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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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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午后乍雨还晴,一阵倏来即去的骤雨,打落咏菊小阁后园子不少娇绽的新菊。

    赶着在雨水浸失香气之前拾完满园子落花,湘柔挣起衣袖,同喜棠、喜菊两人,将拾起的菊花分类妥当,剔除掉残糜的,剩下的便散置在手编的阗架上,搁在小阁前的走廊下风乾,这三日内若不下雨,就可顺利阴乾菊花,制成的菊乾,便可沏出一壶壶清例甘醇的菊花茶。

    “呼,总算忙完啦!”喜菊一抹额上的汗珠,两手插在腰肢上,喜颜逐开地瞧着辛苦了一下午的成果。

    “这些菊花若阴得乾,够咱们喝上大半年啦。”喜棠眉开眼笑地。“小姐,这会儿咱们也忙得差不多了,你快进房里去,我给你换件衣棠,剩下的我跟喜菊收拾就可以啦!”

    湘柔正要转身进房,春菊眼尖的瞧见一人站在小阁前,探头探脑的朝里头张望。“咦?那不是夫人房里的春兰姐吗?”她手指着前头那名着绿衫的丫头。

    “是呀,是春兰没错。”湘柔有些讶异,在芝兰苑侍候的婢女向来不到咏菊小阁的;莫非二娘有急事?“春菊,你过去间间她有什么事?”

    “春兰姐,你找咱们小姐有事?”春菊问。

    春兰点点头,没什么笑脸的道:“夫人吩咐我来请大小姐今晚西时过见性轩用膳。”

    喜棠闻言对湘柔道:“咱们一向都在小阁里自个儿吃饭的,怎么今晚夫人心血来潮,要请小姐上见性轩?”

    春兰没搭理喜棠,两眼盯着湘柔道:“夫人请大小姐务必准时。”

    “可有特别的事?”湘柔面带微笑的问。

    既是湘柔问问题,春兰便说:“今日从长安请来了大夫,据说有很大来头,夫人怕怠慢了,便要大小姐、二小姐和在庄里做客的表少爷都出晚膳。”

    “连女眷也出席?”湘柔略感惊讶。

    柳府的当家夫人出席宴客,自是理所当然,但让未出嫁的闺女出席陪客,于礼似乎不妥。

    “是啊!”春兰神色有些不以为然。“听夫人说,这其实是那位大夫特别要求的除了老爷卧病在床有所不便外,其馀家眷都得出席见面。”要见人,便一个也不许漏。

    “原来如此。”湘柔也不再问,大夫既是来救爹爹性命的,无论是否又是另一次失望,对方小小要求,她自然配合。“二娘还有其他交代吗?”

    “没有,就是这些了。”春兰道。

    “那谢谢你了,有劳你回覆,我会准时出席的。”

    春兰点头,福个身便往回走。

    喜棠咋舌。“这大夫果然了不得呢,才来咱们庄里半天,便急着展现威风,希望它的医术也同他的脾气一般威风。”

    湘柔同两个小丫头相视而笑,真心盼望爹爹早日康复,那狂妄的大夫,倒令人想起了那个无礼的家伙,湘柔讶异自己居然想起他,同时心中也升起怆然之感。

    “小姐,咱们快回房里去吧!”喜棠道:“时候也不早啦,今晚既是要赴宴陪客,可得快生打扮呢!”

    湘柔笑道:“换套衣服,梳梳头发就是了,在自家里还须打扮吗?”她压根儿不把这事挂在心上。

    “这可不成!”喜棠嚷嚷。“春兰方才说了,今晚表少爷也会出席,这么一来小姐更得好好打扮,说不定表少爷一见了小姐,赶明儿个便来提亲了,夫人看在姑老爷的面子上,可不能再拒绝啦。”

    “你这丫头!”湘柔红着脸嗔道:“没个正经,胡说八道些什么。”

    “小姐,喜棠可没胡说哟,依我看也是这么着。”喜棠满脸认真;私底下她和喜棠两个时常替湘柔着急,总觉得小姐就是太过无所谓,才会任人摆布。不容湘柔分辩,两人便簇拥着她回小阁内梳妆打扮。

    酉时未至,湘柔就喜棠、喜菊催着到见性轩,忸不过那两个鸡婆丫头的“好意”她早到了半个时辰;碍于柳府里的规榘,喜棠、喜菊跟到见轩前便留在轩外,让湘柔独自进轩。

    湘柔没料到有人比她更早到,只见一西背影颀伟的男子伫立在轩内栽植的成排梅树下,双手负背,似正陷入沈思。

    这人看来是个年轻公子,而今晚晚宴会的主客既是个名医,称名医者大多年迈老成,应该不会是眼前这位青年公子,那么这人大概是表哥薛子平了?

    事实上,薛子平是薛宝宝的兄长薛成兆之子,与湘柔没有血缘关系,湘柔只在幼年时见过他一面,如今多年不见,薛子平的容貌早已不复记忆。

    正当湘柔觉得二人独处气氛尴尬,思量着是否该退出迥避之时,男子似乎觉察了背后的动静,骤然旋过身来

    “啊——”

    惊呼逸出湘柔之口,眼前这张俊俏中带着三分邪气的脸,她并不陌生,甚至已深深镌刻在她的心版上,他是那日在晓云寺轻薄她的男子!

    “姑娘,你我又见面了。”一抹淡笑噙在他唇色。幽邃凝敛的沈瞳,定定地盯住湘柔清如秋水的澄眸。

    她微张着杏红色的唇,彷佛见了鬼魅般,失了魂似地揪定他。

    “你”双手按住胸口,湘柔仍不能压抑心头汹涌的骇然。“你怎么会在这儿?”湘柔踉跄地倒退数步,他那目的侵犯,仍令她犹有馀悸。

    看透它的心思,它的笑容抹上调侃,任硕长的身躯倚在梅干上,以佣懒的音调述道:“姑娘倒是说说看,为何在下不该在此?”

    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当然不该在这儿出现,除非

    “你是二娘从长安请来的名医?”会是他吗?

    “姑娘果然聪慧。”他挑了挑眉,幽遂的眸光别有深意。“不过,在下并非应柳夫人所请,而是姑娘允诺以身相许,在下这才答应为令尊治玻”

    “以身相许!?”

    她几时曾答应以身相许了?

    骇然地望住他,却见他似笑非笑的神情,瞧尽了她惊慌无措的狼狈,不肯给她一个解释。

    “姑娘莫非忘了?”僵持半晌,他终于徐徐言道:“那日在晓云寺竹舍,在下曾说过良医难觅,若他要求一命换一命,姑娘可愿拿自己的性命相舍?”

    “我”

    “在下若记得不错,姑娘当时亲口承说,愿以身相舍。”轻佻的恣态,以真意、似调戏。

    “你——”

    “姑娘若因爱惜性命,故而出尔反尔也是人之常情,不过在下行医向来比照买卖,俗言道有买有卖,无赊无债;姑娘现下既不能满足在下所求,买卖不成,在下已无义务替令尊治玻”说罢欲转身虽去。

    湘柔一急

    “公子请留步!”那日在竹舍既已明白他医术非常,而且爹爹的痛已不能再拖,无论如何,是不能让他就此离去的。

    他缓缓回过身,黑眸内尽是轻佻笑意。“姑娘改变心意,愿与在下做买贾?”

    “医者本当以仁心行仁术,何以公子竟将救人危亡一事比做买贾?”更何况是要买她,这未免况是要买她,这未免“姑娘此言差矣,在下乃无行浪子,这仁心仁术四字委实担当不起,所以退而求其次,比照一般商人贩卖医理技术,不敢以医技妄自尊大,自抬名望。”

    又是这般似是而非的论调,但她似乎难以就此与他申论。

    “可公子,湘柔所承诺的是以性命相舍,却非以身相许。”回避他逼视的深眸,这话宣之于口毕竟是羞人的。

    他轻笑,一脸饶富兴味。“在下真正欲求索的是姑娘以身相许,而非姑娘的性命。”

    “公子!?”

    “在下不假道德谀词相欺,姑娘如果不愿意,此刻拒绝还来得及。”云淡风轻之态,却是饶攻心计。

    凝视着他诡异莫测的神情,她的心不禁忡忡直跳。“公子要湘柔如何以身相许?”

    “姑娘可是同意了?”他挑眉,瞳底有诡谲的笑意。

    湘柔隐隐约约觉得“以身相许”四字似有不妥,只能垂下了脸,不敢再瞧他。

    他噙笑。“稍安勿躁。”语音出奇的温柔。“你既然已同意此桩交易,从此你已是我的人,往后该如何做,我自有交代。”笑里有阴性的阒黯。

    她已是他的人了吗?“他的人”又代表什么意思呢?莫非湘柔一惊,猛地抬首,恰对住他墨沈的眸光。

    “后悔?”他笑容古怪,含着淡淡的嘲弄。

    湘柔睁大了双眸,无言地瞅视。

    他——要她的身子吗?

    要解读她的心思,对他而言非常容易。如此幽居深闺,对他企图全然无知的女子,不是位得敛藏心机、卖弄娇娆媚惑男人的,所以他一眼就看出她心中所想。

    “你要什么?”她无力地问,声音轻得不能再轻。

    尽管如此,他依旧听见了。

    他走近她身前,近得几乎衣角厮磨。“你的身子,以及这里。”手指轻点她胸上,唇色邪扬。

    霎时间,一道电流经由他手指贯穿她体内他还要她的心?

    不,她只能给他自己的身子,这是她唯一给得起的“不许抗拒。我既然都要,便不许你不给。”霸道的言辞,声音却是个嗄温存的。“记住,你是属于我的。”勾情的黑瞳点火肆掠。

    她让他给迷惑了,他的霸道,他的放肆,他点在她胸上的手“这儿不是说给就给得起的。”她揪紧自己心窝的衣襟。

    “的确。”他挑眉,嗄声低笑。“那就当是考验我的魅力,如何?”

    “公子”他是玩笑?抑或认真的?

    “不问我的名字吗?”他柔声低问。

    是啊,她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却已经是他的人了“你”湘柔羞红着脸,悄悄退了一步,远离他那点在自己胸上的手指。“公子贵姓大名?”纵是此情此景,她仍不忘以礼相待,毕竟受了十多年的礼法教养,地无论如何也放不下矜持。

    他但笑不语,握过她的心手,在柔腻滑嫩的掌心上写下两个字。

    “邵风”她吟哦出口,毫无知觉他眸光一浓。

    “邵公子,你─”

    “现在还称我邵公子岂不太见外了?”他打断湘柔的话,手握着它的柔发,有意无意在柔腻的掌心撩昼。

    湘柔胀红了脸,欲收回手;可他不许,反牢牢执锁在大手中。

    邵风看着着急抢救自己小手的湘柔,瞧她红着脸奋力挣扎的模样,甚是可爱,他不由得浅浅的笑了。

    笑?邵风倏地收慑心神,他是来报仇的,怎可有依恨之外的情绪?但心中那股不寻常的感觉又是什么?邵风百思不解,决定忽略它,同时放过自己。

    湘柔想要摆脱那双大手的箝制,无奈力不从心,而她所想努力救回的,难道不包括日渐陷落的芳心?

    湘柔心想,这样的男人,是不会把她的真心捧在手心的,一旦失落了心,她还能回头过原来的生活吗?她暗笑自己傻:抬起头却见到同样陷入沈思的邵风。

    邵风见她抬头,立即开口问道:“你想说什么?”

    “你不相信我?”他挑眉,低笑。

    “不,只是爹爹已病了数载,药石罔效,公子是唯一能明确断出爹爹病症的大夫,可是湘柔仍不免担心”她急着解释,不懂自己为何怕他误会!

    “你对治愈爹爹的痛,有几分把握呢?”湘柔深吸口气,盯着他问爹爹病症。

    “无须挂怀,邵风向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买卖。”

    买卖?

    湘柔眸光微微黯淡。是啊,他们之间只是买贾!他以不凡的医术,买下自个儿的身子和心可是现在听到这二字,却有些刺痛了她轩外忽有脚步声移近,湘柔一惊,忙要抽出被他握住的手。

    他放开她,一笑,主动朝后退了两步。

    只见二一人走进见性轩前园,其中一名男子长得尔雅斯文,应该是薛子平了。另两名女眷中,衣着棱罗绸缎,满身是翡翠金铀,便是薛宝宝;另一名妆扮得端雅雍容的年轻女子即是柳湘毓,它的神情高傲冷淡,与薛宝宝的活跳热络大不相同。

    薛宝宝乍见两人伫立花园:全下虽有些疑惑,但是城府极深的她,自是不会开口去问邵风;见到湘柔更是理也不理,只当作没瞧见,迳自堆了笑脸同邵风道:“邵大夫,怎么在这园子里站着呢?显得主人怠慢了贵客,来来来,咱们快进屋子里去,这会儿晚膳已预备妥了,我特命厨子烧了数十道好菜,您快进来尝尝看入不入您口”一迭声往屋里让,殷勤周到之至。

    薛宝宝既卖力招呼,邵风也不多让,微微含笑,迈步潇洒,往屋内走去。

    凝视邵风杂硕伟健的背影,湘柔竟有些痴了,想到自己刚才与他的对话,脸儿不禁烧得通红,全没发现薛子平已来到她身前。

    “是柔表妹吗?”薛子平目不转精地盯着湘柔的脸,震慑于如此清丽绝尘的容颜,连声音也不禁微微颤抖。原以为毓表妹的美已是人间绝色,岂知柔表妹之美竟是笔墨难以形容,清艳之中,更雅致。湘柔却不知薛子平心中所转的念头,直为方寸的失神而羞怯;她竟有些眷恋那男人的身影。

    薛子平自然不知湘柔心事,见她面有赧色,靥生红霞下不禁看直了两眼。

    “子平表哥?”湘柔终于注意到他的存在,赶紧定下心头秤然的纷乱。

    “好久不见。”佳人的丰姿令他呆愣。

    湘柔款款欠身为礼,微微一笑,便也转身往屋内而去。从小她便被教导不可同男子多言口,即便亲如表哥亦同,可是现在她却在不知不觉中已认定,除了“他”自己是不该再让其他男子瞧见的。这个念头虽然有些荒闫,但湘柔心中却莫名其妙的执着。

    薛子平征征望着湘柔的背影出神。柳湘毓冷眼瞧着这一幕,终于再也忍不住的出言相讥。

    “人都走远了,表哥还兀自杆在这儿盼些什么,难不成等人家回头来理你吗?”语气好不冰冷。

    薛子平一某,随即胀红了脸,尴尬的笑了笑,也敢去瞧柳湘毓,只垂下眼,呐呐道:“毓表妹咱们也进屋里去吧。”

    柳湘毓停了一声,冷笑道:“要去你自个儿去,这头饭咱们全是陪客,不吃也罢:”说完便拂袖走出见性轩。

    “毓表妹——”

    任凭薛子平在后头叫唤,柳湘毓却头也不回。他可不知哪里得罪表妹,心中猜想柳湘毓向来心高气傲,也许真知她所言不甘为陪客。呆了半晌,脑海里又浮现湘柔的倩影,全头一甜,便急忙往屋里赶去。

    “子平,毓儿呢?”

    薛不见柳湘毓进屋,便起疑问;她了解女儿的心事,毓儿虽然心高气傲,但自小爱慕表哥,这为日子平住在柳府,毓儿常常伴着他读书、下棋,难得离开他身边。

    “毓表妹她她”踌躇之然结结巴巴,语不成句。

    薛宝宝柳眉一皱,心想这儿真上不得台通,但深知他性情耿直,不懂说谎,定是毓儿任性,叫他为难了。当下又堆起笑脸,向邵风陪道:“邵大夫请别见怪,小女年纪尚小,不懂事,我这就差人去找她过来,跟您赔不是。”说罢,便要唤见性轩外的婢女。

    “夫人不忙,二小姐既然有事,在下不便强求。”邵风眼神改凝湘柔,引得她心儿一跳“邵某素闻柳府大小姐琴艺超卓,是否可请大小姐抚琴一曲,以娱邵某酒性。”要柳府全员做陪,只为了要引湘柔见面,目的既已达成,其他人出不出席,压根无干紧要。

    薛宝宝一听此言立即见风转舵,抛个眼色叫薛子平坐下。“邵大夫若不嫌弃,纵是多弹几曲也是应当。”继而转头对湘柔冷道:“柔儿,你尽力为邵大夫弹上几曲,以助雅兴。”

    “是。”

    湘柔自席座起身,盈盈迈步往窗下的瑶琴,当当调了数音,弹起一曲“清平乐”跟着又弹了“昭君怨”、“寒鸦夜啼”薛宝宝始终没喊停,湘柔便饿着肚子,一曲跟着一曲弹奏下去。

    至此,邵风已完全看清湘柔在柳府的处境。她并非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不过是个看晚娘面孔委屈求全的孤女。薛宝宝分明未善待她,竟要教她饿着肚子抚琴一整晚!

    他一口饮尽杯中酒,藉以冲淡心中对它的怜惜。他对她应该只有仇恨与残酷,他的良心绝不浪费在她身上。

    邵风迳与主人谈笑风生,饮酒自若,撤下那一声声绵缠的琴音,他的心冷漠若寒冰。

    倒是薛子平兀自为湘柔忧怜,明知无他置喙的馀地,却按捺不住疼惜的脱口道:“姑母,你让柔表妹停手吧!瞧她如此纤弱,怎堪整晚空腹抚琴”怜惜溢于言辞。

    “子平,你退下,替我去瞧瞧毓儿用了晚膳没有。”

    “姑母”

    薛宝宝冷眉一牛“怎么,姑母的话你没听见吗?还不退下去!”

    “是”

    薛子平临去之前朝湘柔依依不舍地瞧了数眼,才忧心忡忡地离去。

    “邵大夫,儿无状,叫您见笑了。”薛宝宝随即面色一抹,换上笑脸。

    邵风一口饮尽杯中醇津,热辣辣的酒气一路灼下他的胃腑,他不动声色地面向薛宝宝,淡笑道:“夫人言重了。大小姐的琴艺果然不凡,邵某沈醉其中,忘了大小姐尚未进膳:请小姐移座席上,在下有事相商。”矜冷的辞令掩蔽他讳莫如深的心思。

    薛宝宝心底兀自疑惑——他有何事要同云蓁那贱妇的孽种商量?当下换了湘柔过来席上坐下。

    湘柔在席上坐定,却不举箸。这晚她饿过了头,早已没了食欲,况且与他对席而生,距离如此相近,她心泺如擂鼓,压根忘了空腹这件事。

    “今日我为柳老爷诊了一回,照脉象来看,柳老爷的痛起因于内息散乱,湿燥不调所致。我斟酌过治愈的方法,应是将柳老爷紊乱的内息导聚,进而脏腑受益,湿燥自调。”他对着薛宝宝而言,不瞧湘柔一眼。机缘正巧,今晚在下恭聆大小姐抚琴,忆起业师所着。医经中有琴韵调息之法,上载“医谱”一阕,大小姐若能习奏此阅“医谱”并放在下替柳老爷治疗之时在一旁演奏,则病者可大受其益。故而与夫人、小姐相商,望成全此事。”

    “那大夫未免也太客气,小事罢了,何需商量,为了老爷柔儿怎可有异议!”薛宝宝睨了湘柔一眼,已然定夺。

    邵风诡异一笑。“不过此举事关业师不外传之医经内秘,欲演习医谱亦须由在下口授心法,故而大小姐习谱时只能与在下秘密演练,不得有外人在场聆听,且大小姐须立誓不得将演习内情外泄与第三人知。在下限于业师严令必须如此,还请夫人见谅,若不能为,自不勉强。”

    “邵大夫言重了,令师尊既有严令,咱们自当尊从,方才大夫的汜议他无不妥之处,大夫怎么说,咱们便怎么配合。”

    薛宝宝此言无异是昧着良心说瞎话,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根本大大不妥,即使两人始终相执以礼,无损清白,旁人的臆测已可坏湘柔的名节。

    “未知柳小姐意下如何?”直至此时,邵风力将目光落于湘柔脸上。

    “我”她敛下双眸,避开他别具深意的凝视。

    “柔儿,你爹的姓命可比啥事都要紧,你可别自私不孝!”撩拨几句不信她不屈。

    即使薛宝宝不冷言相激,湘柔也已无退路,她已“卖”出了自身,还有选择?

    “是湘柔明白。一切全照二娘和邵大夫吩咐。”

    本以为要多费一番唇舌的,却不想湘柔竟一口答应了,薛宝宝喜道:“这事便这么说定!柔儿,还不快敬邵大夫一杯,多谢他肯传你医谱治你爹爹的痛。”

    “是。”

    湘柔依言相敬,勉强啜尽林内甚热的江南绍兴,虽仅一杯,她已抢得嗽喘连连,桃靥泛红:那醇热的浓酒滑下她空无一物的胃,更激起胃疼,她只得咬住下唇忍着,啮红了因疼痛而泛白的菱瓣。

    满室辉煌的烛光下,湘柔堪怜的娇怯尽入邵风眼底:纤纤弱质,犹如临风微颤的柳枝小巧直挺的鼻梁上,清亮的变瞳潋着盈盈水光,芙靥染红霞,艳胜二月灿开的阋花她,果真不负苏杭第一美人之称,柔润似水、温软如玉,美得醉人邵风黑胖沈似一湖深潭他,便是折下这朵苏杭第一名花的男子。

    是的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