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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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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的秘密

    夜晚的路没有白日的繁噪,行人车辆也少了许多,一辆黑色奔驰以明显超速的状态驰向城西。

    顾清初一手按着方向盘,一手烦躁的准备点烟,按了好几次,却也没出火来,猛的将叼起的香烟捏成粉碎,又一脚狠狠踩上加速踏板,车子更飞速起来。后面颓躺着的人,身躯往前一倾,差点掉在地上,又弯了弯身,将脑袋靠在背垫上,沉沉睡去。

    顾清初叹了口气,遂降下速度。

    原来她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怎样知道的,又知道多少,一连串的问题让他心神不安,心里的愈发不安,一直害怕着的事情,会被她知道吧。

    第二日,晴绿醒来发现自己睡在顾清初的床上,依稀记起昨日的事,却又记不得太全。直到发现贴在一旁的便利贴,写着三个字:对不起。她看着有些凌乱的字体,想起自己昨晚的那句话,呆呆的躺回床边,嘴角泛起几丝苦笑。顾清初,我等着你和我开口,没想到,自己还是忍不住了。

    昨晚不过是借着几分酒意说了出来,其间有几分故意,谁知道呢,只是怕以后再没这样的勇气了。

    如果说怎么知道的,那其实很简单。任何事情,只要你有心去了解,总会有蛛丝马迹。这样的一个人,说是双方的父亲是旧识战友,便一直照顾着自己。在颜南离开自己之后,帮着办理父亲的后事,之后自己得了严重抑郁症时,他又恰巧出现,办理休学手续,找医生,复学时换专业,垫付各种费用,然后毕业,推荐进公司。

    晴绿自小没有母亲,各们亲戚虽说给些帮忙,却也没有这位旧识儿子那么尽心尽责。

    可是顾清初并没有父亲,他是一个孤儿。

    当晴绿赚到薪水要偿还以前费用时,顾清初怎么也不肯要,想找伯父好好感谢,顾清初说父母都移民海外,其它的亲戚竟是一个都没有。虽有疑惑,却也没深想,直到那天无意看见福善孤儿院的感谢帖,她知道原来顾清初一直都资助着家孤儿院。

    晴绿便带着很多东西以及一笔钱去了那孤儿院,以顾清初的名义再去捐赠,与那里的院长聊着天才知道顾清初竟是个孤儿,根本没有什么当过兵的父亲,甚至一直都没有任何亲人来看过一眼。后来被一个律师带走,便离开了孤儿院,那人资助他上完了大学,工作之后,也会时不时过来送些东西。

    这个真相让晴绿不知如何面对顾清初,混杂着各种复杂的情感,有着这么悲伤的过去,他依然云淡风轻,依靠自己的能力改变生活,也丝毫没有任何心酸难过,一直亲切温雅,笑容可掬。

    那么,他为什么要欺骗自己,编造一个谎言来帮助自己。他的性格,不可能会因为羞于启齿自己的过去而绝口不提。

    晴绿想着是他有自己的原因,便也没有多问,只是对他更加的敬重。直到顾清初去美国度假,带回来的那本画册。

    画册是池晴绿最喜欢的一名池象派法国画家的十年精选,限量版发售,除非是些高级画廊,以及协会等,一般收藏爱好者想要买到十分不易。顾清初能买到当然不算奇怪,只是画册的最末页有个小小的池章,四角方圆,绯红色的两个小字,清清楚楚,南池。

    这两个字,曾经成天挂在她的嘴边,而现在,却成了她最大的梦魇。她微微叹了口气,那么这次呢,颜南,你到底是无意还是有心?

    你是对我感到了愧疚,所以找顾清初来照顾自己,来看看我到底为你的离开而如何心神俱碎,甚至还可笑的得了抑郁症,然后再以救世主的身份告诉她,那个在你身边照顾你的人,是我安排的,瞧,我多有良心。

    不,不需要,我池晴绿以前再怎么懦弱,也不需要你的怜悯与帮助。

    只是顾清初,对于你,我又该如何面对。你对我的好与维护,又怎会感受不到,昨晚也只是气恼自己被欺骗了那么久而已。

    原以为,你是唯一不会骗自己的人啊。

    晴绿摇摇头,想把这些回忆隐没入心底,她轻轻走到窗边,凝望着窗户外的景色。

    顾清初居住的是个跃层式公寓,上层有个大的花园露台,本是荒废着的,后来被晴绿打理的井井有条,种植了各种花卉,连边上那个小的瓷鱼池,她也买了几条小小的鲫鱼扔了进去。生病时,顾清初便天天做鲫鱼汤,吃的晴绿病好后就再也不买鲫鱼了。

    快要入冬的早晨,一打开窗,便能感觉到那渐起的寒意,树叶已枯黄飘落。晴绿猛的吸了几口冷空气,呛的咳咳了几声,然后打开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喂,章遥吗?咳咳,我今天身体不适,要去医院,你帮我请个假吧,回来我把医院处方交过来,咳咳咳”晴绿又拨了季节的电话:“喂,帮我随便开个伤风感冒的药风,我装病。”

    “这么勤快的你也会来这一招啊,不过我一心理医生,可不会开什么伤风感冒,要不,来张间歇性癫狂症?”电话那头传来轻笑声:“不过,你今天有空就过来一下,好久没来了都。”

    晴绿也大笑道:“好吧,反正就是不想上班,正好有些事情想找你聊聊。”

    季节看见从门缝里钻出的半个脑袋,笑了笑:“进来吧,今天心情不错?”

    晴绿一身浅灰色的运动装,长发已扎起了个半高的马尾,没了平日总遮住眼睛的麦穗,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一双睛明澈得似泓清泉,手里还拎着幅网球拍子,望着季节一直笑:“没办法,我一看见你就高兴,等下陪我去打球?”

    眼前这个满脸笑容的人,和四年前刚见面的样子差的可不少。见池晴绿时,季节还真害怕自己完成不了这次任务。顾清初本来找的是季节的导师沈嘉善,却因为要去更重要的地震灾区,让当年毕业的季节接手过去。

    那时候的晴绿,得了严重的抑郁症,情绪低落之极,不仅出现学习困难,全面拒学,而且根本不开口讲话,也从不抬头看人,只带着领黑色的棒球帽,遮住大半个脸。

    想比之下现在的池晴绿,连季节都要飘飘然了,她一脸的揶揄,对着晴绿说道:“一看见你现在啊,我满满的成就感膨胀的快让我爆炸了。”

    晴绿笑了笑,轻轻说了句:“谢谢你,季节。”

    “你应该感谢清初。”

    “是是是,你们俩口子是我这辈子的福星,行了吧!”晴绿又低下语气,装着漫不经心问了句:“你们在美国有没有拜访什么朋友啊?”

    “没有,我们逛逛街,玩了几个地方,挑些衣服”看见季节一脸回味的神色,晴绿收住了想要继续的话,季节应该也不知道顾清初的过去,那,就这样吧。

    “我来呢,是想要告诉你,我已经完全好了,以后不用治疗了,”晴绿淡淡开口“前几天,我看见,颜南的一些东西,心里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就好像,完完全全的陌生人,甚至,还不如楼下卖米线的胡大伯。你说的对,没有什么事情,是跨不过去的。”

    季节看着神色淡然的她,伤痛是抚平了,可是因为伤害而产生的本能抵制,真的就能完全被时间所治愈吗,季节摇摇头:“除非你能再付出感情,那才是真正的痊愈。”

    晴绿笑着摇头:“我可能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只是未遇见所想要的人。”

    “我很好奇,那个颜南,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季节试探的问了一句,这个话题,迟早要面对的吧。

    晴绿眼神有些迷离,望向窗外,额前掉出的一丝发弯弯的顺着脸颊,声音飘远的有些抓不住“他啊,可是个会让女人疯狂的家伙呢。那你觉得,顾清初如何?”

    季节想了想,脸略红:“怎么说也是眉清目秀,俊朗儒雅吧。

    晴绿笑笑:“如果惊艳是用来形容容貌绝冠的话,那他就是我见过所有男人里边最惊艳的一个,五官有些象外国人,棱角轮廓鲜明,让人看一眼就象占了什么便宜似的,喜滋滋的。最重要的是,他在绘画方面天赋异禀,得过的奖杯连床都放不下,大三初期,就几乎隔三差五就有主动联系他的国外院校。”

    晴绿撩了下那掉下的发丝,用平淡如水的声音继续道:“所以说,他就象一颗可以照亮身边一切的耀眼星辉。从小到大,我一直以他为傲,什么都听他的,什么都学他的,没有一点主见,懦弱又可悲。当这个星斗陡然离我而去,我就如溺水的人,失去方向标的沙漠旅人,不知所措。我试图挽留他,求他,甚至跑到美国去找他回来,所有一切能想到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都用尽了,他还是连一面都不肯见我。直到,父亲为了找我回来出了车祸,后来你都知道了,他连葬礼都没回来出席,就是这样的一个人。颜南。”

    季节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说了句:“等我换身衣服,去打球吧。”

    这些前尘往事她都是知道的,只不过没有亲口听池晴绿讲述过,这样说来,却仿佛叙述一个别人的故事,从医生角度,应该是让人高兴的事。只是,笼罩着她的那份淡淡悲伤,可能连她自己也没发现。

    之前的歇斯底里,之后的云淡风起,而中间,谁也不会提这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