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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已经迟了,朱为安已经看见那寥寥几个前来送行的人分开一条路,柳劲松已经骑马过来。马上的柳劲松气宇轩昂,似乎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朱为安不由握紧拳头,这一切都该是自己的,而不是他的,这个被赶出朱家的,不被朱家承认的儿子。
柳劲松已经来到朱家马车前面,翻身下马对朱为安拱手道:“家母想着,和令堂相识数年,此次一别,不知何时才能见面,特地让我前来送别!”
说着,柳劲松已经从身后的从人手里拿过一个匣子,双手往朱为安这边送去:“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柳劲松这边的轻松自如,更显得朱为安面色铁青,没有半分好颜色!
这朱家,果然只能他对不起人家,不能人家对不起他家。柳劲松的身世,在此刻不免又被人提起,有人心中泛起这么一句。朱为安听到有人小声议论,脸色更加铁青,若不收,更显得自家小气,可要收下,心中这口气又不晓得怎么灭掉!
“时辰不早了,多谢柳驸马前来送别!柳驸马,人,是不能忘掉自己出身的!”朱老太爷见自己孙儿久久没有说话,由小厮搀扶着走下马车,来到柳劲松跟前说了这么一句。
“老国公的话,在下自然记得。老国公,在下会永远记得,在下姓柳!”柳劲松对着朱老太爷依旧恭敬。朱老太爷在心里暗叹一声,示意朱为安接过匣子,就对柳劲松拱手:“人这辈子,难免会遇到起伏,也不知道,我能不能看到那些呢!”
“老国公身子健旺,定会看到的。”柳劲松也和他打着机锋,眼里笑容,并无改变!朱为安的手紧紧地抠着匣子,这样才能让自己不恼怒地把匣子往柳劲松头上打去。这一切,本该是自己的,自己才该是永乐公主的驸马,才该在这京里被人敬仰,才该,而不是现在这样,被天子下诏,全家返回家乡。
不过,这一切很快就会变,太子终究是太子,总有一日会登基,登基之后必会尊皇后为太后,既要尊封皇后,到时自己一家就能返回京城,到时,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朱为安忍住心里的愤怒,扶了朱老太爷上车。朱二老爷在车上掀起车帘,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儿子丰神俊逸,聪明能干,可惜,他永远都只姓柳而不姓朱,自己身边,现在也只有这么两个人陪伴,再不是原先了。再不是了,当初写下休书,逐走发妻和嫡子时候,朱二老爷也曾有过些许后悔,而现在,悔恨越来越深,越来越重,却已是,悔之晚矣,再没人肯听自己的。
朱二老爷浑浊的眼里流下泪,手却舍不得把帘子放下,马车已经缓缓开始行驶,再看不到自己儿子的模样,再不能了,永远都不能了。
柳劲松看着朱家的马车全都离去,这才和那几位来送别的人寒暄几句,上马离开。以后,这京城里再不会有朱家的名字了,即便太子登基,朱家也不会返回京城了。
柳劲松迎着阳光往京城方向去,脸上笑容越来越大,有妻有子有一切,这些都是多么美好的事。
日子渐渐过去,来年三月,徐知娇嫁到潘家,玉琳送去了贺礼,徐知娇看着玉琳的相貌,这时候,终于能猜出那个秘密是什么,可是就算猜出,徐知娇也不能问出,有些秘密,就该让它烂在心里,这,对每个人都好。
徐知娇出嫁之后两个月,玉琳生下一个儿子,柳劲松唤儿子为梁,愿他为国之栋梁。
这年五月,青唐使团前来大雍,这是许久都没来过的使团。秦国公主陪同皇帝,宴请了来自母亲所在之国的使团。使团是由青唐的雁北王带领的,他和皇帝,年少时候也曾见过。当宴会快要接近尾声,雁北王这才道:“秦国公主是我青唐的外甥,外甥嫁回外祖家,也是常见的事,这和公主和亲并不一样。我恳请雍朝皇帝陛下,把秦国公主嫁回去!”
这要求开头没有,这会儿提出就更让皇帝奇怪,不过皇帝终究是皇帝,他只淡淡一笑就道:“秦国公主是我的爱女,虽说青唐是她外祖之家,不过天下也不是个个女儿,能嫁回外祖家的,这件事,不能再议!”
“既然如此,那就由我青唐嫁一个女儿来吧!青唐皇帝的长女,今年已经十七,姿容无双,是草原的一颗明珠。青唐皇帝一直操心女儿的婚事,觉得天下没有可配的人。思来想去,这天下,只有大雍皇帝的太子,能配这样的明珠。”
“我大雍太子,已经迎娶了太子妃,已经为皇帝陛下生下皇长孙。青唐的公主,自然不能屈居侧室之位。这门亲,不免已经太晚!”
说话的是成首辅,雁北王早已料到大雍会拒绝,连眼皮都没抬就道:“魏朝名臣高欢,曾娶柔然公主,他的原配,已经生下五男四女,尚且让正室以避之。为一代佳话。青唐大雍结亲,也是一桩佳话,太子妃让出正妃之位,又有什么不可?”
这话让胡氏的父亲变了神色,这种要求,很难拒绝,毕竟史上并非没有这样例子!可是若真同意这样的要求,也是大雍的耻辱。皇帝已经放下酒杯,看向雁北王:“婚姻大事,一言九鼎,青唐的好意,朕心尽知。”
“皇帝陛下难道要连拒青唐两次?青唐虽弱,对大雍也不比其他小国,大雍有面子,难道青唐的脸,就要被人频频去打?”雁北王的话让胡父的脸色变的更厉害,特别是雁北王已经看向胡父,眼里的意味谁都能看出来。
“婚事,本是合两姓之好的事。太子妃归于皇室数年,上孝舅姑,下抚侍妾,和太子之间也是夫妻恩爱情深。青唐本是好意,可这样的好意,不能拆散一对有情人来成全!”
秦国公主的话让雁北王眼里闪出一丝厉色,接着雁北王就笑了:“秦国公主这话错了,青唐无意拆散一对有情人,不过是让太子妃让出正妃之位。”
“我的话并没有错,喜欢一个人,怎会让她屈居侧室呢?雁北王既口口声声青唐公主乃是草原上一颗不可多得的明珠,那么,就让这明珠到来,看她的光芒,能否打动别人!”
“秦国公主的话,当我青唐公主是什么?”雁北王的脸已经拉下,秦国公主勾唇一笑:“明珠之言,本就是雁北王亲口所说,此刻我不过是用雁北王的话来说,青唐的公主,若能自信真能凭一己之力打动别人,那么何需现在就逼人让出正妃之位?”
此刻宴席之上,众人沉默,都在看着雁北王,雁北王眼里的厉色渐渐收起,秦国公主再次开口:“难道,雁北王觉得,那明珠是假?”这输人不能输阵,明知道秦国公主是用话相激,雁北王也要回答:“自然不假,只是”
“若真被打动,无需我父皇在这回答,我就能代为应下!”秦国公主打断雁北王的话,雁北王只觉得一口血都要喷出,咬牙应下。
事情变成这样,宴会也无需再举行下去,众人各自散去,皇帝才对秦国公主道:“玉容,这件事,你不该”
“父皇,您难道没看出来?雁北王是在存心找茬。父皇,青唐的野心,已经遮不住了。”彼此都想吞了对方,可是彼此都有不能一口吞下对方的能力,于是只有慢慢地挑衅。
“我知道,可是这件事,总还”皇帝的话里透出疲惫,秦国公主看着自己的父亲:“爹爹,我们只能拖延,青唐的公主,一定不会成为太子妃的!”
秦国公主的话这么肯定,让皇帝迟迟不语,过了许久才长叹一声。
这件事飞快地传遍京城,玉琳自然也知道了,眉不由皱起:“青唐在打什么主意,谁瞧不出来?只是姐姐怎么会答应这样的要求?”
“这是青唐的借口啊!可是我们现在,还打不起仗!”太平的日子过的太久,已经让人忘记战争这个概念了,不然的话,也不会有人借此疯狂克扣饷银,柳劲松在努力地扭转这些弊端,想打造出一支精兵强将来,可这需要时间。现在,大雍还打不起仗。
玉琳听出丈夫话里的叹息,抬头看着丈夫:“那还需要多久?三年?五年?”
柳劲松伸手把妻子搂进怀里:“时间,当然是越久越好,将不知兵,兵不知将这样的情形,不能再延续了。”而且,遇到的困难也很大,军中当然也有裙带,要一一解开这样的裙带,需要花上很长时间。
玉琳没有说话,此刻,只能希望时间过的慢一些,再慢一些。
雁北王送回青唐的信,自然被青唐皇帝大骂。可骂完后,青唐皇帝思前想后,还是让女儿前往大雍!两个月后,当荷花落满池塘,金桂开始飘香的时候,青唐雁宁公主的车驾,来到大雍京城。
这位公主,用的是来大雍游历的名义前来,沿途的官员也不敢怠慢,来到京城之后,秦国公主出城迎接,当看见秦国公主时,雁宁公主笑了:“秦国公主果然美艳无双,我的兄长对你念念不忘呢!”
她的兄长?秦国公主想来想去,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见过她的兄长,雁宁公主已经笑了:“秦国公主不记得了?十年前,青唐也有使团前来,那时我兄长曾假扮随从跟随前来,曾见过公主一次。”
十年前?秦国公主的眉不由皱紧,这些人是做什么吃的,堂堂青唐太子扮做随从跟随使团前来,他们竟毫无察觉。接着秦国公主的眉就松开,对雁宁公主笑道:“这件事,我们并不晓得,不然的话,就该好好尽地主之义!”
“嗯,哥哥回去后对我说,大雍,果然是繁华富丽,比起来,青唐差很多呢!”雁宁公主和秦国公主亲亲热热地说话,两人看起来都笑的很温和,可双方谁也没有把对方视为朋友,她们也不会是朋友!
车驾已经停下,秦国公主看向外面:“公主这些日子,就住在这里,若想去哪里游历,就遣人和我说!”雁宁公主也笑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贵国的太子?”
这话问的这样坦荡荡,秦国公主有些不习惯,但还是回答:“该见到的时候,公主自然能见到!”
雁宁公主摸一下耳边垂着的发:“嗯,我只是觉得,这天下,还没有几个比我更美的少女呢!”秦国公主当初在宴会上的那番话,定会传到雁宁公主耳里,出身尊贵更兼生的很美,雁宁公主好强是一定的。
秦国公主看向雁宁公主,雁宁公主也大大方方任由她看,这少女,身上有一直蓬勃的生命力,还真难保太子会看上她。不过,自己会把这一点给完全掐灭的。
秦国公主想着就先走下车:“公主确实是我生平所见,最美的女子!”雁宁公主脸上的得意还没露出,秦国公主已经轻声道:“不过敝国尚有一句,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公主定不会这样的!”
雁宁公主的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就笑开了:“原来秦国公主不但生的很美,还懂很多道理呢,以后,我定要多和秦国公主请教!”
“这些日子的宴会,也太频繁了些!”柳劲松换下衣衫,端起茶时口里就开始抱怨。
“放心好了,横竖雁宁公主也不会看上你!”玉琳忍不住取笑一句,柳劲松用手拍下额头,自从雁宁公主到京,秦国公主负责接待,就常召很多美少年参加宴会,柳劲松身为驸马,自然也要时时相陪。这美男计,谁看不出来?
此时听到妻子这样说,柳劲松就叹气:“若是别的女子,只怕会从了。可这位雁宁公主,既然青唐皇帝,能自信满满地把她送来做太子妃,定受过许多不一样的教养的!”
大雍繁华富丽,大雍的后宫可不是那样好待的。仅靠身份,是不够的。而青唐皇帝想的,比女儿成为皇后只会更多,而不会更少。
玉琳轻叹,为了权利,牺牲个把女儿,这对皇帝来说,几乎是无需眨眼的事。大雍皇帝如此,青唐皇帝,同样如此。柳劲松已经把妻子的手拉过来:“你也无需烦恼,父王待你,是不一样的!”
玉琳嗯了一声没有说话,接着抬头:“明天,太子妃召见我呢!”总不能让雁宁公主只参加这些宴会,她和太子,终究是会见的。
柳劲松没有说话,太子妃,难免会着急的,这不是一个名分问题,身后跟着的,是家族命运。在这时候,不争不抢是不可能的。
东宫的花园,只比皇宫的花园小那么一点,桂花树下,花香盈鼻。玉琳看着坐在上方的太子妃胡氏,能够察觉到她掩饰不住的焦虑,但这种时候,出言安慰好像有点太过,只是轻声道:“这花园,越来越美了!”
“太子也很喜欢这里呢,还特地让人种了枫树,说秋日霜叶,比二月花还红些。今年还能看到,只怕明年,我就看不到了!”胡氏的声音很轻,玉琳的眉微微一皱就道:“太子妃何出此言?太子、陛下,乃至秦国公主,都在为太子妃出谋划策。太子妃此刻不能乱,若乱了,就中了别人的下怀!”
“明日,雁宁公主将来赴宴!永乐公主,我晓得我不该慌乱,可有时,有些事,由不得我!”胡氏的声音努力保持平静,可还是泄露一些内心情绪,这让玉琳的眉微微一皱,接着玉琳就道:“太子妃该相信自己,相信太子,不然的话,只会让别人欢笑!”
胡氏站起身,看着不远处那棵将红的枫叶才轻声道:“昨日,我去见了母后。母后的身体,越发不好了。她也是父皇的结发妻啊!”可那又如何,皇帝一句话,她就要在宫内养病,更何况一个儿媳?对皇家来说,权利永远高过其他。
“太子妃和皇后娘娘,是不一样的!”接着玉琳再次很小声地道:“伯父厚待伯母,不就为的太子,太子妃,皇长孙,今年尚未满一岁!”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胡氏眼中闪过厉色,为了自己的儿子,也不能退,不然的话,从嫡长子变成庶出,又是个庶出长子,小命都不知道保不保的住。
娄昭君,那是儿子女儿都已成年,又久为主母,柔然公主奈何不得她,自己,可没有这样的仪仗。胡氏看着远处那渐渐红了的枫叶,明日的宴会,自然不能流露出半分怯意。
东宫的宴会,能来赴宴的并不多。不过是几位公主和王妃,太子和太子妃做为主人,在上方就坐,雁宁公主是最重要的客人,坐在太子下手,秦国公主坐于太子妃下手,依次是玉琳等人。
雁宁公主今日打扮的比往日更美,那种美如此耀眼,压的上方的太子妃也有些逊色。太子妃面上笑容没有变,依旧温和地和雁宁公主说话,雁宁公主也一一回答,还对太子妃笑道:“这些日子,游历了贵国京城许多地方,原来大雍,果真和青唐不一样呢。甚至大雍的美男子也很多。不过,我记得秦国公主说过一句,以色事人,能得几时?”
“雁宁公主记性很好,我确实说过这话!”秦国公主端着酒杯,轻声道:“能像雁宁公主这么受教的人,我遇到的不多呢!”雁宁公主笑了,接着看向太子:“那么,太子殿下,您宫中,可有以色事人的?”
今天这场宴会,所为何来太子是知道的,况且这样明艳的少女,难免会让人多看几眼,此时听到雁宁公主这样问,太子不由一笑:“妃嫔侍奉帝王,当以德而非色!”
“哦,太子殿下,您这样说的意思,我明白了!看来太子妃娘娘的德一定很好!”雁宁公主眼波流转,笑吟吟地对胡氏说,胡氏要握紧了拳,才会压下心中愤怒,接着胡氏对太子道:“宫中女子,不仅德才兼备更兼容貌美丽,太子你未免太不把这些放在心上了!”
声音里带着嗔怪,这是恩爱夫妻常用的语调,太子也笑了:“这么说来,是我说错了,那我自罚一杯!”说完太子就把杯中酒喝完。胡氏含笑看着太子,一脸自己丈夫很好的骄傲。
雁宁公主沉吟一下,正打算再次出击,就有内侍过来禀报:“太子殿下,徐主事从外回来,此刻要求见太子!”虽然席上有美人,但这句句带机锋的对话,让太子也有些吃不消,刚要起身出去召见,雁宁公主就笑着说:“太子殿下难道要借此逃席?”
“大雍规矩和青唐规矩不同,男女有别!徐主事是外臣,自然不好进来!”虽明知雁宁公主是故意,秦国公主也要笑着解释,雁宁公主哦了一声:“我倒忘了,只是”
“既然如此,就召徐主事进来吧!”太子打断雁宁公主的话,对内侍下令!
玉琳并没忽视太子传召徐知安时,秦国公主面上掠过的一丝微笑。徐知安今年已经二十三岁,早不是昔日十六岁稚嫩的少年,他可谓才貌双全,不知京城多少人家想把他招为女婿。难道,姐姐的主意,是要他?
想着,玉琳看向雁宁公主,雁宁公主面上笑容依旧甜美,看见玉琳的眼,雁宁公主沉吟一下就对玉琳举起酒杯:“初来京城之时,就曾听过永乐公主,今日初见,只觉亲切的很!”
“公主来京城已有数日,我因家里事多,并不能陪伴公主稍尽地主之谊,还望公主莫怪!”玉琳也和雁宁公主说着客套话,今日这宴会,已能瞧出来,这位公主,对大雍的情形知之甚详!
作者有话要说:写政治什么的可是又设定要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