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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墒将零公主送回了家,月圆的时候,他踏人了白塔。
这个时间,整个阿迦城都安睡了,只有皎洁的白塔在月光下闪着柔和的光芒。
白塔的门口有两名年老的祭司守卫,他们结着法印,念着咒语。他亲眼看见了零公主武魂之力的强悍勇猛,绝不敢轻视阿迦城巫术的力量,于是拾了两块石头,轻轻地弹向那两个老者。
砰的一声,地上冒出熊熊火焰,刹那吞没了那两块石头,就在这一瞬间那石头竟被烧成了琉璃一般的东西。云墒蹙起眉头,好厉害的巫术,但也在这一瞬间法印露出空隙,一个法印被云墒的石子之力撞歪了,两位祭司重新结印。
地上如铁水一般灼红耀眼的阵法闪烁了几下,只是这片刻的空隙云墒已经冒险闯人,两名祭司发觉有异物攻击,法术增幅,撑起巨大的结界。但阿迦城巫术和神力的速度却是不如云郁非瞬行术的快,结界撑起的时候,他已经悄然进了白塔。
白塔之内,一切都是圣洁无暇的白,阿迦城盛产黄金水晶,白塔由洁白如玉的巨石砌成,墙上以金线镶嵌着很多弯弯曲曲的符号,似乎并非文字,而是咒语。除了随处可见的黄金雕饰和铸像,白塔之内也到处装饰着水晶,色彩斑斓的水晶在夜色中散发出迷人的光泽,灯光让它们熠熠生辉,仿佛流淌在晶柱上的每一丝光线都充满魔法。
除了一簇一簇的水晶,每隔几步就会有雄伟的黄金架子,架子上托放着巨大的水晶球。清澈无瑕的水晶球辉映着点点烛火,白塔里的圣洁的光芒不知是来自于水晶球,还是来自于那些微小的烛火。
这的确是个不同寻常的世界。
云墒静静地站在门口,他不敢轻举妄动,根据零公主所说,每天这个时候,娑必然会在白塔里释放纯洁之力,支持圣光覆盖整个阿迦地区。
神之力太过奠测,所谓的释放纯洁之力究竟是怎么做的,他扫视着两边墙壁上的咒语,这些咒语显然是预防敌人入侵使用的,一旦一步踏入,恐怕难以全身而退。但阿迦城人不会“飞”他唇角微勾,阿迦城人从未见过西陆大陆上盛传的亘白漂浮术和郁非瞬行术,他们不知道人可以不经过地面而潜入一间屋子。
通道两侧有巨大的黄金架子和水晶球。
他不知道那些是做什么用的,手指一动,他向最近的一个黄金水晶架弹出一朵花。
那朵花是今天在伊蓝森林游玩的时候零公主采的,一直插在他衣襟上。
白色的花朵轻飘飘地落在水晶球上。
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他飘了起来,在那水晶球上略一借力,越过七八个水晶球,在第九个上再度借力,如此重复,很快通过了漫长的咒语走廊。
那些墙壁上的金线咒语异常安静,似乎并不知道有人闯过了诅咒。
咒语长廊的后面是一个偌大的水池,云墒听到了清脆的流水声,圆形的水池里盛开着洁白的花朵,有点像莲花,却又不是莲花。一缕清泉从白塔之顶倾泻而下,落入水池中心,从白塔外面来看,浑然看不出有泉水的来源,但白塔之内却凭空冒出了一股清泉。
在清泉之下,洁白的花朵之中,有个人静静地站在那里,任泉水冲刷全身。
那个人穿着白色的长袍,泉水之下全身纤亳毕现,宛若裸体,一头黑发紧贴鬓边,即使在泉水之中也能清晰可见地辨认出那是一头齐额的不长的黑发。
娑?
云墒悄然无声地往前移动了两步,凝视着水池里的人。
但那显然是一个女人。
她个子较高,样貌在水中并不清楚,身材谈不上丰满,消瘦而纤细。
泉水哗哗,她闭目站在冰冷的泉水之中,云墒经过一阵观察,认为她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声响。
这个白衣人是娑吗?
这是一个女人。
娑真的是一个女人?
或者他不男不女?
他迈入水池,清澈的泉水在他踏入的一刻腾起了一层淡淡的黑气,白衣人的全身散发出光芒耀目的白光,一瞬间驱散黑气,让泉水恢复清澈。他笑了笑,连阿迦城的圣泉都判断他污秽不堪,果然是神之境地,望着泉水中神秘的白衣人,他一步一步靠近,慢慢地伸手去触碰她的全身。
他判断这是个女人,以他丰富异常的经验。
零公主说白塔里的人是娑。
于是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落入水池的泉水冰冷得超乎想象,在温暖潮湿的阿迦地区,冬季从不下雪,但这水却比雪水还冷。
云墒的手指触及泉水,连他也微微一颤,双手随即穿过泉水,将泉水中的那个人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那个人全身震,显然是刚刚发现有人人侵。云墒搂她人怀,抹去她脸上的泉水,这是张年轻可爱的脸,果然是娑。
将娑搂人怀里的时候,他感受到身周源源不绝地散发出温暖之力,正在将冰冷的泉水变得温热,一丝一丝若隐若现的白色光芒自身周散发开去。她感觉到有人正把她搂人怀中,却并不睁开眼睛,也没有停止发散那白色的光芒。
云墒轻轻抚摸着她姣好的皮肤,娑是一个女人以云项收集打探的消息,阿迦城主阿兰兹娑应该是一个女人,但她为什么要假扮男人?城邦中有多少人知道她是个女人?显然零公主并不知情。
这会是个天大的隐秘吗?
他对阿迦城的隐秘没有兴趣,现在让他有兴趣的是泉水之中娑颤抖的身体,她是阿迦城的神,却落在他的手心,只要他想就可以肆意凌辱。
娑只是颤抖了几下,很快平静下来,身周白色的光芒渐渐增强,冰冷的池水慢慢温热,渐渐仿佛开始要沸腾起来。
他仍在恣意抚摸她的肌肤,她不为所动,全神贯注地施放她的纯洁之力。
就像那搂着她轻薄着她的手并不存在一样。
从容的女人,有一副为了阿迦城可以牺牲小我,安然不迫的淡定。他并不讨厌这种冷淡,甚至莫名的有些喜欢,但他并没有忘记自己出使阿迦城的目的,眼前的是阿迦城的娑,而他在这里的重要使命,就是杀阿兰兹娑。
一刀就能她毙命很可惜,云项坚持要用疫源因为刀伤太容易挑起明确的仇恨和战争,也许会弄巧成拙。
他也闭上眼睛,对着她苍白的唇吻了下去。
云项在他血液之中种下疫源,而传染疫病最好的方法就是以血传血。
他咬伤了自己的舌头,随后咬破她的唇,唇齿缠绵之间,伤口缱倦着伤口,一种莫名的欢愉和灼热弥漫替他的胸口,让他心跳不止。
娑并不是个美人,他却停不下这个杀人的吻,思绪有阵阵的空白,有时候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为了杀人而吻她,或只是为了想吻而吻她。
池水已经全然沸腾了,只有头顶倾泻而下的这部分依然冰冷,娑缓缓张开双臂,蓦地挣开云墒的唇,仰天睁开眼睛“呵”一声长长吐出一口气,头顶冰冷的泉水和水池里所有沸腾的水一瞬间消失不见,宛若梦境一般。
只余下袅袅水雾弥散,水雾之中朵朵白花娉婷摇曳,鲜活异常。
他还搂着她不动,用那双上下眼睫都极黑的眼睛笑着看她,仿佛方才他所做的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既不愧疚,也不害怕。
娑看了他一眼,咳嗽了两声,似乎本来要说些什么,却微微一晃,软倒在云墒的臂弯里。
释放纯洁之力的确对她的身体造成了巨大的负担,云墒身影一晃,将她抱离那个古怪的水池,抓过手腕略—把脉。
她的身体很虚弱,远远不如表面看起来的年轻和活泼,怪不得零公主会说娑喜欢睡觉和吃东西。她如果不经常休息和补充力量,怎么可能撑得过每个深夜的消耗?但吃再多的东西也弥补不了这样剧烈的耗损,难怪娑家族的人即使拥有千年的寿命也不能长寿。
三十岁的年龄相对于千年的寿命而言应该是异常年轻的吧?他凝视着娑的脸,但从这张年轻活泼而常笑的脸上已经看得到惨淡的肤色与眼下细微的纹路,她为什么要假扮男人?她拥有奇异的力量,她的力量会让她明白他西行的目的吗?
他知道了娑的秘密,娑会杀人灭口吗?
他是不是该一掌将她打成重伤,任她昏迷不醒,随后病发身亡?如此阿迦城的元老和臣民就不会知道来自泰熙的阴谋,更不会知道云项的雄图大计。
但他抬起了手掌,却贴在了娑的后心,绵绵地施展太阳术,助她气血运行。他在泰熙国兼修了亘白术、郁非术和太阳术,这在很多人看来是不可想象的,几乎无人能兼修三门秘术,兼修几乎是个禁忌。
过了足有半柱香的时间,娑才缓缓睁开眼睛。
她似乎有些迷蒙,睁开眼睛之后流露出一种思考的神色,随后露齿一笑“你好。”
身为阿迦城城主,在圣殿之中遭人强吻,清醒之后居然能说句“你好”云墒笑了起来“城主可感觉好些?”
她站了起来,那身白色长袍在泉水消失的时候就已干透,宽松的长袍下全然看不到曲线,不长不短的黑发,一张孩子气的脸庞,瞧起来只像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你”她略动了下手指,动作之间充满了青春洋溢的少年气息“我应该先问今天打猎是谁赢了?”
她真会扯些不相干的他依然那样笑着“城主猜呢?”
“我猜你肯定也是用刚才对付我的方法对付了零。”她耸了耸肩“泰熙国的九王爷,听说是很好色的,没想到”她侧头上下看了云墒一阵“没想到除了零,你竟然会闻进白塔里来。”
“让我猜一猜你让零公主和我去打猎,该不会是算准了要我引诱她?”他柔声说“因为她那么爱你,你却是个女人,你想要我分她的心?”
“有点。”娑屈指托住下巴,想了想“但更多是想要吃阿曼鱼啦!零那么勇猛,如果你引诱得了她,说明太细国的椰子也不是一无是处的男人啊,能让她分心也好现在看来万万是没有荒淫好色那么简单的,唉”她摇了摇头“我后悔了。”
他微笑道“叫我云墒。”
“嗯?”她歪着头看他“耶?”
“叫我云墒。”他笑得浓密乌黑的眼睫都充满张力,仿佛—颤一张之间都张扬着勾魂摄魄的艳色“你很清楚我不是太细国的椰子,城主。”
“可以。”她很爽快,手指点了点他“云墒,有个问题你必须回答我。”
“城主请问。”
“现在这种时间,你闯进白塔做什么?”她也以一脸笑容对着他“闯进白塔,进了白池,你想做什么?”
“我认为娑是个女人。”他说谎向来不眨眼睛“零公主说城主每天晚上都会在白塔施放力量,阿迦城神秘的力量我很好奇,城主的身份我也很好奇,所以冒昧就进来了。”
她抱胸看着他,那动作一点也不像女人,那眼神瞧起来也没相信多少“你就没有一些别的要求?”
“别的要求?”他倒是奇怪了“什么别的要求?”
她摊开手“现在你知道我的秘密了,我是个女人,阿迦城的城主是个女人,战将零公主迷恋的是个女人。在阿迦城女人只能作为巫女存在,是不能成为城主的,所以你就可以向我提很多要求啊比如说要多少黄金,或者强暴我啊,或者嗯哼你想怎么样都可以啊。”她以很认真和无辜的眼光看着他。
他有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瞬间又明白他的耳朵并没有出问题,张开嘴巴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回答什么,然后笑了。他真是笑了,笑的时候心情轻松了许多“可惜我什么都没有想出来,”也许是因为娑说得煞有介事,于是他的声音也多了点认真“看见城主站在池水中间,抱住你之后,确认你是个女人”他柔声说“突然很想吻你,于是我就吻你,那就算我知道你的秘密之后过分的要求,好不好?”
她转过头来看他“真的?”
他看着她顽皮的动作,想到她刚才的颤抖和淡定,想着她的寂寞和努力,心中泛起一层淡淡的温暖,油然而生宠溺的欲望“真的。”
她笑得好灿烂“那亲过就算了,白塔的圣光只有阿兰兹家族的纯洁之力才能支撑,如果大家知道我是女人,他们就会劝我放弃了。”
“放弃了会怎样?白塔会崩溃吗?阿迦城会灭亡吗。”他别有用心地问。
“不,”她说“如果阿迦城没有城主,元老会就会出来支撑白塔。”
他笑笑,故意不去问什么是元老会“娑。”他突然不叫城主,温柔地叫娑。
“哇,你这个人真的很不客气,我还没请你叫我娑呢。“她摇摇头“云墒,泰熙国现在正逢内乱,云帝派你两行到阿迦城,难道真的没有图谋?仅仅是为了打发走一个他看不顺眼的人?或者是希望阿迦城对泰熙提供某些支持?如果说只是单纯来走走,我是不信的哟!”
他的目光从她少年般可爱的面容上掠过,善良的少女,无论她背负怎样的神力、无论在这世界已经渡过多少岁月,她始终不能明白人对人会存有怎样无端的恶意就像他一句一句温柔的欺骗,她却并不怀疑,被强吻了也相信别人是善良的。
他知道了她的秘密,怎会别无所求?
他要的不是黄金或女人,他要一整座城。
他要她视若性命,努力保护的阿迦城。
“泰熙国让我出使阿迦城,原因是皇上怀疑我插手了这次赈灾钱粮的发放,他查到有人从中牟利,但又不能公然查我,所以他让我出使阿迦。”他随口说了个理由,半真半假,赈灾的事云帝的确对他存疑,只是事情不是他做的,就任云帝查去,最后是冤枉了他还是证实他清日他也不在乎。
他有什么值得在乎的?
什么也没有。
“就是说你们的皇帝讨厌你,想要抓你,现在只是先把你赶出来,等你回去了他找到证据了就要抓你了是不是?”娑屈指蹭了下巴两下,指着他“那你干脆就不要回去了,在这里住下来就好啦!这里什么吃的郁有,九州大陆上所有好玩的东西这里都有,每天都会有很多不同的人从不同的地方来,住在这里不会闷的。”拍拍手,她指着他的手指比划了两圈“你就一直住在行馆里好了,我把行馆送给你,吃的和用的尽管找我。”
“你不怕我在阿迦城里奸淫掳掠,或者是偷盗掠夺黄金?”他玩笑“泰熙国九王爷不管从哪里的风评听来,似乎都不是什么好人。”
“呵”她抓了抓头发,笑得有点憨,又指了指他“可是你刚才救了我,你要是个坏人,在我晕倒的时候,想做什么都可以啊。”
他看着她的笑容,想到云项说“为防阿迦城自救之可能,此种疫病并无解救之法”心头突然微微一痛,那种痛痛得难以形容,并不是很重,却几乎让他跳了起来。“娑,”他说“日后若是身体不适,可以到行馆找我,我会助你调理。”也许因为心悸尚存,这句话竟然说得有些当真。
“啊我要是真的撑不住就会去找你的。”她对头顶扬起手指,一股淡淡的白色光芒飞升到白塔顶端,随即白塔中光亮渐渐黯淡,只剩下几点烛火的光芒“这里结束了,走吧。”
原来白塔之中明亮的光芒也是出自于娑的力量,他跟着她走出白塔,门口两名结印的祭司表情震惊而错愕,但娑满睑笑容,拉着云墒的手,两位祭司不敢说话,鞠身让两人出门。云墒走出白塔,白塔外娑的象车静静在一旁等候,她登上象车,挥手而去。
大象沉重的脚步声在夜空里缓缓远去,沉重却很平静,像一条夜河里跳起的鱼,跳了一次,两次、三次很雀跃,却也很安静。
夜风吹来的时候,转身望着阿迦城中各色水晶所反射的月光,莹莹闪闪,熠熠生辉,他有一种莫名的空洞的感觉。
这一天,他做了很多事,每件事都在预料之内,没有哪一步脱离了他的预谋。亲近了零公主,机缘巧合发现娑是女子,将疫病传染给娑,该做的事进行得出乎意料的顺利,阿迦城的城主和臣民都热情好客,善良单纯,与心机重重的云项全然不同。
云项种在他身上的疫源发作起来,会是什么模样?他轻轻抚摸自己的脸,究竟是人人都会化为骷髅、还是人人都会失去理智,变成恶魔?
数日之后,这个地方又会变成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