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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刚入夜时的事儿。等天亮京里恐怕就都知道了。”林松细细说道:“姜姑姑亲自送的人,指明其中一个是要顶替小李氏做皇子妾的。尚郡王醉得不省人事,糊里糊涂就答应了。两顶粉骄前脚跟尚郡王出宫,我后脚进的宫,正好瞧了个正着。”
李菲雪垂下眼,脸上笑容如最精致的面具,“听说尚郡王酒量浅,酒醒后大概要后悔了。”
不用听说,她知道尚郡王酒量深浅,更知道尚郡王只会后悔不会反悔。
也容不得反悔,理亏的是尚郡王府,椒房殿就是明摆着安插人又如何?
尚郡王不能如何,尚郡王妃恐怕要气死了。
没了小李氏,又来了个姜姓贵妾。
病上加气,尚郡王妃这病有得养了。
李菲雪嘴角高翘,察觉林松似带审视的目光,才抬眼问,“殿下可知道?”
“我跟陈总管说了。”林松避开李菲雪的直视,点头道:“陈总管自会禀报殿下。想来殿下和皇妃都知道了。”
说着抓起点心往嘴里塞,忍着喉咙火辣含混着声音又道:“小李氏自食恶果,说到底没害成皇妃,也没伤着四皇子妃性命。你要是想关照一二,我可以帮你传递些钱物。”
皇家寺庙严进严出,却也不是不能通融的。
李菲雪闻言不无错愕,微愣过后无声笑起来。
没想到林松是这样的暗卫。
竟纯善到以为她会顾念亲情血缘?
她顾念谁,都不会顾念小李氏。
前世蠢得争不过她,今生照旧蠢得争不过命。
她不信小李氏是背后贼首。
这般一箭数雕的精致手段,小李氏想不出做不到。
如果没扯出小李氏,她还不会怀疑尚郡王妃。
但她不打算告诉念浅安。
念浅安行事直来直往,单因她无凭无据的怀疑,对上虚伪阴险的尚郡王妃反而不美。
她会站在前头,替念浅安挡风遮雨。
李菲雪笑达眼底,真心实意道:“多谢林侍卫好意。不过送钱物就不必了,我想送个人进去见一见小李氏。”
人前动手的小宫女,人后操手的老嬷嬷,已经被丢去乱葬岗。
以尚郡王妃的心性,死的不会只有明面上这两个。
死无对证可以抹掉首尾,但抹不掉一具具尸体。
小李氏那里,或许能有线索。
她想让李娘子去见小李氏,她的陪房可用也可信。
林松一听是驰古阁李掌柜的婆娘,答应得很干脆,“这事儿说难不难,就是需要些时日安排。”
李菲雪不急,收拾好茶点药丸递给林松,“那我等你。”
林松一手接东西,一手挠头应好,“那、那你等我消息。”
言行略不自在,心头却莫名松口气。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竟觉得大李氏的笑容犹如假面,完美得几近瘆人,果然是他眼花了。
原以为大李氏只对皇妃温温柔柔,原来大李氏私下对他也这样温柔。
除了正事,他从没和大李氏如此闲聊过。
她说她等他,明明没有别的意思,为什么听起来这么顺耳?
还顺心。
林松捧着心翻墙,神思正乱飘,乍听一声咳嗽,顿时吓得摔下高墙。
回过神但趴着地的林松:“……”
第二次失足了,他的职业生涯难道已经走到了尽头?
又咳嗽一声的陈宝也:“……”
暗卫头子做成这样,殿下的人身安危好堪忧!
“陈总管?”飞速爬起来的林松愣了,“你这是……巡夜?”
“偶尔也要亲自走走不是?省得底下那帮龟孙子偷懒。”陈宝先嗯咯后关切,“你可别跟那帮龟孙子不学好,功夫不进反退呐。”
林松说瞎话不打草稿,“我恐高。”
陈宝心道放屁,暗卫成天飞来遁去恐个鸟高!
心里臭骂,面上揶揄,“又是礼盒又是匣子还神情恍惚,你这是打哪儿兜搭去了?”
林松听话听音一脸震惊,“你都知道了?殿下都告诉你了?”
陈宝心道他知道个鸟,诈起人来毫无破绽,“杂家是什么人?殿下有事儿还能瞒杂家?”
林松闻言一脸精彩,暗卫头子瞬间变受气小媳妇,“皇妃胡闹,殿下竟也跟着胡闹。大李氏还顶着皇子妾的名儿,别说我没想法,就算有想法也不敢肖想大李氏。你既知道了,倒是帮我劝劝殿下。”
陈宝才是听话听音的高手,闻言差点真咳成狗。
殿下只说让他估摸着时辰,蹲守东跨院后墙等林松出来。
敢情是这么回事儿!
皇妃居然想撮合林松和大李氏!
疯的肯定是皇妃,绝对不是殿下。
不过殿下的意思他明白了。
陈宝痛定思痛,哀怨地看一眼林松:暗卫头子这么好诈,殿下的人身安危更堪忧了。
然而神色不变,揶揄更浓,“杂家可做不了殿下和皇妃的主儿。你不愿意就找殿下明说,畏首畏脚忒小家子气!真叫杂家看不上!别是口是心非,心里其实愿意,就怕成不了事回头丢光脸面呐?”
林松和陈宝可不是哥俩好,一听就恼了,“谁说我成不了事!你给我等着瞧!”
陈宝心里直乐,面上挑剔,“那杂家可就等着瞧好咯。”
一样的话从陈宝嘴里说出来的,不顺耳反刺耳。
林松又是一瞬恍惚,脑中闪过李菲雪起身送他时的话和笑。
灯下看美人,原来真的很美。
他神思再次乱飘,脚尖一点全然忘了陈宝的存在,自顾自飞进夜色。
陈宝袖手望天,喃喃道成了,“愣头青傻小子。这么浅显的激将法都能上钩。”
可见他没说错,林松根本口是心非,已然意动还不自知。
啥时候意动的,殿下多半还不知道。
殿下想推林松一把,他推成了。
这事儿吧,还真只能他来办。
陈宝摇头笑,搓起得意的步伐:他果然是殿下的第一心腹、第一总管,瞧他领悟得多到位,事情办得多漂亮。
一路哼着小曲儿,还顺便捉了两拨偷懒耍滑的巡夜小太监。
他踹完龟孙子睡得贼香,楚延卿也是一夜好眠,睁开眼身体却动不了,低头一看就笑了:笨兔子变八爪鱼,抱着他缠得紧紧的。
“媳妇儿?”楚延卿先亲亲,再摇一摇,“醒醒,别抱得这么紧,都热出汗了。”
念浅安含糊应一声,勉强掀起眼皮,“你说话不算话。你自己定的规矩,你自己都不遵守。”
酒醒后的楚延卿反应很快:昨晚不是那啥的日子,结果他把念浅安那啥了好几次,确实是他不对。
他果断认错,可惜不够诚心,“就当提前了好不好?昨晚我喝醉了,根本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原谅我这一次?”
呵。
装失忆这种烂招都想得出来。
是谁说酒后乱那啥在生理上不成立的?
楚延卿乱得相当成立,用实际行动表明什么叫事实胜于雄辩。
好险没把她玩死。
幸好她秒睡前用尽力气化身八爪鱼,不然楚延卿这会儿指定又早起开溜了。
念浅安越想越清醒,撩着眼皮瞪楚延卿,“你再像昨晚似的撒撒娇,撒得我满意了,我就原谅你。”
有仇报仇,没仇么,那就撩一下亲夫。
然而没撩着,楚延卿继续装失忆,死不承认他跟媳妇儿撒过娇,“我怎么不记得有这种事儿?别想拿话诓我。没睡醒就继续睡,少说胡话。”
真要动手,念浅安怎么缠得住他。
楚延卿轻而易举摆脱念浅安,自顾下床穿衣,耳朵根却肉眼可见地红了。
念浅安不停瞟他耳朵,埋在乱七八糟的枕被中不停笑。
楚延卿被笑得脸都红了,背对大床不肯回头,左顾右盼间瞧见堆满矮塌的纸笔,总算找到话茬打断念浅安的笑声,“你要写要画,随便去那间屋子都行,怎么偏爱往睡觉的地方搬东西?”
枕头下压着话本,妆台上摆着盆栽,现在空出不用人值夜的矮塌,又用来当书桌,笔洗笔山戳得满地都是。
一起过日子才知道,念浅安起居这么不讲究。
楚延卿不脸红了,满是无奈地翻了翻矮塌上散乱的图纸,失笑道:“你这哪儿是修改,不如叫内务府重新画一份更省事儿。”
他看的是新府邸的图纸,已然被念浅安涂改得面目全非。
“等我全改完了,再叫内务府重新画一份。”念浅安毫无辣手摧图的自觉,蹭下床挨到楚延卿身边,动手往下翻,“你瞧瞧这个,我琢磨了好几天了。我想办善堂,你觉得行不行?”
在其位谋其政,既然做了皇子妃,就该担起皇子妃的责任和义务。
她准备苏一把大的。
楚延卿却不以为意,一瞧见上头十分眼熟的计划书三个大字就笑了,揽着念浅安低头亲她的发顶,“想办就办。要用钱找大李氏,要用人找大嬷嬷。哪里不凑手就找陈宝。我回头交待陈宝一声,我媳妇儿要做善事哪有不行的。”
语气倒是很宠溺,然而态度貌似不太重视?
念浅安有点气馁。
楚延卿笑着亲她微嘟的嘴,亲完又数落上了,“既然是正事,就别带进卧室里,搬去东厢房好不好?这样要见人要说事也方便。”
他觉得念浅安过日子太不讲究美感,念浅安却觉得这样过日子才有生活气息,一边将楚延卿往外推,一边表示不听不听亲夫念经。
楚延卿朗声大笑,忽然止步回头,弯身附耳贴着念浅安小声道:“我媳妇儿最疼我了。好好收拾收拾卧室,就当是疼我好不好?”
撒、撒娇了!
又临走放大招!
念浅安顿觉耳朵好痒好烫,捧着不堪一击的少女心亦步亦趋地送楚延卿出门,一脸智障般的傻笑:亲夫念经什么的,那必须听啊!
被紧急找来收拾卧室的四大丫鬟边动手边:“……”
殿下是不是又想出新花样“欺负”皇妃了,为什么皇妃笑得这么一脸蠢相啊呸,这么一脸甜蜜?
她们也不敢问,她们也不敢说。
反正皇妃肯收拾卧室是好事儿。
尤其是小豆青、小豆花,宫里长宫里教,眼见念浅安蚂蚁搬窝似的把卧室整得不伦不类,早就不能忍了,领着远山、近水收拾起来贼卖力,小半个时辰就将卧室复原得齐整又雅致。
念浅安默默抱起纸笔,挪去东厢房推开窗户,就瞧见李菲雪在前,知木知土在后,正跨进正院。
她眼睛一亮,爪子一挥,“菲雪姐姐!”
她想问八卦不能问,李菲雪照常问寒问暖。
知木正要退下,知土却上前一步,“奴婢做了几样针线,皇妃瞧瞧可堪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