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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西班牙回到帝都,已经将近一个月。
周亦行秘密安排好一切,没有让叶蓝茵回国的事情走漏半点风声,谁都不知道已经去失踪两年的周太太竟然是平安无恙的回来了。
叶蓝茵住在惊唐府内,心情比在任何地方都要放松。
每天都有心理医生和理疗师来为她治疗,她也很努力争气,不论是神志意识还是身体机能,都恢复的很不错。
这里面,周亦行的功劳自然是最大的。
他日日晚出早归,尽可能的陪着叶蓝茵,多和她说话聊天,帮助她打开心扉。
所有的事情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除了一件事。
就在周亦行带着叶蓝茵回到惊唐府的五日后,周亦行收到董宁命人送来的邀请函。
艾塔有限公司总裁萧云阳和董氏地产四小姐董宁的订婚仪式,将于平安夜那日在帝都的四季酒店隆重举行。
拿着这张邀请函时,周亦行的心情异常沉重。
他还没有告诉叶蓝茵现在的许多事情,包括周家的、叶家的,亦或者是她好友董宁的。
之所以不提,并不是想瞒着叶蓝茵,而是因为这后面的路依旧是荆棘丛生,他和叶蓝茵要面对的困难远没有结束。
……
周日的上午。
叶蓝茵闭着眼睛,半仰卧在舒适的沙发椅上,手扣着沙发椅两边的扶手,身体紧绷而僵硬。
“你好不容易从棺材里爬了出来,跌跌撞撞的去找出路。你走啊走啊,没有人来帮助你,也没有人理会你。你感到无比的绝望,你产生了想要放弃等死的念头。”
叶蓝茵的眉头伴随着心理医生的话越皱越紧,整张脸都皱巴在了一起。
她死死的咬着牙关,身体开始扭动反抗,想要抵御住那种蚀骨的绝望之感,还有濒临死亡的恐惧之感。
“可你不想死。你想活着,你想见到你的丈夫,你的家人,那些你爱的人。所以,你不放弃,你继续找寻出路。但是,这时候……”
叶蓝茵紧闭的双眼流出了眼泪,她哭泣着低声呢喃:“亦行,你在哪里?我不想死……救我啊。你在哪里?亦行……”
坐到一旁陪同治疗的周亦行,见叶蓝茵这般痛苦绝望,心被揪成一团。
通过这段时间的心理疏导和催眠疗法,周亦行基本已经了解叶蓝茵在被人带走后,受到的种种身体上、心灵上的虐待。
目前,只差一点点了。
只要叶蓝茵回忆起来她是如何逃脱那座别墅的,她的所有记忆就会拼接完整。
可眼前,周亦行看着叶蓝茵如此,他实在不忍心再让她经历一遍当时的绝境,更不想让她再受折磨和煎熬。
于是,周亦行走上前想要终止治疗,却是被心理医生给拦下。
心理医生说:“周先生,长痛不如短痛啊。”
周亦行眉头紧锁,想着医生这话不无道理,可是眼看着叶蓝茵痛苦无助,他又下不了这个狠心。
“亦行,你在哪里!亦行!救我!”叶蓝茵又一次绝望的呼喊,“我是无辜的,为什么这样对我?放了我,求求你们!”
周亦行听得额头都冒汗了,手心里更是早就被汗水洇湿。
他陪着叶蓝茵治疗,心理上承受的压力不必叶蓝茵少多少,他是心疼又自责。
可问题是……
闭上眼,周亦行狠心的选择视而不见。
这是最后一次了。
他身为叶蓝茵的丈夫,有义务和责任让她身心健康的活下去。他不能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替她做决定。
心理医生见周亦行同意继续治疗,便继续催眠:“亦行不在。他根本不知道你在哪里,他也救不了你。而那些把你抓来的人,他们更不会放了你。你只有靠你自己,你只有自救。你在空旷的别墅里继续走,你想要找到一条活路。”
叶蓝茵大力的摇头:“没有出路!都是炸弹!他们要活活炸死我,要让我死无全尸!”
心理医生听到这话,愣了愣。
再去瞧刚刚冷静下来一点的周亦行,明显也被这话牵动了所有的注意力。
心理医生组织着语言:“你被炸弹包围了。时间剩下的不多,你更加绝望无助,觉得必死无疑!该怎么办?你想活下去,你不想死!你究竟怎么才能活下去?”
话音一落,叶蓝茵的上半身忽然弹坐起来。
她闭着眼睛,神情却变得严肃,说:“我不要死在这个鬼地方。我听到外面有海水翻滚的声音,我要去海里。这样,我就不会怕火了。我拼命的跑,跑到了三楼,找到了一个有露天阳台的房间,阳台对面正是那片大海。我笑了,我感觉到了活下去的可能。我加速向着眼前的大海跑去,纵身一跃!”
就在叶蓝茵跳海的那一刹那,蔷薇庄园爆炸了。
叶蓝茵甚至因为受到强大的冲击波而被往外推出去好远,“噗通”一声,掉在了距离岸边很远的海中心。
她最后的记忆就是被海水过滤掉的那一片火红霞光。
……
结束完上午的治疗,直到晚上休息,叶蓝茵都没有开口说话。
若是在之前,周亦行会不停的安抚叶蓝茵,告诉叶蓝茵一切都已经过去。可现在,周亦行知道了完整的真相,他便明白叶蓝茵经历过的是何种的悲怆和孤独。
没有人了解她将死去,也没有人了解她将活着。
什么都没有人知道,她只有她自己。
周亦行无言的掀开被子,平躺在叶蓝茵的身边。
他想同她说些什么,却是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他总觉言语有时候真的很苍白,起不到什么作用。
夫妻二人就这么同样的平躺面对着天花板,谁都没有闭眼,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过了片刻,周亦行盖在被子下面的手微微动了动,这只手很快的去抓叶蓝茵的手。
两个人的手先是轻轻的触碰,再到迅速的紧握,最终归于爱人之间普通却不简单的十指交扣。
周亦行说:“如果我能找到你、救下你,那该多好啊。”
叶蓝茵的嘴角化开丝丝笑意:“还好我自己救了自己。我们……没有天人永隔。”
周亦行深吸一口气,转身搂住了叶蓝茵,把头搭在她的肩膀上,闷声对她说:“我真的很没用。你受的苦、遭的罪,我都无法为你承担。”
“为什么要你承担?”叶蓝茵反问他,“有些路,只能自己一个人走。只要我能知道你会在路的尽头等我,那我就会一直走下去。”
“茵茵。”周亦行紧紧抱住她,“茵茵……”
叶蓝茵觉得心口的那块缺失,为着这两声绵长柔情的呼唤,而变得完整了。
哪怕这补充上的一部分仍有缝隙和裂痕,她也相信时间会让她忽略掉这点点瑕疵,只看得到她这颗终于再次完整的心。
“两年了。”叶蓝茵轻声道,“我们分开两年了。这真是漫长的一段时光,幸亏你没有改变心意,没有就这么把我忘了。”
周亦行浅笑:“我可以忘记很多,却不会忘记你。就像你一直不曾忘记我一样。”
说完,叶蓝茵转身钻进了周亦行怀中,问他:“我们还会再分开吗?”
“不会。”
“可是,我还是怕。在那幢别墅里发生的事情,我觉得……”
“茵茵,你见到的遗照上的那个女人,叫做娜塔莉亚。”周亦行决定不再隐瞒,叶蓝茵有权知道这些,“那个女人是我父亲最爱的女人。”
叶蓝茵愕然。
周亦行又说:“坤天集团原来有位义子,名叫萧云阳。如果我没有分析错的话,这个萧云阳就是娜塔莉亚和我父亲的孩子。”
叶蓝茵完全震惊了。
……
翌日,清晨。
周亦行和叶蓝茵昨晚聊到了很晚。
叶蓝茵到现在都觉得那大概是一场梦,不可能是真的,更不可能就这么发生。
可周亦行的诉说是那样的平静有力,他让这看起来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变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不仅如此,叶蓝茵也终于明白了周亦行和周老爷之间的愁怨是从何而来的了。
周老爷为了自己爱的女人,如此残忍的报复自己的亲生骨肉,简直让人觉得是难以置信。
因为周老爷的这段畸形又违背道德的感情,害了太多的人。
“我早点回来,给你做芝士蛋糕,好吗?”周亦行正在吃早餐的时候,突然问道。
叶蓝茵的思绪还游离在周老爷、娜塔莉亚、萧云阳的身上,迟钝了两三秒,她问:“你打算怎么对付萧云阳?”
对付?
周亦行想让萧云阳死。
不过,这样激进的想法,周亦行自然不会和叶蓝茵讲明,他只说:“他蓄意谋杀你的事情,没有证据,法律不能把他如何。等过段时间,你重回众人视线,务必要时刻警惕萧云阳。”
这话未免有些答非所问。
可叶蓝茵这才刚刚恢复,也有些难以招架太多的信息,只能是先跟着周亦行的思路走。
她说:“我觉得就这么把我藏起来挺好的。”
周亦行一愣,抬头见叶蓝茵的嘴角挂着苦笑,心中又是一阵心疼。
他知道,她并不是真的想要躲起来,她只是想过安稳的生活而已,和他守着他们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周亦行放下刀叉,转而握住叶蓝茵的手,跟她保证:“茵茵,今时不同往日,我不必再腹背受敌,只需要正面迎战。很快,我们会过上幸福安定的日子。”
叶蓝茵点头,刚想说什么,就见张管家匆忙的跑进来,他说:“先生、太太,尚夫人来了。车子已经到门口,还请太太速速回避啊!”
尚夫人?
叶蓝茵的脑子还真有些转不过来弯,直到她躲在阳光房偷瞄了一眼餐厅的情景,才醒悟过来:尚夫人就是周亦行的姑姑,周雅清。
周雅清今日穿着一身迪奥套装,踩着不低的高跟鞋,挎着爱马仕的限量狂手包,标准的一副豪门贵妇的打扮。
她站在距离餐桌不远的位置,见除周亦行一人坐在正座用餐,他的手边还有一副碗筷。
莫非是周亦行耐不住寂寞,开始往家中带人了?
周雅清心里嗤笑:天下的男人果然都是一个德行。
“姑姑这么早过来,有何贵干?”周亦行说完,拿起餐巾擦擦嘴,并没有起身迎接长辈的意思。
周雅清从来都不喜欢这个侄子,此刻见他如此目无尊长,更是怒火中烧。
可眼下,她是有求于他,只能忍。
“亦行,我想见你父亲。”周雅清说,“这么久了,你父亲的身体情况,我是一无所知。我怎么可能不着急呢?你好歹让我进去陪他说说话,他是我的亲大哥啊。”
周亦行冷笑:“姑姑,不必浪费这个时间。你从创为拿不走任何股权,见谁都是一样的结果。”
周雅清一怔,恨恨的攥紧了包带。
这周亦行就是一匹凶残的野狼,比周远山还狠辣,绝情冷性到了极点。
想当初,周雅清在周老爷手底下求生存已经颇为艰难。如今,周老爷怕是大限将至,创为集团的所有权力尽归周亦行手中,她想从周亦行手下分一杯羹,怕是难上加难。
一旦失去了周家这个屏障,尚博更不会正眼瞧她,也会更加的羞辱她。
周雅清争强好胜大半辈子,不想老了老了,成为一只过街老鼠。
“亦行,你又何必这么利字当头呢?我只是想看看你父亲而已。”周雅清尽可能的放软语气,“姑姑平日也没有为难过你,你不能这么刁难姑姑。况且,我提的要求,可并不过分啊。”
周亦行看着周雅清眼里掩盖不住的傲慢与算计,心中满是不屑。
站起身,他瞧了眼腕表,说:“来人,送客。”
周雅清没成想周亦行连话都不愿意再与自己多说,竟就这样下了逐客令!
她不服气,立刻喊道:“周亦行,我低声下气的来同你打商量,你就是这样对我的?你眼里还有我这姑姑没有?我们可是一家人!”
周亦行觉得自己大概是听到了天方夜谭。
周家从来不存在一家人,只有利益分配不均衡导致的明争暗斗,斗到至死方休。
“尚夫人,您请。”张管家说。
周雅清冷哼一声:“我是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我是周家的人,周家的产业理应有我的一份。谁敢动了我的那份,我就让他好看!”
这话让周亦行眸色骤寒。
他盯着周雅清这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缓步向周雅清走去,眼见着周雅清因为自己的靠近而面露惧怕之色。
周家周家,他们因为“周”这个姓氏而串联在了一起,却永远做不了一家人。
周亦行在周雅清的面前站定,用只有他们二人听得到声音说:“所以,你连尚在腹中的孩子也不放过。”
周雅清瞬间瞪大双眼,惊恐的向后连连退步。
她声音颤抖的说:“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听不懂。”
周亦行阴恻恻的一笑:“姑姑听不懂不要紧,我懂就行。”
说罢,张管家接收到周亦行不耐的眼色,赶紧把周雅清清理出了惊唐府。
周雅清想都不想的快步往前走,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周亦行。
……
周亦行去创为工作后,偌大的惊唐府便就只剩下叶蓝茵和一众佣人。
张管家对叶蓝茵照顾的十分周到体贴,还时不时弄一些DIY饼干、插花、填色的动手游戏给她解闷。
“您有心了。”叶蓝茵感谢道,“我不在的这两年,多亏您照顾先生。”
张管家一听这话,心中动容。
他自从惊唐府建好,便就在这里工作了,到今年整整五个年头。
要说张管家是一路见证了王子与灰姑娘的婚后生活,真是再贴切不过。
叶蓝茵和周亦行这对外在风光的夫妻走到现在,实属不易。
两个人心里都装着彼此,也一门心思的想要好好经营他们的小家。可无奈造化弄人,世事无常,他们分分合合、坎坎坷坷,到现在依旧是膝下无子。
不过好在,这女主人回来了,一切都会变好。
“太太,您这么说就是折煞我了。”张管家道,“您不在的这两年,先生始终维持着您在家时的模样。不管多忙,都会回家用晚餐,更会在您坐着的那个位置上摆上您的碗筷,和您说话。我们这些人看了,心里都不是滋味。好在这千盼万盼的,可是把您给盼回来了。希望您把过去那些不开心的事情都忘了,好好的跟先生过日子。只有您,才是先生的幸福的源头所在。”
叶蓝茵听着张管家的描述,似乎已经看到了周亦行每天的生活状态,凄凉且孤独。
她很是心疼,连连冲着张管家点头。
张管家离开阳光房后,叶蓝茵独自一人安静下来,便开始把这两年与以前的生活一一对接,她想快点儿好起来,快点儿站在周亦行的身边。
虽然这看起来可能有些操之过急,但他们已经有错过了两年。
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时间分外宝贵,又有几个两年可以让他们浪费?
决定这一点后,叶蓝茵第一想解决的事情,是与陈励川做个了断。
……
两日后。
文桦在惊唐府再次见到叶蓝茵。
他没想到叶蓝茵还会主动要求见他,也不知道他把她从渔村带出来之后的事情,她又记得多少。
这一面不该见的,可文桦又控制不了想见她的强烈感情。
所以,他还是来了。
“文桦,我要亲口对你说声谢谢。”叶蓝茵笑道,“感谢你在渔村发现了我,并且救了我。我想,这里面有很多事,我们都不必过于介怀。重要的是,我能像现在这样恢复健康,是因为你帮助了我。真的,很谢谢你。”
文桦听这话的意思,顿时明白过来叶蓝茵这是在委婉的暗示他之前的那段时光,谁都不要再提及。他们是亲戚关系,更是朋友关系,仅此而已。
对于这样的暗示,文桦说不清楚听完之后,心中是什么样的滋味。
他只是觉得这样或许也是不错的,最起码她没有抗拒自己,更没有不再见自己。这样的话,他还能以以前的身份守在她身边。
“别客气。”文桦笑笑,“真正帮你走出来的,是他。我只能照顾你的生活起居,治疗不了曾经受到的创伤。”
叶蓝茵也是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两个人面对面的坐着,安静的品茶,谁都没有再主动聊起话题。
待到一壶茶水喝净,叶蓝茵才说:“今天除了想要亲自同你道谢,还有一件事想要麻烦你。”
文桦点头:“你说。”
叶蓝茵重重的呼口气,像是在疏导自己一般,她说:“我想见见陈励川。”
……
哨州区第二男子监狱。
叶蓝茵在没有周亦行的陪同下,又是脱离了惊唐府的舒适区,心里不免有些紧张,更有些恐慌。
她还是不太喜欢密闭空间。
文桦看出来叶蓝茵的不适,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块儿水蜜桃味的硬糖,笑着说:“吃甜可以让人放松,也会让人觉得愉悦。”
叶蓝茵一愣,半信半疑的伸手拿走那块儿硬糖,然后剥开外皮,把糖放进嘴里。
原本有些干涩发苦的口腔瞬间被甜蜜充斥起来,当真让人的心情好了不少。
叶蓝茵也笑着说:“吃甜好心情的说法,我也是听说过的。可没想到对我这个幽闭恐惧症还有些作用。”
文桦笑而不语,和叶蓝茵肩并肩的继续往监狱深处走去。
其实,在文桦第一次和心理医生聊天的时候,心理医生就半开玩笑的安慰他说:“心理疾病急不得的。要是看出叶小姐的心情实在低落,又或者是紧张,就给她吃糖。有时候啊,这方法也说不清楚什么科学依据,但就是有用呢。”
在那之后,文桦每天都会往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放两三块糖果。
他不知道叶蓝茵会不会用得上吃糖,但他愿意为她准备着,只要在她有需要的时候,就会像变戏法似的,递给她一块糖果。
或许冥冥之中,已经预示了之后的结果。
就好比放糖果这样的行为,一直都是在暗示文桦对叶蓝茵的感情态度和决心。
即便叶蓝茵心里爱的是周亦行,即便他和她不会有结果,他也愿意时刻站在她的身后,只要她回头,就会发现她永远都不会是孤单一人。
起码,他始终在默默守护。
“你之前来看过他吗?”叶蓝茵忽然问道。
文桦回过神来,回答:“来过。但是他不愿意见我。”
叶蓝茵点头:“希望我可以顺利见到他吧。”
不多时,坐在等候区域的文桦和叶蓝茵接到工作人员的通知,说陈励川愿意单独见叶蓝茵。
叶蓝茵告别文桦,还找他又要了一块儿糖果以备不时之需,这才进去后面的探视区域。
眼前的房间是个密闭的长方形区域。
这里有五个小格子,每个格子都用透明的板子隔开两片天地,一边是丧失自由的罪犯,一边是活在当下的自由人。
在这个世界上,如果需要列举自由与束缚的关系,或许探视间是最好的例子。
“编号68349号,出列入座。”
狱警嘹亮的声音听得叶蓝茵心头一跳,她赶紧按照狱警指示的方位坐好,等候着马上就要见到的人。
而这个人,几乎让叶蓝茵认不出来了。
陈励川瘦的不成人形。
以前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已经凹进眼眶里,活像是枯槁的干尸一般,叫人看着害怕。而他原本乌黑的头发,也变灰黑掺杂,平添了岁月的痕迹。
一时间,叶蓝茵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表情,又是说什么样的话。
她只是默默的看着陈励川在狱警的押解下,坐在了自己的对面。
二人沉默的对视着彼此,脸上都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眼中更是没有流露出任何怀念、伤感,亦或者是仇恨。
一切竟都是那样的平静。
陈励川最先给出反应,他指了指窗口边上的电话,示意叶蓝茵拿起电话。
叶蓝茵照着做了。
举着电话的两个人,又是一阵无比压抑的沉默。
但这一次,换做叶蓝茵先开口。
她说:“你气色不好。是胃病又犯了?”
陈励川握着电话的手一抖,眼底瞬间翻滚起巨大的悔恨与悲痛!
两年了,他苟延残喘的日日夜夜盼着能再见叶蓝茵一面,希望可以和她说上两句话,又或者他什么都不说,就听叶蓝茵骂自己就好。
然而,他们真的见面了。
叶蓝茵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关心他的身体。
他何德何能还可以配听到她的关心?是他杀害了她人生中最爱的两个人。
“我……挺好的。”陈励川低着头不敢看叶蓝茵,“你……你怎么样?”
叶蓝茵自是不会提及自己这两年的遭遇,她沉默片刻,随后说:“我想,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的见面了。我来一这趟,也是想把一切做个了断。你……懂我的意思吗?我想知道全部的真相。”
陈励川的眼泪从眼眶里不停的往下流,他不住的点头,开始和叶蓝茵坦白一切。
不管是他与齐亚桀狼狈为奸陷害叶斐然,还是他买通监狱里的犯人侵犯叶斐然,又或者是叶华东的死、叶蓝茵腹中孩子的死,他都交代的清清楚楚。
叶蓝茵表情平静的听着,心里却是掀起了狂风暴雨。
原来,陈励川做过的事情远比她想象中的多,就连无辜的叶斐然,也是惨遭毒手。
“我把这些说完了,你对我的恨,也是到了顶点了吧?”陈励川轻声问道,“蓝茵,我不知道我能和你说什么?道歉不足以平息你的恨。我只能自私的希望你可以多恨我一会儿,这样,起码我还没能从你的生命里消失。”
叶蓝茵握着电话的手,骨节泛白。
陈励川对她的“爱”,让她觉得毛骨悚然,更让她觉得这是一种恐怖的诅咒!
这种以爱的名义去做伤天害理之事的人,根本就不值得被原谅,更不值得被她恨。
“你都说完了?”叶蓝茵声音冰冷的问道,“你做了这些事情,就不感觉害怕吗?就不怕那些人找你索命?还有那个陆雪,她又是何罪之有?她死的那么惨,孩子都被取了出来……你简直就是丧尽天良!”
陈励川说:“陆雪的事情与我无关,是齐亚桀一手安排策划的。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的孩子,我也不知道。他人都死了两年了,事情终究是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去了。”
叶蓝茵一愣,立刻问:“你说齐亚桀死了?”
“你不知道吗?”陈励川反问,“在你弟弟放出来不久之后,就死了。他躲到一片拆迁房里,被人杀害了。而杀害他的人……”
叶蓝茵屏息静气,仿佛已经察觉出来后面的话将会是非比寻常。
可陈励川看着她,却是没有把那人的名字说出来,而是问道:“蓝茵,这两年,你跟着周亦行幸福吗?周远山有没有为难你?”
叶蓝茵不知道陈励川为什么忽然把话题扯到这上面来。
但稍微一想,陈励川并不知道自己失踪两年,自然就以为她还是和周亦行在一起生活。
陈励川继续道:“蓝茵,周亦行真的不适合你。或许他是爱你的,可他的家庭比龙潭虎穴还要可怕。你根本就招架不住的。”
叶蓝茵目光冰冷,直接回击道:“那你呢?你看起来是那么的善解人意,温柔体贴,可你在我身后捅的刀子,比谁都多。”
这话确实让陈励川哑口无言。
但无论如何,正如叶蓝茵说的那般,这次见面将会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有些话,他必须告诉她,让她做到心中有数。
“那一年在巴厘岛的四季酒店,你还记得吗?”陈励川问。
叶蓝茵心里“咯噔”一下,那些和陈励川赤身裸体在一起的照片,顿时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陈励川说:“那次的事情是我自导自演的。我故意让叶斐然的女友把你骗到酒店,然后想用这种方式让周亦行误会你我有染,制造你们之间的矛盾。至于后来傅劲歪打正着的救了你,算是老天爷帮我赎了些罪吧。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我真正想和你说的是,那次在四季酒店,我见到了周亦行的姑姑和许萍在一起。许萍,你总没有忘记吧?”
“你、你说什么……”
“我想你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陈励川郑重道,“我是不认识许萍的,但是我从报纸杂志上见过那位周雅清。四季酒店那件事后,你的女儿不幸去世,我有偷偷去墓地看你。也是在那时候,我见到了许萍,并且认出了她。蓝茵,事情背后的真相,我并不清楚。可周远山也是知道许萍的,就是周远山指使我用许萍去挑拨你和周亦行的关系,你才得以见到那位许萍的女儿,许晓洁。而周亦行和许晓洁为什么认识,你就要自己问周亦行了。”
说完,二人又一次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探视的时间也终究是有限的。
当狱警过来押解陈励川回去的时候,他最后对叶蓝茵说:“蓝茵,真的对不起。如果可以给我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我绝对不会离开你,更不会伤害你。后面的路,你要是依旧和周亦行走下去的话,那就请小心周家的人吧。我……祝你余生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