天下女性的杀手。
乌清商含泪摇了摇头,彻底否定自己的推测,最准确的理解是:现在的她已经是上到七十,下到七岁的女人杀手了。没见那花柳阁上至老鸨,下至粗使丫头,连同横在中间的姑娘们各个都为她神魂颠倒吗?
也不知道她一个姑娘家为什么会如此受同类欢迎,除了她长得英气了些,举止风流了些,言语轻薄了些,嘴巴甜了些也没发觉她有任何优点足以吸引女子的注意。
更让乌清商不能理解的是,她一个姑娘家怎么怎么想到要来这花柳阁做学问?他连旮旯小地儿都看了,愣是没看出哪个地方可以让人做学问的啊!
“妈妈,这你就不知道了。孔子曰: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又说这天底下最污浊的地方就是最干净之处。我自然要来这里向你讨讨经,论论文喽!”牙鹤书说话之际不忘将手放在妈妈的水桶腰上,还趁机偷捏了一把“哇!好丰润的腰,跟我妈的差不多呢!”
她真的是牙先生吗?乌清商不确定地拿眼偷瞄她,更巡视着大鼻鸦的俊脸,想从他的歪嘴中找点儿正常些的答案。不幸的是他已经抱着两个跟老鸨的腰不相上下的姑娘喝着小酒调笑起来,看来真理惟有从自己的心中挖掘了。
他挖到的不是宝藏,而是牙先生会变得和平常不一样的原因——她在喝酒嘛!喝酒的人都会跟平常有些不同,她还是他所认识的牙先生。可是,谁又能告诉他,为什么他心目中无比崇敬的牙先生会喝酒?
真正的牙先生是喝酒还是不喝酒,这是一个问题!牙鹤书却不失时机地偷空在姑娘们的簇拥下向楼上走去。
趁着周遭没有她的徒子、徒孙,牙鹤书肆无忌惮地大叫起来“白荷,叫白荷出来伺候‘小爷’我。”
“我说牙先生啊!你可是越来越嚣张了。”一身白衣如孝服,口气清冷如晨雾,微垂着肩膀,名唤白荷的姑娘悠悠懒懒地走上前来。“怎么?今天找我来又有什么戏码要我配合您上演?我的大师父啊!”牙鹤书还她一个慵懒的笑“别叫我‘师父’,只有那些跟在我后面,帮我赚银子的人才那样叫我。那你若是真的叫我‘师父’,你是愿意做我的徒子。还是徒孙啊,长着一头乌黑秀发的白家之女?”
牙鹤书说这话的时候,乌清商好似恢复神情似的告诉自己:牙先生平日里若是不喝酒,那今日喝酒便是为了怡情;牙先生平日里若是喝酒,那今日的举动便是为了养性。因此,无论牙先生是不是喝酒,从今后他都跟着牙先生的方向走。牙先生说喝酒,喝到手抖也不能留。
找准了方向感,他迫切地想要向牙先生赔礼道歉,因为他差点儿误会了她。脚步顿在门口,他那不太灵光的耳朵依稀听到了“白家之女”这熟悉的称呼。那个用了“白发”号发油之后拥有一头令人羡慕的秀发的白家之女,怎么会在花柳阁?
莫非难道一定是牙先生知道白家之女被她狠心的家人卖到了这里,所以不顾声名威望地来到此处,要为她赎身——啊!我伟大的先生,你的身形与日月同辉。
“我伟大的先生,你的身形与日月同辉。”
谁?谁敢跟他抢他好不容易才想到的称赞牙先生的经典词汇?实在是太不应该了。他这就要冲进去,跟门里的那个人理论,却在此刻意外地听到了牙鹤书的答腔,那声音与平常不同,油滑得叫人不敢将她跟“先生”这两个字联系到一起。
“我说胡片啊!在我面前你就用不着再七胡八骗了,你那点儿招数还是从我这儿学来的。这是赏你和白荷的,另外,五雅会所有的东西你们只要卖出去的越多,我返还给你们的银子也越多。你们俩可是此地除了大鼻鸦和我最黑的乌鸦,好好干,我不会忘记你们的好处。”
接下来是男男女女之间碰杯、调笑的声音,乌清商分不清牙鹤书说了些什么,又和白家姑娘、胡片他们做了些什么。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他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
也许,白家之女因为擦了“白发”号发油而拥有了一头乌黑靓丽的秀发,她那丧心病狂的父母看她的头发很值钱,就将她卖进了“花柳阁”牙先生知道以后,认为一切全是她的错,遂内疚地赶了过来帮她赎身,偏巧在这里遇到了向姑娘们推销”白发”号发油的胡片。
故人相见分外欣喜,于是他们三个人决定坐下来喝一杯。至于牙先生给他们俩的银子,一个是用来赎身的,另一个是以此来鼓励胡片工作的勤奋。
多完美的故事,乌清商差不多可以自己欺骗自己了,只要再添加一点点的真实性。
爷爷、奶奶从小教育他,最真实的东西不仅要用眼睛看到,更要用心感受。他呼啦一下推开门,眼睛直直地瞪着里面正在发生的故事——
胡片亲手为牙先生斟酒,牙先生的手搂着白家之女的柳腰,白家之女的手则环着牙先生的肩膀。
乌清商的突然闯入是他们始料未及的,三个人像被施了法术,定睛定神地保持着原样,描绘出一幅合欢美满图,让乌清商连自我欺骗的机会都不具备。
他空白的脑子没有他的手的行动来得迅速,不等心志回归到身体里,他的手已经先一步拉住牙鹤书,凭着一股男人特有的蛮力将她带离桌边,带离先生不该到达的场所。
“走!跟我回五雅堂。”他死命地拉着她,就像当场逮到了给自己戴绿帽的荡妇,连他都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如此生气。
他想了一千一万个理由帮她解释,帮她找理由,哪怕其中只要有一个能够将所有的一切说个圆满,他都会深信不已。可是让他感到遗憾的是:他那愚笨的木头脑袋竟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答案。这一刻,他恨透了自己不够聪明,看不透这世间浮华,也看不透自己的心。
“放开我,你这只乌鸦!”
牙鹤书倔强地不愿意喊疼,却只能费力地甩开他的手,已获取身体上的解脱——雄性乌鸦和雌性乌鸦惟一的区别在于力道。基于这一点,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属于雌性。
如她所愿,他放开了禁锢她的手。抓女人的手,抓他所爱慕的女人的手,这还是第一次。松开手之后,他反倒紧张起来,冷汗不住地往下滴。
“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来某州到底想做些什么?”
她是什么人?她在做些什么?他不是都已经看到、听到了吗!还有什么好交代的,真是比那个尽说些之乎者也让人头疼的孔圣人还麻烦。她较劲似的昂着头,不肯理他,心里却怕极了。
万一他要是去报官,她可就惨了。一是囤积了那么多的东西尚未卖出去,二是离总会长指定的赚取银子的总额也还差一大截呢!
别以为她不吭声,他就真的没办法。他有的是办法,只是对她,他舍不得使用。索性直接回他的五雅堂,送走这帮稀奇古怪的人,明早开门待客,他照样是“乌堂主”
“我我我这样做是有原因的,我真的不是成心想靠卖东西赚钱,也不是故意要骗大家,你相信我!”
牙鹤书是真的急了,被官府抓去事小,若是让总会长知道她此次前来某州居然将所有的事都办砸了,她就是有十条小命也不够在回家的路上被人砍的。即便乌清商生性厚道或是不愿意惹上官司,少了五雅堂这块根据地,她前面所做的一切铺垫工作就都白费了。
决定了,人格是小,尊严微毫,能开心愉快地活下去才是正经。
她用女人独有的期待眼神注视着他,想要得到期盼中的答案。乌清商没有让她失望,他在她亮晶晶的目光里转身,痴痴地回望着她,他却问了一个她没有想到的问题:“你确定你正在做的一切不是想骗人,更不是想害人?”
开玩笑,不骗人她怎么赚钱,要是能赚到钱她当然不想害人。吞了吞口水,顺道将口中的酒气吞进去,为自己壮胆。
她在他透彻如月的目光中点了点头“我确确定定定。”
“只要是你说的,我就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