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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以肇最近真的很暴躁,不,这样讲也不公平,应该说,他的情绪起伏变大了。
他常常皱眉,问他怎么了,他的回答却是“没事”
他偶尔会沉默,心思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
有时候他会丢下她,一个人在阳台抽烟。
而最明显的是,在她说话时,他表现出不耐的模样,好像她的温言软语令他很不愉快似的。
“外面有点凉,你要不要进来?”裴安伦洗过澡出来,发现季以肇又在阳台抽烟的时候,她一面擦着头发,一面走到门口问。
季以肇没回答,只是闷着头继续抽烟,眼光落在远方,好像正在欣赏着台北的夜景一样。
倚着门,裴安伦打量着他的侧影。
她知道自己的眼光一定充满了少女梦幻似的神采,可是能怪她吗?从以前到现在,她一直觉得季以肇是她见过最好看、最有魅力的男人。
就算他脾气不太好的时候
“你真的不要进来吗?”她的嗓音又甜了几分,自己都听得出来她是在撒娇。
他就有这样的能力,让身边的女人想撒娇,想赖在他怀里,享受身为女人的特权,被男人宠爱的甜蜜滋味。
季以肇还是没回头,只发出几声含意不明的低低咆哮当作答案,好像对于自己的冥思被打扰很不耐烦似的。
裴安伦才不肯放过他。她拉开落地窗门走了出去,忍不住在秋意浓浓的夜风中颤抖了一下。
一双玉臂伸出,由后往前抱住他的腰,她柔软的身子贴在他背后。
“你在烦什么?案子的事情吗?”她娇软的问话悠悠传来“要不要说给我听?”
结果,季以肇非但没软化,反而一把拉开她的手臂“别吵,让我安静一下。”
“你都安静了一整个晚上了,还要怎样?”裴安伦佯装生气“来这边还要什么自闭嘛?嫌我烦的话,那你不要来!”
她的娇嗔其实甜得让人骨头发酥,通常季以肇不管心情再烂,都可以被这样的小招式给收服。不过今天,情况显然不太寻常。
他还是没笑,连嘴角都没扯,只是看她一眼“我看是你嫌我吧,那我走。”
随手把烟按熄,他还真的转身就走。
“喂!”裴安伦连忙伸手拉住,假嗔变成真慌“你是怎么了嘛?”
“不是你叫我走的?”
浓浓的不耐与烦躁,在他英俊的脸上清楚显现。夜色中,阳台的灯光下,裴安伦细看那熟悉的轮廓,和似曾相识的表情。
那时,三年以前了,她大着胆子走进他的办公室,询问刚出车祸、却坚持要在最短时间内回来工作的季以肇,需不需要帮忙。
天知道在踏进他办公室之前,她心理武装了多久,鼓励了自己多久,好像是要逼自己走进关老虎的兽笼一样。
他真的需要人帮忙,可是他显然不习惯,或者有其它的原因,在那几天之内,饶是脾气还算好的裴安伦,都被诸多挑剔、不懂得道谢、口气也一直都不好的季以肇,惹得几度想要掉头就走。
然后,在一个两人都累到极点的深夜,季以肇又因为一些芝麻绿豆的小问题而发火时,裴安伦决定自己受够了。
“既然你这么不满意,那你要不要自己做?”她把文件丢到他面前,闪烁怒意的大眼睛,还故意瞪着他缠满绷带的手。
“是你自己说要帮忙的,还帮成这样!我也不是找麻烦,问题是,谁会把建材的部分顺序排成这样?这谁看得懂?”
季以肇还在忿忿控诉的时候,裴安伦大概是气昏头了,她做了一件非常非常匪夷所思,自己到现在都还不太敢相信真的发生过的事情。
她往前一步,靠向站在她面前的高大身影,然后,脸儿一仰,她吻住那张刚刚还在数落她,此刻诧异至极的薄唇!
这个吻很短,只有几秒钟而已,却成功地让季以肇愕然到哑口。
“你”
“真爱骂,脾气真坏。”她娇嗔着。
她的眼波流转,虽还有怒意,和计谋得逞的一点点得意,却是盈盈如水,媚得令人心跳加快。
季以肇被逼到临界点的压抑,几天来叫自己不要被她影响、不要为她心乱的告诫,强迫自己不准接近她的禁令统统绷断了。
那一刻,他的热情与渴望,第一次淹没了他引以自豪的自制力。
转守为攻,他逼近那个几乎要搞疯他的娇柔人儿,用强悍到几乎蛮横的热
吻,占领了她的樱唇。
从那个吻到现在,已经要满三年了。
三年后的他们,处在相似的争执中,居然还是那么渴望彼此。
此刻,在阳台上对峙的两人,都想起了那火爆中带着甜蜜的往事。
烦躁与薄怒以惊人的速度消失中,取而代之的,是逐渐加温的暧昧气氛。
* * * * * * * *
日子就在这种反反复覆,有时热情如火,有时却冷淡疏离的情况下过去。
裴安伦不懂,一点也不懂。
明明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季以肇的阴阳怪气却越来越严重,烦躁的征状非常明显。
若说他是厌烦自己了,那些热情如火,简直要把两个人都烧成灰烬的抵死缠绵,又该怎么解释?
他要她,一次又一次,有时狂猛凶悍,有时温柔缓慢,不过每次的共通点都是,贪婪肆虐到她全身发软、累到睁不开眼,隔天几乎无法准时起床才肯罢休。
其实这也是烦躁的另一种表现方武。
可是,他到底在烦什么呢?
不是没有试图询问或沟通,只不过季以肇外表倜傥潇洒、口才便给,可是当他不想说的时候,就算拿把老虎钳来扳,也未必扳得开他的嘴。
这令裴安伦觉得非常挫败。
她开始从他身边的人下手,谨慎发问。
“我们总监?”邱秘书听到她的问题,很讶异。“我没觉得他最近有什么不一样。”
“有没有什么特别忙的案子、特别赶的图,或是特别烦的业主?”
邱秘书疑惑地看着她“裴特助,公司的案子你都很清楚,最近比较大的案子就是马来西亚那边的加美,其它都很正常啊。”
再问下去也没用,裴安伦放弃。
连最接近的秘书都问不出所以然了,更何况旁人?
她这才发现,谈了这么久的恋爱,眼中只有季以肇的结果,让她变成一个很孤单的人,想要谈谈与男友之间的问题,居然找不到对象。
当然,也是因为他们的关系、身分特殊的缘故。
真丧气呀
她在计算机屏幕前怔仲之际,没注意到有人轻敲门,等到人影来到面前时,她才惊觉。
“咦!”裴安伦轻呼。“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来者是凌彦东,他有些局促地站在她办公桌前。
裴安伦?起眼,有些感叹地看着他。
年龄不过差了四岁,在他面前,她却觉得自己好老。
略长的发遮过前额,底下是一张年轻俊秀、皮肤极好的脸庞。此刻在她的注视下,慢慢地涨红了。
虽然她的现任情人是刚硬、有男人味的那一型,却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男生,真是好看,赏心悦目。
“又是来送公文?”裴安伦微笑开口,努力打起精神,把自己从先前的丧气中努力拉回来。“你最近真是辛苦,楼上楼下的跑。”
凌彦东心事被说中,脸色更尴尬了。他清清喉咙“反正我要上来找季总监,顺路而已。”
“那就谢谢你。”她翻阅着文件,随口问:“你们要讨论加美的案子?图画得怎么样?”
“套图已经完成四分之三,示意图全部ok了。”凌彦东很庆幸她没有继续看着他,让他压力减少好多。“等一下就是要让总监最后看过一次,就可以准备出图。”
裴安伦心念一动。
“最近你们都在忙这个案子,对不对?”她犹豫了一下,然后,抬起眼望着他“总监最近是不是很严格、脾气很不好?”
“总监一直都很严格。”凌彦东有点困惑。“可是脾气没有特别不好,他只是很忙而已,这个案子真的花很多时间。”
“他没有猛抽烟、猛骂人、摆臭脸吗?”
凌彦东斗胆,听到诋毁自己上司的话时,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
他右颊居然还有个酒窝。
“总监烟确实抽得有点凶,骂人倒是还好,在正常范围之内。”他笑说:,至于摆臭脸嘛总监的脸好像就长那样,不用摆。”
“对,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这个表情。”裴安伦故意扮个扑克脸。
然而清丽五官不管什么表情,都让凌彦东看得发呆,双眼发直,心跳加快。
半晌,裴安伦忍不住笑出来,笑容如玫瑰盛开一样的甜美。
不过她误解了凌彦东直直瞪着她的眼神。
“我学不来,瑶瑶学得比较像。”说起调皮捣蛋的堂妹,她整个表情都柔和得让人心醉。她轻轻叹口气“唉,她要是在这儿多好。”
“你很想念若瑶?”凌彦东有点不太甘愿地问。不过他已经学乖,要让面前佳人多说几句,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聊那个讨厌鬼。“她有写e-mail给我。”
“哦?那她有没有寄万圣节的照片给你看?她打扮成吸血鬼,还挺吓人的!”裴安伦眼眸亮起兴奋的光彩“她拍了好多照片,我前两天才收到。”
“我好像没看到”凌彦东喃喃说,有些心虚。
其实他是匆忙间瞥了一眼,根本连照片附档都没开,就关掉了。
“让我找找,我应该有存档。”她像个小女孩一样,迫不及待对他招招手“来,你过来看。”
凌彦东走到她身边,略弯腰,看着她兴奋地一张张介绍照片,可是他的心思完全不在那些照片上,而是在一旁的人儿身上。
他站得好近,可以闻到好淡、好清雅的幽香是她的头发吗?还是香水?
不不,这不像香水,香水不会这么好闻
“美国人都有在万圣节变装的习惯吗?”他心不在焉地随口找着话题。
“嗯,很多人都有这习惯,很有趣对吧?我记得我在美国念书的时候,有一年万圣节,到银行去办事情,结果行员头上黏了一根箭跑出来,把我吓了一大跳。”
“你会不会怀念国外的生活?听起来很多彩多姿。”
“倒是还好,只不过”她神采飞扬的脸上,倏地黯淡了几分“只不过,我怀念那种自由自在的感觉。”
“我总觉得若瑶比较像是向往自由自在的人。”凌彦东不动声色地又靠近了一点点,他心跳得好急,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应该是一离开台湾、没人监视的时候,转头就玩疯了。”
“我跟你说过,她真的是个很用功的好学生。”裴安伦失笑,嗔道:“你怎么老是怀疑这一点呢?”
为什么连娇嗔都这么迷人凌彦东在心里哀号。
“没有呀,我只是”
“咳。”轻咳声不大,却很清楚而有效地打断两人的交谈。
凌彦东一僵,立刻站直了。“总监。”
出现在门口的季以肇,高大身影带来极大的压迫感。他刚硬的俊脸没有表
情,锐利的眼神扫过两人,然后,瞄了一眼墙上时钟后,回到凌彦东已经涨红的脸上。
就这样一个简单的眼色,便很有力地阐释了他的不爽、不耐、时间到了、小伙子动作快一点、别靠近我的女人。
凌彦东夹紧手臂底下的图稿,什么也不敢多说,目不斜视地走了出去。
而季以肇也随之离去,从头到尾,脸色都没有改变,也没有看裴安伦一眼。
“还说没摆脸色,明明就很臭嘛。”裴安伦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忍不住喃喃自语“阴阳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