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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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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坐五个钟头的车,阎筑终于回到家,一进门,立刻听到两个就读小学的弟弟的争吵声。

    见到她,同父同母的弟弟阎昶叫着“姐,快来帮我!”

    “讨救兵,不要脸!”同父异母的弟弟阎旭也叫道,两人又扭打成一团。

    她视若无睹,对坐在客厅看报的父亲阎忠信唤了一声“爸。”

    阎忠信随意地点点头,继续自顾自地看报。

    张颖贞闻声,由厨房探出头“小筑,你回来啦,饿不饿?等一下就可以开饭了。”

    “哦。”阎筑应声,走向自己的房间。

    走到房门前时,另一个房门打开,阎洪幸枝走出来“回来啦,辛苦了。”她慈祥地微笑道。

    “嗯。”阎筑漠然点头,开门进房,对于父亲的妻子,她从来不逢迎讨好。

    说起来,阎家家道中落的速度相当快,自从阎家大家长阎守义去世后才不过一年,原本住的大宅都变卖了,不得已,阎忠信只好搬来和小老婆张颖贞同住。反正这房子也是他买的,因此阎忠信等人住得顺理成章。

    阎家势微后,阎忠信的另一个小老婆林雅芝就和人跑了,单独留下儿子阎旭,所以也只好把他一起接来住。于是他们一家子就这样,全挤到这仅三、四十来坪的房子里,过着与以前的奢靡相差十万八千里的简朴生活。

    纵使阎忠信处心积虑地想重振雄风,然而大势已去,阎家已不可能有再起来的一天,而这一切都得归功于段危的杰作,阎家可说是被他弄垮的。

    不过阎筑一点都不恨他,她本来对阎家没啥感情,也不曾留恋它的荣华富贵。

    姐姐阎筝更不用说,她都快嫁给他了。

    阎筑将行李放置在床上,整理着物品衣服时,传来叩门声。“谁?”她问。

    “是我。”张颖贞回应,开门进入“考得如何?”

    “一定会上。”阎筑信心满满。

    “那就好。”她坐到床边帮着收理衣物,一会儿才又说:“小筑,你是不是还不谅解妈叫爸爸他们搬过来一起住的事?”

    “没有。”

    “可是你还是不愿意理阎阿姨。”

    “我没有不理她,我本来就不太爱理人。”

    张颖贞叹口气“小筑,我不得不再跟你说一次,当年要不是你爸,我可能活不到现在,我们也无法过着衣食无缺的生活,我们做人要懂得感恩,而且你大妈一直都对我们很好不是吗?”

    “我知道。”阎筑淡然回道。

    张颖贞见女儿不想多谈这方面的话题,转而问道:“对了,你姐姐好吗?”

    “不错。”岂止不错,是好得不能再好,整个人都沉浸在爱情的幸福里。

    “唉,自从她离开阎家后,就真的没有再回来了。”张颖贞心有慨然。

    “她现在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回来做什么?”

    张颖贞不以为然“话不能这么说,毕竟她的父母都还在这里。”

    “那又如何?”她更不以为然“妈,你能不能多为自己着想一点,管他们那么多干么?”

    “我心里就是会难过嘛,更何况我们是一家人。”

    阎筑翻翻白眼,不再接口,心里想不透阎忠信的女人们,到底生长在哪个年代,包括这个生她的妈,怎么都如此认命,总是为别人而活,丈夫孩子就是一切,毫无自我意识可言。看来看去,她反而觉得见阎家一切没落就跟人跑的林雅芝,还比较像“现代女性”哩。

    不过说也奇怪,他们所产生的后代,却个个叛逆成性。

    正妻阎洪幸枝生的女儿阎筝,搞出结婚第二天就离婚的丑闻,闹得和阎家断绝关系。而她这个妾生的女儿,则性格冷辟,连对自家人都爱理不理。

    另外,两个不同小老婆生的小儿子,只要撞在一起,不是吵就是打,从来就教不乖,劣根性也极强。至于张颖贞生的长子阎曜,虽然表面顺服,然他打从心底想逃脱阎家,所以在阎家尚有能力时,便选择出国进修,学成后直接进入当地的大企业工作,连台湾都不想回来了,难道这是物极必反?

    “等一下吃饭时,记得主动跟你爸报告你考试的情形,不要等他开口问才说,知道吗?”张颖贞吩咐着女儿。

    “知道了。”阎筑随口敷衍,心中讽刺,当王当习惯的人,就算沦落成平凡老百姓,也依然拉不下脸,坚持要当王,简直可笑至极。

    她相信,她很快就可以远离这个家了,这个让她自懂事以来,便一直引以为耻的家。

    看不透女儿的心思,张颖贞拿起待洗衣物走向房门,再提醒她“还有,跟阎阿姨多说一点话,别老是不理她。”

    晚餐时,阎筑遵照母亲的意思,向阎忠信说道:“爸,我一定要考得上a大。”

    “我阎忠信的女儿,当然考得上。”阎忠信随口回应。

    阎筑再转向阎洪幸枝“阎筝预定年底要和段危结婚,她要我跟你说一声。”

    一提到阎筝和段危,饭桌上登时静默,阎忠信的脸色极为难看,阎洪幸枝低垂着头不发半语,连阎昶及阎旭也不敢再吵闹。

    阎筑朝张颖贞微微的耸耸肩,要她做的事她都做了,会变成这种光景,她也无可奈何。

    “来,大家快吃吧,菜都要凉了。”张颖贞忙开口打破沉寂,温婉的笑容不禁也苦了。

    所有的人缓缓提筷,安静地进行食不知味的晚餐。

    吃着,阎忠信突然开口问道:“听说段危的弟弟段逞在a大念书是不是?”

    “嗯。”阎筑漫应,瞄到阎洪幸枝的脸白了几分。

    “你见过他了吗?”阎忠信又问。

    “见过。”她的眸子闪过一道光芒,心想见到他,是她这几天最倒霉的事。

    “他长什么样子?”

    她敷衍的回答“长得像人。”

    “小筑!”张颖贞轻喊。

    阎筑视若无睹,自己吃自己的,才不在乎他有何感受,即便他是她的父亲。

    阎忠信的心思没放在这上面,径自沉思,也不再追问。

    三个星期后放榜,阎筑以优异的成绩考入a大的服装设计系。于是她再度离家,独自前往a大的办理入学及住宿手续,顺利地成为a大新生,也成为段逞的同系学妹。

    来到行政办公处报到后,负责接待她的学姐亲善地自我介绍道:“学妹,欢迎你加入,我叫童彤,是你的学姐兼室友,以后的一年将由我负责带你熟悉学校,请多多指教。”

    “学姐你好,请多多指教。”阎筑有礼地回应,这才明白段逞所说,a大的学长与学弟妹之间的关系很大的原因。

    a大有着传统强烈的学长制,每个升级为学长、学姐的人,都要负责关照一个学弟妹,尤其是住宿生。

    “来,我带你去宿舍。”童彤领她走进办公处。

    阎筑听着她仔细地介绍a大,一面观察地形路径,一面欣赏a大雅致的学园风光。

    a大虽是私立学校,但占地广阔,大概区域分配为农工学院在西,文商学院在东,两学院之间是医学院,艺术学院在北,各据一方。

    宿舍位于校园最南侧,此处也是图书馆及学校植物园所在,男女宿舍刚好被图书馆和植物园隔开。

    a大各科系的校舍各自独立,依据不同学科性质有着不同的建筑设计,有时反觉得更像高级别墅社区,也因而a大有“贵族学园”之称。

    “这边就是艺术学院,往这条路走过去,就可以看到我们服设的专属教室,米兰花园。”童彤指着一条绿荫夹道的小径说道。

    “米兰花园?”

    “学校各科系的校舍都有名字,不过通常是取好玩的,例如我们服设称为米兰花园,电机系被叫成五金工厂,中文系是孔子庙,政治系则是总统府。”童彤举例解说a大学生替自己校舍所取的别称“你最好先把路记清楚,学校里没有设路标,不熟的人很容易迷路。”

    阎筑点头,一一住记,未几,她们进入仿佛自然森林的植物园。

    “我们学校的植物园很有名,占地大,植物种类也多,往那边过去会看到图书馆,图书馆只供本校学生及申请研究的人使用,植物园后面就是女生宿舍。”童彤详细介绍着。

    走着,几声奇怪的申吟蓦然隐隐传来。

    童彤掩不住难为情,而她不用说明阎筑也能猜到,幽密的植物园除了培育研究植物之外,亦是情侣约会的绝佳地点。

    阎筑不感意外,也不表任何意见。两人再走,申吟声益是清晰,其中还夹杂着急促的喘气。

    她们的眼睛绝无刻意逡巡,可是一对男女跪趴在草地上的画面,却硬生生撞入视线里,就在她们身旁的矮树丛后。

    他们身上都还穿着衣服,男人仅拉下裤裆拉链,女人的裙子则撩到腰部,**的臀部紧靠着男人的胯间。

    两女顿时僵住,童彤的脸色不由得一变。

    正进行得如火如荼的男女立即发觉,同时望向她们,原本激烈的动作也僵住,场面说有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野狗。”阎筑冷声道,眸子溢满厌恶,撇头走开。

    童彤赶紧追上,难堪得要命,虽说a大以大胆开放的校风远近驰名,这想档子事见怪不怪,甚至校园里的每个垃圾桶都能找到用过的保险套,可让新生第一天来就撞见这种事,仍使她感到面上无光。

    而那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段逞。

    “逞,还要继续吗?”女人呐呐问道。

    段逞眼中闪起邪恶的光芒“为什么不继续?我段逞做事一身有始有终。”说着,他抓住她的臀部,挺腰一顶,有节奏地晃动起来“你希望我停止吗?亲爱的,如果你要我停,我马上就停。”

    “唔不不要”女人再次销魂申吟“不要停”

    他加快短促的抽送,一手往前伸至女人腿间的敏感处揉搓,俊美的脸上浮现邪魅笑意。

    “嗯啊啊!”女人浪叫声,yin荡的在林间漾开。

    不仅童彤听见了,阎筑也应该听见了。他想着,更有力地冲刺着,迎向高潮的解放边缘。

    不要脸,实在太低级了!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就乱搞,而且还野合咧,根本与野狗无异,令人作呕到极点。阎筑的脸虽然一贯漠色,但内心却有说不出的嫌憎和愤然。

    “学妹,真不好意思,让你看到那种事。”童彤尴尬的道歉。

    “没关系,又不是你的错。”阎筑淡淡应道,心里却骂着,是那对不知羞耻的狗男女的错,太恶心了!

    不久,树林后终于出现建筑物,童彤带她走向其中一栋不“到了,这里就是女生宿舍,a、b栋是双人房,c、d、e栋是四人房,我们的房间是a312。”

    a大的女生宿舍共有五栋,每栋四层,外观为黄式庄园建筑,白墙蓝瓦简致典雅。

    “一楼是交谊厅、阅览室和洗衣间,二、三、四楼是房间,每层都有一间公用卫浴设备。”跨上宿舍前的台阶进入大门,童彤将阎筑介绍给宿舍管理员,说明宿舍规定,然后再带她走上三楼,来到左手边最角落的房间,掏出钥匙开门“请进。”

    房间内,左右两边墙各置一张单人床,床尾都有一个衣橱;房间尽头是一扇采光不足地玻璃窗,窗旁两张书桌,整体究竟舒适宽敞,不愧为贵族学校。

    阎筑没想到,已快衰败得一文不名的阎忠信,竟还死要面子,坚持供她住最好最贵的宿舍。不过说话回来,就算不靠阎家,她也有丰裕的奖学金可拿,或许可能得住到四人房去,但不怕读不起。

    “学妹,左边给你用好吗?”童彤征询她的意见。

    “好。”她将随身行李放至床上,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校园围墙后,入眼的是一片田野和远处的重山叠叠。

    “怎样?风景不错吧。童彤问。

    “嗯,很漂亮。“阎筑漫应。

    看出她不爱说话,童彤也不再多言“我还有事,你自己先整理一下,有问题可以去找管理员。”

    “我知道了,学姐,谢谢你。”阎筑由衷的道谢。

    “不客气,那我走了,待会见。”

    童彤走后,她倚窗眺望绿油油的景色,拂来的轻风夹杂蝉鸣。

    环境清幽如此,心绪也该是宁谧的,但她脑里却不停闪过方才的**景象,扰得她浮气乱。

    她想一笑置之,但就是做不到,她不禁自问,假如那个男的不是段逞,她还会这么躁郁吗?可偏偏是他,一个令她愈来愈厌恶的男人,也愈来愈莫名其妙地想起的男人。

    “可恶,没节操的滥交男、**狂、大变态。”她忍不住骂道,动手整理起行李,不停找事情给自己忙,期望能转移注意力。

    然而不幸的是,无论她再怎么忙碌,段逞的脸还是不断在她眼前浮动,尤其是他那双美得罪恶的瞳眸。

    一想到他的眼睛,阎筑猛然惊觉,他当时看她的眼神,竟是深沉得诡谲。

    他到底想怎么样?她又气又茫然,浑然不觉一颗心全都飞到了他身上,即便她依旧讨厌死他了,且对他更加偏见得彻底。她摇头,再次深信不疑,他必定是走后门进入a大,否则凭他怎么可能考得上。

    没错,他一定是那种智障型的花花公子。她一口咬定,他除了会和女人搞七捻三之外,一无是处,与白痴没啥两样。

    激情过后,女人虚软的倒在草地上“逞,你实在太棒了。”

    “谢谢你的赞美,亲爱的。”段逞拉起裤裆拉链说道。

    她坐起身抱他“逞,你觉得我怎么样?想不想和我交往看看?”

    “我觉得你很美,可是至于交往,你最好再多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了,我喜欢你。”

    “那么要换我考虑了。”他坏坏的咧嘴一笑“对了,能不能再请你告诉我一次你的名字?这样我才能拿去给人算算我们的八字合不合。”

    她愣了愣,脸色一沉“你在玩我?”

    “你知道我没有玩你,这种事本来就是你情我愿。”

    “我知道主动找上你的女人,你很少会拒绝,对你来说,xin交就是社交。”她嘲谑道。

    闻言,他不禁失笑,因为他竟能一语道破。

    “算了,如果真的和你交往,每天光想你可能正在和谁上床,我不疯了才怪。”她无奈的说,很干脆的给自己打台阶下。

    “亲爱的,你真明理。”段逞捏捏她的下巴。

    她挥开他的手“还记得刚刚那个女生说了什么吗?”

    “什么?”他明知故问。

    “野狗。”她口气酸涩的回答“你就像她说的一样,是一只野狗。”

    “当野狗也不错,至少自由自在的,不是吗?“他不反驳的笑着反问。

    注视着他魅惑人的笑容,她叹口气,想恨她却怎么也恨不起来“不过是只很帅的野狗就是了,我想,你可以去爱每个女人,却从没真心爱过一个女人,对不对?“

    他顿了顿,一在意的摊手耸肩。

    “如果,我是说如果。”女人诚恳劝道“如果有一天,你真心爱上了一个女人,千万不要这样对待她,否则你会后悔一辈子。”

    他微笑“谢谢你的忠告,我会努力记住的。”

    她摇摇头“真搞不懂,你到底是属于好男人还是坏男人?”

    “你认为呢?”

    她认真的想了想,白他一记娇嗔说;“我认为现在的你啊,是个坏得不能再坏的坏胚子,坏死了!”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段逞再次绽开又坏又迷人的笑容,令人想拥住他,也想踹他两脚。

    她不以为然的撇嘴“啧,这么说好像女人都很犯贱一样。”

    “不,犯贱的不是女人,是男人。”身为男人的他,反为女人辩护“是男人让女人以为坏男人有魅力,所以男人才能名正言顺对女人使坏。”

    “唉。”她再重重叹口气,伸手抚摸他的脸颊“你啊,真是个令人又爱又恨又怕的男人。”

    段逞抓住她的手,在手背印上一吻“再次感谢你的赞美。”

    如她所言,他的确可以每个女人,因为他认为没有女人不值得被他所爱,就如同他可以爱眼前这个连名字都叫不太出来的女人。可是正因为如此,他也的确从没真心爱过任何一个女人。

    也许,那个能撼动他真心的女人,还没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也许,她已经出现了,而且就在身边的某处。

    也许,在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是谁时,她很可能便离他远去了。

    也许段逞的脑海中蓦地闪现一个女孩的身姿,一个冷冷的,老骂他烦,还说他是野狗的女孩。

    呵,也许呀也许,生命中,有太多无限可能的也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