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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顺着檐廊往前走,来到房门外,就听到屋内传出男子的斥喝。
“不要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我只是看不见,还没有死。”炎承霄心情已经够糟了,还要应付小妾的泪水,想不发脾气都难。
三位如花似玉的小妾用巾帕捂唇,哭着跑出来,险些撞上正要进门的人,她们只不过是想来安慰四爷,可是见到人之后,又担心他的眼睛再也好不了,忍不住掉下眼泪。
“四爷心情不好,你们进去搅和什么?”炎府的管事当场又训了一顿。“以后没有召唤,不许来这里!”
“是”三位小妾抽泣地回道。
炎府管事回头请客人稍候,先进去禀报。“四爷,六安堂的区大夫和纪大夫已经请来了,正在外头等候。”
“我曾听闻两位大夫医术了得,可是连太医都治不好我的眼睛,他们又真有办法吗?不过连皇上都对他们深具信心,也只好试试了”炎承霄坐在几案旁,意志有些消沉。“请他们进来吧!”
“是。”炎府管事马上转身来到房门口,比了一个请进的手势。“区大夫、纪大夫,四爷有请。”
闻言,姚睿仙不由得深吸了口气,跟在两位长辈后头进去。
当她踏进屋内,眼里再也看不见其他人,只有这名重生之前唤作四郎哥,如今却只能叫一声四爷的男人,只见他两道墨黑修长的眉毛,此刻眉头紧攒,一双本该神采奕奕的双眼,不仅失去应有的光芒,毫无聚焦地凝视前方,双唇因为情绪不佳而抿起,下巴冒出点点青色胡髭,鬓边垂落着几缕发丝,可以说得上不修边幅,足以见得双目失明的打击对炎承霄来说有多大。
以为和这个男人从此形同陌路,想不到命运又将两人牵引在一块儿,再次有了交集,睿仙只要想起重生之前四郎哥对自己种种的好,还是不由得祈求老天爷,让他的视力早日恢复。
“四爷还能够开口骂人,看来精神不错。”区大夫向来不是正经八百说话的人,就连在皇上面前,有时还会调侃两句。
炎承霄一听是个陌生男人的嗓音,八成就是被称为“神医”的区大夫,于是自我解嘲地说:“除了眼睛看不见,其他都好得很。”
“不过四爷应该有好些天不得眠,肝气郁结而化火,火气自然也大了。”纪氏打量着他的气色说。
他不禁猜想这一道妇人嗓音的主人,多半就是纪大夫了。“只要是大夫都能看得出来,身为我朝第一位女大夫,医治过无数的病人,应该不仅这点能耐才是。”
听他口气不善,纪氏也不着恼,凡是病人,没几个人有办法做到平心静气的地步。“其他毛病要等我帮四爷把过脉之后才能评断。”
闻言,只见炎承霄两眼直视前方,把右手摆在几案上,倒想听听看他们有何不同的高见。“那就把脉吧!”
纪氏看了夫婿一眼,便在几旁的另一张座椅上落坐,然后侧过身,将两指放在炎承霄手腕的脉搏上,开始把脉。
就在这时,大夫人、二夫人和三夫人也闻讯赶来关切。
“见过三位夫人。”区大夫拱手见礼。
长年吃斋念佛,把管理内务的责任交给三弟妹的大夫人,可把希望都放在他们夫妻身上了。“有劳两位大夫了。”
“好说。”区大夫客气一笑,他心想自己跟眼科不熟,还抓不准治疗的方向,只好等妻子诊脉之后再说了。
于是,三位夫人也都坐下,看着纪氏聚精会神地为小叔把脉,但愿能找出真正的病因,好对症下药。
“请四爷把另一只手给我。”纪氏说。
炎承霄便把左手也伸过去。
房内安静无声,却酝酿着不安的气息。
由于所有的人都把焦点摆在纪氏身上,睿仙可以在没人注意的情况下,多看炎承霄几眼。
过了片刻,纪氏把手收了回去,接着又检视他的双眼,然后经过炎承霄同意,在眼眶周围四个穴道予以针灸。
“四爷感觉如何?”纪氏问。
他摇了下头。“并没有任何感觉。”
“那么请四爷张嘴,让我看一下舌苔。”她又说道。
炎承霄紧握了下座椅扶手,耐住性子配合。
“多谢四爷,可以了。”当纪氏把针具二拔取,这才从座椅上起身,面对期待解答的三位夫人,道出诊断之后的结果。“四爷颅内的瘀血已化,除了肝火旺、舌苔微黄,显见食欲不振之外,看不出其他问题。”
“这就是你的结论?”炎承霄用力拍打了下座椅扶手,大声怒斥。“难道我的眼睛看不见,就不是个问题?”
三夫人焦急地问:“就连纪大夫都找不出病因?”
“确实如此。”纪氏叹道。
炎承霄扶着座椅起身,抽紧下颚吼道:“够了!”
一次又一次的从希望到失望,没有人能够体会自己的旁徨和无助,独自面对黑暗的恐惧,那滋味令他几欲发狂。
“四郎,就算纪大夫真的找不出病因,也还有区大夫在,就先让他看过之后再说。”大夫人不希望他因此泄气。
想到五岁丧母之后,是大嫂喂他吃饭、哄他睡觉、照顾他长大的,面对几乎可以算是母亲的大夫人,愠怒的口气才有所收敛。
“让大嫂担心了,在我看来,就算是神医也不过是浪得虚名,同样治不好我的双眼。”他不禁讥讽地说。
见多病人得知无法痊愈的强烈反应,纪氏倒不生气,只觉得无奈,区大夫则是很想转头走人,虽然他不在乎“神医”的称号,可是大夫和病人之间若缺乏良好互动,也很难把病治好。
睿仙不禁怒上心头,无法忍受亲人遭到如此羞辱,恨不得把重生之前的事一笔勾消,也不要回报什么恩情了。
“四爷这话未免太过刻薄,大夫又不是神仙,更无法治好每一个病人,世间又有多少疾病是药石罔效,生死大事本就该由老天爷作主,若每个病人都像四爷这般意气用事,又有哪个大夫敢来医治?”她的嗓音听来轻柔,但言辞犀利,非要好好教训这个目中无人的男人不可。
此话一出,炎府的三位夫人不约而同地看向睿仙,直到现在才注意到她的存在,也多看了几眼。
炎承霄不由得铁青着俊脸。“说话的人是谁?”
“不可无礼。”纪氏朝她摇了摇头,小声地制止,这才回答炎承霄。“是我的表外甥女姚氏,得罪之处,还请四爷能够见谅。”
炎承霄低哼一声。“我看她倒是挺能言善道的,一点都不担心会得罪我。”
“四爷若不爱听真话,妾身道歉便是。”睿仙摆明了是在讽刺。
因为看不到,他只能用耳朵来判断姚氏所站的位置。“你这道歉一点诚意也没有,反而像在挖苦。”
她垂下眸光,说得谦卑。“妾身不敢,是四爷多心了。”
“哼!”炎承霄也不打算跟个女流之辈一般见识。
区大夫接着开口。“我对眼疾了解得并不多,只能尽力。”
“连区大夫自己都这么说,还要看什么?”他逸出一声冷笑。“我这笑话闹得还不够大吗?让他们出去”
三夫人赶紧再劝。“四郎,你就让区大夫试试看。”
“就连皇上都对区大夫赞誉有加,你要对他有信心,相信菩萨也会保佑的。”
大夫人苦口婆心地说道。
“四、四郎二嫂也、也求你”二夫人困难地发出声音,愈是紧张,也口吃得愈厉害。
连二嫂都开口了,炎承霄不禁有些心软,可是想到方才都开口赶人出去,这时又要求他们留下,实在拉不下脸来。
睿仙看着他的三位嫂嫂苦苦哀求,就因为是病人,一个个都顺着他的意,连句责备的话也没有,实在让人看不下去,要对付这种养尊处优,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就得用激烈一点的手段。
“表姨父、表姨母,咱们也该回去了,还有很多病人在等着呢,别把时间耗在一个屈服于命运安排的病人身上。”她索性反其道而行,把话说得刺耳,就是要让炎承霄暴跳如雷。
炎承霄认出这是姚氏的声音,轻声细语中,还夹着明显的嘲弄意味,不禁冷冷地哼道:“你这是在教训我?”
“妾身不敢,只是替那些正在等待大夫医治的病人感到着急罢了。”姚睿仙低垂螓首回道。
区大夫也正有此意。“大夫人,我跟贱内就先回六安堂了,今日应该还是有很多病人前来求诊,实在不便久留。”
说完,他便朝炎府的三位夫人拱手告辞。
大夫人连忙跟着出去,想要挽留。“区大夫”
睿仙觑了一眼心高气傲的男人,又故意跟纪氏说:“表姨母,咱们走吧,有人生来命好,才会不懂得珍惜仅有的东西。”
“你”炎承霄听得出这番话是在讽刺自己。
纪氏朝她使了一个眼色,心里也不禁困惑,平时温柔聪慧的表外甥女,怎么今日嘴上得理不饶人了。“好了,别再说了。”
“是。”睿仙盼他别这么不知好歹,那只会害了自己。
待她和两位长辈跨出房门,还是被炎府的三位夫人给拦下,好说歹说的,不得不留在府里,等她们说服四爷回心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