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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淑敏有一篇散文,名字是淑女和书女,文中说淑女必书女,并且列举了书女的种种优秀品格,看过之后,非常喜爱,就没有把它束之高阁,而是置于床前案头,时常翻看。经常一边看,一边想像着淑女的样子,并且把自己同淑女对照着,想淑女一定淡雅、文静、秀气,贤惠,而我则刁蛮有余而贤淑不足,一点儿也不是淑女的样子,因此非常失望。失望之余,再仔细想想,也有点庆幸,庆幸自己尚是个书女,一个爱读书的女子。
能忆起来的读书生活是从小学三年级开始的。小学一、二年级关于读书、学习的记忆在头脑中是一片空白,那一段岁月,好像不重要的书本一样,呼啦一下子就被翻了过去。到三年级时,有一件事印象特别深刻,使我现在想起来,仍历历在目,犹如发生在昨天。当时学习比较轻松,课堂之外有大片大片的空白时间,可以供我玩耍挥霍。尤其是到了晚上,不用上晚自习,又不需要带弟弟妹妹,于是我有了一段闲暇快乐的时光。吃过晚饭后,弟弟妹妹们要睡觉了,我却不想睡那么早,常常就跟了同村的姐姐到学校去玩。
不到十岁的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害羞。她上自习的时候,我就和她挤坐在一条凳子上。她静静地做作业,我拿了她的书似懂非懂地看,印象中教室里总没有老师,学生们也不够安静,总闹哄哄的。我一本一本好奇地翻看着她的那些书,有一天就翻到了语文课本中一篇渔夫和魔鬼的故事,一看之下,被深深地吸引了,奇怪那个魔鬼竟然长着堡垒似的头颅,铁叉似的手臂,桅杆似的双腿,山洞似的大嘴,石头似的牙齿,喇叭似的鼻孔,灯笼似的眼睛,奇形怪状,既凶恶又丑陋。我一边囫囵吞枣地看着,一边在心里暗暗地惊讶着,不知不觉就读出了声音。有很多不认识的字,我就自作聪明用其它的字来代替,断断续续,磕磕绊绊地读了出来。正读得入神的时候,突然间就觉得噪杂的声音消失了,教室里静悄悄的。我以为老师来了,于是放下书本,诧异地抬起头,那时我发现有好几双眼睛在盯着我看,还有好多人放下了书和笔,竖着耳边像在倾听什么,我一下子愣住了。就在我发愣的时候,教室里爆发出了一阵哄堂大笑。几十秒钟之后,我终于明白,原来他们都在听我读书。想想自己读了那么多的错别字,他们大笑,一定是笑话我的错别字太多了。忽然间,知道了什么害羞,我很快低下头,把头深深地埋在书本中。我听见有人鼓掌,有人说:“还读”任凭谁再说什么,我却惭愧着再也不肯抬头。
初中的时候,觉得自己长大了,应该帮家里干点活了,于是,放暑假的时候,我就到几十里外的奶奶家去放牛。我常常一边放牛,一边拿着从叔叔那里找到的书,坐在长满青草的半山腰上,和堂妹,表姐妹们一起看着,打发着下午寂寥漫长的时光。那时候,什么书都看,什么罗小虎与玉娇龙啦,隋唐演义啦,高山下的花环啦,红楼梦啦,反正不管什么书,只要见到,都爱不释手。悠长的下午,老牛在悠闲地吃草,小牛犊欢快地蹦跳着,西斜的太阳殷勤地照在我们身上,又在我们身后拖出长长的影子。那时候,表姐会说,小云,说个瞎话吧,我们这儿说瞎话就是讲故事的意思,于是我就把书本合上,开始讲故事。故事是刚从书本上看的,记得最清楚的时候,现炒现卖地就讲了出来。于是在夕阳映照下青灰色的群山中,就有了倾听与讲述,有了幻想与想像,在幼稚的讲述声中,书本是这样的丰富了山上寂寞的放牛岁月。后来书看得多了,讲的故事也多,她们就送我一个外号,叫:“瞎话篓”以至于堂妹连姐都不叫了,整天瞎话篓长,瞎话篓短的。我晕死,在小学课文里学过列宁的故事,我做梦都在想着做一个像列宁那样诚实的孩子。她们这样叫,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多爱说瞎话,多不诚实呢,我可不喜欢让人误会。
到初三临近中招考试的时候,看了一本书,那本书,令我现在想起来,都有点后怕,不是怕书的内容不好,而是怕人,实在是人心难测。
那时候,中招复习进入最后的冲刺阶段,班级中有一种压抑的气氛,人人都憋足了劲,想要在中招考试中拿出好成绩。那时的中招不像现在,现在反正都是读高中,考不好了,可以上差一点的高中,或者是复习明年再考。那时候,师范学校是很吃香的,考上师范,等于有了铁饭碗,一辈子都不用愁了,而复习生是不允许考师范的,所以几个学习成绩好的应届生,人人摩拳擦掌,志在必得。就在复习的最关键时刻,有一天课堂上,正聚精会神听课的我,一低头,发现桌子上,赫然躺着一本小说,厚厚的,像三国演义那么厚,现在还记得书的名字叫睡美人,我一向对小说情有独钟,当下也不管是谁放的,马上就翻看了起来。一边看着,一边又害怕老师批评,所以偷偷摸摸的,像做贼一样。由于又想看,又害怕老师发现,另外马上要考试了,自己也不那么心安理得,所以断断续续地看了好几天才看完。现在还记得那本书的内容,讲的是一个推理故事,根据现在发现的一个保存完好的唐代墓穴,推理出来的一个唐代贵妃和李商隐的爱情故事。
当时没有太在意那本书的来源,但是在以后的几年中,那本书常常会在我的脑海中浮现,我的头脑中常常划着问号,它来的实在蹊跷,会是谁放的呢?反复思考之下,我终于明白,我可以肯定是谁放的了,是她,一定是她,我最要好的朋友,一个在生活上和我比个头、学习上和我摔跟头的同学。但是我不愿意去相信那样的事实,我宁愿相信,这本书是自己飞到我的桌子上的,也不愿意相信一个十几岁的少女,竟如此工于心计,年少的她会为了怕我超过她,而在关键的时候,放一本小说好让我分心。年少而富有心计,我不敢想像,在以后漫长的人生岁月中她将会有怎样阴暗的一生。
值得庆幸的是,那一年的考试我还是以全乡第一名的高分,走进了师范学校。
从那本书上我深深地相信了一句老话,那句老话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走进师范学校后,师范学校优越的办学条件,我得以真正在书海中畅游,每天下午第三节课外活动,我都泡在学校高大的图书馆里,贪婪地吮吸着文字的营养。开始的时候,总想找琼瑶,金庸的书,找了几次,发现根本没有,于是才肯看其它的,发现其它的书也很好看,像家,春,秋,朝花夕拾七里香,撒哈拉的故事少年维特的烦恼,简爱,呼啸山庄等等都很吸引人,这些书被我没有理由地喜欢着,反反复复地看了很多遍。后来喜欢上了一种名叫名作鉴赏的半月刊杂志,无数次向管理员老师要了那本杂志,然后坐在宽敞明亮的阅览室里,静静阅读,慢慢品味,细心欣赏。
那时候也学会了把读到的书,搬到作文中,把作文写得又臭又长,借以骗取文选的老师的高分。三年级的时候,班上的同学都摸到了文选老师的脾气,认为文选老师给作文打分,只要写得长,字数足够多,页数足够多,不管内容如何,就能得到高分。因为我看得书多,又爱把书中的内容稍加改动搬到作文中,所以我写的作文,总是又臭又长。每次作文之后,都有几个学生一页一页地翻看着我的文章,为我的作文打分。能吃多少多少分,她们几乎肯定地说。作文本交给老师,再发下来的时候,急忙找老师打的分数,再把老师的分数跟她们打的分数对照,很多时候都是一样的,即使一两次不一样,也只有几分之差。于是暗笑老师好骗,笑他几乎不看内容,只看页数的。
读书让我在作文中有了可说的内容,骗取了老师的高分,也让我的虚荣心得到了小小的满足。
以后走上工作岗位,结了婚,生了儿子,一下子忙了起来。既要工作、照顾儿子,又有烦琐的家务要做,就把书本丢到了一边。没有书本的滋润,就没有了思考与想像,心里一片荒芜,像是长了草,变得急躁,浮飘,没有耐心与恒心,日子在荒芜与粗糙中悄然滑过。
直到06年,遇到红袖,我猛然醒悟,书香竟可以如此将人生丰富。于是抛却浮华,收拾起浮躁的心情,一头扎进红袖中,开始了读书写作的生活。
如今,日月如梭,光阴荏苒,匆匆忙忙中一事无成,人生再回首已是三十多个春秋。现在我坐在冬日下午清澈明亮的阳光中,回忆我的读书生活,我又想起了毕淑敏的那句话“淑女必书女”想想匆忙岁月中,我没有任何成就,也非淑女,但我高兴,我是一个书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