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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加坡盐城帮总部
斩军崎转动着眼珠,以不明显的动作观察着继母十六年前所带来的妹妹。
或许是对人和事物特别敏感,九岁时跟着母亲进入斩家的冰焰,有着九岁孩子不该有的早熟,总是不太表现心底的感受,对他和父亲极为疏离保持礼貌,小心翼翼地适应新环境。
长年下来,她养成几近孤僻的个性,对人冷漠。
想想,要不是他努力“教育”她,恐怕她今日的情况更糟。
让她进入盐城帮管理帐务,是想让她多接触些人,不要老是封闭自我。他不否认曾有私心,希望将她和霍元路凑成一对。
谁知她进入盐城帮后,每天只管做好分内的工作,没事做时就练她的枪法、骑她的马、学她的女子防身术,根本不给任何男人有接近她的机会。她的一记冷眼,足以让男人的热情冷却,毫不讳言,盐城帮里的未婚男子,只求不得罪她大小姐就好,压根儿不可能对她展开追求。
霍元路,也跟着他把冰焰当成妹妹看待,丝毫没有追求她的意思。
失算,真的失算!
“你看什么?”从一堆帐目中抬眼,冰焰正巧撞见斩军崎打量的眼神,为他眼中诡异的眸光挑起秀眉。
每当他这样看人时,绝不是打什么善良的主意。
斩军崎眸光贼转,笑笑地道:“看我即将留不久的小妹。”
“什么意思?”她的眉头锁得更深。
不好的预感自她心中蔓延,这回军崎又想陷害她什么?当他的妹妹十六年,她总觉得没什么好处,被他拖进盐城帮就是一例。
想她待在研究所里,研究微生物研究得好好的,日子过得极好、极自在;他却连拐带骗地叫她辞职,拖她进盐城帮帮忙,害她劳碌得像头苦命老牛。
虽然研究所里尽是些中年老头,大部分时间,大家又埋首于各自的研究,她却喜欢待在里头过平静的日子。她并不在乎认定她生活乏善可陈的家人是怎么的不以为然;是否会在里头孤老一生,对她而言从来不是考虑内的危机,倒是这个没血缘的大哥以防身为由,自小逼她一介弱女子拿枪、学武术,害她不得不体认自己没正常人的日子好过。
十六年中,她少说被他派人狙击上百回,为的是测试她的自保能力。
破坏她的平静生活还不够,这回又想怎样?
“我替你订了门亲事。”斩军崎决定快刀斩乱麻,既然她主动问起,他就乘机把这件事说出来。
总不能等到订婚当天才告诉她,到时,冰焰这座冰人山不当场爆发才有鬼。还是乘机说了。
冰焰的眸光凝聚,充满怀疑地盯着斩军崎。她怀疑是她耳朵一时故障听错了,还是他在开玩笑。
“别怀疑,我是替你订了门亲事。”看出她的怀疑,他再度重申。
“这不好笑。”
“小妹,我不是在说笑话。”他的表情认真许多。
冰焰寒颜渐青,冷冷道:“没我的同意,你凭什么替我订亲事?”近日来,她的脾气似乎一直在接受考验。
就算是亲兄妹他也没权利擅作主张地替她订下终身大事,遑论他们之间连一丁点血缘关系也没有。又不是古代的父权时代,他还以为长兄为父,可以替她作主婚姻?真是集笑话之大成!
“这婚事不是我订的。”斩军崎严肃起来,莫可奈何地道:“焰妹妹,你知道阙龙门对吧,我们惹不起他们。”
“话说清楚,这件事和阙龙门何关?”冰焰冷声问。进盐城帮管理帐务近年馀,她对原本陌生的各门各派自然多了许多概念。
盐城帮虽不弱,但若主动招惹势力庞大的阙龙门,肯定是不智之举,无疑是以卵击石。然盐城帮与阙龙门不是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的吗?
“要是别人来提亲,没你的同意我自然不敢答应;但这回难就难在是阙龙门上任龙首提的亲。”斩军崎煞有其事地叹口气“上个月的那场马赛,他老人家恰巧在场,观赛时为你的风采迷倒,当场看上你,硬是要你入阙龙门为媳,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知道冰焰进盐城帮的时间虽然不算太久,表面上更是不情不愿地留下来;然而她对盐城帮里的人和事物,其实已存有深厚感情。她有她的责任感,既然了解阙龙门的势力之大,她就绝不会撒手不管,让盐城帮因她而产生困难危机。
嘿嘿,他就是太了解她,所以根本吃定她了。
虽然怀疑斩军崎岂会有不敢的事,冰焰不语地陷入沉思。
说来说去,还不是他们几个惹的祸,没事叫她去瑞士赛什么马?若是她不出场比赛,不就什么麻烦都没有,更不会让她碰到那个假斯文的讨厌鬼。
“说是说决定了,不过你还是可以仔细考虑。虽然我们得罪不起阙龙门,但婚是你去结,要嫁的人也是你,事关你一辈子的幸福,你不愿意的话,我也不打算勉强你。但是”见她认真思考,斩军崎再下一剂猛药:“盐城帮的存亡,或许就在于你的决定。”
冰焰动摇了,斩军崎眼见快要达到目的,不禁暗自偷笑。呵,与其强迫性逼她牺牲,造成她的反弹——动之以情肯定更见成效。
啧,要替妹妹的终生幸福打算,当个“好哥哥”也不容易啊!
* * *
瑞士
订婚宴,通常只是个仪式。
大多人对订婚,自然比不上对结婚的重视。
然而,一场订婚宴,会让人抢破头取得邀请函,主角想当然大有来头。今天这场订婚宴,正是人人趋之若鹜的例子。
阙龙门云门龙主和盐城帮的冰焰搭上线,这种两人组织联姻的场面岂是想见就能见的。
说也奇怪,云龙活动范围以瑞士为主,而盐城帮远在新加坡,这两个人怎么电到彼此,进而快速发展到订婚,实在令人难以不好奇。
近年来,冰焰在亚洲的地下组织里也算小有名气——只因她人如其名,性寒,对追求者总是冷漠无视。她的追求者,从黑道老大到文儒绅士、名门贵族都有。
一视同仁,冷冰冰的冰焰,不曾给过追求者好脸色。
追求者老被她的冰角所刺。
云门老大是怎么突破冰焰心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取得冰美人的首肯婚事,亦令众人猜臆,换来许多浪漫的遐想假设。
自然的,人心有宽有窄,难听的蜚短流长和满台酸意的讥嘲亦不少。
坐在化妆镜前,任由化妆师摆布,冰焰有很大的无力感。
多可笑啊,她就要订婚了,却连未婚夫长得是圆是扁都没概念。可笑归可笑,她也没多大欲望想知道对方的长相如何,她甚至不曾向斩军崎探问,反正这婚事不是建立在感情的基础上。
说实话,她没想过婚后会和丈夫相亲相爱。
她想,顶多相敬如宾就不错了。
瞧瞧她,镜中的脸孔面无喜色,实在不像个幸福的新人。
在冰焰的沉思中,休息室的大门被开启,走入几个好奇心满载的男女。他们一个眼色,化妆师就留下冰焰匆忙退到外头。
从镜子的反射看到几张陌生的脸孔,冰焰沉着地转头面对他们。
“你们是谁?”由于未婚夫的身分特殊,她知道这个休息室外头有数名保镖看守,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轻易闯入的。
如此推敲,这几个人的身分想必有其来头。
“我们是谁不重要,如果一一要你记,就太麻烦你了。”梦龙微笑着,走近打量着眼神充斥寒意、满是防备却美丽非凡的女子。气质如此冷傲的女人和谦和的亚屺,会不会配不来啊?呵呵有趣,雨的搭配挺绝的。
“老头果然以‘色’为上,挑了个美女。”青龙吹了声口哨,啧啧有声,难掩他话里的调侃味道。不过,那个雨老头总算有点良心,虽然是强迫中奖,好歹也是塞个美女给云龙。
亚屺那么听话,连老头挑什么货色也没看看,太令人佩服了。
其他人也走近,打量云龙素昧平生的未婚妻;他们闪烁的黑眸,各有所思各有所想。风龙魁梧的身躯站在最后方,微皱起粗眉,评估着被陷害的机率。不能怪他末雨绸缪,如今九龙之中,雨老头要使坏心眼整人,只剩他没挡箭牌躲。
都怪这些不够义气的家伙。死守那么多年无用,这两年来凑热闹似的,竟一个接一个阵亡;连对女人最厌恶的暗龙都唉,无话可说。
“你们到底是谁?”冰焰站起身,不否认有种沉重的压迫感,也有种无力招架的感觉——当这八个绝傲出色的男女站在她面前。 .
不用费心去猜,她就已经知道他们的身分。
能光用眼神打量就给人带来无名的沉重压力;让她心烦失序
这些气质特殊的人,肯定是阙龙门几个傲睨人世的龙门老大。
“何必问呢?你知道我们是谁。”梦龙神秘一笑。
未曾开过口的暗龙,看眼时间便不再逗留,直接朝外走去,老婆不是他们要的,不过就是个女人,没必要看那么久。
“看够就走吧!老大都走了。”赤龙丢下话,跟着离开。
“老大赶场啊,在外头还不是枯等,有美女瞧也不会多看几眼”青龙哝着,语气大感不以为然,双脚却是跟着离去。
“要走就走,又不是老太婆,你怎么那么罗唆。”青龙走得太慢,后头被挡到路的银龙冷嗤一声。他不耐地推青龙一把,不甚在意此举换来青龙一记回瞪。
“幸会。”月龙看看冰焰,打声招呼就走了。
冰焰来不及多问,就只见他们八人鱼贯而出。引起她一头雾水的梦龙,只是对她温婉一笑,点头便跟着离开。
殿后的玉龙,顺手带上门之前,朝冰焰迷人一笑。
“打扰了,化妆师马上回来。”
* * *
冰焰简直不敢相信地瞪着她的——准未婚夫。
“是你?”
这个依旧一派温文儒雅、气质俊尔的男人,多了分那天没有的霸气,正是马赛那天那个——耍她的可恶男人!
他,竟是云龙——
“你还记得我啊”云龙首次会见“未婚妻”纵使心底有些许意外,仍只是抬抬俊朗的眉头,保持着潇洒的风度。他漂亮的眸满是了然,若有所思地道:“我倒没想到会是你。”
原来,她就是雨要他参加那场马赛的主因。
“呵,没想到?我看这根本是你意料中事。”将所有的情况连接后,她愈想愈不对劲,不禁冷冷讥讽。
就觉得奇怪,阙龙门的上任龙首,为何会不顾双方意愿,硬是要把她和云龙凑成一对。可恶!铁定是他的表现让人误以为他对她有意思。
“你不想订这个婚?”云龙看着她冷凝的俏脸,话里满是玩味。
这倒有趣了。
他在知道对象是她之前,还以为是女方想嫁给他,所以雨才会促成这件婚事。
不到一年前,唐傲雨曾为拿玉龙来玩,玩到他怒涛汹涌反弹过大,单枪匹马就差点毁了整个盐城总部的事,欠下盐城帮一份“人情”
事过境迁之后,唐傲雨根本无意隐瞒;这件谬事对九龙而言,也就从来不是个秘密。若非为了偿还这个人情,他就难以理解唐傲雨要他娶她的理由。
“哼,难道你以为我‘求之不得’?”冰焰不带好气地冷讽。
“不,看得出来你‘不甚情愿’。”云龙失笑。
想嫁给他的人,排到天边都还有剩。这会儿,他的准末婚妻却嗤之以鼻,像是被打子上架般不情不愿,他真的不知该说什么。
雨果然是嫌生活太无聊了。
真是无聊老人哪,八成以为这样配对,他老人家就能有好戏看吧?
“啥,何止不甚情愿,我的感觉简直是衰到撞鬼。”冰焰冷瞪着云龙,忍不住含讯质问:“龙家老大,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陷害我?就算我那天得罪过你,你也不必用这种方式报复我吧!”
不管怎么说,其实她还是认定那天有错的人是他。
“我为什么要报复,你那天有得罪我吗?”云龙出乎她意料之外地反问。
就算有人生气,应该也不会是他
针对他个人,只要不是太过分的冒犯,他通常很包容。
盼不到世界和平没关系,云龙至少力求他的世界和平。这样的他,当然不会记恨增加自己的不愉快,他忙碌的大脑也没那么有空。
“我没有,得罪人的人是你!”她还是说出心底的话,管他是谁。
是云龙就了不起,有耍人的权利吗?她才不信这一套,若不是怕他心眼小,可能会因为她的挑尊而向盐城帮找碴,她会对他更不客气。
“既然是我得罪你,要报复的人不该是你吗?”云龙就事论事,并不反驳她的说法。他只想讨论重点。
那天的事,他少说忘记八成,哪来报复的心。
“你强词夺理!”冰焰恼羞成怒,压低的嗓音气得颤抖。“如果这莫名其妙的联婚不是你可笑的报复,今天怎会有这场订婚宴?”
想起梦龙一行人,先行‘参观’他的准未婚妻后向他笑谑的形容词,云龙嘴角挂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信不信由你,我今天才知道对象是你。”他微微耸肩。
那几个好家伙,不是说他的末婚妻像北极原封运来的冰美人,对人冷淡不说,一对漂亮的利眸更是罩满寒气怎么他觉得跟前的她火气不小,不太冻人倒烫人哪,是那几个嫌无聊的家伙,伙同老人茌内唬他,还是——他们不是在说同一个女人?怪了。
“你不知道是我?”她不信的口气里满是狐疑,内心深处有种隐隐的不悦冉冉冒升。照他的说法,他根本不在意今天娶的对象是阿猫阿狗还是谁,也从没想过要关心,想必末婚妻是别人更无所谓。
这个认知不但让她觉得受侮辱,还有种莫名的失望。
“婚事不是我订的。”云龙不在意,老实地点头。
“不是你订的,你为什么同意?你可恶——”毁了她的未来!
冰焰压抑着濒临爆发边缘的火气,怀疑自己在和智商有多少的人讲话,不敢相信世上有他这种人。“难道娶好娶坏对你而言,一点都不重要吗?”
他无所谓,也不该拿她的未来当陪葬,毁了她的选择权。
云龙彷佛深思起来,好一会儿后不解地问:“难道你不够好吗?”
“你——”说的是什么逻辑,哪门子的回答,他所扯的事跟她所问的事根本毫不相关。她的脾气,肯定是为他而存在的!
冰焰想诅咒,诅咒他下十八层地狱,永远别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你怎么了?”
“还问我怎么了,我没见过像你这样莫名其妙的男人!”下一口怒气,她气冲冲地问:“你要讨老婆还怕没人肯嫁吗,为什么你非得陷害我?”
不想承认,却不代表她不知道跟前这家伙是个多有价值的超级黄金单身汉。要是嫁他可以报名,几座后宫也容纳不了趋之若鹜的女人。
偏偏得嫁的人,竟是她这个毫无意愿的倒楣鬼。
云龙看了她好几秒,然后惬意地开口:“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知不知道为何有这场订婚,但是”他吐口气,接下来照实陈述:“绝对是因为你的‘同意’。现在,我们才会站在这里大眼瞪小眼,接受这场婚事的人是你,我可没有。”他不过是不曾拒绝。
言下之意,促成婚事的关键在于她的许婚。
冰焰脸色顿时刷黑,感觉像是飞弹炸了一回。
“听好,婚是你许的,如今已公告天下,没有你反悔的份。”云龙淡望着她,看着她的脸色变化,把话说得更明白:“不过你大可放心,我不曾期待有个对我‘一见钟情’的‘未婚妻’,更不会在订婚后,渴望我们之间产生那种你侬我侬、非得爱得死去活来的甜蜜。就算我们结了婚,也应该不会对你的生活式造成太大的影响和改变;基本上,我不会对你有所要求,不会管束你的行为举止,只要不替我惹麻烦,你尽可以做你想做的事。”他温和的声音是那么地坚强而有力。
无疑的,他在承诺一切不会改变,他们只是假结婚一般。
讲求平静的生活态度没什么不好,虽然不代表他愿意背负太多无辜的责难;顺便要她明白,订这个婚对他而言,其实没什么意义存在。
或许是云龙早有心理准备,知道唐傲雨会这么整人,所以他也懒得反抗。
爱情,截至目前为止,在他而言仍是可有可无的玩意儿。
仔细分析的话,云龙并非认命。若是在这之前,他已有所爱,就不会接受唐傲雨的安排;而结婚后若是爱上一个“谁”他也不认为受命娶的“妻子”会造成什么阻挠。
冰焰的心更寒,突然明白未来她将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丈夫。
看似温和的云龙,骨子里根本是个绝情的男人。
若是有良心,他怎会接受这种安排,以这种方式去毁掉女人的一生。可恨,天底下的男人果然皆是自私的猪猡,纵使他披上文明的外衣。
自私又自我到家的臭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