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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周奉言随于丫儿坠崖后,适巧燕奇临和周呈晔上永春岭,得知此事立刻调兵遣将,哪怕雨势再大,也要翻遍谷底搜寻。
只是,拾藏的速度比他们还快,在听见于丫儿微弱的回应后,找到了他们,将人送回周府。
皇上得知此事,立刻派了三名御医过府诊治。周奉言身上多处外伤,还有内伤,大雨让他高烧不退,连烧了三天才稳定了病情。
而于丫儿摔断了左脚踝,伤后又连连拖动左脚,御医判断哪怕骨头接上后,她也是注定要跛脚了,更糟的是风邪入侵,高烧退了又烧,几次清醒又咳得吐血而昏迷。
不过几天折腾,于丫儿狠狠地瘦了一圈,脸色更是青白得教人胆颤心惊,硬是灌了药,她又吐了满地,教照料她的双叶和舞叶束手无策。
“姊对不起”她虚弱地道着歉,躺在舞叶的腿上。
“我怪罪了吗?对不起什么。”舞叶压根不在意裙摆和鞋上都是她吐出的汤药,只要别再吐血就好。“倒是你,想个法子把药喝下去,否则病怎么会好。”
御医说了,她的烧要是再不退,恐怕元气大虚,邪入血中,后果不堪设想偏偏爷也伤着,这事大伙瞒着,没人敢说。
“爷呢?”她虚弱问着。
“爷没事了,三天前烧就退了,哪像你现在还虚着呢。”舞叶轻抚着她的额,那额上的热度教她头皮发麻,随即朝收拾一地狼籍的双叶使了个眼色,双叶便打算立刻再煎一帖药。
两人以眼神达成共识,再煎好的药用灌的也要灌下去。
岂料,双叶一开门,便狠狠地楞住,低喊着“爷怎么来了?御医不是说了不能走动的吗?”
御医说了,从爷背上清出的碎屑和树枝,数目多得吓人,有不少还是用刀刮肉才取下的,整个背部几乎血肉模糊,为了收伤快,御医特别吩咐必须趴在床上静养个十来日。
可才多久啊,六天而已,爷就下床了。
“丫儿呢?”周奉言面无血色地问,拾藏在旁扶着他,戚行跟随在后,以防不时之需。
“刚醒呢,喝了药又吐了。”双叶赶忙让开,伸手要搀另一只手,他却收了手。
“再熬一帖药,挖一匙胶饴。”他虚弱地让拾藏扶进屋内。
双叶失落地看着空无一物的手,随即又道:“爷,御医说了,这药不宜加糖,会让药效减半呢。”
“她要是喝不下,连减半的药效都没有,再者,胶饴不是要你加入药中,是要你挖一匙,待会让她舔着解苦的。”
“我知道,这就去。”
周奉言连应声的气力都没有,走到屏风旁已经气喘吁吁,然一见瘦了一大圈的于丫儿,他拂开拾藏的搀扶,踉跄着脚步走到床边。
“爷”于丫儿本是疲累地闭眼,但感觉舞叶震动了下,一张眼就见周奉言已来到床边,不禁朝他伸出手。
周奉言赶忙握住她的手,在床畔坐下。“丫儿,怎么烫得很?”他虽是心喜她的主动靠近,却又担忧她的病情。
“你呢?大夫怎么说?你能下床走动了吗?疼不疼啊?”
她连珠炮般的询问,教周奉言有些受宠若惊,意外她在坠崖之后,对他的态度大相径庭。
“我没事,反倒是你,我听戚行说你的烧老是退了又烧,药总是喝不下口。”他紧握着她的手,近乎贪婪地注视着她。
打他醒来惊觉自己回到府里,追问了来龙去脉,才知道坠入山谷之后,是丫儿拖着已断的脚踝将他拖进山洞,再爬到外头求救。
一想到那情景,他的心就像是被人给死掐住,顾不得身上的伤,只想见她。
“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可一喝就吐了好几次都弄脏了舞姊的鞋裙。”
于丫儿直睇着他,虽说气色不佳,但确定他的眸色清明,那是好转的迹象,至少不像在谷底时,只有绝望的混浊。
“舞叶,让你辛苦了。”周奉言瞧她眼下一片青黑,就知道她这几日为了照料丫儿肯定没睡好。
“这是我分内该做的事,倒是爷,我要是没记错,御医是说你该在床上趴个十来日才对,你现在就跑来,背上的伤要是又扯裂”她拖长了尾音,看着怀里的于丫儿。
“丫儿,那就是你的错了。”
周奉言不甚认同地望住她,反倒是于丫儿用力点着头。“我我会赶紧好的,待会儿要是再喝药,我一定想办法不吐出来。”
“有什么法子?”
“捂着嘴。”
舞叶面无表情地看着周奉言。“爷挑的好丫头,真是个聪明的。”
“舞姊!”于丫儿满脸通红地抗议。
“好吧,待会我负责捣嘴。”舞叶一脸莫可奈何地伸展着她的青葱五指。“保证一滴都吐不出来。”
周奉言见状只能摇头失笑。服了舞叶这个丫头,她倒是很懂得怎么逗笑丫儿,有时情绪上的难受会加重病体的痛苦,要是能让丫儿心情舒坦些,哪怕病痛在身,也会缓和些许。
放任舞叶和于丫儿笑闹着,等双叶把药送来,他接过手,用汤匙搅动拨凉,才放心地喂她。
于丫儿含进嘴里,用力地将汤药咽下,苦虽苦,腥归腥,还没到吞不下的地步,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汤药就这么吐出口,一点前兆都没有,仿佛她根本无法吞下任何东西。
舞叶眼捷手快地抽出手绢凑在她的嘴边,顺手拭着她的唇角,再将手绢抛进竹蒌里,无奈地看了周奉言一眼。
“对不起,我”于丫儿也无法理解自己怎么会咽不下汤药,不,仔细回想,先前双姊银了她茶,她也一样吐了。
“不打紧,你是病人,会吐是正常的。”周奉言不动声色地噙笑安抚,内心却一阵寒凉。
这是邪入血症,意味着高烧已经引发她体内五脏六腑的排斥,要是再这样下去,脏腑会开始失去作用他们竟敢瞒着他!
“嗯,我再喝一点,多喝几次,就算吐,至少也有喝进一些。”她得要把身子养好,不能让爷拖着虚弱的身子来照料她。
“好,不急,咱们慢慢喝。”周奉言垂敛浓睫,以匙拨弄着汤药,想了想将匙递给双叶,把于丫儿扶进自己怀里,端碗就口,喝了药。
“爷,你怎么喝我的药?”于丫儿不解的问。
舞叶和双叶一头雾水,反倒是拾藏已经转过身,两人不解地看向拾藏,余光瞥见周奉言已吻上于丫儿的唇,两人愣了下,吓得赶忙背过身去。
于丫儿瞪大眼,不敢相信他竟然吻她,他从未吻过她的惊慌之余,感觉汤药慢慢地渡进她的嘴中,她才惊觉他是用这法子喂药。
可她可以自己喝的啊,才想着,汤药一入喉,一股强烈的呕吐感随即涌现,她想将他推开,但她太虚弱,他又太强硬,眼看着汤药就要吐出,可他的嘴还贴着她的不行!她死也不能把汤药吐进爷的嘴里,她硬撑也要将这股呕吐感咽下不可!
周奉言垂眼观察着她,瞧见她眉头紧蹙着,偎在怀里的纤痩身子不住地打颤,最终才缓缓地舒展眉头,他随即又含了一口,在她来不及开口之前,再次渡入她的口中,紧密地封口,不让她有吐出的机会。
他知道,她肯定会为了他硬撑着,只要喝得进一碗汤药,接下来就不成问题,但要是连一碗药都喝不完不,不会的,老天让他俩坠崖存活,就不会这般残忍地拆散他们。
就这样,周奉言一口一口慢慢地喂,确定她不会吐出之后,才将双叶准备的胶饴塞进她的嘴里。
“好吃吗?”他噙笑问着。
于丫儿含着一匙胶饴,小脸红通通地轻点了两下。
“原来是要这个喂法啊,双叶,你成不成?”一旁的舞叶突然冒出声响,刻意压低,但在场的谁都听得见。
“嗯你要是成,我也成。”
“那咱们就如法炮制,让爷好生养伤吧。”
于丫儿听着,本是羞得不知道要躲哪去,但听到后来,知道她是在提醒自己。
“爷,你身上有伤呢,早点回去歇着吧。”
“我等你睡着了再回去。”
“可”
“你现在吃了药会昏昏欲睡,待你睡着我就回去。”
于丫儿心想他说的对,其实就算不吃药,她也老是昏昏沉沉的,入睡并费不上太多时间。之前问双姊和舞姊他的伤势,虽说知道他恢复得不错,但没亲眼瞧见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如今确定他安好,她安了大半的心,觉得身子似乎也没那般沉重了。
赶紧将胶饴吃完,她喝了口茶水后便躺下。
周奉言轻柔地替她收拢长发,轻抚着她的额,她羞怯不已却又舍不得移开眼,直睇着他眸底眉梢柔若春风的笑意。
“我快睡着了,你要赶紧回去歇着。”他在身边虽教她安心,但她更担心他初愈的身子会堪不住。
“还是我在这儿陪你,可好?”他俯近身体在她耳边低问。
于丫儿微诧地张开小嘴。“可这儿只有一张床”
“我就窝在这一角,三更前回房。”
“不成,你背上有伤怎能坐着,你得要趴着歇息才成。”
“那你就借个小角落让我趴着,伴在你身边,晚点你要再喝药时,我才方便喂你。”
于丫儿难以置信地瞅着他。两人未论及婚嫁,竟要睡在同张床上嗯,但他那喂药的方式,她早就没了清白了,睡在一块又何妨。
况且,他要能在这儿待着,一张眼就能看见他,她也安心。
“那我睡里头一点。”她本想要移动,但身子虚软无力,还是他轻柔地将她抱往墙内的方向。“爷,你别使力,要是扯到伤口怎么办?”
“丫儿,你担心我吗?”他爬上床,就趴在她的身侧。
“嗯。”犹豫了下,她还是忍不住地道:“爷,你往后不准如此,绝对不准,你真的吓坏我了。”
周奉言听着反而笑了,柔了那双在旁人面前冷漠的黑眸。“只要你好好的,我就好好的。”
“我会好好的。”她认真不过地道。
“那就好,睡吧,该喝药时我再唤醒你。”
“嗯。”“拾藏,你们都下去歇着吧,一个时辰后再替丫儿熬一帖药。”他眼也没抬地吩咐着。
“是。”
拾藏一个眼神,双叶和舞叶收拾药碗便一道走出门外。
“你在笑什么?”走向厨房时,双叶不解地问着舞叶。
打从刚刚就见她噙着笑,如今笑意更是不住地蔓延,就连眸底都满是笑意。
舞叶勾唇道:“爷开心,我就开心。”丫儿的亲近让她瞧见爷许久没露出的笑脸,她就跟着止不住笑意。
“爷开心,我很伤心。”
舞叶睨她一眼。“傻瓜。”
“我年纪比你大,你敢骂我!”双叶佯怒瞪去。
“傻瓜,我们两个。”舞叶难得大笑着。
双叶没好气地摇着头。“傻的是你,我才不傻。”