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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放假天。
贺雨歌把东西收拾好之后,便背着小包包,轻快踏出房门,要回去看家人。
“贺小姐!”女管家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亲切地跟她打招呼“早餐准备好了,要不要吃饱再走?”
“早餐好了啊?”
她原想早早出门,快快到家的,没想到听到“早餐”两字,脑中自动蹦出热腾腾的美味餐点,唾液自然从口中分泌出来,肚子也不争气地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喔!也好。”
女管家没说话,只是亲切地跟她点头。
“厨师的手艺太好了!我来这里才住几天,都胖了。”才住一个礼拜,就挡不住美味食物的诱惑,胖了三公斤,牛仔裤穿起来都绷绷的。
她啊!真糟糕。
上次说她会多吃几口?哪只多吃几口,她根本就是多吃几碗,像个饿死鬼投胎,还拚消夜场呢!唉
“田师傅听到贺小姐夸他,一定很高兴。”女管家也笑得很开心。
“真的吗?”贺雨歌背着小背包,开开心心地跟着下楼。
“这当然是真的!你让少爷愿意乖乖吃药,身体才复原得这么快,大家都很戚激你。”女管家微笑说明。
“为什么?那是我的工作。”贺雨歌不懂。
“因为那并不是一份简单的工作。”
女管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但贺雨歌没机会再问,两个人便进入餐厅了。
商曜日正坐在餐桌后面,一边看报纸,一边享用早餐。
“早安。”贺雨歌主动跟他道早。
“早安。”商曜日抬起头,瞥了她一眼。
桌上摆了各种可供人选择的餐点。
由于今天是假日,贺雨歌的心情特别好,不但替自己倒了一大杯的果汁,还吃了炒马钤薯丝、荷包蛋、烤土司、和式色拉等食物。
恍惚中,她以为自己又回到徐家当二小姐了
她就像童话里卖火柴的小女孩,划了一根火柴,就出现丰盛的餐点,可火光一灭,眼前景物便全部消失。
“在想什么?”
“没有,东西太好吃了。”把头埋入餐盘问,让食物的香味告诉她,这一切不是梦境。
“等一下怎么回去?”喝完一杯又香又浓的咖啡,商曜日才开口问起。
“就走出去找公车站牌啊!”这么简单的事,还需要确认吗?她的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今天田师傅刚好要出去采买食物,你们搭小王的车出去就好了。”商曜日淡淡提起。
“喔!好啊!那多谢了。”贺雨歌喜孜孜地接受他的建议。
这栋巨大的豪宅,从主屋走到围栏门口,就有一段路,再跨出雕花铁门,走到离这里最近的公车站牌,听说没半个小时,也要二十分钟,没想到可顺道搭买菜车。
这可省得她在大太阳底下,走得汗流浃背了,真是太好了。
没想到商家的福利这么好,连厨师出门买菜都有车子可坐,看来商曜日是个大方的老板。
在场走动,递送食物、餐具的仆佣则屏气凝神,一声不吭,把自己的存在当作活动道具。
贺雨歌人逢喜事精神爽,笑咪咪地把眼前的食物吃完。
“有预计哪时回来吗?”商曜日翻完最后一份报纸,又漫不经心地问起。
“欸?还有便车可以搭吗?”她的两眼眨呀眨的,狐疑猜测。
“不一定,要看小王顺不顺路如果你在傍晚前”商曜日若有所思的沉吟一会儿。
“可以,我可以在下午四点半前出门,反正家里没什么事,我看完外婆,替外公上香,大概就可以走了。”贺雨歌的神情雀跃,赶紧数算今日必做的事,确认打道回府的时间。
“小王替我跑一趟办公室就回来了,四点半有点晚如果你可以提早半小时,或许”商曜日皱起眉,口气有些迟疑。
“可以,没问题。”为了搭免费的接车,贺雨歌很好配合。
“那好吧!我让小王下午四点到你家巷口接你。”商曜日和颜悦色,点头答应让司机多跑一趟。
“太好了,我们就这样说定了。”没想到今天的运气这么好,来回都有私家车接送。贺雨歌双手合十,小声的在心里欢呼。坐在她面前的商曜日,眼底闪烁着怪异的光芒,没多说什么。
贺雨歌吃饱喝足,背着小背包,溜到外头,等待着将出门买菜的田师傅,嘴里还不停哼着歌。
她觉得房子盖在郊外,真的是有钱人才能行使的特权,一般人住,真的太不方便了。
“人呢?”
晚饭时间,商曜日转动轮椅,来到餐厅。
餐桌已摆上香喷喷的希腊菜肴,这是厨师特地到外头上课,学回来的,但期待中闪着耀眼光芒,对新奇菜色跃跃欲试的娇人儿却不在,只有常来蹭饭的言征人,商曜日的眼神不禁沉了下来。
“据说是睡了。”言征人仿佛是老板肚里的蛔虫,知道他在问哪个人,迳自回答了。
“怎么可能?”商曜日的口气十成十不信。
“为什么不可能?”言征人敛去嘴角的弧度,却掩不住看戏的眼神望向酷面老板。
商曜日瞄了桌上的丰盛菜肴一眼,闻风不动,连嘴巴都懒得开。
言征人叹口气,觉得无奈。
他在假日跟着司机回来见老板,可不是天生贱骨头,爱被人使唤,只想趁瘦得皮包骨的丫头还在商家时,多捞几顿好料,没想到却不大顺利。
现在摆明是看得到,吃不到哩!
唉!老板的性格变了
明明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却只让人光看流口水,舍不得请人吃,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大老板没做太多表示,只是转向站在旁边的女管家,浚淡问起“她怎么了?”
“贺小姐说累了。”女管家垂首敛眉,恭谨地回应“她一回来就往房间跑,说要先睡觉,要我们留一份餐点让她当消夜。”
“哦?”挑挑眉,商曜日不置可否。
没想到她不吃热腾腾的晚饭,宁可到冷了,变成消夜才吃?
“有说几点要吃吗?”商曜日继续问。
“应该是九点”女管家的口气不是很确定,但主人九点半要吃药,尽职的贺雨歌都会确认商曜日有服药,才会休息。
“我知道了。”身为主人的商曜日点点头,才跟坐在餐桌另一边的特助示意可以用餐了。
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言征人决定低头吃饭,耳朵当作聋了,没听到老板跟女管家的谈话。
人在肚子饿时,良心是不需要存在的。
光问小丫头为何没准时出现,就可以让他饿肚子了,要是让商曜日知道她为何装累,不下楼吃饭,他大概得看着香烤墨鱼跟海鲜义大利面发愣,等着地道的美味变冷为止。
“唔”食物在哪里?
过了吃饭时间,贺雨歌才小心翼翼地溜进厨房。她没打开大灯,用两手东摸西翻,寻找女管家留给她的晚餐。
虽然她对厨房的结构很熟悉,但毕竟在别人家,只靠走廊上的壁灯,一时之间,要找到食物也是有难度的
“肚子饿了?”
突然间,低沉的嗓音在贺雨歌的身后响起,把她吓了一大跳,本能的,没想太多,即刻转身。
厨房的灯亮起,商曜日穿着睡袍,坐在轮椅上,俊脸没太多情绪。
站在轮椅后的女管家走出来,从保温箱中,把晚餐一样样拿出来,摆放在桌上。
热腾腾的晚餐,没两下就出现在她的眼前。
“来,都弄好了,快吃吧!”女管家的脸上有温柔的笑容,推了贺雨歌的肩膀一把,催促她坐下“跟我说肚子饿,就会帮你弄了。”
“喔!”贺雨歌愣愣地点头,乖乖坐下。
没想到两人会出现在厨房,贺雨歌没防备,呆呆地望向他们,不知想起什么,又随即低下头,却来不及了。
“你的脸怎么回事?”眉头一拧,商曜日转动轮椅,来到她身旁。
糟糕!被看到了。
脸蛋一缩,她别过脸,想让头发挡去视线的焦点,却没成功,他一把扣住她的腰,另一手抓住她的手臂,强迫她与他对看。
“喔!没事啦!”她别过头,装没事。
“都肿了,怎会没事?”盯着她颊上的红肿,他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骛“你就是为了这个,连饭都不吃?”
清秀的娇颜上,有一块明显突起,甚至有明显的黑青。
心事被讲中,贺雨歌的表情瞬间僵住,干笑着否认“哪有啊?最近运动量太少了,回家清扫一下,回来就想睡了。”
她的口气有点心虚,欠缺气势,并没有让他相信,眉头依旧拧得死紧。
“怎么伤的?”他锐利的眼没从她的脸上移开,非要她回答不可。
“哎哟!”耸耸肩,她想摆出满不在乎的样子,随意哈拉过去,但他认真的目光却还是停留在她的身上,她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回应“就跟表弟打架输了!不小心撞到。”
交代完经过后,贺雨歌希望他能够识相些,立刻滚蛋,不要再罗唆。
“撞到哪里?”
“呃就床角”额骨才有块明显的黑青。
商曜日的眼色更晦暗,略微闪过的光芒似安静又危险“你们为什么打架?”
“家常便饭啊!”贺雨歌撇撇嘴,轻描淡写地表示“他常换工作,收入不固定,又爱泡网咖、打连线游戏,缺钱就会跟我要,要不到就用抢的。这次,我这么久没回去,他看到我,不跟我讨,才有鬼咧!”
实习护士也是有薪水的,虽然不多,但对平常不出门,窝在家里当宅男,只吃泡面、饼干果腹的表弟来说,几千块也很好用了。
她虽对他懒惰的习性感到不屑,但到底是亲人,加上从小一起长大,回家时,口袋还是会放两、三千块,等他来要。
只是这回,他认为她实习的时间久了,薪资应该比较多,不止她给他的那些钱,两个人才会打起来。
“那你还回去?”
衣食无缺的徐家应该是她比较好的选择。
“为什么不回去?那里是我的家!外公、外婆都在那里。”看向他,她的眼底闪过诧异的光芒。
“你外公在三年前就去世了。”他淡淡提醒她。
这男人竟敢调查她?
她像只全身寒毛竖起的刺猬,脚步往后移了一步,警戒地瞪着他“那又怎样?他的牌位放在家里。”
商曜日没吭声,冷淡的视线望着她,黝黑眼眸的深处燃烧着炽热的火焰,让人害怕,又让人疑惑。
过了几分钟,他才抬头,对站在贺雨歌身后的女管家表示“东西都冷了,重新热过,再给她吃吧!”
说完,他推着轮椅,迳自离去。
“知道了。”女管家微笑,恭敬地点头。
“你终于想到我快饿死罗”望着他的背影,贺雨歌脸上的表情复杂,小嘴还不断叨念着。
而和善的妇人快手快脚,没几分钟,便抱两道主菜热好,端到她的面前。
“芬姨,谢谢你。”贺雨歌衷心跟忙碌的女管家道谢。
“吃吃看,这是田师傅特地去五星级饭店学的碳烧猪排。”和蔼的女管家没多说什么,只是热切地招呼着快饿昏的人儿。
“好香”望着烤得稍微焦黑的马钤薯,贺雨歌眉开眼笑。
贺雨歌赶紧坐下,享受迟来的晚餐。
早知道会被撞见,她就不躲在房间里了。
过一个多小时,碳烤猪排依旧让人垂涎三尺,想必刚做好时更好吃!
一刀切开将近四公分厚的猪排肉,还是肉汁四溢
肉虽厚,却烤得恰到好处,入口即化,贺雨歌一边咀嚼,一边赞叹着,眼儿还带着满足的笑意。
这里的餐点,真是太美妙了!
如果她以后吃不到,应该会很怀念吧!
晚上九点半整。
照例,那扇沉重的桧木门传出“咚、咚”声响后,便慢慢被推开。
“商先生,吃药罗!”
贺雨歌那张充满活力的小脸探出来,而令他厌烦的药跟开水也一起出现在他的眼前。
“你吃饱了?”正在翻阅卷宗的商曜日抬起头,看向眉眼弯弯的贺雨歌,他严峻的线条不自觉柔和了点。
“嗯!”肚子填饱,便心情愉悦的贺雨歌,从容地点点头,尽忠职守地把药丸递到他的面前。
对她的白玉小手视而不见,他只是淡淡问起“你要这样叫我到哪时?”
“啥?”她不懂。
“我也是你的亲人,就算子嫣去世,你不认自己是徐家人,但我们以前见过面,你还叫过我商哥哥。”斜飞的剑眉拧起,商曜日郑重提醒像得了失忆症的小女人。
听到他提起旧事,贺雨歌心里打个凸,诧异地看向他。
“喔!那个啊!”“哪个?”对于她轻率的语气,他更不高兴了。
“不是啦!一她干咳两声,语调婉转地解释“那么久以前的事,我以为你忘记了。”
毕竟她住在徐家才两个月,更别说两人只见过几次面
童年旧事,应该都过去了吧?
商曜日没那么好打发,他绷着脸,继续盘问“我不是一见面,就把你认出来吗?”
对于她的解释,他还是不满意。
“可是”贺雨歌迟疑半天,才吞吞吐吐说明“人家不是说,贵人多忘事吗?你那么有钱,还是商界名人,我攀亲带故说你是不认我的已过世姊姊的老公,会被别人笑的啊!”“谁敢笑你?”他瞪着那张清秀的娇颜,定要她说个答案出来。
“呃?”谁会当面笑啊?看着他的阎王面,贺雨歌嘴角抽搐。
女人说笑,都是背地拿来当三姑六婆的闲聊题材,喝下午茶的爆料点心,尖酸地瞎说一通,她才没吃饱那么闲,跑去当大家说笑的资料咧!
“嗯?”沉着脸的商曜日没放过她,依旧在等她的答案。
“但就算改口叫商哥哥,也是觉得怪怪的。”他的执拗让贺雨歌妥协了,但还是忍不住抱怨。
扬起眉梢,商曜日继续用阴沉的眼神看她。
他记得她小时候不是这样的,虽然没笑口常开,但见到他,还是会恭敬有礼地叫他一声“商哥哥”
那双水汪汪又惹人怜爱的眼儿,让看惯美人的他都不由得多看几眼
没想到小女孩长大后,什么都变了。
“商哥!这样好不好?”她用商量的口气跟他交涉。
毕竟她已经不是七、八岁的小女孩了,叫一个不怎么熟的男人“哥哥”她实在喊不出口。
但自从两人重逢后,他对她的关怀与用心,她也不是没感受到,就算再怎么反骨,她也知道要跟他保持友好关系。
“嗯!”他虽不满意,但听到贺雨歌甜软柔和的语气,只得勉强接受。
“商哥,该吃药罗!”她加把劲,轻声催促。
“知道了。”他伸出手,接过几颗药丸,瞪着它们,像要他的命般,嘴里不知说什么,过一会儿,才吞下去。
掩住小嘴,贺雨歌满脸笑意地看他“有胶囊包着,又不苦,干嘛像有深仇大恨一样?”商曜日瞄她一眼,嘴唇牵动几下。
就在贺雨歌考虑要不要低下头,听他含在嘴里的话时,沙哑的嗓音突然迸出——
“小时候,我妈曾在我喝的汤里下安眠药,想带我一起死。”
“啥?”贺雨歌傻住,以为自己听错,娇小的身子僵住,愣愣地望着他。
两人四目,牢牢相对。
商曜日像恶作剧的孩童般,默默观察她的反应,并不说话。
过了几分钟,贺雨歌才找回理智,轻声询问“你胡说的,想拐着弯骂我上次骗你吃药,对不对?”他凝视着她,动也不动,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你说啊!”贺雨歌催促他。
“是真的,我妈连死都想带我一起走,所以她在我喝的汤里下药”他的嘴角带着淡淡的讥诮。
“嗅!”难怪女管家说让他吃药是困难的事。
他的心里有阴影,是吧?
电视上看太多父母烧炭自杀,带小孩一起走的事,没想到社会事件的受害者会出现在她的眼前
“为什么?你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她困惑地看着他。
有钱人不是都应该很快乐吗?
每天穿漂亮的衣服,住着漂亮的豪宅,还有一堆佣人伺候,就算心情不好,还是有人当他们的出气筒,大家都得看他们的脸色过活,这么棒的环境,为什么还想死?
没有人会抛弃他们,没有人会把他们当空气每天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像她的姊姊一样。
“总是会有女人比较笨,以为生了继承人,世界就跟以前不同,我妈只是其中之一。”商曜日耸肩,态度冷漠,像在谈别人的事。
“所以,阿姨她”贺雨歌的语气有些艰难。
“她等不到我爸回家,便放话要自杀,但还是等不到人最后她就在汤里下药。刚好那天我点心吃太多,晚餐就少吃了,等到管家发现,报警送医,我经过催吐、洗胃,有救回来,她却来不及了。”
“天哪!怎么会这样”
不知何时起,站在他身旁的贺雨歌已泪流满面,等到他的话说完,她早环抱他的颈子,失声痛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