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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已久的星期天。
约好在校门口集合,真是一种浪费时间的约定。我必须从家里到学校,再从学校经过家门到乌来。
但是沈荷已告诉我:“我们在学校见吧。”
圣意难违。
恰好是难得一见的日蚀日。等待的同学们已经争着用底片观看日蚀奇景。
百年前人们的灾难已是今日大家争相观赏的奇景。
我的心怦怦地跳着。
丙不其然,回头一望,沈荷缓缓走来。不仅是我,刹那间,似乎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止了一下。今日的沈荷,好美。她将长发束起,穿着浅粉色的上衣,有点点紧,衬出她的上围曲线和细腰;下着七分裤,修长细瘦的长腿更是表露无遗。她的脸上似乎施了脂粉。又好像不是。却使得拿下眼镜的她的五官立体了许多,眼睛闪着奕奕的光芒。我整个人都呆掉了。她向我走来,微笑着。啊,要人命的微笑。
我可以感受到众人羡慕嫉妒的眼光,尤其是那个小方,恐怕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不禁感到有些得意。
我却听不见小萍的低语:“年长的女人果然较善于打扮。”
“出发罗!”众人齐喊。
今日亦是风和日丽,一大群人在马路上追着,一时间,风声、笑声、车声充斥,让人心神畅快。
“年轻真好。”我听见身后的沈荷轻叹。
“你说这话好似老人家。”我笑道。
她不答。
“沈荷?”我怪自己太过鲁莽。
“我的确较老。”
“你有我妈老吗?”罪过罪过,老妈见谅吧。
“我可比你们老许多。”
“是年长。”我纠正她。
“可不就是老许多。”她还说。
“才不呢,以人生的路途来说,你才刚开始。”我急急想起昨日连续剧的对白来应对。
她笑了“你比较像老人家。”
“那也是。”我们二人莞尔。
“你今天真漂亮。”我小心翼翼地说。
“谢谢!”
老小吕骑车经过:“喂,要不要比一下?”
“不了。”我可是载着沈荷,小萍闻言做了个鬼脸。
“比比无妨呀。”沈荷居然这样说。
“那你要抓紧。”天啊,今日真是走运,沈荷双手搭上了我的肩膀。“没问题,小心点!”
我整个人飘飘欲仙。“来罗!”我对着吕帅说,他眨了下左眼。
比赛起点为辛亥隧道的入口,我加足马力,直顾往前冲,呼啸而去。沈荷约是害怕,双手更抓紧了。幸好今日是假日,隧道里无任何车辆,就我们两辆车飞也似地冲过。这险象,要是老妈见了,肯定把我刮一顿不可。
比赛终了,我不幸落败。“没关系。”沈荷拍拍我的肩膀,有她这话,使我有点不服的自尊消失无踪。
吕又萍回头对我们比出胜利的手势。
“别嚣张!”我对着她喊“下次再修理你们。”
玩笑间,已经过我家门前的马路。“我家就在那里。”我指给沈荷看。
“有空来坐坐。”
“喔。”她不置可否。
终于看到乌来的指标。
身后的沈荷突然开始有点紧张的样子:“终于到了。”
“可不是。”我有点诧异“你还好吧?”
“我没事。”
才怪,我看到她的表情严肃了起来。眼波流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毕竟已经十二月了。尽管天气仍然晴朗炎热,草木已经疲乏无力的样子,不耐烦地等待冬天摧残的到来。
“还是春日的生气盎然好。”沈荷和我心有同感。
娃娃谷很快就到了。才九点钟不到。流水悠悠,天空晴朗无比。老小吕马上发挥他们的领导长才,速速分发了各组的用具和位置等等,效率之高,不一会大伙已是各就各位,各自带开。而他二人和我二人必定是一组的。同组的还有我的牌友小方小毛跟插花的老欧学长,还有三个我不是很熟的女同学。他们卯足了劲起火煽风,空气中弥漫着些许尴尬气味。
“喂,我们这边人太多了吧?”我悄悄对吕帅说。
“不会啦。其他组都是八人一组,不然你告诉我还要怎么分?”吕帅微微皱眉。
偏生被耳尖的小方听到,他老兄老实不客气大喊:
“是啦是啦,我们都碍着你了,您少爷若嫌弃的话就自己去两人世界吧!”
“喂!煽风点火要用您老大的手,可别只会用嘴巴说。”我回敬他一个白眼。
他的声音颇大,想是不少人听见了,一些女生在一旁吃吃地笑了。我騒騒头皮,偷偷地望了沈荷一眼,嘿她老兄没事一样,聚精会神地在串丸子呢。
一回头,小萍正用手指对着我比着羞羞脸呢。另外,吕帅可不也正在嘲笑我呢。
唉,好不没趣。
尴尬于是在这笑声中逐渐散开,消失。
我干咳了几声,藉故离开到水边洗洗手。恰巧沈荷拿了锅子用具等到水边来。
“让我帮你。”
“不用。”
但是她出乎意料地笨拙。还差点把东西全让流水给冲走了。她却不时左顾右盼,不知道在慌张什么。
“喂,这些是我们等会要吃的啊!”我真的很担心呢。
“对不起。”她仍然没有什么改进。
“你在等人吗?”我看她不时往车道方向望去。
“不!”她刷地回头“我没有。”
骗子。
火生起来了之后,烤肉就开始了最高潮:吃吃喝喝的阶段。尽管每个人不是被熏红了眼,就是烤脏了手脚或衣服,可烤肉的乐趣也就在此,吃着喝着,谈笑着,还有人弹起了吉他(呵,哪来的家伙)。不知道是谁,带头唱起了周华健的朋友:
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一句话一辈子一生情一杯酒。
朋友不曾孤单过,一声朋友你会懂,还有伤还有痛还要走还有我。
欢乐中时间过得特快,大伙以几乎是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烤完了肉,吃完了这顿不太卫生的早午餐。剩下的杯盘狼藉,大伙也没兴致收,各堆各堆的,各自玩将起来了。小萍跟吕帅还唱得高兴呢,小方等人不改赌徒本色,扑克牌早就现身,我也忍不住下场苞他们较量去。
沈荷居然也似颇感兴趣地在一旁旁观着。但她仍不时地往车道方向望去。
许久,我好容易赢了一盘大老二,得意地望向沈荷向她炫耀呢,她却正盯牢着车道,眼神突然锐利起来,嘴角微微牵动。我顺着她的眼光过去,一辆深蓝色的劳斯莱斯正往这边开来。
“哈!杜教授来了!”我听见小萍的叫声。
“耶终于来了。”众人齐声欢呼。再望向沈荷,她已经激动得紧紧握住拳头,身体微微颤抖着。
没错,正是杜云磊来了。车门打开,下来了一男一女,男的自然是杜云磊,他身着浅色休闲外装,更显得沉稳潇洒。
他笑着接受众人的问好,然后介绍他带来的人儿:
“这就是你们未来的师母。”
那就是老江的女儿罗,约为二十四五岁,一张俏脸,就像是电视剧里有钱人家的大小姐,穿着入时,姿态窈窕,有着迷人的笑容。
“哈罗,我是琳恩,大家好!”非常不标准的国语,明显是个abc。
“琳恩在美国长大的,听不太懂国语,大家别欺负她。”杜云磊言语中似乎有无限的爱怜,二人相视而笑。
好一对郎才女貌不是。
杜云磊急急为他的迟到道歉,车厢一打开,里面装满了汽水零食杂项,于是大家一拥而上分赃去了。
“可真会收买人心。”我听见沈荷冷冷的声音,像石子投进水里,声声清脆冰冷。
我回头看着她。那是一双冰冷无比的眼睛,就像是我第一次见到她一样,我不自主打了个寒颤。她冷冷地注视着正和大伙打成一片的杜云磊和他的未婚妻,那面容,就像是从冰库里出来的雕像。
“沈荷?”
她似是听不见我的呼唤,兀自冷冷注视着他们,那神情,令人害怕。
“沈荷?”我来不及做出进一步动作前,吕维刚已拿着汽水薯片过来,笑容可掬:
“你喜欢哪一种?”
沈荷神情缓和了下来“谢谢你。”伸手接过吕帅的好意。
好你个吕维刚,居然抢着替我献殷勤。
“那,拿去。”吕又萍不知道啥时出现在我身边,递上一杯芬达果汁汽水。
“喔,谢谢。”我有点不知所措。偷偷瞄了眼沈荷,她又似没事的样子。
我四人于是到溪边坐下。
“要不要过去跟教授聊天?”小萍提议。
“不了。”沈荷将头别过去,一脸厌恶。
“沈荷,你是不是很讨厌杜云磊?”又是吕维刚。替我抢先问了这个问题。
“不关你们的事。”沈荷冷冷地回答。唉好险我没问。
“喂!你怎么这样”小萍替吕帅抱不平。
“没事。”吕帅扬起手制止小萍继续发泼,她于是又开始那招牌的嘟嘴。
“喂!可以挂酱油瓶了。”我嘲笑她。
“沈荷,对不起!”吕帅道歉。
“没事,我才对不起。”沈荷态度趋于缓和。
“我的确讨厌他。”
“为什么?”我实在抑制不了我的好奇心。
沈荷看着我,那眼神,跟我初次见到她那样的冷漠厌恶。我住嘴了,连小萍都不敢再说什么。
此时杜云磊正和大家聊得高兴呢,约是为了多跟大家接触,他逐一的跟各个同学们闲聊,然后向我们这边移动。
“啊,这就是所谓的帅哥美女团罗!”他笑着走来。
突然他停住了。
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嘴巴微张,像是极度惊恐的样子。顺着他眼光看去,沈荷正同时恶狠狠地盯牢他,吕帅跟小萍也都愣住了。我们惊惶地回过头去看杜云磊,好家伙,他的脸色却已跟刚刚完全不同,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才不过几秒的时间。
“同学们,自我介绍一下吧!”他仍然挂着微笑,而且那微笑竟然看起来充满真诚。
沈荷霍地站起身来,掉头就走。我们三人顿显手足无措。而杜云磊仍然微笑着:
“她大概有更重要的事吧。”
我们尴尬地干笑几声,便算是应付过去了。
杜云磊没事似地继续和我们聊天呢。而且似乎对我们兴味十足。
“今天玩得高兴吗?”
“托教授的福。”回答的是吕维刚。
“听说班游就是由你们办成的?”
“是的。”
“咱们班都是些优秀的帅哥美女!”
“听同学们说,你们的办事能力很不错呢!”
三言两语,说的尽是些好话,让原本紧绷的我们慢慢的松弛下来,单纯的小萍也立即回复了原本的甜美笑容。
“以后班务有许多要仰仗你们的罗!”
“不敢不敢。”原来小萍也有客气的时候呢。
杜云磊转向一言未发的我“这个帅哥是?”
“他是宋昱豪,他也跟我们一起负责这次的班游。”小萍抢着替我回答。
杜云磊看了小萍一眼,继续望向我,微笑说道:“你们感情不错?”
小萍笑了:“他跟沈荷感情比较好吧。”杜云磊脸色突然又变了。吕维刚轻轻推了小萍一下。
“benson,i'mtired.iwanttogohome.”琳恩娇滴滴的声音传来,杜云磊即刻转身迎向琳恩小姐,抛下了我们。
琳恩向我们走来,这时我才能够仔细的观察她的面孔。她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娇俏的面孔,长发披肩。尤其是那双美丽的眼睛,会让人感到无限怜惜。杜云磊走到她身边,温柔的微笑着。我突然想起沈荷,望了望四周,却见不着她的影踪。只看见琳恩美丽的微笑:
“l'msorry,butireallyhavetogohomerightnow.”
他向同学们告退,在大家的一片惋惜声中一阵风似地走了。
看着他的车子离开,我们三个同时呼出一口气。
“沈荷呢?”
“我去找她。”
不一会,我在溪边找到了她。她端坐在高起的石头上,像一座雕像。她的眼睛望着远方,眼神飘忽不定。我突然感觉心痛,忙走上前去。
“沈荷?”
她像是听不到,仍然望着远方。我走上去,摇了摇她的肩膀。
她望向我,我看见,她的眼睛含着泪水,我愣住了。
“沈荷?”吕维刚跑了过来
“你没事吧?”这个吕维刚,专门抢我的话。他似乎非常关心沈荷,热切地注视着她。
沈荷站了起来“我没事,走吧。”
这一搅和,我们哪还有心情玩乐。所幸大家啥都没有发觉,不久之后便一哄而散。沈荷仍然坐我的车,一路上,我的心情上上下下,想着今天所发生的事情,想起杜云磊和沈荷的令人害怕的表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她,沉静一如往常。
她家到了,她轻轻的下车“谢谢你了。”
午后的阳光懒散散的,她一张粉脸在阳光下呈着一种蒙胧似幻的美丽,我的心为之牵动。
“沈荷?”
“嗯?”
“你真的没事?”
“我没事。”语气非常平静。
“可是”
“你不必为我担心,真的”她居然对我微笑着。可是,那微笑带着的是平时不见的忧郁,我倒宁可看到平日冷沉寡言的沈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