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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厅里,不知道是阴天的原因还是什么,感觉很冷清,除了师母弯腰忙碌的身影和一屋子的锦旗,什么也没有了。师父在背后轻轻扶了我一下说到:“走吧,吃饭去。”我小心的移动了步子,师母指了指‘办公桌’说到:“就在那桌子上吃一点算了。”我‘哦’了一声到桌边坐下。师母陆陆续续端上来几个菜,便又去忙自己的了。师父给我盛了碗饭,也在桌子边坐下了。我看了看师父,心里有很多疑惑。不过想着老头应该又会装高深,还是不问了吧。
用虎口夹着筷子低头勉强吃了几口饭,师父的声音忽然响起:“你没有什么要问的吗?”我抬头看了看师父,想问但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口。师父放下筷子说到:“还是我慢慢跟你讲吧。”
“从福建回来的时候,我的确没想过这么早给你开灵,因为你虽然有天赋,但是现在社会跟以前太不同了,我怕你眼红别人赚大钱然后不做了而断了我这一脉的传承。后来打太岁的时候,我发觉自己确实老了,有点力不从心。而平常感觉有点畏首畏尾的你居然操起家伙毫不畏惧的就上了。”额,我能说我那时候是有点懵,初生牛犊不怕虎吗。
“我觉得你确实是个可造之材,想着短期之内你可能不会改行,迟开早开总是开,不如早点给你开了,以后出去做事也得力一点。”改行?确实没想过,以咱这文凭,最多到工厂做个电工,工资还不如师父给我的呢,我为什么要改行?
“你是不是觉得开灵了之后没什么变化?对于阳间来说,你确实还是个普通人;但是你现在有大圣灵力庇佑,可以看到一些灵力稍低的鬼魂,更可以保护你身体不让阴气入侵。还记得你抓女鬼的时候冻的发抖么,那就是阴气侵入了体内,好在你是个童子,不会造成什么后续伤害。”难怪那天感觉侵入骨髓的寒冷呢,原来是阴气。可是为什么母亲被鬼上身的时候我没感觉到那么寒冷呢?师父仿佛猜到我在想什么,说到:“鬼上人身的时候,阴气都集中在被上身的那个人身上,旁人最多会感觉有点冷,其他的不会有什么。”听师父说完我试着凝神看了看四周,哪里有什么鬼魂。师父仿佛发觉了我的用意,说到:“不要这么着急看,以后多的是你看的,看到你不想看。”我讪讪一笑,挑了口饭进嘴里。
“还有要叮嘱你的就是,干什么都不要畏首畏尾怕冲撞什么,年轻人要有年轻人的朝气,要有年轻人的冲劲,做错了再来。比如福建拆门槛,门槛里没有再到别的地方去找。再有就是,不是什么事情都有原因的,神神怪怪的事情谁说的清原因,解决了就是解决了,没解决接着想办法解决,也不要想着师父的经验,没有一个鬼怪会被你捉两次,所以很多事情都需要你自己想办法解决,也许就是你的灵光一闪,问题就解决了。我八岁就继承了契约,那时候还是解放前,各种奇怪的事情更多,师父也死了,我到哪里去问经验?”
“最重要的,我之前说过的,不要沉迷到这里面。要‘敬鬼神而远之’,有人求上门,你就是阴阳师,没人求你,你就是普通人,生活里有许多不能解释的事情,也不一定全是鬼神作祟。你看看昨天看热闹的乡民,觉得他们很狂热,很迷信,实际上不是。乡民们是花钱买了鞭炮,但大多是来看看热闹,混个脸熟,到时候万一有事相求也好说一点。平常人家还是正常的过自己的生活,巴不得一辈子不和我们这些人打交道。”哦,原来是这样啊
说完这些,师父又拿起筷子,我继续闷头吃饭。师父忽然笑着问到:“昨天开灵的时候害怕吗?”我想了想说到:“怕倒是不怕,就是很奇怪感觉大圣明明上你身的,怎么到我身上来了,而且我还觉得自己灵魂出窍了。”
“还记得昨天我灭了之后给你的符么,那是一道传承符,好家伙,你居然一下子把桌上的鞭炮点了来庆祝自己的传承。”师父幽默的笑了笑,我也跟着傻笑两下。
“你烧了传承符,大圣肯定要上你身给你开灵,但是怕你的灵魂没经历过这种事情,对大圣有所抗拒,所以大圣直接把你灵魂调出来了。”哦,原来是这样。
“要是灵魂抗拒的话,后果很严重,搞不好灵魂受伤,最后即使回到体内人也会变成傻子;等你多有几次这样的经历之后,就不用调灵魂了,那时候你就会有大圣和你本人的两个意识。”
这么厉害这么玄啊,那我可不可以请大圣上身然后参加体育运动,那不是各种奥运金牌拿到手软?踢足球一人解决德国阿根廷?【呸,我怎么不想着当皇帝,然后后宫佳丽三千呢。】师父仿佛猜到我在想什么,接着说到:“不要以为上你身的是大圣的本尊,那只是有大圣一点灵力的亿万分之一个分身而已。而且仙界有仙界的规矩,即便大圣附体也不能扰乱人间的。昨天大圣上你身的时候你没察觉只看的到乡民的脑袋么,那是因为人之灵都在大脑,神佛附身,只能看到灵气。”原来如此。
我‘哦’了一声,趁着师父今天这么多话,便问了句:“师父,你说我头顶有红旗,那个有什么用?”师父想了想说到:“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们这个行当的传承又不像道士或者和尚,有文字记录,有经典可查,这个只能你自己将来慢慢探索了。”顿了下师父又说到:“其实头顶有红旗的人我也见过一些,这些人里面有做生意的,有当官的,有普通人,所以具体有什么用将来你自己问大圣吧。”不能现在你帮我问一下么,我没有问出这句话,只听师父又说到:“像你鼻子这么好用的天赋倒是很少见,有这种天赋的都是很出名的大阴阳师。”我等着师父举例说明谁谁谁有天赋的时候,师父夹了口菜送到了嘴里。估计他是个泥腿子没读过书,所以不知道是谁。蓦然间想起很久没闻到刚来的时候师父这房子里的土腥味了,也许是时间长了之后,鼻子习惯了吧。
吃过饭,师父打电话安排人送我回去,给了我三百生活费,让我在家里好好休养几天,好了再过来。这老头人还不错嘛,虽然对我态度很一般,不过今天倒是说了很多,我得回去好好消化一下。
父母亲一直在城里照顾弟弟没回来,我自己也懒得做饭,再说手还肿着呢,于是每天就在村口小饭馆吃饭,吃过饭就回家玩手机看电视。就这么过了两三天,接到了母亲的电话,让我去邻镇的表叔家里喝喜酒。表叔的女儿出嫁,按我们这里的风俗,这种喜事是要连吃三天的。而父亲要做工,母亲要给弟弟做饭,于是这个任务就落到我头上了。其实我顶讨厌吃喜酒的,各种常年不见面甚至都不知道怎么称呼的亲戚,假装客套然后问长问短让人很崩溃。
换了身好点的行头,坐上了班车,直奔表叔的家里。表叔的家就和中国大多数农村的房子一样,一个小楼房,一个院子。到了之后肯定免不了‘哎呀,那是谁谁谁的儿子,都成大人了’,‘哪里工作’,‘谈恋爱没有’之类的,我都堆着假笑的回答了。
其实这种吃几天的喜酒真的很无聊,就是吃饭,打牌,再吃饭,再打牌。而且更奇怪的是,不管白天喜酒有多少桌,如果晚上家里每个几桌牌,就代表主人家不慷慨之类的,会很没面子。于是吃过晚饭后,所谓无牵无挂的我理所当然的成了打牌大军当中的一员。不要问我一个年轻人为什么不找个理由走掉,原因很简单,乡下人,今天我家里有喜事你到我家打热闹了,来年你家有喜事,我必定到场奉陪到底,你随个份子就走,那将来我也肯定随个份子就走。我是想着家里将来有喜事能很热闹的人,所以肯定是奉陪到底。
扯远了,言归正传。吃过晚饭,知宾先生在吆喝打牌的时候,我看到表叔捧着一大摞小白纸包到院子的一角去火化。这个也是我们这一块的风俗,白纸包里包的是冥币,家里有喜事的时候都会烧给已故的长辈和祖先,算是告慰各位已故的亲人,咱家又有喜事啦。
好不容易凑起一桌麻将,打了几把,我发现坐我对家的男的真是一碎嘴,按辈分我得叫他叔。每把都是什么这个打错啊,哎呀要是不打那个就自摸啦之类的,而且还特慢。趁他把麻将牌抽来抽去不知道打哪个的时候,我仔细盯着他的脸看了看,尖嘴猴腮,眼神浑浊,脸色还有点灰暗,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一副撸多了的样子。我在心里已经暗暗给他取了个外号,就叫‘撸叔’。
打到了转钟的时候,表叔安排了宵夜。吃宵夜就没什么讲究了,一圈人围着桌子站着,只求快点搞饱肚子。我本来也没那么饿,匆匆扒了几口便站到大门口抽我的饭后烟去了。
门外院子里各种物件杂乱无章的摆着,里面不时传出‘吱..吱..’的各种秋虫的叫声。我用力吸了一口烟,然后抬头缓缓的吐出。夜空中月朗星稀,吐出的烟在我面前缓缓散去,被烟模糊的月光又重新洒满大地,这么好的世界为什么要有鬼呢。忽然感觉一阵冷风从我身旁吹过,突然的侵袭让我裸露在外的胳膊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同时感觉一个黑影从我旁边进了门。我轻轻抚了抚胳膊然后回头看看,哪里有人?也许是打了一天的麻将眼花了吧。又看了看夜空抚了抚胳膊,已经是深秋啦,下半夜打牌估计会很冷的,于是我决定跟我那几个牌搭子说一声然后准备去睡觉。
丢了烟蒂,回身来到吃宵夜的桌子旁,吃宵夜的男男女女都举着碗口沫横飞的讲着自己麻将的战绩。我刚准备开口,突然一女的手上的碗掉到地上‘啪’的一声摔碎了。大伙都伸长了脖子问她:“怎么啦,怎么啦。”那女的讪讪的笑了笑说到:“哎呀,天开始降温了,好冷啊,冷的我打了个尿劲【家乡土话,寒颤的意思】,碗没拿住,掉了。”她身边一男的调笑着说到:“有没有挤几滴尿到裤子上?”女的暧昧一笑:“我大姨妈来了,挤出来也滴不到裤子上。”
“大姨妈来了男的怎么搞啊。”
“怎么搞呢,不搞。”
......
我去,乡下人就这样,有没有想过我还是个孩子啊。就在其他人也要加入调笑的时候,一直默默吃饭的‘撸叔’忽然放下了碗,双手‘呼啦’一下子把桌子掀了,嘴里还骂着:“吃你妈个*。”正在说荤话的男男女女们猝不及防,有的被菜汤溅了一身,有的被碗砸了脚,纷纷都骂骂咧咧起来,撸叔看了看这些人,仰头‘哈哈哈’狂笑起来,只是笑声和他说话的声音格格不入,有点像电视里太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