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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谅我不站起来了,葛小姐。”罗义泰坐在椅子里颌首为礼。“我今天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但是,非常高兴认识你。我早就想看看时候到时迪生会选中什么样的女子。”
“罗先生。”虽然怀疑他是杀人凶手,但习惯还是使爱玛不由自主地屈膝行礼。
她原本以为自己对这次会面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老人的病容还是令她惊愕。迪生说的没错,她心想。罗义泰显然不久人世了,他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义泰在她起身时露出苦笑。“是的,我确实来日无多了。我猜我应该感激上天给了我漫长而丰富的人生,但我似乎无法泰然面对即将来临的死亡。”
迪生走过去站在壁炉前。“这就是你费尽心血寻求秘笈的原因吗?你希望在那本该死的手稿里找到延年益寿的魔葯?”
“你都推敲出来了,是吗?”义泰窝进椅子深处,凝视着镜子里的藏书。“仆役长通报时我就猜到你为何前来了。回答你刚才的问题,我和许多梵萨学会的会员都相信古代神秘学的奥秘在本质上并非魔法巫术。它们根据的是不同于我们今日实践的科学,但它们绝不是魔法巫术。”
“你一定知道我迟早会看穿你的声东击西之计。”
“没错。告诉我,我在哪里露出了破绽?”
“蜡烛。”迪生说。“魏巴瑟不是那种会费事去训练弟子的人。但若收了弟子,他绝不会给他跟自己相同颜色和味道的沉思蜡烛。那样做的风险太大。他不可能不知道别的梵萨修行者可以轻易把他和史约翰连在一起。”
“观其徒之烛,知其师之名。”
“有人把他的蜡烛给了史约翰,然后又把相同的蜡烛放在魏巴瑟的书房里。”迪生望向义泰。“只有知道我对魏巴瑟起了疑心的人才会留下那样的线索给我。”
“我是有点担心蜡烛的事,但我以为在秘笈到手前我的诡计不会被识破。”
“你认为你可以破译秘笈里的秘方?”
“是的。”义泰瞪他一眼。“如果蓝法瑞做得到,我当然也做得到。我的梵萨造诣比他精深两倍。”
“你当初为什么要把我扯进寻找秘笈这件事情里?”
“我知道那样做很冒险,”义泰冷笑一下。“但你是我找到秘笈的最后希望。你是我收过的弟子中最优秀的一个,我比你自己还要了解你的能耐。我也知道你有多么危险,但我认为值得赌一赌。毕竟我没有东西可以失去了。”
“这整件事都是你在幕后策划的。”迪生说。“你雇人去园圃寺窃取秘笈,但那个人背叛了你。”
“没错,那个混蛋把秘笈偷偷卖给了蓝法瑞。等我的手下追踪到罗马时,蓝法瑞已经死了,他的别墅化为灰烬,秘笈也不见了。”
“八成付之一炬了。”
义泰紧握的拳头在颤抖。“我不能容许自己相信秘笈被焚毁了,那样等于是放弃所有的希望。”
“你在罗马四处搜集谣言,终于得知至少有一个秘方被破译出来。”
“仆人都是大嘴巴,但那也是我仅有的情报。我推断火灾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放火来掩盖蓝法瑞被杀和秘笈被窃,至少是秘方被窃。”义泰耸耸瘦削的肩膀。“但我的身体日渐虚弱,我需要一个既聪明又客观的人来协助我继续找寻。借助于你得冒成败参半的风险,迪生,但我实在是走投无路。”
“你为什么要杀死梅夫人?”爱玛问。
“时间越来越紧迫。迪生告诉我秘方在她手中,但他想要静观其变。不幸的是,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可以肯定她不是拥有秘笈,就是知道秘笈的下落。那天下午在她派人送信给你之后我马上去找她,葛小姐。”
迪生注视着他。“她开门让你进去?一个陌生人?”
“我还没有失去我所有的技能。我向你保证,她根本没有听到我进入屋子,也没有察觉我的存在,直到我面对她,要求她交出秘方和秘笈。”
“她给了你秘方,但无法给你秘笈,因为秘笈不在她手上。”
“她告诉我秘笈在蓝法瑞的书房着火时烧掉了,但我不相信他。”愤怒使义泰苍白的脸上恢复了血色,但血色很快就消失了。他骨瘦如柴的身体一阵痉挛。他倒抽口气,接着猛烈地咳嗽起来。“我知道她在说谎,她一定是在说谎。”
爱玛看到迪生浑身一僵,但他还是杵在壁炉前没动。
可怕的咳嗽终于停止。义泰从口袋里掏出一条雪白的手帕擦嘴。
“我十分肯定她在说谎。”义泰重复。“我承认她不肯交出秘笈时我失去了部分的自制力。”
“你在盛怒之下射杀了她。”迪生说。“然后在书房里翻箱倒箧,希望能找到秘笈。”
“是的。”义泰叹口气。“书房和她的卧室。魏巴瑟的到达打断了我的搜查。我拿了秘方,退回花园里监视。魏巴瑟没有在屋里逗留很久,他离开屋子后并没有报警,我那时才明白他别有用心。”
“你猜到魏巴瑟可能在追寻秘方,但你却没有警告迪生。”爱玛气愤地说。
“那时事情已经更加复杂。”义泰说。“迪生已经知道这件事牵涉到一个叛离份子。”
“就是你。”迪生不带感情地说。
“是的。知道我的小弟子史约翰没有出卖我令我如释重负,但我觉得最好还是再对你使出一条声东击西之计,迪生。”
“你把你替史约翰制作的沉思蜡烛拿到魏巴瑟家,留下用剩的一小段在他的书房里让我发现。”迪生说。
“我希望那样能再混淆你一阵子。”
“你为什么要从兰妲家带走秘方?”爱玛问。“灵葯即使有效,对你也没有用处。”
“没错,葛小姐。现在的我最不需要的就是金钱。我拿走秘方是希望能用它引诱出拥有秘笈的人,因为那个人一定无法破译它。”
爱玛皱眉。“你认为你能说服那个人相信你有办法破译其他的秘方?”
“不试怎么知道?”义泰说。他把头靠在椅背上,疲惫不堪地闭起眼睛。“但我剩下的时间似乎不多了。”
“秘方在哪里?”迪生问。
“这儿。”义泰睁开眼睛,缓缓坐直。他打开身旁茶几上的日志,取出一张纸。“拿去吧,我显然已经用不着它了。”
迪生拿起那张纸端详了一会儿,然后遗憾地摇摇头。
“废纸一张。”他说。“义泰,你最近是病糊涂了,不然你一定会知道你的计划全部都是徒然。秘笈里没有任何重要的东西,它只能算是古玩而已。”
“别说得那么肯定,迪生。”义泰靠回椅背上,再度闭上眼睛。“梵萨最深奥的秘密在那本书里藏了好几代,谁知道从其中可以发现什么?”
书房里陷入一片寂静。过了好一会儿之后,迪生走到爱玛身边。
“来吧。”他说。“我们该走了。”
“对了,你把我热切的小徒弟怎么了?”义泰问。
“史约翰?”迪生停顿一下。“送他上了一艘驶往梵萨嘉拉岛的船,他可以在那里学习正统的梵萨术。”
“很高兴你没有杀他,”义泰淡淡一笑。“他使我想到那个年纪的你。”
迪生挽住爱玛的手臂。“我们的疑问得到了解答,这件事终于结束了。”
“你这是怎么了?”义泰没有费事睁开眼睛。“你不打算以谋杀罪把我扭送法办吗?你的正义感到哪里去了?”
“你是梵萨大师,而且不久人世。”迪生平静地说。“正义不需要我的干预就可以得到伸张。”
义泰不发一语,双眼依然紧闭,胸膛似乎毫无起伏。
迪生挽着爱玛走向书房门口。她在临出房门前回头看了一眼。她看到义泰把那张记载着灵葯秘方的纸扔进壁炉里,火焰马上将它吞噬。
当天下午,迪生在他的书房里接获罗义泰饮弹自尽的消息。他把信笺看了两遍,然后缓缓摺好。过了一会儿,他离开书房走向温室。爱玛冲进温室时,他正在把一株金兰花移植到另一个大花盆里。
“迪生,我尽快赶来了。出了什么事?”
他看到她双颊绯红,气喘吁吁,连帽子也没戴,脚上穿的还是室内便鞋。
“你看起来像是一路从我祖母家跑来的。”迪生说。
“那倒不是。”她停在他面前。“我招了一辆出租马车。”
“原来如此。”他伸手去摸她的脸,发现他的手指上沾满泥土时又垂下了手。“你怎会认为是出事了?”
“预感罢了。”她说。“到底是什么事,迪生?”
“罗义泰下午饮弹自尽了。”
她一言不发地抱住他的腰,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迪生紧绷的心弦开始放松。他搂紧她,寻求她提供的温暖。两人默默相拥良久。
他们的婚礼是那年夏季的大事,艾夫人坚持要办得热闹又风光。
爱玛身披白纱,头戴金兰花,沿着教堂走道而去。当她与妹妹黛芬的目光交会时,她眨眨眼睛。
黛芬露齿而笑,她快乐的笑容令爱玛心满意足。黛芬对伦敦生活的热衷和喜爱毫无减弱的迹象。到目前为止,她对剧院、美术馆和博览会流露出极大的兴趣,至于她即将来临的社交季就全部交给兴致勃勃的艾夫人了。
迪生以坚毅的态度忍受着繁琐的婚礼事宜,爱玛知道他那样做都是为了薇丽。
迪生转身望着缓缓走向他的爱玛。她不需要她的直觉就可以在他眼中看出无限的爱意。她在圣坛前跟他会合时对他粲然一笑。
婚礼仪式的誓词在她心中回荡。她毫不怀疑他们的誓言将此生不渝。
与你成婚
当天深夜,爱玛依偎在迪生身旁。
“非常感激你开始雇用我担任这个职务。”他谦虚地说。“我知道我以前没有当丈夫的经验,但我想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全力以赴,令你满意。”
爱玛在月光下露出如梦似幻的微笑。“放心吧,先生,你令我十二万分满意。”
“如果你需要推荐信,我恐怕得告诉你我半封也拿不出来。”
他们相视大笑。
“如果我需要你的推荐信,我会自己动手写。”
“真是的,我怎么会忘了你是写推荐信的专家?”
他再度亲吻她。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