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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格来说,这些应征入伍的年轻人还不算是新兵,只能叫做准新兵,胡大鹏对出车祸的新兵有印象,也是个很优秀的小伙子,有希望成为一个好兵,他的缺席导致自己接的兵员出现了缺额,必须再补充一名,而最好的人选就是傅平安。
现在傅平安成了香饽饽,他是征兵办树立的典型,所以和别人不一样,军种待选,想穿那种军装有选择余地,老实说,胡大鹏所在的部队和什么海军陆战队空降兵武警特战队相比还是差了点意思的,这就需要他花点本钱了。
胡大鹏决定先下手为强,他给征兵办的熟人打电话搞到了傅平安的家庭住址,马不停蹄的杀了过去。
范东坐在柜台后面,看到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一个英挺的军人下了车,身上穿的去年才装备的07式军服,大檐帽配上墨绿色的风衣和锃亮的皮鞋,帅气的不得了,和范东年轻时向往的那身五角星红领章的六五式简直天壤之别。
那军人提着皮包,径直奔着小店来了,范东以为他要买烟,没想到军官竟然问道:“请问这是傅平安家么?”
范东猛然醒悟过来,这是接兵的干部!和儿子的前途有关,他赶忙应声:“对对对,这是我们家,您进来坐,不好意思啊我站不起来。”
胡大鹏注意到范东坐在轮椅上,这爿小店也是寒酸得很,再看这栋楼,应该是八十年代建设的,傅平安出身贫寒,寒门孝子啊。
傅冬梅闻声出来,眼睛一亮:“部队的同志来了,赶紧坐,范东拿饮料,拿烟。”
范东伸胳膊拿了一盒中华烟,一罐红牛饮料,那边胡大鹏已经掏出自己的烟:“大哥,抽我的。”
傅平安不在家,出去找同学玩了,傅冬梅给他打了电话,然后趁这个空把儿子的光辉历史介绍了一下,胡大鹏得知傅平安本来成绩优异,因为救人才导致的高考失败,后来为了照顾家庭没有选择重读,先是给私人老板开车,后来又在建筑工地上干活,不禁对这个年轻人又有了新的认识,这个兵,无论如何也要抢到手。
“傅平安头上的伤疤是怎么回事?”胡大鹏问道。
“雇他的私人老板和别人有经济纠纷,嗯,是个女的,被一群人堵在屋里,平安这孩子太厚道,这种事儿就该赶紧躲了,他偏不,一个十八岁的孩子,对一帮社会流氓,被人家拿酒瓶子砸的。”傅冬梅说起这一段,眼圈都红了,对故事本身也适当的演绎了一下。
胡大鹏更加动容,本来以为只是身体素质好,道德品质高的好兵苗子,现在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傅平安,这是一个勇士,一个勇敢的正义的男子汉,这样的小伙子不当兵简直是暴殄天物。
正聊着,傅平安回来了,见到胡大鹏家访,他心中一惊,转而一喜,当兵的事儿没跑了。
胡大鹏站起来,让傅平安立正站好,摘下自己的大檐帽戴在他头上,又拿起风衣给他披上,两人身高相仿,身材接近,傅平安穿上军装帅气凛然,俨然是一名青年军官。
“可惜没有大镜子。”傅平安沾沾自喜,他一穿上军装就有一股发自内心的热爱,恨不得不再脱下。
“家里大衣柜上有镜子。”傅冬梅说。
于是上楼去照镜子,胡大鹏看到傅平安的家只有二十几个平方,孩子的卧室设在阳台上,又唏嘘了一阵,转而看到五斗橱里有很多课外书,军事小科普之类,就问傅平安是不是从小就向往当兵。
傅平安说:“我爸想当兵没当成,就指望着我完成他的心愿,小时候给我买了不少打仗的连环画,我耳目濡染熏陶了不少。”
胡大鹏说:“那恭喜你,你现在已经是一名准新兵了,我代表我们部队欢迎你。”
说着他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傅平安立正还礼,问道:“那咱们部队是干啥的,有什么经典战例?”
胡大鹏说:“那话说起来可就长了,咱们部队的最早前身是红军,在抗日战争和国内解放战争中,以及解放后的抗美援朝,抗美援越中屡建奇功,部队有专门的功勋室,到时候我带你去看。”
傅平安说:“我上网查了一下,现在士兵不可能提干了,我想留在部队发展,有什么途径?”
胡大鹏说:“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兵,你还真是个好兵,你查的资料不是很详实,准确的说是士兵不会再直接提干了,但还是可以通过上军校来提干,那叫做生长干部,你素质这么优秀,学习能力也很强,我看考军校没问题,还有另一条路,就是做一个真正的兵王,我们的士兵军衔制度比以前更加完善了,你可以从列兵一直干到六级士官,在部队里团长见了你都得客客气气的先敬礼,喊你一声老班长。”
傅平安说:“首长,我能加入特种部队么?”
胡大鹏说:“我现在不能给你打这个包票,是骡子是马,还是要现在新兵连遛三个月看看再说,不过我对你很有信心,这样吧,我送你一个礼物,预祝你加入特种部队。”
说着从腕子上摘下一块黑色的手表,给傅平安戴上。
“这是Luminox军表,专门为美国的海豹队开发的军表,防水防震带夜光。”胡大鹏心里都在滴血,这是他女朋友送的礼物,为了抢这个兵,他也是豁出去了。
傅平安欣喜无比,他很喜欢这块表,但是转念一想,又摘了下来说:“首长,等我真加入了特种部队再给我吧。”
君子不夺人所爱,这小伙子不但勇敢,还有一颗善良而细腻的心,胡大鹏本来还有些心疼,瞬间就觉得宝剑赠英雄,这表配这少年,一点都不可惜。
“不,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没有收回的。”胡大鹏一锤定音,继而开起玩笑:“不过我这帽子,大衣,暂时还不能送你。”
大家都笑了,傅平安穿着军装还真是好看,傅冬梅已经开始设想若干年后,儿子当了军官衣锦还乡时的场景。
“首长,一起吃个饭吧。”傅冬梅说,这是儿子将来部队的军官,现在搞好关系没错。
胡大鹏本来是不愿意被新兵家属请饭的,不过今天不一样,可以破例,他说:“可以,但是必须我请客。”
傅冬梅在家附近找了个小饭馆,傅平安推着轮椅,一家人和接兵首长吃了顿便饭,胡大鹏很贴心的对傅平安讲了很多新兵要注意的事项,比如别带手机,别带一大堆土特产零食过去,那都轮不到自己,全孝敬班长了。
“第一,尊敬你的班长,别管你关系多硬,哪怕是军区司令的孙子,到部队里也要服从命令,这是军人的天职,第二,部队是崇尚强者的地方,你强,就没人敢瞧不起你,第三,体能,你现在的体能只能说不错,但是到了部队里也未必能跟得上训练,任何时刻都不能放松体能训练,第四……”
胡大鹏滔滔不绝说了很多,也不知道傅平安听进去没有,他只记得白酒不断的开瓶,范东这个酒鬼今天终于有合理的借口开戒,本着把首长喝美的原则,开了四瓶口子窖,喝到最后胡大鹏悄悄去洗手间吐了一回,给孙鹏发信息称:“大意了,地方上有猛人啊。”
……
胡大鹏开怀畅饮的时候,李建民也在大宴宾客,这几天的遭遇对他来说堪称大起大落,生死考验,决定自杀的那天晚上,他一夜之间多了一半白发,看起来有点郎咸平的造型了,一夜白头可见煎熬之痛,第二天去跳塔吊,结果遇到一个工人,那句“我的活,得干完”如当头棒喝,让他赫然清醒,寻思的念头烟消云散,年轻时的斗志重新回来了,正当他下定决心死扛的时候,命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国家启动四万亿计划,京华开发也分到了一杯羹,就这样戏剧性的起死回生了。
李建民拿到了一个市政工程的大单,而且是预付工程款,同时银行放开贷款限制,资金敞开了供应,京华开发如同一个沙漠中行走多日的旅人,忽然掉进了清澈甘美的水潭,李建民一夜白了的头发没法再变黑,但精神面貌焕然一新,精气神像三十来岁的年轻人一样蓬勃。
为了庆祝公司和自己的新生,李建民在鲍翅楼大摆宴席,茅台酒开了一箱,酒酣耳热之际,他对在座的老朋友们说了真心话。
“兄弟们,这次太悬了,我差点就栽了。”李建民说道,“现在想起来都后怕,那天参加完老大哥的追悼会之后,我就魂不守舍的,连遗书都写好了,也爬到塔吊顶上了,就差那么一跳了。”
老朋友们都感同身受,他们都是开企业的,这一年过得特别艰难,很多人都想到过自杀。
“我在塔吊上,看到下面楼面上有个工人在干活,你们知道,弗洛伦萨的工地已经停了,只有几个看工地的人,哪有继续干活的啊,我就纳闷了,下来一看,那个工人在扎钢筋,我问他别人都回家了,你咋还干呢,他说,这是我的活,我得干完。”
说到这里,李建民哽咽了:“就是这一句话,救了我的命啊,一个工人都明白的道理,我咋就看不穿呢,死了,就啥也没了,只要人活着,就有一切可能。”
在座的一位大佬倒吸一口凉气道:“建民,这事儿不简单。”
李建民道:“哪里不简单?”
大佬说:“你说参加完老大哥的追悼会就一心想死,他生前你俩关系那么铁,经常一起下棋钓鱼的,他这是寂寞了啊。”
其他人也都严肃的点头,深以为然。
李建民说:“你这么一说,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大佬又说:“在工地上点醒你的也不是什么工人,工地上那会儿不可能有工人,那是菩萨的化身,你家不是常年供着菩萨么,香火不断的,虔诚的很,菩萨看你心诚,救你一命啊。”
李建民说:“不会吧,我记得那个工人安全帽上还写着字,是平安两个字。”
大佬一拍大腿:“那就更对了,观音菩萨就是平安佛嘛。”
李建民豁然开朗:“一点没错,我这条命是平安菩萨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