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独墅湖文集 > 情醉澄湖

情醉澄湖

笔趣阁 www.bqgx.cc,最快更新独墅湖文集 !

    (一)

    第一次听到阳澄湖的名字还是起于大闸蟹的缘故,在北方人的印象中,江南是小桥流水,烟雨迷蒙,绵软而悠长的。记得曾经见到过几只阳澄湖大闸蟹,威武雄壮,八足挺立,双螯腾空,向人们显示着自已的威仪,像披甲执锐的大将军傲视群雄,便感慨江南清丽之地竟有如此出产,便记得了阳澄湖。

    1996年的初冬,出差到上海,火车到苏州时我心血来潮,临时决定下车,去探望心仪已久的阳澄湖和居住在阳澄湖畔的一位朋友。这时天色已晚,夜暮四合,强劲的北风裹着星星点点的雨滴,打在脸上、身上。走出车站,在站前广场租下一辆车子,出了城便向东北方向驶去,小路狭小而曲弯,路面凸凹不平,少有行人也少路灯。虽然事先和朋友通过电话,可我还是担心迷了路,再三与司机确认地点方向。过了许久,感觉汽车行驶到一个半岛上,两旁的湖水在微弱灯光下浪花翻腾,一排排波涛拍打堤岸,气势磅礴如万马奔腾!好一个江南的冬天。我正沉浸在这雄浑壮观的气势中,隐隐约约看到前方一束灯光摇晃着,像一盏导航的灯塔,指引着方向。汔车慢慢停下来,在车灯的照耀下,我发现一个身着黑色雨披的男子手执电筒,站立在风雨中,雨披下摆被风刮得战旗般猎猎作响。这人也向我走来,高声招呼着,我这才认出正是我朋友---老李。原来,老李怕我风雨夜找不到家门,放下我的电话后便到村南口等我,让我内心感动不已!老李是我一个早些年认识感觉不错却交往不多的朋友,犹如收藏的一本好书久未翻阅。我这次冒昧前来打扰,没想到他如此热情而细心周到!几句问候过后,老李让我到家中,一家人也非常热情,沏一杯热茶,上来几样精细江南小菜,一壶老酒,两只黄灿灿的湖蟹,我知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阳澄湖大闸蟹了,我一边感谢着,一边又好奇地拿起大闸蟹上下左右地鉴赏,验证着所谓“青背、黄肚、金爪、黄毛”的阳澄湖大闸蟹的特色。老李也就此展开话题,娓娓道来:阳澄湖是古太湖的一部分,水面开阔呈漏斗状,四周水浅中部湖水较深,湖蟹在这里生长,一年四季总能找得到适宜的水温与水深处,又加上湖水清澄透澈,水草丰茂,食物丰富,所以这里的大闸蟹便成了湖蟹中的上品。在老李的指导、示范下,我轻轻地掰开蟹壳,把桔红的卵块,似白璧的脂膏,如白雪的蟹肉拌姜蘸醋急切切地送往嘴里时,感觉这真是天下最难得的美味!老李说秋天才是吃蟹的最好季节,可惜我来的不是时候,话语里有些许的惋惜!

    这一夜,确切地说,我是在波涛声中入梦的,早上醒来却是风和日丽碧空如洗,空气十分清新,起来在村子里随便走走,村里的女人们已早早起来,赶鹅喂鸡,侍弄菜地、燃火做饭了,一片世外田园风光。有意思的是她们都身着江南水乡特色服饰:扎包头巾,穿拼接衫,拼裆裤,脚穿绣花鞋,色调搭配错落有致,庄重而富有情趣,像刚刚从史书中走来,给人古朴持重之感。擦肩而过时,她们微笑示意,友好而真诚!这里家家临水而居,屋后河道里系着小船,房前晾晒着鱼网,以湖为生计,是典型的水上人家。

    走出村子,三两步便到了阳澄湖边,朝阳下的湖水微波荡漾,,明净端庄,开阔的湖面被一条绿色长堤分隔开来,堤上满是苍翠的树木和碧绿的菜地“青山隐隐水遥遥,秋到江南草未凋”是杜牧的诗句吧,说的是江南的秋日景色,可现在应该是冬天了,这里依然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真让我有点嫉妒了,湖面在温暖阳光的妆扮下,仿佛一个田间劳作的村姑,朴实而秀美,眸子里闪动着晶莹与纯洁,让人远观而没有亵玩的念头。用过早餐,到了与老李及家人告别的时候了,好客的女主人用苇杆编织成精美的小筐,小筐里装着几个大闸蟹作为礼物,让我带回去,捎给家人。

    人总是最美丽的风景,虽然后来在秋天里多次吃到过阳澄湖大闸蟹,但总感觉没有朋友老李家的美味,以至于回到北方多年后,时常想起江南的阳澄湖,湖畔的村子和村了里的人们。每当北方寒风怒吼,千里冰封的时候,看着窗外拥挤的写字楼间纷扬飘落的雪花,眼前便展现出激昂或明媚的湖水、碧绿的长堤和温暖了人生旅途的友情!世事纷扰,俗务缠身,一晃多少年过去了,不知何时再踏上江南的旅程。

    (二)

    当再次来到阳澄湖时,已是十多年后的事情了。

    2009年的仲秋,我驾车从苏州北环高架路往东走,一条宽阔平整的大道从苏城一路延伸过来,路边花红草绿,惬意而舒畅,经过一座大桥后便进入半岛长堤,路边的巨大广告牌告诉我这里现在已开发成阳澄湖生态休闲旅游区。据说从空中俯瞰,半岛长堤宛如佳人玉腿,故美其名曰“美人腿”两旁水面辽阔、碧水如镜、湖光水色、格外秀丽,两岸垂柳依依,郁郁葱葱,树木空隙处,是大片大片的各色花卉,争奇斗艳,分外美丽,宾馆饭店依水而建,农家小楼焕然一新,让人不得不感慨这里巨大的时代变迁。来到当年的村子,村子里热闹非凡,老老小小忙碌着,为一年一度的大闸蟹的开捕准备着。

    在这里小住了几日,终于等来了大闸蟹开捕的日子,渔民们纷纷驾船向湖中驶去“起网啦,起网啦-----”期盼的人们湖边等待着,在嘴里、心里呐喊。一只只螃蟹爬上网,在一只大木桶中拥挤着,古灵精怪,肥大身躯,又是一个好年景。它们吐着一个个泡沫,两只眼睛左右摆动着,好象提醒你:尽管阳澄湖也盛产清水虾、鳜鱼、甲鱼、河鳗、白鱼、菱角、莲藕和我并称“阳澄湖湖八鲜”大伙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邻居,俗话也说“八仙(鲜)过海,各显神通”但论起资格与名气,我才是阳澄湖这个大舞台上真正的明星大腕!

    阳澄湖的秋天是天下最美的季节,湖水丰滿,稻香蟹肥,丰收的喜悦挂在人们的脸上,美味把人们从四面八方吸引而来,参加这年度的盛宴,欢乐声、笑语声溢满湖边。品尝着如此美味的大闸蟹,也让我因着人们的歧见为蟹家族鸣起不平来,人们因为螃蟹的外表、眼睛、走路方式,形为习惯而加以取笑,它几乎成了“怪异、霸道”的代名词,说起大胆尝试,敢于革新,就比喻是第一个吃螃蟹;说起不讲道理、霸道,就又和螃蟹的走路方式联系在一起,说什么“横行霸道”螃蟹横行是天生的,犯不着拿它的生理特点横加指责,记得有关张之洞的一副对联:“上联是鲈鱼四腮,独占松江一府;下联是螃蟹八足,横行天下九州”虽然说出了蟹家族的繁衍旺盛,但也有霸道之嫌!

    听说阳澄湖中的莲花岛是现实版的世外桃源,四周莲花遍布,孤悬湖中,隔绝尘世。我决定只身前往莲花岛,一探究竟。车到阳澄湖游客集散中心广场,弃车登船,小船慢悠悠行进在这天光水色里,心情也和这平静的水面一样,只感觉与纷扰的尘世越来越远,前方缥缈处,出现一座周边长满莲叶与荷花的小岛,茂密的芦苇丛掩映着座座农舍,应该是莲花岛了。小船在一简易码头处靠岸,刚一上岸,就发现岸边柳树下坐着一位鹤发松姿的老婆婆,两眼微迷,懒洋洋地晒着太阳,脚下摆放着几根细细长长的“高梁秸”好奇的游人围上去,纷纷淘钱购买。三元钱一根,我要了一根,老婆婆一边伊伊呀呀地给我介绍着什么,可惜一句没听懂,一边把高梁秸斩成数段,递到我手中。我嚼着这纤细的淡淡甜味的“甘蔗”沿着湖边莲叶丛中曲曲折折的栈桥漫步,满目的绿色,无垠的绿色围绕着我,那翠滴滴的绿,鲜活活的叶,水灵灵的花,溢满心海。让我舒畅地呼吸,恬美地微笑,自由地陶醉。看不到采莲女的身影,这里的荷,盛开得这样恣意与尽兴,没有羁绊与停息,更没有抑郁与惶惶。稍远处大片的杭白菊、向日葵开得正旺,花香四溢,又让我置身于花的海洋,水牛在湖边悠闲地吃草,一群羽翼洁白的家鹅在湖里觅食、嬉戏,风从水面上吹来,风车转动,嘎嘎作响,涓涓细流被水车从低洼处抽取上来,又流了回去。三三两两的游人在湖岸随意而坐,顺手捞起无处不在的菱角秧,摘下两只菱角,剥开外壳,露出粉粉嫩嫩的果肉,尝起来糯糯甜甜的,让人回忆起童年的味道。渔人驾着小木船,悠悠的,从那边远处湖面上摇来,又朝另一方向摇去,消失在茫茫视野中。只有两只白鹭时而落下,时而飞起,是觅食是交友,抑或是争斗,显得有些忙碌了。粉墙黛瓦,农家炊烟,近距离地感受这与世隔绝的原生态渔家风情,感喟着这世上哪有什么桃花源,只有莲花岛了。

    来到阳澄湖,葫芦岛也是一个不错的去处。葫芦岛因其形似“葫芦”而得名,占地800亩,四面环湖,依云傍水。秋日里岛屿四周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芙蓉花,堤岸边、低洼处是绿盈盈的芦苇荡,密密匝匝,蔚为壮观,远望如晶莹的翡翠,近观似印花的屏幔。起风时,碧波汹涌;风息处,平静如水。秋天的芦苇,洗去了春夏季节的铅华,却越发显出了雍容端庄,周身透出一股成熟的魅力。临湖而坐,欣赏阳澄湖水天一色的自然美景,品尝阳澄湖八鲜的天然美味,别有一番滋味。

    傍晚时分来阳澄湖边走走,坐坐,夕阳西下,湖面如镜。极目远眺,碧空如洗,碧水茫茫,水网交错,小镇傍湖,绿树掩映;近处人家依水,桂花飘香,青瓦白墙,木栅花窗,构成一幅秋日里经典的姑苏乡村剪影图,清润秀美,如诗如歌,此情此景,醉人心脾!多了闲适,少了烦扰,洗去了内心里的浮华与烦躁,什么都不用去想,随意如风,任凭花自漂零水自流,享受这人生难得的片刻安静

    微风从湖面吹来,杂有稻香果味,情思从心里涌出,裹着前世今生。望着水中的倒影,感觉慢慢融入这般诗情画意中。我想,我或许曾是湖畔一株柳,在江南的春风烟雨里摇曳,勾勒着迷人的风景;我或许曾是夏日里的一支莲叶,与伙伴们织成接天的碧绿,衬托着那映日的荷花别样红;我或许是秋光里游弋的一条白鱼,与青虾、湖蟹等“八大仙”在阳澄湖的清波中各显神通;我或许曾是一缕来自北方大漠的风,穿过遥远的路途,徜徉在湖面诉说相思之情。亦或我就是明初祖上北迁而今重返故里的游子;亦或阳澄湖就是我魂牵梦萦的江南水乡。要不然,这汪碧水何以将我深深吸引?要不然,何以踏上这他乡的水土,我的心就有一种如归的亲近?

    薄暮初降,明月升起,阳澄湖畔,静静的,仿佛成了一幅朦胧的江南水墨画“迢迢新秋夕,亭亭月将圆”朗朗的月、淡碧的水、灰白的墙、浅黑的树、深黑的瓦,远远近近浓浓淡淡深深浅浅,变化无穷。夜岚薄雾,夜风星月,莫不入曲,曲曲动人心弦;才子佳人,小桥流水,水荡漾处,处处浸染文墨。我是醒是醉还是梦?我是游子还是故人?“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未老莫返乡,返乡须断肠。”如若是梦,但愿长梦不愿醒!

    2009年10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