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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是商府忙著办喜事,就连沉静许久的孟府也跟著动了起来。
冬雪哼著歌在孟欢身旁绕来转去,她的嘴角忍不住上扬,一想到刚刚王大拿到一千五百两的银票时,脸上那又青又紫的神情,她就想大笑几声。
痛快!真是太痛快了,对付这种人渣就该用这种法子,令他又气又恨,偏偏又找不到任何耍赖的借口,只得摸摸鼻子离去,哈,太痛快了!
“冬雪,你一个人愣在那儿傻笑个什么劲儿?”
孟欢费力拉出床底下的箱子,她稍稍站直身子喘气,冷不防地看见冬雪那令人发噱的表情,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没、没什么啦。”
冬雪猛然回神,她羞赧的抓抓长辫子,不过,才一会儿的时间她又神采飞扬地说著:“我是想到刚刚那只癞虾蟆吃不到逃陟肉时的表情,哈,真好笑。”
孟掀被她夸张的表情逗笑,没辙的摇摇头。
“你哟”
不过,只要想到以后和那个“癞虾蟆”再也没有任何瓜葛,倒是真的让她松了一口气。
“这些天我还真担心你会想不开,真的嫁给那个大浑球呢,幸好你没那样做。”
她动作夸张地拍拍胸口,吁了一大口气。
但是,兴奋过后,冬雪便想到有个不对劲的地方。
“不过说也奇怪,小姐,昨天还看你愁眉苦脸的,怎么今儿个就变出那张银票?这么短的时间你上哪儿去出这一大笔钱?”
“我”
她正想回答时,冬雪一低头,冷不防地瞧见地上的箱子,猛然倒抽了一口气。
她惊惧地瞪大眼睛,结结巴巴地说:“小、小姐,这不是”冬雪看看孟欢,又看看地上的箱子“刚刚你不是也看到了吗,王大不会再来胡闹了,你搬这箱子出来做什么?不行、不行,放回去。”
她一边说一边动作,三两下子就把孟欢辛辛苦苦从床底拉出来的箱子推回去,等孟欢回过神来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冬雪,你这是干什么?”孟欢看着她,无奈的低嚷。
“没干什么呀,这箱子太大了,放在这儿挡路,我帮你收拾好。”她站直身子,无所谓的耸耸肩。
别的她不敢说,但是这箱子里装些什么她可是很清楚的,里头有小姐亲手缝制的嫁裳,凤冠、喜帕等等,都被仔仔细细的收在里头,这会儿小姐莫名其妙地搬出箱子,一定有问题,她可得好好看着,别让她做出傻事。
“你!”孟欢娇嗔的跺脚“你没看到我搬得那么辛苦呀?”
冬雪一副理所当然的说:“就是有才帮你推回去嘛,小姐,反正这些行头还用不著,就别开开关关的,免得染了灰尘。”
“谁说用不著?”
“而且啊?”
冬雪原本还想继续说,冷不防地听见孟欢的回答,她登时嘴巴张得老大,说不出话来。
孟欢不理她,迳自弯下身子,再度将箱子拖出来,轻轻地打开箱子。
冬雪愣愣地看着她动作,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小姐,你”孟欢小心翼翼地取出红艳亮丽的嫁裳,缓缓的抚著上头绣工精致的花样,眼里不自觉的添了抹幻梦。
她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穿上这衣裳了呢!想不到
孟欢轻轻抚平衣服上的皱褶,每一个动作,都包含著她对未来的期待及惶恐。
她将箱子里的衣物全都陈列在床上,心情复杂的立在床边。
“小姐?”
“嗯。”“你、你刚刚的意思是说你要成亲了?”
孟欢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她因为冬雪脸上少见的惶恐而笑了出来。
“你以为呢?”
“我以为?”冬雪指著自己,不一会儿便着急的跳脚“小姐,你别逗我了,你明知道我是最没耐性的,快告诉我吧!”
看她那模样,孟欢轻轻点了下头算是回答。
“你以为那一千五百两银票是哪儿来的?”
虽然商中逸算是她自己挑选的人,但是思及这段姻缘背后的故事,她还是忍不住有些介意。
“呃”从孟欢的表情,冬雪猜不出她究竟在想些什么,以为她是被迫出嫁,她忍不住气愤地说:“又是哪只不长眼的癞虾蟆强迫你是吗?没关系,告诉我是哪一家,我和明哥找他们理论去!”
瞧她又挽袖子又瞪眼的,孟欢怕她一气之下真的跑出去,赶忙抓住她。
“等等,你干什么?”
“帮你讨公道呀!”冬雪反手握住孟欢“小姐,你别怕,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的。”
“谁要欺负我了?”
“就是要娶你的混蛋癞蟆呀!”
“冬雪?”
“不是这样吗?”见孟欢沉下脸来,冬雪的气势顿时减了一半“你说”
“冬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孟欢轻叹一口气,无奈地松开自己的手。
还好她动作快,否则真让这丫头出去到处嚷嚷那还得了!
孟欢白了冬雪一眼,她轻声地把昨天上商府的经过说了一遍。
“人家可是好心帮我们,什么混蛋癞虾蟆!”
“我以为”冬雪听得一愣一愣的,过了一会儿后才回神。“那么说,你原本就喜欢商公子啰?”
“我”孟欢因冬雪坦率的问话而羞红了脸,轻跺小脚侧过身子“说什么喜欢嘛,小娃娃时我可没讨厌过人家哪。”
“一样啦、一样啦。”冬雪因这突来的好消息而十分兴奋“日子定在什么时候?”
“商伯母还没确定,不过因为爹娘的关系,百日内就会完婚。”她小声且害羞的回答。
“真的?爹爹知道吗?不行,我得赶紧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看着冬雪飞奔而出的背影,孟欢笑着摇了摇头,目光又忍不住落在床铺上,她看着喜气洋洋的嫁裳沉入自己的思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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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喜帕遮住视线,孟欢走得有些踉跄,好不容易离开众人的目光,她马上伸手扯下喜帕。
唉!掀喜帕原该也是新郎的权利啊!
因为眼中满是泪水,她跌跌撞撞的冲入贴满红色双喜的新房,跌坐在大床上。
被了!她该庆幸爹娘看不到这羞辱的一刻,否则依爹爹的个性,怕不闹得满城风雨才怪;不过,话又说回来,若是爹娘还在,她又何须忍受这一切?
孟欢揪紧被子,她直直地瞪著大床上的鸳鸯枕。
多讽刺呀,连鸟禽都双双对对,为何人不行呢?
叩--叩--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吓了她一跳。
孟欢很快地坐直身子,拭去脸上残余的泪珠,深吸了几口气,穗住紊乱的情绪后,才扬声问道:“谁?”
“是我,小青。”门外传来细微的回答。
“哦,进来吧。”
门轻轻地推了开,一名约莫十三、四岁的丫环走了进来。
嫁进了商府她自然无法好好照顾孟家老宅,所以她特别请求孟伯帮忙,而且为了不拆散他们一家三口,她执意留下冬雪。小青是她到这儿后,商伯母找来伺候她的丫头,年纪虽小倒是挺机伶的。
“夫人,小青是来伺候您更衣的。”放下手中的托盘,小青将盘中的甜汤、交杯酒依序摆上桌后,转身对孟欢说道。
孟欢轻点了下头,缓缓站起身子,由著小青帮忙脱下嫁裳。
洞房花烛夜由著丫环伺候更衣,这样悲哀的新娘子,除了她以外恐怕没有第二人了吧?
她静默地依著小青动作,待换上落软的睡衣后,又在小青的示意下坐在床沿。
“夫人,祝您早生贵子。”小青端来桌上的八宝甜汤,她聪明的对这位新夫人脸上明显的泪痕视若无睹,喃喃地说著吉祥话:“和少爷百年好合”
孟欢轻呷一口甜汤,毫无感觉的咀著莲子桂圆。
早生贵子?百年好合?没有新郎倌的新娘子,恐怕很难做到这些吧?
原本她以为商中逸也对她有情,才没有拒绝这婚事,岂知,他压根儿连回来参加“他”的婚礼都不屑,她想不消多少时间,大概整个城里都会传遍她孟欢教新婚夫婿恶意遗弃的消息吧?
孟欢想得入神,冷不防教人口的甜汤呛了一下,掩口痛苦的咳了起来,小青则是赶忙接过碗,轻轻拍抚著她的背。
“夫人,您不要紧吧?”
她摇著头,勉力咽下喉间的搔痒,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没没关系,谢谢。”
“别和小青说谢,是小青伺候不周才让夫人呛著的。”小青转身拧了条湿手巾,帮她拭著额间的冷汗。“舒服些了吗?”
虽然伺候夫人的时间不久,但是她是真心喜欢这个漂亮温柔的新主子,因此,看到今天婚礼上夫人所遭遇的一切,也就分外觉得难过。
虽然她年纪小,但是她也明白一生中只有一次婚礼,教夫君如此冷落,想必夫人心中一定不好过吧。
孟欢长长吁了口气,才觉得胸口舒服了些。
她疲累的睁开眼,轻声说道:“小青,我有些累了,想早点歇息。”
一整天这么折磨下来,已经用尽了她全部的精力,现下,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来沉泯所有的悲伤,毕竟,日子还是得继续过下去的。
听到这话,机伶的小青哪会不明白她的意思。
小青走到桌边,斟了两杯香味四溢的女儿红“夫人,这交杯酒”
孟欢良了一下,脸色益发惨白,就连上了胭脂的红唇,都褪了颜色。
是呀,她怎会忘了,还有交杯酒呢?
孟欢柔嫩的唇瓣轻头著,她小声说道:“放著吧,我一会儿再喝。”
“可是”
见小青还想说些什么,孟欢态度强硬的重说了一次:“小青,我累了。”
“我好吧,夫人,您要记得喝喔。”老夫人千交代、万交代要她好生著伺候夫人,她可不能有半点闪失。
“嗯。”她勉强扬起唇角,目送小青出了房间之后,泪水迅速地迷蒙了双眼。
交杯酒?无人与她交杯,这酒有什么意义呢?
孟欢跌跌撞撞地扑到桌边,泪眼迷蒙地注视著交缠著龙凤的酒杯,猛然举起一只仰头饮下。
浓烈的醇酒从喉头一路烧下,彷佛欲将她的五脏六腑烧尽,一整日皆未进食的她承受不起烈酒的刺激,胃脏微微发疼。
孟欢伸手抚著肚子,不胜酒力的她视线开始模糊,俯身趴在桌上,她摸索著将别一只酒杯凑近唇边。
今夜就让她尝尝一醉解千愁的滋味吧,但为什么她还是觉得心好痛、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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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烟稀少的郊道,一匹马毛黑亮的骏马正卯足全劲向前奔跑,所经之处,莫不卷起滚滚黄沙,气势十分惊人。
马背上的骑士不是别人,正是不知自己为何莫名其妙地成了亲的商中逸。
荒唐!真是太荒唐了,打他出生以来还没听过这种强迫娶妻的事呢,娘也太胡来了,怎么可以没有经过他同意,便帮他娶了一个媳妇儿呢?
算算日子,婚礼在前两天就该举行了,他可以了解娘是故意选在他来不及赶回府的时候将婚礼办妥,免得夜长梦多。但是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可以忍受没有新郎的婚礼?她以为这样就可以稳坐商夫人的宝座吗?哼,想必又是一个另有所求的女人吧?
思及此,商中逸忍不住蹙起浪眉。
他压根儿不相信娘在信中所写的,说什么新娘子有闭月羞花之姿,面如芙蓉、眉如远山、眼如晶星、唇如柔瓣,他见了定会大吃一惊、惊喜莫名
依他所见,娘那舌粲莲花的口才,花脸也能被她说成西施!毕竟,一个十八岁尚未婚配的女子,实在让他无法期待太多。
不是他自夸,自他十五岁后身边就不曾缺过女,不过他太了解那些女人的企图了,虽然他貌比潘安,但是如果少了商家的庇荫,那些女人也不会像闻到香蜜的蚂蚁般前仆后继吧?
商中逸自嘲一笑,他单手握紧,自怀中抽出前些时候接到的家书。
满满都是字的一张纸中,居然没提到那女人半点儿身家背景,想来不是什么正经姑娘,该不会是他那向来惊世骇俗的娘亲从哪儿捡回来的吧?
冷嗤一声,他伏低身子,强健有力的双腿用力一夹马腹,瞬间扬起滚滚黄沙。
自他成年以来,娘只要一逮到机会就会出些“红妆宴”的馊主意,巴不得他早早成亲,但是闹归闹,心疼儿子的她还是有分寸的,从来不曾像这回,居然擅作主张就把人带回府去,而那女子还同“自己”成了夫妻呢!想来这女人也是有些本事,才会将娘哄得团团转。
强劲的风沙迎面扑来,逼得他不得不眯起眼睛,为原本温文儒雅的面容,添上一抹凶狠。
烈日当头,晒得人头晕眼花,但是商中逸依然一个劲儿地驾马狂奔。
欢儿?这名字有些耳熟,八成是胡同里哪个姑娘的名字吧?
商中逸执意眨低还未见面的“妻子”
他倒要看看这个甘心承受这般侮辱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她是为名,或是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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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娘,请用茶。”
孟欢双手奉上香气扑鼻的碧萝春,她羞得几乎不知道该把视线投向何处。
太丢脸了,天底下大概没有哪个新妇会在洞房花烛夜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连晏起奉茶的规矩都忘了,亏得爹娘好耐性,在厅里闲话家常等了她半天。
方若绮喝尽醇香的茶后,她暗地里推了商定天一把。
“相公,你刚刚不是说铺子有事要你去处理吗?”
“有吗?我什么时候说了?”正暗自打量孟欢的商定天冷不防地被方若绮一推,觉得很莫名其妙。
“有呀,就是刚刚嘛,陈总管不是来说了吗?”
这呆头鹅,都已经老夫老妻了,居然还听不出她的暗示!也不想想他那个宝贝儿子在大喜之日可是缺席的,不赶紧安慰一下新嫁娘,这桩婚事铁定不乐观,到时候,她中意的媳妇儿就没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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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哦,我、我记起来了。”见到爱妻恶狠狠地一瞪,就算没有,商定天也只得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最近方若绮为了孟欢的事跟他闹了好几天别扭,昨日将孟欢娶进门后才愿意和他说话,现下他可得机伶些。
“还好你提醒我,否则陈总管八成急死了。”他一边说,一边站起来“那我先走了,你们好好聊。”
“嗯,快去吧,别耽误了事,我和欢儿在这儿说说体己话。”
方若绮随意的挥挥手,待商定天一出门,她便迫不及待地抓住孟欢的手,拉她在身边坐下。
“欢儿,昨夜睡得可好?”
“嗯。”轻轻点了下头,孟欢泛起一抹苦笑。
她趴在桌子上醉了一夜,现在不但头痛欲裂,连全身的骨头也都酸痛不已,没有染上伤风算是她运气好了。
见状,方若绮沉默不语,好一会儿,才轻轻叹了口气。
“对不起,欢儿,娘知道你受委屈了,娘也不知道中逸那浑小子在搞什么鬼,无缘无故跑到北方去,才会赶不及回来,你别难过,等他回来我会他再和你行一次礼的。”
明知方若绮这么说只是在安慰她,孟欢仍旧乖顺的点点头,不发一语。
或许这真的是原因之一,但是商中逸都没托人传消息回来,就有点儿说不过去了吧?他到底还是嫌弃她的。
或许他早有红粉知己,是她的出现硬生生地破坏了他的好事,所以他才决定给她这般羞辱也说不定。
孟掀低著头胡思乱想,令原本就昏沉沉的脑袋不停泛疼。
见她垂首不语,方若绮又是心疼,又是抱歉。
“欢儿,昨天是因为我坚持商家的媳妇儿只能和中逸行礼,所以才没教人顶替,你”同样身为女人,她怎会不知道昨天给欢儿的伤害有多深?但是,就好像她了解欢儿心里的痛一般,她同样了解中逸那倔脾气,要是让他知道欢儿是同别人行礼,待他回来便免不了一场轩然大波,她可是极中意这小妮子呀,绝不能冒险让中逸有借口拒绝这婚事。
唉,不知是人老了还是怎样,她发现自己实在是愈来愈不了解年轻人的想法了,想当初,无论男女,哪个人不是早早定下?但是看看现在,中逸都几岁了,居然还在跟婚姻玩捉迷藏,身为娘亲的她也只好见招拆招啰,只是委屈了欢儿。
方若绮拉著孟欢的手轻轻拍了两下,十分诚挚地说道:“欢儿,无论外人怎么看你,我要你记得,你是商家未来的女主人,也是我唯一承认的媳妇儿,我和你爹的身体都还算健朗,保你个一、二十年绝不成问题的。”
“娘--”
听到这儿,就算还有任何怨怼,也让若绮的话悉数化去。
“您和爹一定可以长命百岁的,而且我在这儿住得好、吃得好,大家都很关照我,没有什么不适应的。”
罢了、罢了,人不能太贪心,上天可怜她,又给了她一对慈祥的爹娘,她还要要求什么呢?
孟欢反握著方若绮的手,慢慢地抬起头来“娘,你别担心,我很好,或许还有些不适应,但是我会努力的。”
“好、好、好。”看着强颜欢笑的她,方若绮暗自怜惜。
有这么好的媳妇儿,若是中逸还不知珍惜,那真是辜负了她的一番苦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