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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前,香港。
“我知道,阿姨,我真的知道。”
铜锣湾上的繁华依然,车水马龙的热闹街道并没因夜幕低垂而减少几分,反而愈夜愈繁华,热气腾腾的夏季闷得就像个大型蒸锅,蒸得人心浮躁。
红底白顶的计程车夹杂在自用轿车的车阵中,童天风一面挂着耳机和继母童史芬说着话,一面不耐烦地看着路况,所有的人都在等这个街头的红灯。
香港的红绿灯比台湾吵上好几倍,给盲人提示用的声效会在对面绿灯的时候发出“答答答”的响声,以提示盲胞们快速通过。
“你不要敷衍我,小风。”香港籍的童史芬操着一口港腔十足的国语,自从童天风的生母过世之后,童董事长又娶了身为秘书的她当续弦,她跟童天风那位体弱多病又温柔的母亲个性完全不同,她是个十分精明干练的女性。“你也不小了,三十岁是该成家,人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是该定下来让你爸安心,以后童家才后继有人;这次黄总的女儿好不容易同意和你相亲,你可千万不要怠慢人家!”
“我现在不就已经在赶去的路上了?”童天风的嗓音听得出有些微的恼怒,身为新上任的总裁,公司里大小事从来都是他催别人,没有人催他,他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不该做些什么,不需要他人多费心。
“呵呵呵,我晓得,只是提醒你一下而已,明天再跟我说说和黄小姐聚会的情况吧!”强龙不压地头蛇,童史芬客气微笑地说着,知趣的收了线。
童天风冷哼一声,拔掉了耳机,专心等待红绿灯。
案亲将童氏企业交棒给他之后,近年来身体大不如前,前阵子中风还在医院疗养着;继母虽然汤葯伺候,却仍流连忘返着童氏企业的权利甜头,事事都要干预;若不是之前的内部老将仍有一些还听命于童史芬,他早就不把这个继母放在眼里了!
案亲娶的这个继母,他从来不曾叫过一声“妈”只是称呼她为“阿姨”;他心里的母亲只有一个,就是那个已在天国的生母。
童史芬什么都想管,就连他的终身大事也想要拿来当作商业上的筹码运用;这个黄总是香港财金界有名的得利银行总裁,童天风也有他的人脉短绌,他太清楚继母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童氏企业虽然在房地产业界执掌龙头,但是永远没有企业家嫌自己的产业太大,童史芬希望藉由联姻来促使童氏企业转型,能够更为掌控香港方面的经济大权。
因此童史芬利用他来视察香港分公司的时候,顺水推舟,要他去跟黄总的女儿相亲。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要结婚,只是
只是他的心中仍会想着一个影子那个当年第一个他要求当自己新娘的女孩儿。
想着想着,原本明亮洁净的挡风玻璃上突然落下点点雨丝,像是小颗小颗的珍珠从天空悠然飘落,模糊了视线。
童天风打开雨刷,大力挥去一整片水色珍珠,然而这场雨来得又急又快,似乎是听到了地上人们浮躁的心情,而下的一场及时雨。
他皱起眉头,将刚刚那抹过往记忆再度藏在心底深处,他是童氏第三代,要面对、要处理的公事太多,那些快乐的儿时回忆只能藏在心里。
红灯总算变化成绿灯,不晓得是因为快要接近相亲的时间,还是因为想要将过去的事情全抛在脑后,童天风不由自主地踩了油门,当第一个往前冲的人,车速很快,却没想到突然在转弯处出现了一记人影!
天雨路滑,再加上车速过快,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他撞上了那道人影!
他撞了人了!
咭
尖锐刺耳的煞车声配上柏油路上拖印着长长的煞车痕,撞到人的那一瞬间他甚至感觉得到车子前方有异物挡着,好不容易车子停下来,不管外面下雨的情况,童天风马上冲了过去“没事吧?”
倒在车前的是一个留着长发的女孩,突如其来的及时雨将所有暴露在外面的人车都淋成了落汤鸡。
那被撞倒的人原本该是浅蓝色的洋装在经过一番雨水的浇淋,已成了深深的蓝色;童天风扶起她,马上的,一张沾了沙的清秀小脸映入他的眼帘。
“喂,小姐,你没事吧?小姐!”童天风轻轻摇晃她,用手抚去沾在那张小脸上的沙砾,手指轻触这个女孩儿水嫩的脸庞,极佳的肤质像是沾了水的绸缎滑溜,虽然抱着她,但是她的身子轻盈,这么纤细的人在雨中走路,彷佛只消再一点点大风就会轻易把她刮走。
“嗯”因为童天风的不停叫唤,这名娟秀的女孩原本紧闭的双眸突然动了一下,两排羽睫颤抖着,不一会儿便睁开了眼睛,童天风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看到这样一双熟悉的眼眸,心里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
不会吧?
巧巧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地方!
这儿是香港,巧巧怎么可能来到香港?香港洋人这么多,应该不可能会是她,眼前的人应该只是一个跟巧巧一样的混血儿,不可能是巧巧本人
“呜”女孩呜咽了一声,像只受伤的小猫般,那美丽的双眸只张开了一下下,随即在童天风的怀中昏迷了,黑色的长发随着她仰头的姿势露出了发际线,一道长长的旧疤痕从额头上方三分之一处延伸到发际线!
看到那条疤痕,童天风的心思全在瞬间变成了空白!
巧巧!
她是巧巧没有错!
人可以长得像,但没道理疤痕也长在同样的地方啊!尤其是那道旧疤还是因为他而起的。
“巧巧!”童天风几乎是在确认无误之后,第一时间内就喊出了她的名字,之后一种甜腻的味道混杂着雨水融进他的鼻中,一股不祥的预感令童天风空出了撑着她的手,果然看到沾满了怵目惊心的血迹。
“巧巧,你振作一点!风哥哥一定会救你的!”他奋力将蓝雅巧抱起,不顾她的身上沾满了泥沙跟血迹,不管脏污的雨水弄湿了高级轿车的座椅,不管那个什么鬼相亲,他要救他的巧巧!
隆隆~~
扭开跑车的钥匙,发动车子,童天风再度踩紧油门,往最近的医院飞奔而去
二十年前,台北,冬天。
第一次见到蓝雅巧,是在童天风的母亲过世时
那天是万里无云,大大的冬日高挂在天空,这在多雨潮湿的台北是难得的好天气。
这样的天气实在不适合作为葬礼的开场,但在这里到处都能听闻得到虔诚的教会诗歌的音乐,至于成千上万朵的白色百合则彷佛像是一列天使的翅膀堆迭,开得哀艳又奔放。
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在告诉童天风,他的妈妈走了。
上好的檀香木雕成母亲最后安眠之处,童家财大业大,葬礼自然办得风光,不少政商名流都前来送童夫人最后一程。
四方的棺木锁住了母亲的肉体,却锁不住母亲带给童天风的回忆,当一把把黄土随着铲子覆盖上了华丽的棺木,一切就都结束,唯独只剩回忆了,只是这些回忆对一个才十岁的孩子而言,实在太沉重。
“那个孩子跑去哪了?”葬礼结束之后,童氏企业的负责人童尚龙穿着黑色的西装,一面松开领结,收起刚刚在葬礼上的客套,一面在少了女主人的华丽大宅里咆哮“他母亲过世了,他居然不来见他母亲最后一面,这孩子的老师是怎么教他的?”
李管家连忙接过主人的外套,一面陪着笑脸说道:“不是这样的,老爷,少爷只是太过伤心,所以才”
“那是他的母亲耶!居然在葬礼上找不到人”
案亲的咆哮声在大宅里面像闷雷般,大声的回响在这个华宅的每一处,包括躲在母亲房内卷曲着身子的童天风。
他的妈妈没有死!
他的妈妈还活着,活在他的脑子里面。
他喃喃自语地曲着膝盖,将自己曲卷成胎儿的模样,彷佛这样就可以逃避母亲死亡的事实,回到还有母亲在身边的日子;他的脑袋里不断列举出母亲还在的证据,毕竟床上还留着妈妈惯用的香水味,梳妆枱上的乳液还有母亲擦拭过的痕迹,桌子上的水杯还留有母亲使用的唇印这一切都像以前那样
没有变,没有变。
爸爸依然不关心妈妈,也不关心他;爸爸最爱的是工作,妈妈跟他都只是他身上的一件衣服一件虚荣的外衣。
爸爸在乎的永远是他有个美丽但常生病的妻子,还有一个从来不曾考过第一名以外名次的儿子。
除了被爸爸拿出来在外人面前炫耀外,他和妈妈两人从来不被爸爸重视过。
童天风自有记忆以来,对父亲的印象就一直是:总是待在办公室里工作;而爸爸最常对他说的一句话就是“你这次月考考第几名?你是以后童氏企业的接班人,你可要替我们童家好好争气!”
他努力考取好成绩就是为了让父亲对他感到骄傲,同时也是想要让父亲除了成天埋首公文堆之外,能够偶尔一次抬头看看他,就算只是一眼也好。
他是那么的期望自己能享受一点家庭的温暖。
爸爸,请回头看一眼我跟妈妈吧!
请回头看我们一眼!
但他无声的呼喊却从没得到父亲的任何回应。
母亲长年多病令父亲投向了其他女人的怀抱,不时有八卦杂志报导着父亲的绯闻,那些传闻中的女友只是令他的母亲更加的伤心。
而这间华丽的大宅则像个空壳,就只留下他们母子两人相偎为命而已。
妈妈的身体虽然虚弱,但她却总是努力的想要扮演好妈妈的角色,所以童天风很早就告诉自己,没有爸爸没关系,只要有妈妈就够了,因为有了妈妈,他就不会觉得孤独;有了妈妈,他就能拚命考高分、得第一。
他是童家的继承人,生性被养得高傲的他绝不允许自己有任何软弱的情绪被人发现,因此童天风总是摆出成熟的模样,摆出无懈可击的未来继承人的模样,认真的想保护他的妈妈,好好守住这个家。
但如今,妈妈却先一步离他而去,童天风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世界在瞬间崩塌,当大家都为了他母亲的离去而哭泣的时候,他却哭不出来,他不能体谅的是:妈妈曾说过永远不会离开他的,但却食言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突然,一个带着有些娇酣的童音响起。
童天风抬起头,不经意的对上一双童稚的眸子
那是个像大型的洋娃娃般的女孩,长长栗色的鬈发整齐绑了起来,衬着一张水嫩的小脸,直挺挺的鼻子下有一抹红润的唇,黑色的洋装让她的皮肤显得更白,在她小小的手上还抱着一个娃娃,那模样教人忍不住怀疑,这算不算是洋娃娃在抱洋娃娃?
“妈咪~~我找到风哥哥了~~”
她会说话!
她童稚的模样瞬间吸引了童天风,这是一个比洋娃娃还像洋娃娃的女孩儿,可是怎么会出现在他家?
“哦~~巧巧好棒,找到天风了!”
童天风的疑问还没问出口,只见一名金发碧眼的女子说着字正腔圆的国语从门口缓缓走了过来。
小女孩看到她,马上转身往后面奔去“妈咪~~”
这么奇特的母女档出现在童夫人的房间里,童天风好奇地看着这两个人,而这名女子在抱起女娃儿后,对他展露了微笑。“你好,天风,我叫作珍妮,是你妈妈大学的同学,真的很抱歉会是这种场合跟你见面。
“之前因为我老公要开拓市场所以我们一直住在日本;好不容易回来想要跟你妈妈联络,却变成现在这种局”
妈妈的大学同学?
童天风很快地在脑海中搜寻着关于母亲的回忆,对了,妈妈的确曾经说过,在她大学时代,有一个很要好的外国同学,就是她吗?
看到童天风似乎有兴趣听自己说下去,珍妮蹲下来,和善地说着“这是我的女儿,她叫蓝雅巧,你可以叫她巧巧,她可以做你的好朋友哟!”
“风哥哥~~你哪里痛痛呢?”蓝雅巧松开母亲抱住自己的手,向前一步,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微笑的看他。
“我没有哪里痛。”说也奇怪,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是童天风却对这个小女孩特别有好感,只要看着她那双应是混血儿而有的湛蓝眸子,似乎他心里所有的郁结跟悲伤都可以暂时止住似的。
“是吗?可是你的样子怪怪的~~”蓝雅巧眨眨大眼,伸出白白嫩嫩的小手摸着童天风的脸孔,模样非常认真。
“”“你的样子好像我跌倒时痛痛的样子捏~~”稚嫩的童音慢慢的说着关心的话语,小小的手心里传来关怀的温度,那双蓝色宝石一样的眼睛透着认真“没关系,我知道跌倒时真的很痛,所以你可以哭哭哟!我不会笑你的,等一下我再帮你擦葯葯~~”
“我可以哭?”他像是自问自答地小声问着。
“可以啊!为什么不能哭?”蓝雅巧似乎很意外他会有这样的答案,小脸上一副认真的表情,似乎完全不在意别人哭泣“妈妈说哭是一种发泄,如果不能哭、不能笑,那多可怕?心里有感觉就该要努力表现出来啊!”听完蓝雅巧的说法,他突然觉得心里有些东西,正在慢慢松动。
“风哥哥,你很痛,对不对?”
哗啦哗啦地说完一堆,蓝雅巧再度靠近他,认真地说:“没关系,你告诉我哪里痛,我帮你敷敷,痛痛很快就会不痛,就会飞走了。”
他从来不曾露出软弱的那一面给任何人看到,但是蓝雅巧出现的时机实在太巧了,那几句童言童语虽然在外人听起来没什么,但在一直保持完美备战状态的童天风听来,却是一句让他解放的魔咒。
他有大声哭的权利,他有怀念母亲的权利,他有适时表达软弱的时候。
童天风抱紧了蓝雅巧,压抑许久的眼泪在那一瞬间全部夺眶而出,脸颊上一颗颗悲伤的泪珠如同溃堤般,在他哭泣的那一瞬间,他既不是什么继承人,也不必再扮演事事完美的模样,只要
只要好好痛快的哭一场。
就在那一刻,他才懂,原来最原始的情绪其实需要最单纯的言语,那样就可以轻易的被解放。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他的父亲与蓝家也有事业上的往来,蓝氏营造业一直和他父亲的童氏房屋仲介企业有关,在母亲过世的那段期间,恰巧蓝家将重心移回台湾,举家回国,他父亲马上安排蓝家在大宅旁的房子住了下来,蓝雅巧就这么成了他的邻居。
风哥哥,巧巧总爱这样叫他,那“哥哥”的称谓是多么的重啊!是一个小女孩对自己全然的信任和情感。
巧巧,他总爱这样叫她,单名似乎更适合天真无邪又可爱的蓝雅巧。
失去女主人后的童家少了一份属于病人的宁静,却从此多了一份青春的气息。
“风哥哥~~”
在童家大宅只消听到一声充满娇酣的童音呼唤,童家的佣人就知道隔壁蓝家的小姐又来找少爷了。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童天风的身后总会跟着一个小苞班,那就是小他三岁的蓝雅巧。
她小小的身躯有着惊人的活力,而从那鬈发的小脑袋里则总会有千奇百怪的问题,每个问题都由比她聪明的风哥哥代为解答。
巧巧、巧巧,这个名字在童天风的心里不晓得唤过多少次,在他的梦中出现过几千万遍,每次都是充满着爱意,他一直以为他俩会这样幸福下去,她永远是他最喜欢的女孩,而他则会是她最最信任的男孩。
除了彼此之外,他们谁也不要、谁也不选,就只要对方。
从他的母亲过世那一天起,蓝雅巧就走入他的心房,轻而易举地卸下了他心结,之后他就认定这辈子他要娶的人就只会是巧巧。
但是好景不长,后来在他正式出国留学后,蓝家面临经商失败,卖掉了位在童家旁边的豪宅,从原本的高级住宅区搬走,来到一般的公寓居住,但无论如何的省吃俭用,却还抵不过愈滚愈大的债务。
后来当他再度回国,才获悉蓝家夫妇已双双死亡,蓝雅巧就像人间蒸发一般再也不见踪影。
人的习惯是可怕的,在习惯了一个人老是在自己身边晃来晃去后,有一天这个人突然不见踪影,那感觉真的很难适应。
童天风在找不到蓝雅巧的那一段时日,简直就像是失去了什么珍宝似的,整天魂不守舍,做任何事都集中不了思绪直到许久许久之后才恢复正常。
但造化总爱捉弄人,在他死心断念后的今天,她居然出现了!
多少年了?他跟她分开了这么些年,她好吗?这些年来她都在做什么?为什么她会出现在香港?
有太多太多的问号盘踞在童天风的心里。
“童先生?”
就在童天风回忆着过往的一切时,急诊室的吊帘被拉开,一名戴着口罩,穿着浅蓝色急诊服装的医师出现在他眼前。
“是,我就是。”听到医师叫他,童天风马上站起来,急忙问道:“医师,她的情况怎么样?”
“这位小姐手脚的伤势需要好好调养,尤其是脚踝处,经过x光的检测,我们发现她的骨头有些微裂开,而且因为撞击力道过大,有大量瘀血及水肿,所以必须好好静养。不过”
“不过什么?”一听到医师所说的病情内容还带有“不过”这两个字,这使得童天风的心情又再度紧张起来。
“不过这位小姐她”
“不要碰我!”
就在医师还在向童天风说明病情时,突然听到后面传出恐惧的尖叫声,紧接着“啪啷啪啷”的医疗用品摔落地面的噪音也随之响起。
“发生什么事了?”
两人连忙拉开吊帘一看,只见蓝雅巧跌坐在地上,靠着墙壁,一张苍白的小脸说明了她的恐惧跟不安,她的额头上包好的绷带还渗着血,腿上刚刚上好的石膏则是碎了一小块;纤细白皙的手臂上还有多处殷红的血渍没有包扎,此时的她就像只受伤的小猫,蓝眸里除了惊慌外,看不见任何安定的情绪。
“医师,我们刚刚正准备替她包扎伤口,谁知病人突然惊醒,用力的抗拒我们替她治疗,我们抓不住她,所以”
“你们不要过来!你们是谁?我不认识你们!”蓝雅巧打断了护士的解释,白皙的手紧抓着刚刚替她缝合用的手术刀,腕上的青筋看得出她有多么的使力,就怕别人伤害了自己。“你们谁都不要过来!谁要敢过来,我就杀了谁!”
“巧巧,是我!”看到蓝雅巧变成这样,童天风的心又痛又骇,连忙向前一步解释着自己的身分。
“巧巧,是我啊!我是你的风哥哥。”
“风哥哥?”听到童天风的话语,蓝雅巧愣了一下,重复说了他的话,但是随即又吼着“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叫作巧巧吗?我的头好痛!”
蓝雅巧这样说着,但听在童天风的耳中却像是一把锐利的刃般,狠狠的把他的心都切碎了。
“巧巧,你不认识我?”他望着最心爱的女子,看到她的模样,童天风好自责自己为何会把车开得那么快?
如果时间可以倒转,他宁可是巧巧撞到他!
“我不认识你!也不认识你们这些人!”蓝雅巧一面挥舞着刀,一面神色痛苦地说着“我的头好痛!”
“巧巧,你过来,我不会伤害你的,都是我的错,书你受伤。”
“你不要靠近我,不要啊!”她的尖叫跟示威都还没有结束,童天风却已经先一步紧紧握住那把手术刀,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你的手”蓝雅巧惊呼起来,被拥抱住的她霎时张大眼,也忘了挣扎,只是一直看着童天风握住刀的手,那里正不断渗出鲜红的血痕。
“没关系,比起我害你受的伤,这算不了什么!”
血,流得还太少。
比起他害她受过的伤,童天风手上的血跟痛,都只是微乎其微的皮肉之伤而已。
他欠这个小女人太多了,当年是她走进他的生命中,接替他母亲不在的遗憾,做他的小苞班,做他永远的仰慕者,一直在安抚他对这个世界愤怒的情绪。
啪啷
手术刀在他的拥抱之下从蓝雅巧的手中滑落,童天风的声音像是最有效的镇静剂,缓缓的透进她的耳中产生了作用。
“巧巧,让我照顾你,这辈子我是再也不会放你走了。”
没错,这辈子,这生生世世,在他的生命里,他只会把蓝雅巧当成是他的爱情主题曲与女主角。
有人说,爱走了之后,如果她又回来,那就表示你们两个的缘分的的确确是存在的,而且是切不断了,你是属于她的,她也是属于你的。
香港在那一夜大雨过后,天气一直不稳,就像现在虽然是大白天,但是灰蒙蒙的云层覆盖了阳光露脸的机会,但是这对正驱车前往医院的童天风来说,一点也没有影响到他的情绪,因为他找到了他的巧巧。
他的巧巧回来了。
铃~~
就在童天风心情愉悦的时候,手机又响了,他不加思索马上将耳机戴上“喂?”
“小风,你为什么爽约?”童史芬不悦的声音从手机另一端响起,还等不及童天风的回应,又马上像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堆“我不是跟你说了吗?黄总的千金可是在百忙中硬抽出两个钟头来跟我们相亲,我都提醒你过多少次了,不要迟到、不要迟到!
“为什么刚才黄小姐打电话来说你并没出现?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去?我不是一直在跟你说,不要打一开始就对黄小姐表现得兴趣缺缺,在你们还没见到面之前,不要那么快就下定论。”
“不是只有她才在百忙中抽空赴约的。”原本的好心情瞬间被这通电话打搅,童天风冷着声音说道:“昨天公司出了一点意外状况,所以我临时无法前往,我等会儿会让秘书用我的名义送花给黄小姐表示歉意。
“公司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对我来说,相亲并不是我认为最重要的,如果没事,我现在正在开车,不方便多说话,先收线了,再见。”
对现在的他而言,他和蓝雅巧的事才是最重要的,但他当然没必要对童史芬说这些。
“喂,你”没等童史芬接话,只见他已经先一步切断通话,油门一踩,加紧往医院的路上飞奔而去。
他一直以来心里想娶的对象就只有蓝雅巧一人,他厌恶父亲那种拈花惹草的性格,看到母亲身受病痛、心受抛弃之苦,他就决心令自己不要重复父亲的恶行。
停好车,童天风很快地按下电梯,直达心爱的小女人所住的病房。
一推开病房的门,除了空调偶尔作响外,几乎听不到任何嘈杂的声音,空气中嗅闻到的不是令人皱眉的消毒葯水味,而是淡淡的桔梗花香。
童天风打点蓝雅巧所有住院事物,全部都只有“高级”两字。
饮用水喝的不是医院饮水机供应的,而是法国进口的瓶装矿泉水;毛巾衣裳不是普通的尼龙混棉,而是纯棉名牌,小到生活用品,大到蓝雅巧的治疗状况,童天风全部都要全权掌控。
进入病房,恰好看到护士正在替昏睡的她量体温,护士原本要对他打招呼,却被他阻止。
“她怎么样?”童天风低声问道,深怕自己吵醒了睡梦中的蓝雅巧。
“今天很稳定,没有发烧!”有些年纪的护士微笑起来,也小小声地说:“年轻真好,瞧你这么关心蓝小姐,她一定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谢谢。”童天风微笑以对。
护士离开后的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她就像个大娃娃般安静地躺在床上,大波浪的鬈发衬在苍白的小脸旁,柔软的床铺和棉被将她纤细的身子遮去了大半,记忆中那两道弯弯的柳眉此刻是皱的,似乎连在睡梦里,她都还带着慌恐跟不安。
童天风轻轻的坐在床沿,伸出手摸着那两条皱起的秀眉,思索着她在梦里梦到了什么情境,怎么会表情显得如此痛苦?
手指感觉得到她眉毛柔软的触感,童天风笑了,她终于再度回到自己身边,能够再一次地抚摩她、亲近她,他的心就充满了满足感,满满的欢快充塞着他的胸口。
他再挪挪身子,更接近她,将双唇覆盖在她那深锁的眉心上,童天风的吻像是一把钥匙,吻开那纠结在一起的眉宇,这个动作让蓝雅巧如羽般的浓密睫毛颤动了起来,慢慢的,那双湛蓝的眼睛带着些许迷蒙的水气与他四目相望。
“嗯”她像只猫儿,眨了眨眼睛后才看清楚是他。虽是无意,那一声娇吟却是让他酥到心坎里。
“你哭了?”看到她眼中的泪水,童天风起了疑问“是不是哪里疼?头痛吗?我马上叫医师来。”
“不、不是”躺在病床上的蓝雅巧连忙阻止他“我只是、只是作梦而已。”
“作梦?”幸好幸好,他松了一口气,深怕她又再度忍受车祸的创伤折磨,伸手抹去她的泪痕“梦到了什么?我看你连睡梦中都皱着眉头?”
“我记不得了。”蓝雅巧眨眨美眸,那只伸过来擦拭的大手传来温暖的触感,令她心安。
“医师说,你是因为车祸受到惊吓的关系,因此暂时失去记忆,等你伤势好一点,情绪稳定下来,应该可以慢慢的回想起来。”童天风看着蓝雅巧,温柔地说着。
即使经过这么多年,他还是好爱触摸她的小脸蛋,那种触感教他很难将注意力移开。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蓝雅巧的眸子闪着畏惧又好奇的光芒“虽然说是你撞了我,可是你对我似乎好得过头,我们、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觉得呢?”童天风被她的话语逗笑了,又更靠近她些,甚至把额头对在她的额头上,感应着她有没有发烧。“你记得小时候我们常常这样帮对方量体温吗?”
“我不知道。”这动作让她的脸儿红了起来。
“或许我得做更多我们过去的动作,你的记忆才会恢复得比较快?”童天风那张帅气的脸庞,出现了一抹邪气的笑容。
“什么?”
蓝雅巧才刚刚问完这个问句,只见童天风已经吻上了她的唇!
她毫无预警的接受了他的吻,呼吸间净是童天风身上古龙水的淡淡香味,接触的那一剎那,他像个单枪匹马的骑士,轻易的封住了她的唇。
那唇的温度和触感都与她自己不同,他进入得太快,那舌尖传递的火焰轻易地吸取了她的舌,滑过她的贝齿,带来一种酥麻的快感,触动了她紧闭的心灵,一丛热情的火苗窜升,她无力反抗,只能接受。
他像狂野的飓风,咬噬着她的柔唇,那力道时而轻柔、时而用力,捧着她的俏脸,那手掌心的温度加速了她脸红心跳的速度,这吻来得快、来得急,来得强烈;而她就像是他捧在手心的冰,那一瞬间带起的柔情跟激烈令她的防备化成了潺潺流水,不能自拔。
她跟他忘了时间、忘了地点,只记得彼此的温度和唇瓣间传送的激情火焰,彷佛是一道龙卷风,飓风眼里面只有他们,隔离在世俗之外。
“巧巧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他低声问,捧着她的脸儿又是一阵细吻。
这小女人令他朝思暮想,等得他的心都碎了。“你失踪的这些年来,我每天每天都在想你,发了狂的找你,我还对阿姨低声下气请她帮忙;我知道她人脉广,而那时候我的羽翼未丰,还没有广大的资源能让我去找你。
“可是我怎么找也都找不到你,你就像是泡沫一样在人间消失,我以为你死了,可是你却又再度出现!”
童天风以手指慢慢触摸着她发际线上那道旧疤,蓝雅巧瞧见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对我这么好,是因为我头上这道疤吗?”
“当然不只。”他怜爱地将她抱进怀里“这道疤只是让我更加强了想一辈子跟你在一起的决心。”
“这疤跟你有关?”
“我说给你听吧!”他的声音变得低沉,翻查脑中记忆,时光回到十年前那浪漫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