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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一剑送终淡月如钩

    江湖上最近升起了一颗新星,它的光耀照亮了整个武林,令人不敢平视。他就是剑终。

    他的武功有多高?没人知晓。人们只知道,只要他一出手,顷刻之间即可将对手致死——因此,江湖中人称之为“剑终”取“一剑送终”之意。

    是时,他正在与黑道新盟主李文决斗。

    李文长得白净削瘦,乍一看,会以为是个书生呢。

    谁敢想象,这样一个文静之极的人竟是位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人称“一滴血”凡与他斗的人,会也只会被取走一滴血。他的剑粹奇毒,见血封喉,凭这一招,他使得无数侠士命丧黄泉。

    “你终于来了。”剑终说。

    “是的,你也来了。”李文微微一笑,拔剑执在手。

    “你先出招吧。”剑终冷冷地说道。

    “不,我不会。”李文答道。作为黑道盟主,他明白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一个人物,也明白只要一出剑,抑或他抑或自己中会死掉一个人。“决战盟”并非他所愿意,可是江湖规矩,他不得不从。

    两人始终对峙着,腾腾的杀气幻成道道白雾萦绕在两人四周。

    风萧萧地吹着,有些悲壮,可是两人的腾腾杀气挡住了凛冽的寒风,他们的衣襟未动一丝一毫。

    两人都执剑在手,目不斜视,甚至连眼都没眨一下。因为两大高手对峙时,任何一瞬的疏忽都会导致生命的危险。

    夕阳渐退,两人对峙了整整一天,他们心里都明白:那些好看戏的武林中人都躲在山下,而一天的静斗己使得不少人扫兴而归。

    月亮缓缓地爬上了树梢,透过树叶交织的缝隙,零星地洒在两人的身上。

    从山下望上去,是两个颜色炯异的身影。一个惨白如雪,一个沉黑如炭。白影显然有些沉不住气了,杀气渐强,周围的道道白气抖动不停,忽地,白影身形飘灵一闪,剑已挥出。

    剑终依然未动,而剑已追至其喉一寸处,剑终依旧未动。蓦地,刺向剑终的剑路骤变,剑光划成一道半月形的影子,斜向剑终刺去——这一招,乃是李文为此次决斗冥思苦想得来的,唤作“淡月如钩”

    名字很美,剑光也很美,如同半弦的钩月,可在这至柔的招术中却蕴含了一股无形的杀气,就像那月圆之夜众多凄婉的别恨,——同样地无奈而又无情。

    说迟时,那时快,就在这剑路变化成斜刺出时,剑终预料到了瞬时变化中可能出现的微小空档,凭经验刺出了有史以来最慢也是最快速厉绝的一剑——他在对手危及自己皮肤的那一瞬间,微微后仰,避开了剑锋,与此同时刺出了快速绝伦的一剑,这一剑正中李文的心脏位置,右上方。

    剑终没有拔剑,掉头就走,头也不回。对他而言,剑优剑劣都不重要,哪怕是一根稻草,他也有把握杀掉任何一个人。

    他用于决斗的剑是一把名剑——流星剑。相传为打铸徐夫人的匕首的那位工匠所制,削铁如泥,无坚不摧。他得之于前一个被杀者——新魔教教主。

    无影门掌门双不形第一个冲上去,拔出了这把名剑。在皎洁的月光之下,剑近乎有些透明,而未沾一滴的血。

    “哈哈”双不形兴奋不已“想不到今天收获如此之大,一天的饿肚,饱一瞬的眼福,连白赚了一把好剑,合算合算。”山下观站已久的众人又岂会放过这把响彻江湖的名剑?第二天,有人在山上发现了一堆的死尸。那场夺剑之争显然斗得惨烈异常,断首截肢缺耳的比比皆是——黑白道的无数高手为剑而亡。而那把流星剑,则从此消失在了江湖之中,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剑终依旧是一剑送终,可他自己明白,这场恶战其实是他所经历的最险的一役。若是李文一上来就出剑,他未必就能一剑送终,因为李文的心脏长在了右边,而非左边;若是李文一意孤行,誓不变招,那么他很可能也会完蛋,因为李文的成名剑招“天地共绝”近乎完美无缺,他不可能有出剑的机会;当然,如果他不用一剑送终的话,他有把握胜他,但剑终将从此变为“数剑终”了——可尽管如此,他还是未能完全躲过李文的那一招“淡月如钩”纯黑的衣衫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第二章:月圆花好情字怎写

    剑终的下一个目标是武林界的“神”——飞寒。

    二十八年前,飞寒以其无可匹敌的“驭剑之术”打败了四季使者与林旋;而那次的九华山之战使得绝大多数武林界前辈功力尽失,因此,新一代的一流高手多为后起之秀了;这些后起之秀不像他们的前辈那样地鄙视飞寒,他们把飞寒视为是武林的骄傲,甚至在“全英会”上,有人公开宣称:“飞大侠是我们武林界的神。”——可见,飞寒在武林界中享有极高的威望。

    而人们最推崇的,不是其高深的武功,而是他与花漫柔的那段缠绵悱恻、哀婉凄绝的爱情故事——当年,飞寒误入百花谷底邂逅了百花公主花漫柔,于打斗中渐生情愫。后来,为了帮助飞寒,花漫柔将修炼的“玉女百花功”所得的全部功力输给了飞寒,使得飞寒战胜了武林魔头林旋。1279年,元兵攻破南宋,生俘了不少皇亲国戚,独独百花公主为飞寒救走。忽必烈为了斩除南宋余后,派出了最精锐的铁骑兵前来追赶。在百花谷口,飞寒淋漓尽致地动用了驭剑之术,重创了这支追随忽必烈转征南北的精锐之师,大大增长了当时抗元部队士兵的士气而百花公主终究未能逃过三十岁的这一劫——在一个美丽如梦的花好月圆之夜,花漫柔依偎在飞寒的身旁,忽觉全身剧痛,自知气数将尽,含笑而终——是强忍剧痛为不惊动飞寒而笑吗?无人知晓。是因为一生无憾而笑吗?也同样无人知晓。江湖中人只觉得无论是由哪一个原因而笑都凄婉绝伦——人性中的爱在这里体现得如此伟大,竟能让人忍受住经脉寸寸俱断之痛!那一夜,百花公主的笑甜美如画;那一夜,飞寒的心痛若离;那一夜,百花公主的脸纯白如诗;那一夜,飞寒的乌发骤白成雪

    江湖艺人每每说唱至此,泪流满面;听客也无不为之泣下。后来,有位词人根据这个故事,填写了一首蝶恋花,其中下阙:“问苍天情字怎写,何由令人,肠断亦含笑?又缘何漫天离恨,最憔悴月圆花好。”更是催人泪下。

    如今,飞寒早已隐退江湖,深居百花谷底,而前来论剑者则往往因为找不到谷底入口悻悻而归,因此,百花谷已很少再有人问津了。

    第三章:满月弧光霜刃一剑

    剑终所要做的事,没有人能够阻止,可偏偏有人爱挡他的道。

    “让开。”剑终冷冷地说。

    “那要问问我手中的剑。”洞庭八怪之首冷冰冰冷着脸说。

    冷冰冰乃是黑道之使剑高手,有“冷一剑”之称,因为剑法奇快,故很少有人能让他使出第二剑,冰然是惟一一个让他使出“连环七剑”的人,而花漫柔则是第一个也是仅有的一个让他负伤败逃的人。

    “大哥,咱们一块儿上吧,这小子相当厉害,刚杀了李文那家伙呢。”

    “大哥,别听热呼呼的瞎话,俗话说:”暗箭最是难防’,我们只要用顶拿手的暗器手段,何惧杀不了这小子。“笑嘻嘻是个暗器高手,虽排在老三,可暗器手法之阴险狠毒远甚于其它七怪,在江湖上有”八面手“之称。无论黑白两道,听到这个名字,都有些心寒——谁知道哪天被他撞上,捅成”马蜂窝“状呢?

    “别啰嗦,你们八怪一起来吧。”剑终冷冷一笑“看我怎样一剑送你们八怪下地狱。”

    “如果你不能一剑送我们八怪见佛祖,那么你必须承认你输了。”冰冰冷阴冷地说道。

    冰冰冷排行老二,以诡计多端而著称。

    “好,你们先上吧。”剑终有些不耐烦了,他此行的目的是要见飞寒,而非什么“洞庭八怪”八兄弟长啸一声,或剑或刀,或棍或鞭,齐向剑终使来。

    剑终身形一动,躲过了冷冰冰的快剑,与此同时一记漂亮的“倒挂金钩”踢飞了冷冰冰的剑,未及双脚着地,斜向上翻转使出了“金轮旋转”如此轻功让八怪几乎同时吃了一惊——据他们所知,还没有人能使出斜向上的“金轮旋转”冰冰冷幡然醒悟了什么忙用“传音入密”之功告知笑嘻嘻道:“小心大哥的剑,别让那小子”

    笑嘻嘻则早已预料到了剑终夺剑的动机,就在冰冰冷传达话语之时,飞出了无数银针,可是已经晚了,剑终也已预料到了笑嘻嘻发暗器的可能,身形骤转,暗运真气,将剑吸在了自己的手中,就在剑入手的同时,他看到笑嘻嘻掌心一动,心中自然明白,一伸手,将早已解开系结的披风一甩,披风挡住了那疾飞而来的银针。而他自己,则乘这当儿,就地一滚,滚入八人组成的半包围圈中。八怪只看到一道倾斜的优美如满月的弧光,还未明白是怎么回事,就一个个被拦腰截断了

    剑终长叹一声,纵身跃起,身轻如燕,只一眨眼工夫,就没了影儿

    现在,只剩下八兄弟凄厉惨绝的叫声,久久地回荡不止;而离他们数十丈之外的一个池塘之中,鱼肚儿朝天——仅仅是因为一根银针的飞入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贾岛的这首剑客,道出了多少习武用剑之人的心声!

    远远地,剑终踏歌而行,歌声如泣如诉如易水寒,令人为之动容“剑气横秋泪自流,霜刃一剑悲无友。茫茫江湖,谁与论剑?谁与论酒?十年苦寒,一生何求?!”

    第四章:孤月黄昏无剑之剑

    剑终终于寻到了百花谷。

    百花谷依旧花香满谷,鸟语不绝。可剑终来的目的,并非游玩,而是论剑。

    “入口在哪儿呢?”剑终自忖道。

    夕阳西下,红霞稍退,鸟语渐静。月儿飘忽着它那轻盈绯白的身子,很快就飞上了天空。百花谷中空旷无人,静寂夜冷,独不见一丝寒风。

    月色如水。剑终半跪而立,插剑于土中,沉默不语,他在聆听。

    聆听什么?无人知晓

    三天过去了,剑终还是一丝未动地半跪在那里。夕阳再一次地沉落东海,月亮再次爬升了起来。月色依旧如水洒下,披在他身上,宛若一件薄如蝉翼的轻纱,美丽而又略显凄凉。

    剑终知道飞寒就要出来了,是的,他早就知道飞寒一定会来。而且他还知道:今夜飞寒一定会出来,——因为今夜是百花公主断脉而死的那一夜后的第十五个春秋。飞寒为了百花公主,一定会来谷中采集百花的。

    剑终听到久无动静的百花谷底有了一丝的响动——那是飞寒在为百花公主的坟茔除去杂草;接着,仿佛传来了轻轻地抚摸的声音——那是飞寒在为百花公主的墓碑除去灰尘;不久,全响俱绝,剑终知道,飞寒他出谷来了。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一声苍老而又略显沙哑的声音传来,接着一道飘灵的影子来到了他的背后,立定。

    剑终徐徐站起,拔剑出土,冷冷地问道:“你为何不出剑?”

    “在百花谷中,我已不再是个剑客,剑又有何用?”飞寒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已无剑。”

    “手中无剑,心中有剑,看剑。”剑终身形骤转,回头就是一招“梦中看剑”剑疾速扑向飞寒,在触及皮肤的那一刹那,剑直直地停住了。剑终第一次收回了出招的剑——他太惊异了,也不能不惊异。从他出招起,飞寒就没有动过,一丝一毫也未动。

    一滴淡淡的血渗了出来,在飞寒的喉头。

    这时剑终才看清了飞寒的面容——他太苍老了,一头如银的白发更衬出了他的苍老。剑终怎么也不可能想到,曾经纵横武林,无敌于天下的飞寒竟会显得如此不济!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以生死相许!”剑终猛地想起了这样一首诗句。小小的一个“情”字,怎么竟能让一代武学宗师变得如此憔悴,甚至视生命与草介一般?

    现在,只有炯炯的双目可以体现出飞寒曾有过的雄风。但这双有神的眼睛也隐藏在了他黯伤的双目之后——剑终只看到一点微微的光芒。

    “对不起。”长久的对视之后,剑终开口了“无论如何,请前辈指教一下晚辈的剑法。”

    “我说过,在百花谷里,我已不再是名剑客,你走吧。”飞寒淡淡地说。

    “走吧,走吧,走吧”久久的回声传荡不止,越来越凄凉,恍若那传唱已久的阿诗玛的回声。

    “不,前辈。父亲临终前曾嘱咐过我,一定要找到你,并指点我武功。”剑终言罢,从衣襟中掏出了一封信“这是父亲的信,请过目。”

    飞寒接过信,打开一看,久已失神的眼中跃过了一丝惊喜:“你是冰然的儿子?”

    “正是。”“好吧,你出招吧。”

    “不,假如我先用剑,我就已经输了。”

    “既然你已明白这个道理,那么你请回吧。”飞寒淡淡地说。

    “不!”剑终说罢,剑疾如流星闪电,忽左忽右地扑向飞寒,在即将到达飞寒身旁半寸处,剑刃骤然成斜成弧点向飞寒的心脏位置——这是剑终从未对敌使用过的必杀的绝招“孤月黄昏一线天”名字很凄凉,如同它剑出必杀一人那般无奈。剑终不知道。武功臻至化境的飞寒能否接住他这凌绝厉绝的剑招。

    就在剑终的剑抵达飞寒皮肤的那一刻,剑突然被停住了。顷刻之间,剑终手中只剩下了剑柄!而那剑身,早已不知所去。剑终惊呆了,完完全全地惊呆了,他不敢也不能想象,飞寒的武功已达到了什么样的境界!

    飞寒仍直直地站着,面无表情,似乎一动也未曾动过。

    沉默,长久的沉默。好一会儿,剑终才喃喃自语道:“我怎么会输了呢?这怎么可能呢?”

    “道理其实很简单。正如你所说,只要你先用剑,你就输了。”飞寒淡然答道。

    “可是我这一招几乎是无懈可击的呀!”

    “不错。凡武林中人,只要用剑,难免有误,任何一招,无论多么精妙,都不可能完美无缺。你能凭一剑打败对方,靠的就是这个认识。而你却明知故犯:你的剑法固然几乎无懈可击,可也仅仅是‘几乎’而已。用剑之人的最高境界,并非‘一剑制敌’,也非‘仙剑之术’,而是‘无剑之剑’。”

    “也就是说,你已达到了手中无剑,可身体各部分却无不是剑的至高境界?”剑终终于大悟。

    “正是!所谓剑者,不过是手的延长,其最终归宿仍是手的作用;所谓无剑者,即是全身上下无一不是剑锋,又都不是剑锋也。”

    飞寒言讫,飘忽而去,尽眼望来,百花依旧,而枝枝独缺一朵

    剑终知道:飞寒又回到曾给他无限爱意的百花公主身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