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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蓝茵搬到文桦位于城南的别墅,已经一周有余。
文桦请来了最专业的医护人员还有营养师,精心照料着叶蓝茵。虽然叶蓝茵的精神状况并未有太好的改变,但是气色相对于在渔村初见时,已经有了大大的好转。
对于这样的变化,文桦很欣慰。可与此同时,他又很担心。
因为叶蓝茵自从住进来之后,不哭不闹,甚至都没和文桦开口说过一句话,连戒指的下楼都没有问过。
文桦不知这是为何,请教了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说:“看叶小姐的种种反应,应该是创伤性应激障碍,且伴有严重的幽闭恐惧症。可问题是,叶小姐的应激障碍反应持续的时间过长,且拒绝与外界的交流。所以,也不能排除有抑郁症的可能性。叶小姐的病症很复杂,急需一个可以让她放松心情的地方供她调养。等她慢慢产生了安全感,愿意与外界解接触了,我们才可以进行后续的治疗。”
医生的话无疑让文桦更加坚定将叶蓝茵送到巴塞罗那生活的决心。
有些爱可以让人幸福,有些爱也可以杀死一个人。
文桦知道叶蓝茵需要周亦行,可周亦行真的给不了她想要的,那就该长痛不如短痛,把过去作罢。
……
今日,文桦来到云景庄园。
停好车后,他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礼物,进入室内。
周夫人和文厉正在闲话家常,看到文桦回来了,都是心中欣喜。
特别是周夫人,她笑意盈盈,招着手说:“阿桦回来了。姑姑真是好久没见到你了,很想念你。”
文桦也笑了。
他把礼物放在茶几上,说:“特意给姑姑挑的礼物。姑姑有三件,我爸只有一件。”
“你这孩子。”周夫人被哄得很是开心,“这几天都忙什么了?是不是要拍新的电影了?快和姑姑说说。”
文桦神情略有一僵。
他飞快的看了眼文厉,然后撒谎说:“是有个不错的本子,我十分喜欢。正巧这故事里涉及到了西班牙,我准备两天后就回去了。”
“这才刚回来就回去?”周夫人拧眉道。
文桦刚想说什么,就听到文厉的呵斥:“你可还真是翅膀应了。你一个中国人,总是往国外跑,算是什么事啊?你的根在这里,你是帝都人!我不同意你回去!给我老实在家里呆着。”
文桦最是不耐文厉这种中国式大家长的做派。
从小到大,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只稍稍提了一句,文厉就会不管事情的起因,上来就是大加斥责。
也正是因为文厉的这种“管制”,才导致了文桦总是和自己的父亲对着干。
“爸,我一个成年人,还没有选择自己去哪里的权利吗?”文桦说,“况且,我只是去那边静静心,过不了多久就又会回来的。”
文厉不听,拍着茶几的案面,严肃道:“在这里,你依旧可以静心。你如果要是回西班牙,就别认我这个爸。”
又来了。
每次一言不合,文厉就会拿这个说事。
文桦真的是烦了,也腻了。
他就像是文厉手里的泥人,被文厉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可关键是,这时间久了,泥人也会变硬的,不再是那么好拿捏的。
“您要是非这么不讲理,我也没办法。”文桦站起身,准备告辞,“礼物送到了,希望您和姑姑喜欢。我先走了。”
周夫人见文厉下一秒就要气的吼叫,赶紧把文桦叫住,并且从中调和。
周夫人说:“大哥,孩子大了,你也适当注意注意教育方式。阿桦都说了,就是去静静心,过段时间就回来。你又何必这么着急呢?”
文厉听了这话,更是上火。
这么多年了,他又当爹又当妈,这个中滋味谁又能懂?
“你真是把他给惯坏了!”文厉的语气不免重了些,“他都三十二了,成天就知道拍戏,对家里的事情是不闻不问。那娱乐圈多乱啊,再给他添一身的臭毛病!阿娴,文家就这么一棵独苗,不能毁在我的手里!”
周夫人微微蹙眉,心里也是晓得文厉的着急和担忧。
文家香火稀薄,势力也是一年不如一年,要不是周亦行的背后有个创为集团,估计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会正眼看文家了。文厉那么高傲的人,又看重这家族的兴衰,自是希望文桦能有一番成就,不负文家的列祖列宗。
“阿桦,你就真的非得走吗?”周夫人问道,“你要是在家中,我们也不会打扰你的。你爸年纪大了,总是想你在身边。”
文桦一听这话,心中略有纠结。
如果没有叶蓝茵的事情,他大可以哄得文厉高兴些了,再回西班牙就是;可叶蓝茵的状况不容耽误,她需要换个环境重新开始,这也就导致了他没有时间和家人进行缓和。
文桦说:“姑姑,这次的本子真的很好,我不想错过。不如这样,我先回去小住一段时间,最多一个月,我就回来看望你们。”
这……倒也是变相的妥协。
周夫人看向文厉,想听听他的意思。
而知子莫若父的文厉已经猜到文桦这次是志在必行,一定要回西班牙。如果硬碰硬的话,反而是不划算。
“既然你这么打算,我也可以答应你。但是,你也需要答应我一件事。”
文桦松口气,想都不想的同意了。
文厉说:“我的老朋友佟伯伯,你还记得吧?他的女儿佟若舒是外交部的同声翻译。这段时间休年假,正打算去西班牙和葡萄牙那边看看。到时候,你尽尽地主之谊,招待人家两天。”
文桦一怔,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事说的好听是叫做“招待”,说的直白些,那就是“相亲”。
也罢。
只要能先带叶蓝茵回西班牙就好,其余的回来再考虑。
“佟家的女儿可是一等一的出挑啊。”周夫人笑道,“那位佟小姐,我早几年见过。现在,估计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
文厉自然也是满意佟家女儿,他说:“都是世交,多走动走动也好。对了,前几日我看新闻,说是亦行和孔家女儿的事情。这是真的吗?”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文桦心中最先嗤笑。
叶蓝茵初到别墅的那几天,文桦见她是那么的孤独伤情,心中也有过一些动摇。
他想着或者让她见到周亦行,就可以叫她好起来。可是,这个想法才刚刚冒头,周亦行和孔歆瑶当街拥吻的新闻就传的满天飞!
文桦真替叶蓝茵不值。
两年的光景,叶蓝茵已经神志不清了,却还是惦记着与周亦行的一戒誓言;而周亦行早已经置身莺莺燕燕之中,把叶蓝茵抛到了九霄云外。
如此看来,周亦行根本就不配再见到叶蓝茵。
“新闻捕风捉影而已。”周夫人一笑置之,并不想多谈,“我们吃饭吧。我让厨房上菜。”
不多时,三人开始用餐。
文桦因为刚才听了周亦行的消息,绷着脸,看起来很是不高兴。
文厉以为是佟若舒的事情,才导致文桦现在摆脸子给他看,心里也是不大痛快。
父子二人是各怀心思,周夫人横在中间,这一顿饭吃的是无比压抑。
等到这煎熬的午餐终于快要结束时,文桦的手机忽而震动起来。
文桦瞧了一眼来电显,心下一紧,连忙离开餐厅去接通电话。
文厉见他说也不说一句的就离席,气的把筷子拍在桌上,怒道:“真不知道是欠了他什么!简直是向我讨债来的。”
周夫人苦笑:“我看阿桦这样挺好的。难不成你想他和亦行一样吗?一辈子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现在,蓝茵走了。亦行怕是要孤独一生。”
……
叶蓝茵走丢了。
佣人带着她在别墅区的喷泉花园晒太阳,就一个转身的功夫,叶蓝茵就不见了。
文桦接到消息,疯了似的开车往回赶,还一边催促着佣人赶紧找。
就在文桦不管不顾的闯红灯时,正在等红灯的徐子峰余光一瞥,当即便认出了车子的牌照。
“周总,那是你表弟的车。”徐子峰说,“他这么着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周亦行蹙了蹙眉,吩咐:“跟上去看看。”
徐子峰给车子掉头,追向徐子峰的车子。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了城南的别墅区门口。
徐子峰说:“原来是回家。周总,大概是我们想错了。”
周亦行不以为然:“开进去。”
此刻,佣人已经找到了叶蓝茵。
叶蓝茵不熟悉地形,一时半会儿是走不出别墅的。
她只是沿着一条路一直走,走到了别墅后身的围墙那里,隔着高耸的铁栏杆,盯着外面的小河看而已。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那条小河吸引。
可看着小河静静流淌的时候,她会莫名觉得心里很踏实。
这条河,似乎联系着一个人的承诺。
“蓝茵!”
文桦因焦急而发颤的声音传了过来。
叶蓝茵对于自己的名字还有些陌生,她隔了好几秒才扭头看去,人便已经被文桦抱进了怀中。
“我真是要被你吓死了。”文桦后怕的说,“你要是想要来这边,该让佣人跟着才是。怎么可以一个人乱跑呢?”
叶蓝茵不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问:“这是什么河?”
文桦看了一眼,回答:“卫河。这边是河的上游,帝都市区里的那段是中游。”
叶蓝茵不说话了,继续默默的看着眼前流淌着的河水,一颗心却是随着波流而动,流向过去的回忆。
“周总,文先生的车子停在这里了。”徐子峰指着窗外说,“看来确实是回家了,并没有出什么事。”
周亦行从鼻腔“嗯”了一声,也觉得是自己多心。
徐子峰接着询问:“和董小姐约好的时间就快到了,我们走吧?”
周亦行点头,闭目养神。
就在他们车子走后的两分钟,文桦牵着叶蓝茵的手回到了别墅门口。
看到那停的很不规矩的车,文桦把车钥匙扔给佣人,让佣人帮忙停好,然后哄着叶蓝茵说:“等到了巴塞罗那,会有更好的美景在等着你。”
……
周亦行见到董宁。
不过一段时间没见,董宁消瘦了不少,眼中似乎也染上了从前不曾有的某种情绪。
比如,冷淡。
周亦行并未多问,只是客套一句“久等”,便坐在了董宁的对面。
董宁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今天找我来是为了什么事。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嫁定萧云阳,你不用再白费口舌。”
如此直白的拒绝倒叫周亦行一时无言。
两个人安静的坐了会儿,周亦行才说:“你有什么苦衷?”
董宁一愣,随即却是笑了。
她说:“周总,别把我想的太复杂了。我就是个普通的女人,渴望有爱情的滋润。萧云阳对我很好,对我的家人也很好。这样的男人,我心甘情愿嫁给他,哪里会掺杂什么其他的目的呢?如果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我就先走了。有一堆婚礼的事情等着我操持。”
说罢,董宁拿起包包就要起身离开。
周亦行一眼就能看出她极力隐藏的慌乱,心中不由得更加确定董宁同意嫁给萧云阳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尚铭为了这事,找过我。”
董宁攥着包带的手抖了抖。
她背冲着周亦行,不敢回头与他直视,而这心里就像是有翻滚着的海浪,在狠狠的拍打着她。
良久。
她问:“两年了,你忘记过蓝茵吗?”
周亦行一怔,垂下眼眸,回答:“一刻也不曾忘记。”
董宁笑了笑,眼泪却是顺着脸颊流下,她说:“我们都是经历过伤痛的人,都该明白什么也没有活着重要,有些事情看起来不可能,但做的人却是心甘情愿。周总,别再逼我了。请帮我转告他,让他……忘了我吧。”
话音一落,董宁不再有片刻的逗留,快速离开了雅间。
周亦行始终低着头,看着手中的茶杯出神。
董宁的话回荡在耳边。
他在想,如果可以换得叶蓝茵回来,他什么都愿意付出,什么都愿意做。
可是,他去哪里找寻他的如果呢?
……
五日后。
从帝都飞往巴塞罗那的航班顺利降落在巴塞罗那国际机场。
周亦行一身西装笔挺的从VIP通道出来,身姿气场不知道要秒杀多少明星,引得不少西班牙空姐频频投来青睐的目光。
周亦行目不斜视,快步出了机场。
科鲁兹夫妇正在出口亲自迎接他的到来。
科鲁兹先生见到这个中国老朋友,很热情的给了他一个拥抱,还用蹩脚的中文说道:“欢迎,来到西班牙。”
周亦行回以礼貌的微笑。
接着,科鲁兹夫人同周亦行握了手,只是目光却始终在往周亦行的身后看,她问:“周太太呢?我特意安排了绝妙的旅行,邀请周太太游览西班牙的美景。”
周亦行笑容不变,很自然的说:“我妻子近来身体不适,不适宜远行。改日一定带她来西班牙与二位相聚。”
“哦~”科鲁兹太太面露失望与惋惜,“我的很多朋友看了我与周太太的合影,都想一睹周太太的风采。他不能来,这真是太可惜了。”
周亦行没再接话,上了科鲁兹先生安排的车子。
一小时后,车子停在艾尔巴拉维特酒店。
科鲁兹先生在酒店预定了最尊贵的套间,亲自将周亦行送到了房间里,并说:“洽谈会议将于三日后召开。在此期间,周先生可愿出游马德里?最近有场球赛很是吸睛,相信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周亦行站在酒店的窗边,看着窗外的风景,脑海里回响起的全都是叶蓝茵说过的话。
——我好喜欢巴塞罗那,好喜欢西班牙。我们去那里度蜜月,好不好?你关上手机,24小时都属于我。
——其实9月去巴塞罗那是最好的。9月24日是圣梅尔塞节,是巴塞罗那守护神的节日。到时候,那里会热闹非凡。
——亦行,你知道特鲁埃尔的恋人吗?特鲁埃尔又叫爱之城,是西班牙最具浪漫气息的一座古城了。真想和你手牵手去那里漫步。
特鲁埃尔的恋人。
周亦行收回目光,转身看向科鲁兹先生,说:“不必如此麻烦的款待我,太过见外。我想请问从巴塞罗那到特鲁埃尔需要乘坐飞机吗?”
“哦!特鲁埃尔!”科鲁兹爽朗的笑了,像是被勾起了珍贵的回忆,“西班牙的爱之城,我们西班牙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就是在特鲁埃尔上演的。周先生,你该带着周太太同游,那里是象征爱情忠贞的神圣之地。我和我妻子的婚礼就是在那里举办的。”
科鲁兹太太听到丈夫提及他们的婚礼,不由得莞尔一笑,握住了丈夫的手。
周亦行看着这一幕,心口泛起酸痛。
如果他早些带着叶蓝茵来西班牙,去特鲁埃尔看看,他便也可以多了一份与她的珍贵回忆。
而现在,他将独自前往特鲁埃尔。
……
叶蓝茵在巴塞罗那安顿了下来。
这里的一草一木充满了异域风情,也充满了独有的文化气息,她能来到这里,心里是欢喜的。
可却也是空虚的。
文桦推掉了所有的工作,每天全心全意的陪着她,却是仍然换不来她的笑颜。
难道这个世界上就真的只有周亦行能打开叶蓝茵的心扉吗?
文桦不信,也不愿意去相信。
“蓝茵,尝尝我今天的手艺。”文桦把新鲜出炉的海鲜饭放在餐桌上,“我可是跟一位大师学来的,味道不比五月花的差。”
“五月花?”
文桦一愣,随即欣喜若狂的喊道:“你记得五月花!我们在那里第一次共进晚餐,我还给你留了专属的位置。你都想起来了,是吗?”
叶蓝茵眨眨眼,转而低头拿起勺子,开始吃饭。
文桦的笑容慢慢凝固,燃起的希望化为湮灭,但他也并未气馁,转而问:“好吃吗?”
叶蓝茵“嗯”了一声,继续吃饭。
文桦叹口气,坐在了叶蓝茵的对面,和她一起吃。
期间,文桦不停的和她说着巴塞罗那的一些故事和趣闻,希望可以引起她的注意。可叶蓝茵就是安静的吃饭,连个表情都没有。
待到文桦这出独角戏已经要唱不下去的时候,叶蓝茵忽然抬头看向文桦,问了一个问题。
她说:“你根本没有我的戒指。你在骗我,对吗?”
文桦心里“咯噔”一下,随即感觉后背冒出一层的冷汗。
他神色慌张不已,脑袋里绞尽脑汁的想要找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同叶蓝茵解释,可是却说不出来一个字。
恰巧,餐厅的电视上播出一则广告,正是特鲁埃尔的旅游宣传片。
特鲁埃尔恋人的传说深深吸引了叶蓝茵的注意。
文桦也察觉了出来,连忙就此转移话题:“我带你去特鲁埃尔看看,好吗?巴塞罗那热情奔放,特鲁埃尔沉静淡雅,说不定你会喜欢上那里。我们去看看!”
叶蓝茵没有看文桦,只是盯着电视机不错目光。
宣传片播完了。
叶蓝茵说:“好。”
……
特鲁埃尔。
它是西班牙东部阿拉贡自治区的一个市政,也是特鲁埃尔省的首府。
中国有《梁山伯与祝英台》,英国有《罗密欧与朱丽叶》,而西班牙也流传着同样令人扼腕叹息的凄美爱情故事。
这个故事发生在特鲁埃尔,爱之城。
周亦行没让任何人跟着,独自行走在特鲁埃尔的小路上。
叶蓝茵说过:这对特鲁埃尔恋人因爱殉情,后人把他们埋葬在一起以完成他们生前未能在一起的夙愿。等到了16世纪,人们在圣佩德罗教堂地下施工时,发现了一对恋人的木乃伊。几百年来被认为是虚构的故事在那一刻被证实是真实存在的,爱情的不朽也被见证。
为此,周亦行特意去了存有这副棺椁的博物馆,第一眼就被惊艳了。
两个棺椁并排放着,棺盖上分别雕刻着年轻貌美的恋人的浮雕,似握非握的手始终无法触碰在一起,而两人平静相视的样子更是不禁让周亦行心头微颤。
他静静的伫立在棺椁前,看着彩色玻璃装饰的穹顶,随着光线的时暗时弱,投射出的炫彩光斑环绕着他们……这看似幸福的场景背后却是分离。
分离,多么剜心的字眼。
周亦行眉头一拧,痛苦的闭上眼睛,心底对叶蓝茵的思念搅动着他的五脏六肺,令他感到窒息。
他们相爱的那些画面,叶蓝茵第一次对他说“我爱你”时的样子,第一次吻他时的样子,甚至第一次和他吵架哭泣时的样子,跟过电影似的在他脑子里闪回。
若不是一个过来游玩的小女孩不小心撞了他一下,周一性恐怕会溺死在自己回忆漩涡之中。
“对不起。”小女孩用稚嫩的声音语说道。
小女孩抬头看向眼前高大的男人,懵懂的眨眨眼睛,指着他脸上的泪水,说:“你哭了。刚才也有一个人哭了,是个女人。她和你一样,是黄皮肤。”
周亦行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流泪。
但是,小女孩的话却是引得他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他用西班牙问女孩:“什么样的女人?”
女孩说:“很美。”
周亦行又问:“她去了哪里?”
女孩指着前面带有“出口”指示标志的地方,说:“她走了。”
周亦行不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博物馆里的人越来越少,周亦行也渐渐从刚才喷涌出来的情绪中缓解过来。
他最后看了一眼特鲁埃尔的恋人,转身离开。
……
叶蓝茵安静的站在小道上,看着文桦在对面的商店买火腿。
这美食对她的吸引力并不大。
刚才看到特鲁埃尔的恋人的时候,她不知道为何,自己的心口起了一阵强烈的绞痛,以至于文桦不得不带她去后面的休息区休息片刻。
等她好不容易缓过来,想要再回去看看的时候,那里已经没有游客了。
文桦说:“现在是淡季,特鲁埃尔也并不是热门景点,人自然就会少些。现在已经到了午餐时间,不如我们先吃些东西,然后再继续游览。”
于是,叶蓝茵被文桦从博物馆带了出来。
可此时此刻的她,却不想停留。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根线在牵引着她的思想和意识,促使她朝着某个方向前进。
叶蓝茵见文桦还在排队,终于转身离开。
她沿着特鲁埃尔的街道走着。
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片墙瓦,似乎都有它们自己的故事。
叶蓝茵觉得自己像是无数次的来过这里,又像是从来没有来过这里,眼前的一切是熟悉而又陌生的。
“老公,前面就是圣马丁塔和救世主塔,我们过去看看吧!”一个女人在经过叶蓝茵身边的时候,忽然说道。
那女人是中国人,说话带了些南方口音,应该是个江南女子。
女人的丈夫说:“我在攻略上见过这两座塔的介绍。听说这两座塔遥相对望,是一对孪生兄弟,蛮有意境的。”
“那我们还等什么?”女人欢快的拍了拍手,“我们快去看看啊!”
叶蓝茵看着这对夫妻快步向前走去,微微抬头,那带有历史韵味的救世主塔,就在不远处,与它遥相对望的是圣马丁塔。
遥相对望。
叶蓝茵收回视线,跟上了那对夫妻。
很快,叶蓝茵追随着那对夫妻的脚步,登上了救世主塔。
这里几乎没有什么游客,怀旧而古朴的陈设安静的沉睡在此,陪伴着特鲁埃尔的日出和日落,见证着这座城市的兴衰。
来到塔顶,这里是可以供人俯瞰特鲁埃尔的全貌最佳位置。
叶蓝茵就站在一个巨大的窗口前,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
她的眼睛像是看到了特鲁埃尔的美景,也像是看到了遥远的不知名的地方。
她在等待这什么。
可偏偏的,她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
周亦行从博物馆出来之后,心情低落不已。
他本想找个地方小坐,甚至是想打道回府,不再多浏览特鲁埃尔的风光。
因为,没有叶蓝茵在身边,这里根本不是什么爱侣们喜欢的“爱之城”,而是周亦行一个人的伤感之地。
周亦行无比后悔当年没有带叶蓝茵过来度蜜月。
如果不是身份的束缚,不是家族血脉带来的羁绊,他们会是一对平凡恩爱的夫妻。他会陪她过着再普通不过的日子,日日夜夜与她长相厮守。将来,还会有孩子们承欢膝下。
而如今,周亦行好不容易解决了周老爷这个隐患,他再也不担心他会被自己的亲生父亲赶尽杀绝,他终于掌控了创为,走完了这条荆棘之路。
可是,她却已经不在他的身边。
这是多么大的讽刺啊!
周亦行再次无法控制的模糊了视线。
他想叶蓝茵,疯狂的想叶蓝茵,撕心裂肺的想叶蓝茵!
咚——咚——咚——
忽然传来的钟声引得周亦行下意识的抬头望去。
不远处,圣马丁塔屹立不倒。
叶蓝茵也和他提过圣马丁塔,她说:“我看有的旅行达人拍过不少俯瞰特鲁埃尔的照片,很多都是在圣马丁塔拍的。等我们去了,也要过去看看。对了!圣马丁塔的对面是救世主塔。到时候,我可以站在救世主塔,你站圣马丁塔,你给我拍照。”
周亦行笑着说:“你知道这两个塔距离有多远吗?拍的到吗?”
叶蓝茵回答:“那我就站在最大的窗口前等你,你站在对面最大的窗口等我,我们就知道了。”
想起这些话,周亦行不由自主的站起来,向着圣马丁塔走去……
叶蓝茵站在救世主塔最大的窗前,眺望着远方。
刚刚的那对夫妻已经离开,他们兴高采烈的计划着下一站去阿尔瓦拉辛,那个被誉为西班牙世外桃源的地方。
叶蓝茵真的是无比羡慕那对夫妻,她想跟着他们一直走下去。
可是,她心里又清楚,那样的感情不是她的感情,她跟过去了,也只是继续羡慕他们而已。她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属于她自己的那份感情。
这样的等待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叶蓝茵心口又一次泛起绞痛,她眉头紧蹙,流下了眼泪。
周亦行登上圣马丁塔的时候,有三三两两的游客在往下走,他们都说天色忽然阴沉了,景致不好,拍不出好的照片。
周亦行并不在意这些,他来到塔顶,不自觉的去找那最大的窗口。
然而,等到他站到最大的窗口时,才发现这个窗口并不冲着救世主塔,而是冲着整个特鲁埃尔。
周亦行心底生出一丝惆怅,可又不想就此死心。
既然来了,他总要知道圣马丁塔与救世主塔到底相隔多远。
于是,周亦行在塔顶转了一圈,终于看到了对面的救世主塔……
就在那一瞬间。
突然脚步踉跄,荒腔走板。
突然野草疯长,天昏地暗。
周亦行的眼泪几乎是夺眶而出,他说不出话,笨拙却无比用力的挥动着双手。
最终,千言万语,因他一声微小而沙哑的“茵茵”,而变得万籁俱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