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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走不远的向导被匈奴人拖在马后拉了回来,那匹对于目前的情况有些懵懂的骆驼只能茫然地跟在匈奴人的马后又跑回驼队中。
向导被丢进商人之中,他顾不得自己全身擦伤,跪在地上不停地叩头:“请放我们一条生路吧!货物都拿走吧!骆驼随便什么东西都请拿走吧!”
他的话引起商人们的不满,一个胆大的商人首先抗议:“货物拿走可以,但至少把骆驼给我们留下。没有骆驼我们怎么走出沙漠?”往来东西的商人们都会说一些各民族的方言,他这些话是用蹩脚的匈奴语说出来的,音调当然不能与纯正的匈奴语相提并论。
匈奴人哄堂大笑,为首的一名匈奴人学着他的语音,怪声怪气地说:“没有骆驼我们怎么走出沙漠?”
另一名匈奴人讥笑道:“原来他们还想活着离开沙漠!”
第三名匈奴人笑道:“若是让他们活着离开,岂非成了我们匈奴人的耻辱?”
商人们终于明白自己的处境,一名商人推开刚才那名商人,跪倒在地:“请你们放我们一条活路吧?”
匈奴人哈哈大笑,为首的那名匈奴人手握在腰衅的刀上,笑道:“我也很想放你们一条活路,只是若是我们把骆驼牵走了,你们根本就不可能活着离开沙漠。与其渴到喝自己的尿,饿到吃自己的手指,还不如现在就杀了你们,也免得你们活活受罪。”
他话音才落,只见寒光一闪,那名商人的头便掉落下来。那商人仍然跪着,自己的头忽然看见了自己失去头颅的身体,头颅上现出无比惊骇恐惧的神情。此时,无头的身体方才慢慢地倒落下去。
商人们先是一怔,呆呆地看着地上那具无头尸体。半晌,才有人猛然醒觉,尖声大叫。他这一叫,所有的商人才回过神来,一起大叫着想要冲出匈奴人的包围圈。
那名为首的匈奴人摇了摇头,满脸无奈,真是一群愚蠢的人。他伸出手,轻声吐出一个字:杀!
满天刀光血影,头颅飞落,被砍落的四肢散落在黄沙之上。不过片刻,这一群商人就都倒在血泊中。
那个叫幻生的人,早就趁乱倒在尸骸之间。他身上压着玛丽的尸体,玛丽在临死之前将他护在身下。
他难免有些感激,这个女子在死前还在照顾他。他静静地躺着,想象着自己一跃而起,将那些匈奴人全都吸光血的情景。但这种想法只能在脑海之中产生,他绝不敢付诸实践。虽然已经是沙漠的另一端,他却仍然感觉到那人的阴影。
对于他来说,那人的可怕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他从来不知道这个世间还有如此可怕的生灵。
女子流出的血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吸引着他,但他不能喝死去的人的血,那会使他更加衰弱。
他用力咬紧牙关,紧闭着双眼,任由鲜血的气息蛊惑着他。
“这里还有一个。”检查死尸的匈奴兵发现了他,大概是鲜血的气息让他颤抖得太厉害了。
他感觉到身上的尸体被人踢开了,他不由自主地睁开眼睛,一把雪亮的刀正向着他当胸刺了下来……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怎么了?”
长生猛然从梦境中清醒过来,喜儿的脸就在他面前三寸的地方。他吓了一跳,连忙把头向后移开,“你干什么?”
“太子殿下,您在看驱魔舞的时候昏倒了?而且一直不停地发抖。”
昏倒?似乎只是做了一个梦。长生想起梦中的情形,那个名叫幻生的人,他便忍不住心惊。怎么会做这么古怪的梦?
而且最奇怪的是,明明是个梦,却又比什么都真实。在梦中,那种饥饿的焦灼,被太阳曝晒的疼痛简直就象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更可怕的还有对于鲜血的渴望,梦里对于鲜血莫名的渴望,就算是梦醒了以后,也仍然在他的脑海中萦绕。
他用力甩了甩头,努力将自己从这种感觉中解救出来。喜儿仍然满面狐疑地注视着他的脸,他没好气地问:“看什么看?那个死去宫女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国师把尸体带回神庙了。据说小艾和碧仪都是死于妖物作崇,所以尸体一定要火焚。”
妖物作崇?长生没来由地打了个冷战,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愿听到妖物两个字。
“那个宫女在外面等着求见呢!”喜儿低声说。
“那个宫女”指的便是沙子,长生从来不叫她名字,一直是用“那个宫女”来称呼她。久而久之,所有的人都知道太子口中的“那个宫女”指的便是司礼监的一等宫女沙子。
“让她进来吧!”长生坐起身来,想了想,又冲到铜镜前看了看自己的脸。还好,脸色还算正常。
转头间,沙子安然地站在寝宫的入口处。
长生大茨茨地坐了下来,伸直两条长腿。他身材高瘦,相貌俊美,一双碧蓝色的眼睛完全是遗传自母系的。
王后是来自西方的女子,长相是纯正的金发碧眼。这是一个各民族交汇融合的区域,东方的汉人,西方的龟兹人乌孙人乃至更远的波斯人,四处浪迹居无定所的匈奴人,都会在这个沙漠边缘的小国停下脚步,收整行装。
有的是刚刚横穿沙漠,气息奄奄,到此之时终于将黄沙恶梦抛于脑后。有的是鼓足勇气,正打算征战沙漠,在此采买一切必须物品。
这个小国因之而繁华如同沙漠之珠。
“什么事?”长生与沙子之间的交谈一向言简意赅,两人似都不愿与对方多言。
“昨天夜里,小艾死的时候,太子殿下在哪里?”沙子的语声清清泠泠的,如同冰晶,凝而不散。长生的耳膜被这冰晶一刺,心里便再次升起不悦。该死的宫女,你是凭着什么身份来质问我?
他道:“宫中的卫戍何时交给你这个宫女了?”
沙子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注视他。
他便烦躁起来,“老是像幽灵一样偷窥别人,你虽然是国师的徒弟,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个宫女。她死的时候我在睡觉,什么都不知道。”
“上个月圆之夜,碧仪前来服侍太子殿下,那天晚上,她被人杀死了。这个月圆之夜,小艾前来服侍太子殿下,也同样被人杀死了。她们两人的死法相似,又同是侍寝之后死去的,太子殿下就不觉得奇怪吗?”虽然是在说着心里的疑惑,沙子的语音却仍然冷静得如同古井无波之水。
“那又怎么样?难道会是我杀了她们?”长生道。他的心忽然没来由地一颤,食指上那一缕残红仍然历历在目。他下意识地低下头,甲缝间的残红已去,是谁为他洗过手了?
“太子殿下就完全没有听到什么异样的声音吗?”
“没听到,我醉得厉害。”醉得不醒人事,怎会如此沉醉?长生的酒量很好,虽说不上千杯不醉,想要让他烂醉如死,却也并不容易。昨天夜里,似乎只喝了几杯酒而已。
“那就请太子不要再临幸宫女了。”沙子忽如其来地说。
长生吃了一惊,因惊而笑了起来,“你说什么?”
“我说,请太子不要再临幸宫女了。”沙子淡淡的,却一字一字,十分清晰地说出这句话。
长生的笑声越来越大,笑了半晌,才蓦然止住,“你说让我不要再临幸宫女?你凭什么这样要求?”
“被太子临幸的女子会死于非命,在事情未查清以前,太子不觉得应该停止临幸吗?”
长生只觉得自己的怒意已经无法遏制,但他却仍然神色如常。他冲着她招了招手:“你过来。”
沙子依言走到他的面前。长生忽然捉住沙子的手,将她拥入怀里。沙子一惊,却只一惊而已,一动不动地任由长生抱着。长生自上而下地注视着沙子那双漆黑的双眸,如同汉人女子的长相,虽然不是绝色,双眸之间却有一丝索绕不去的哀伤。
他凝视着这双眸,“你不让我临幸别的宫女,是否想要自荐枕席?虽然你生得丑,不过看在你是巫女的份上,我便勉为其难地接纳了。”
他抱起她,她可真轻,轻得有些像是孩童。随手把她抛在榻上,他将自己的身子重重地压在她的身上,手轻佻地抚上她的胸口,“如同你这种资质的宫女,能够得到太子的宠幸,也算是上一世修来的福气吧?”
沙子的脸色有些发白,却并没有露出惊惶之色。她仍然安然地注视着长生,安然到有些鄙夷,如同许多年前她抓起那条蛇抛向长生时的神情。她淡淡地道:“太子连我这样资质的宫女都愿临幸,真称得上恩泽广布。我只是一个宫女,太子要做什么,我又有什么资格不允?太子请便吧!我只当是因为得罪了太子而受了一顿刑罚便是了。”
长生的手僵住了,“刑罚”?原来被他临幸竟是一种刑罚。他既怒且恨,更无法忍受的是由内及外的难堪。他是太子,楼兰宫中除了王最高高在上的人,她竟然如此蔑视他。
他咬牙,扬起手,似要打她耳光。她挺直着脖颈注视着他,没有一丝屈服之意。这许多年来,她轻易便会激起他的怒火,在这个宫里,能够得罪太子,还平安无事,大概也只有她一个人了。
他忽然一笑,怒气尽去,扬起的手改成为她系好胸口的衣带。“你说的对,如同你这样的女子,怎么有资格伺候太子。将来我一定会选一个军中最低等的残兵,把你嫁给他,才能与你相配。”
沙子冷笑,他也冷笑,两个十九岁的年青人如同孩子一样斗气。
一直侍立在侧的喜儿却在心里叹息了一声,今天的游戏该结束了。他低声提醒道:“太子,该向大王请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